第七章
當眼科專家羅勃特先生親自為納蘭昭取下眼睛上的紗布時,段秀的心幾乎提到了喉嚨。
雖然她曾經因為私心偷偷想過納蘭昭永遠看不見也許是件好事,可是事到臨頭,她還真的擔心他的眼睛萬一復元不了怎麼辦?
她知道納蘭昭是個愛美的人,如果失去光明,他恐怕會抓狂發瘋吧?
當取下最後一片紗布時,羅勃特先生說:「先閉上眼睛一會兒,然後試着慢慢睜開眼睛,看能不能看到光線。」納蘭昭長長的眼睫毛微微動着,他似乎很害怕睜開眼睛。
他伸出手,在空氣中無助地揮着,「秀……秀秀。」段秀走過去,握住他的手,「我在這裏。」「我想第一眼看到的是你。」納蘭昭說。
段秀的眼睛一紅,眼淚差點奪眶而出。「我就在這裏。」「如果我的眼睛依然看不見,也許永遠都看不見了,你還會陪着我嗎?」「當然!」段秀用力地點頭。
納蘭昭微微一笑,慢慢睜開了眼睛。
在他的面前站立着一個身材纖細的女子,其栗色的長發綁成俏麗的公主頭、膚色白皙勻凈、五官細緻,她還有秀麗的眉毛、水汪汪的眼睛、小巧的鼻頭和嘴巴,以及圓潤可愛的下巴、出眾的氣質。
她宛如不食人間煙火的女孩,雖然她不是特別漂亮,也沒有令人意亂神迷的性感神態,卻讓人覺得舒服。
她身上那種獨特的氣質,令她超脫於俗世。
「秀秀?」納蘭昭有些吃驚地看着她。
段秀緊張得大氣不敢出,輕輕地點點頭。
納蘭昭伸出手,在她粉嫩的臉頰上撫摸,很快的,她那白皙的肌膚便泛起紅暈。
「真的是你?」納蘭昭疑惑地問。
段秀再次點頭。
納蘭昭皺了皺眉,「記憶中,你好像還是個黃毛丫頭。」她何時變得這麼漂亮了?
「我和你年紀一樣大!」段秀嘟着嘴道。
納蘭昭笑起來。
「你的眼睛好了!」段秀忽然意識到這個令人驚喜的結果。
納蘭昭把目光栘向羅勃特先生,「謝謝。」羅勃特微笑着向他祝賀。
納蘭昭忽然轉頭對段秀說:「你先出去一下吧!我想讓羅勃特先生再為我仔細檢查一下。」「好。」段秀快速地離開。
當段秀關上門後,納蘭昭的表情黯淡了下來。
羅勃特皺着眉頭說:「情況不好?」納蘭昭點點頭。
「怎麼回事?說說你的感覺。」納蘭昭用手掩住左眼,只用右眼觀看,「右眼還好,看近處的東西能夠看得清楚,但是三公尺之外的影像就變模糊了。」「左眼呢?」羅勃特的表情也嚴肅起來。
納蘭昭改用手遮住右眼,試着用左眼觀看,「很糟,什麼也看不見,只有一團模糊的白光。」羅勃特發出小聲的驚嘆,似乎這個結果也令他頭疼。
納蘭昭笑道:「羅勃特先生,我想您沒有必要自責,之前我二哥告訴過我,我的左眼基本上是毀了,沒有重見光明的希望,右眼也會變成嚴重的弱視。可是您還是幫我醫好了右眼,雖然沒有百分百復元,但起碼可以看清眼前的物體,比如剛才那個女孩子,左眼還能感受到光,應該是個莫大的驚喜吧!起碼我不用擔心自己黑白不分,不知道白天黑夜。」羅勃特嘆息地看着他,「納蘭先生,真是非常抱歉,我大概無能為力了。不過我可以再找找同行的醫生,和他們會診一下,看看是否需要做角膜移植手術。
當然,我希望透過積極的治療能夠還你光明,這才是最好的做法。」「謝謝。」納蘭昭真誠的感謝他。
「在這期間,你可以恢復工作,但是千萬不要再熬夜,不許讓眼睛疲勞,知道嗎?」「OK!我會注意的。」羅勃特再次握住他的手,「希望你能早日康復。」納蘭昭微笑着抱了抱他,「羅勃特先生,我能否請求您答應我一件事?」「什麼?」「關於我的眼睛狀況,幫我保守秘密。」羅勃特不解地望着他。
「我不希望他們為我擔憂,起碼我的右眼還是可以看見的。」「但是你必須配戴眼鏡了,右眼已經相當於中度近視。」「好的,我會配戴眼鏡,請您幫我保守秘密。」「好吧!」羅勃特嘆了口氣,知道這個驕傲的男人大概不想要別人同情、憐憫他吧!
