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前傳 第十一回
趙芸轉身問劉備“多謝閣下相助，你的傷……”
“不要緊的！”劉備收起雌雄雙劍，扯了一塊衣角捂住傷口“剛才，多謝了！”
“不，是我應該謝你才對！”趙芸捋了捋沾上鮮血的鬢，看着遍地的死屍，不由嘆了口氣。
劉備也掃視着屍橫遍野的戰場，問這稚氣未脫的小將“將軍在嘆息什麼呢？”
趙芸惆悵的回答“我從未想過殺人，可是……我奪取了很多人的生命，想必他們也有親人……”
“漢室微弱，想要結束這諸侯混戰，民不聊生的天下，只有靠武力擊敗他們……”劉備閉上眼睛一臉黯然，關羽、張飛趕了過來。
“大哥，你沒事吧？”張飛趕緊詢問劉備的傷勢“他娘的，下次一定要剁了那個***袁紹！”
關羽向趙芸拱手“關某在此謝過將軍大恩，他日必當捨生相報！”
這時，衣甲不整，有些狼狽的公孫瓚也帶着數十騎趕了過來“玄德，今日真是多虧了你！”
劉備遜謝。
“走，先回城再說！”公孫瓚招呼劉備與他一起回界橋，兩人並轡而行“玄德，你不是在平原縣的嗎？”
劉備一隻手挽着韁繩，一隻手捂住傷口“我聽聞袁紹帶兵來襲擊兄長，就傾全縣之兵趕來相助。”原來劉備和公孫瓚年輕的時候都曾拜名士大儒盧植為師，公孫瓚年長劉備，故劉備以兄長相待。
“哦！”公孫瓚點了點頭，又問“最近有沒有老師的消息？”
劉備忽然停了下來，“前不久，隱居的恩師被袁紹聘為軍師，剛到冀州就不幸病亡。傳聞是……”
公孫瓚揮了揮手，有些無力的說“我知道了，我與袁紹勢不兩立！”
落日的餘輝灑在寧靜的戰場上，三三兩兩早就習以為常的士卒拖拽着屍體，摸下值錢的物件，將死去的兄弟堆在牛車上默默的拉走。沒有一個人哭泣，也沒有一個人說話，牛車不堪重負，出吱呀的呻吟，偶爾從遠處傳來幾聲烏鴉凄厲的慘叫，戰場又回歸了死寂……
一場戰鬥過後，無數英雄殞命；無數父母痛失兒郎；無數妻女望門守寡；無數家庭支離破碎，究竟是誰釀成這人間慘劇？袁紹？匡扶漢室捨命除掉十常侍，又舉兵討伐欺君罔上的逆賊董太師；公孫瓚？以至孝仕官，親率三千騎大破羌胡數萬軍，駐守邊關十餘年令羌胡不敢窺視大漢；漢室天子？難道他希望淘寶網女裝天貓淘寶商城淘寶網女裝冬裝外套www.taobar8.com看到祖上的基業毀於一旦，自己的子民生於水生火熱之中？
這亂世的悲劇究竟是誰的責任？究竟應該怎麼樣去結束這地獄般的噩夢？第一次想到這些的趙芸，不知不覺走在了眾人的最後。剛要進城時背後傳來了熟悉的喊叫聲，轉頭望去，兩名看守城門的侍衛攔住一個衣衫襤褸，滿臉是灰無法辨認的瘦弱少年，大聲喝止“小子，你是什麼人？我們前將軍的愛將也是你能隨便接近的？”說完便用亂棍轟打。
那名少年咬牙抱頭不肯離去“趙芸，是我啊！你怎麼連我也不認識了？”
“狗剩？你，你怎麼在這裏？”沒等趙芸喝止，那兩名侍衛就已退下。趙芸翻身下馬來到狗剩身旁“你，你怎麼這麼狼狽？我大哥沒事吧？”趙芸的心裏閃出一絲不祥的預感。