但是這個結果,他卻一定要告訴納蘭昀,因為納蘭昭還需要進行治療。
納蘭昀恐怕也不會滿意於目前的這個結果吧?
唉。
這天段秀格外高興。
她準備了豐盛的晚餐,色香味俱全,令人只是看着,就覺得口齒留香了。
這頓飯她和納蘭昭吃得很安靜,卻有一種微妙的氣氛在飯桌間流轉。
納蘭昭不時地看着段秀,彷彿第一次認識她。
段秀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臉蛋紅通通的,宛如撲了粉,比平日更加動人。
「我們一直在外面曬着太陽,我都黑了許多,為什麼你的肌膚還是這麼白?」納蘭昭好奇地問。
「因為我總是曬不黑啊。」段秀聳肩,「其實我一直想擁有小麥色的皮膚,總覺得那樣才比較健康,可惜一直曬不成那樣。」「冰肌玉骨自生香。」納蘭昭笑道。
「哪有。」段秀可不理他那一套對付女人的說辭。
晚上他們會做愛也是水到渠成。
納蘭昭貪婪地看着眼前玉一般的人兒,直到段秀羞澀地要逃避開時,他才抓住她,吻上她鮮嫩欲滴的嘴唇……最後納蘭昭感到一陣美妙徹骨的痙攣,而段秀也同時達到歡愉的巔峰。
他放縱地大吼一聲,那是一種無與倫比的快感。
他沒有立即從她身體裏退出來,他們渾身上下都已被汗水濕透:他伏在她身上,充滿體貼地吻她的嘴唇。
段秀閉着眼,一副很累卻很滿足的樣子。
夜很靜,外面有不知名的小生物在鳴叫,大自然的天籟是如此動人。
納蘭昭甚至覺得永遠這樣下去也不錯,在這樣一個幾乎遠離塵囂的花園別墅中盡情愛寵這個可愛的小女人,也許算得上幸福。
「昭,老實告訴我,你的眼睛是不是並沒有完全康復?」忽然,段秀這樣幽幽地問道。
納蘭昭的身體一僵,霍然從床上翻身坐起。
「昭?」段秀有些驚訝地看着他。
納蘭昭的臉色難看極了,披上睡衣便頭也不回地離去,在關上門前他怒吼道:「不要管我的事!」因為寶兒那一場大鬧的關係,納蘭昭和段秀的婚事便給擱下了。
但是預備好的禮堂並沒有白費,而是變成了納蘭德與寶兒的婚禮。
納蘭德穿着一身雪白的西裝,看起來年輕了十幾歲。
他故意板着一張臉,好像老大不情願似的。
活到快五十歲,卻是不曾這樣正正經經地舉行一次婚禮,認真說起來,這也是他的「第一次」耶!
相比之下,寶兒就大方豁達許多,雖然她依然那麼美麗漂亮,卻像個大姐姐似的教導着納蘭德該如何做。
本來進教堂之前,新郎新娘是不應該見面的,但寶兒根本不信這一套。
再說兩家都沒有長輩出席——納蘭德是沒有父母了,但寶兒的父母卻是因為自己的寶貝女兒嫁給一個「糟老頭子」,一怒之下揚言與她斷絕親子關係,所以根本不會出席她的婚禮,寶兒乾脆自己挽着老公的胳膊親親熱熱走進禮堂,讓牧師看得目瞪口呆。
段秀也穿着自己最漂亮的洋裝,等待着納蘭昭的出現。
可是她等到納蘭德和寶兒都步入禮堂了,才看到姍姍來遲的納蘭昭,而且他身邊還跟隨着一個美麗的女子。
女子留着一頭及腰長發,那頭髮如瀑布一般披在背上,宛如洗髮精廣告裏的模特兒般動人。
女子的五官接近完美,眉眼輪廓透着一股靈氣,而凹凸有致的身材配着香奈兒的麝香皮草,更有一種令人不敢逼視的華貴氣質。
今天的納蘭昭亦配戴了一副琺琅質的眼鏡,顯得高雅而尊貴。
女子和納蘭昭站在一起,宛如金童玉女般的絕配。
段秀傻傻地站在那裏,目送女子挽着納蘭昭的胳膊從她身邊擦身而過,留下濃郁的香水氣息。
顏言悄悄地走過來,拉了段秀一下。「秀秀?」段秀笑了笑,卻是極為勉強,但她還是跟隨着顏言走進禮堂,參加納蘭德的婚禮。
在牧師宣讀結婚誓書的時候,段秀的目光忍不住又飄到另一排座位上。
納蘭昭和那女子坐在那裏,女子不時靠到他的懷裏悄聲說句什麼,然後兩人就是曖昧的一笑。
段秀的心宛如被細細的針狠狠的扎着。
她知道納蘭昭是個喜歡拈花惹草的人,他不會甘心守在一個女人身邊,可是沒想到這一天來得這麼快,他的眼睛昨天才剛拆紗布,今天他就已經和別的女人廝混在一起。
早晨段秀髮現別墅里空蕩蕩的,不見納蘭昭的身影時,就已經有了不祥的預感,沒想到還真如她所想,納蘭昭的眼睛一復元,就不會再留在她身邊了。
她默默地低下頭,握緊了雙手。
納蘭昭的目光落在低着頭的段秀身上,心中有着複雜難解的感覺。
儀式舉行完畢,大家準備返回納蘭家祖屋。
段秀剛走出教堂,便有隻大手落在她的肩頭。她驚喜地回身,「昭?」「是我。」一道語氣略顯生硬的聲音用國語這樣說著。
「山崎先生。」段秀萬分失望地垂下眼帘,「你也來參加老爺的婚禮。」「是啊,本來是來探望他的,哪裏想到他會突然結婚,也來不及準備大禮,父親說以後再補送過來。」山崎俊彥微笑着說,「不過我倒很高興可以在這裏多逗留幾天,可惜這幾天都沒有見到你,你不是說和爸媽一起住在納蘭家祖屋嗎?」「我……在外面找了工作。」「工作?什麼工作?」山崎俊彥好奇地問。
「園藝方面的。」「你還是很喜歡園藝啊!」山崎俊彥舒了口氣,微笑道:「我在東京郊外購置了一棟有日式庭園的房子,洋子很喜歡在那兒弄東弄西的,可惜她一個人忙不過來,你願意過去幫忙嗎?洋子一直很想念你的。」山崎洋子是山崎俊彥的妹妹,是段秀在日本就讀新娘學校時認識的朋友。
「不,謝了。」段秀低下頭,「我對目前這份工作非常滿意,暫時不會離開的。」「真的嗎?」山崎俊彥雖然在微笑,目光卻深邃莫測,「你的表情在告訴我,你其實一點也不開心。」段秀笑了起來,「山崎先生何時也成了心理專家?」「叫我俊彥。」「山崎先生,我該告辭了。」段秀急於擺脫他。從他熾熱的目光中,即使她是個不太懂得男女情愛的女孩,也明白山崎俊彥對她的感情。
段秀扭頭要走,卻被山崎俊彥一把拽住,段秀吃了一驚。
他有些訕訕地鬆了手,「對不起。我明天就要返回日本了,你可以陪我吃頓飯嗎?」段秀猶豫了一下,正要點頭答應,卻有一雙手將她粗暴地拉過去。
她吃驚地回頭,看到納蘭昭憤怒的表情。「昭?」「跟我回去。」納蘭昭拉着她就朝外走。
「昭,等等,我要跟山崎先生說句話。」「沒什麼好說的。」「可是……」「走不走?」納蘭昭的眼睛幾乎要冒出火花來了。
段秀只得回頭看了看山崎俊彥,對他揮揮手,「對不起,失陪了。」此時那名美麗的女子跟上來,焦急地叫道:「納蘭?」納蘭昭回頭看了看她,「你先回去吧,晚上我會去找你。」女子有些失落地站在原處,卻也沒有再說什麼。
納蘭昭其實不想理段秀,可是只要放這個小女人單獨待一會兒,她就開始招蜂引蝶,真是把他給氣爆了。
先把她給關到「朝陽別墅」里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