狗剩忽然哭了起來，哭得很傷心，卻沒有一滴淚水流出，哽咽了半天也沒能說出一句話來。趙芸取出水囊，讓嘴唇早已乾裂的狗剩喝了個飽。狗剩喘了口氣，又哭了一會，斷斷續續的說“趙芸，你，你走後沒多久，就有一夥，自稱是黑山賊，賊的歹人，來襲擊了縣城。他，他們人，人多，胡，胡縣太爺，不敵，被，被他們殺害。他，他們還，還濫殺無辜，好多相親們，慘遭毒手……趙，趙大哥不敵他們領，被吊在城樓上，說，說要活活曬死……”
趙芸大驚，忙問“狗剩，徐伯呢？你爺爺呢？”
狗剩搖了搖頭“若不是趙大哥，我，我也不能逃出來……”狗剩忽然兩眼放光，緊緊的抓住趙芸雙臂“趙芸，你現在是將軍了，快帶人去殺了他們，救了趙大哥，替鄉親們報仇啊！”話沒說完，已落下兩行熱淚。
趙芸緊閉雙眼，稍過片刻，“狗剩，你先好好休息一下，我去找公孫將軍！”然後命侍衛帶狗剩去驛館食宿。
公孫瓚在縣衙大擺筵席，慶祝大勝袁紹，看到趙芸進來連忙舉杯“趙將軍幸苦了，快快入座，瓚敬你一杯！”
趙芸上前猛然抱拳單膝跪地“將軍，常山縣被黑山賊佔了，我哥哥亦落入敵手，懇請將軍出兵相救！”
公孫瓚愣住，緩緩放下酒杯，沉吟了起來。張飛豁然站立，抱拳道“公孫將軍，這位小將作戰勇猛，又救過你的性命。現在他家兄有難，理當出兵相救！”
劉備咳了兩聲，悄悄拽了拽張飛的衣角。張飛不滿“大哥，我哪裏說錯了？做人理當知恩圖報！”
關羽小聲的勸了勸張飛“三弟，莫要衝動，這是人家的家事。況且，現在和袁紹交戰，公孫將軍也折了不少兵馬……”
公孫瓚舉手示意張飛坐下，斂容正色道“趙芸，我和黑山的張牛角還有些交情，明日就派人送一封信去，讓他放了你大哥趙龍！”
“哪……將軍，可以讓我帶信送去嗎？”趙芸抬起頭看着公孫瓚。
公孫瓚指着一旁的席位“趙將軍，現在正是用人之際，你又是我手下大將，怎麼能為了私事而影響公務？好了，這麼多人歡聚一堂，坐下飲酒吧！”
“可是……”趙芸還想再講，卻被劉備扶起。
劉備看着趙芸微微頷“趙將軍，今晚先盡興飲酒，明日自有定奪！”
趙芸看了看溫厚的劉備，又看了看慍怒的公孫瓚，只能悻悻的坐下喝着悶酒。酒宴又恢復了歡慶的氣氛，眾人杯觥交錯，慶祝惡戰後還能生還。或許，下一次戰鬥，就沒有機會再坐下暢飲這濁酒了……
趙芸不知道喝了多少杯，也不知道喝到幾時才散席。隱隱記得辭別了公孫瓚和劉備，有些踉蹌的回到館舍，機靈的僕人早已在屋內備好了一桶熱水。揮手遣退下人，關好門窗，吹熄蠟燭，脫掉那沾滿血跡的鎧甲，解開充滿汗臭的衣衫，露出光滑的肌膚，將身體只露一個腦袋浸在熱水之中。
酒後的熱水澡，讓趙芸昏昏沉沉，現在生的一切恍如隔世。不久前還是一個陪在哥哥身邊，不太懂事的小女孩；而現在卻是一個殺人如麻的將軍……這一切，都不是真的，哥哥本事那麼大，又怎麼可能被抓住？這一定只是一個夢，只要醒來就全結束了……眼淚，滴答滴答的落在熱水之中。
縱使洗凈身上的汗水、血跡，也無法擺脫雙手沾滿鮮血的事實。究竟殺了多少人？一百個？兩百個？一千個……為什麼當時沒有害怕？為什麼當時什麼感覺都沒有？難道為了自己就可以去殺死別人嗎？哥哥，告訴我，我究竟應該怎麼辦！
趙芸將整個腦袋也浸入水中，過了片刻猛然站起“明天，無論如何，我都要去救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