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天衣聖手

第五章 天衣聖手

“你終於肯回來了?”唐家姑奶奶似笑非笑,青蔥般玉指點在自己所坐的椅子把手上,“我還以為你不在外面瘋夠是不會回來的呢。”

“姑奶奶何必這麼消遣我?”唐隱連忙賠笑,“我這不是已經回來了嗎?再說,我回來見的第一個人可就是姑奶奶你,消消氣如何?”

唐家姑奶奶不動聲色,“小隱子,出去這許多天,有什麼感想?”

“感想就是……”唐隱滑頭地哈哈一笑,“這偌大江湖,居然沒有我家姑奶奶這般的美人兒,縱然有些頗有姿色的,又哪有人有姑奶奶你這般雍容華貴大方得體的風姿?”

唐家姑奶奶聽他說得像順口溜似的,大氣都不喘一下,似笑非笑地看他,“怎麼一去這麼多天,油腔滑調的毛病還是沒有改過來?”

“冤枉啊,我可是字字真心,句句實意,如果說謊的話,讓我……”唐隱還要說下去,唐家姑奶奶一個冷眼掃過去,他連忙閉上了嘴。

“有客人在沒看到嗎?說話還這麼不知輕重。”唐家姑奶奶盈盈起身,看一眼洛織錦和舒夜閣,隨即一笑,“難得錦姑娘今天來唐門,不如留下來讓我一盡地主之誼如何?”

洛織錦點頭微笑,“難得姑奶奶這麼賞臉親自招待,自然是卻之不恭。”

唐家姑奶奶這才回眸看向唐隱,“小隱子,既然你剛才在那裏做小動作,騷擾我的客人,現在就給你一個機會,好好招待我們唐門今天來的貴客。”

唐隱一聽,頓時不好意思地乾笑兩聲。

洛織錦目送唐家姑奶奶離開,轉而回頭看向唐隱,臉上帶着似笑非笑的表情,也不說話,倒看得唐隱沉不住氣來,只好哈哈一笑,準備矇混過關。

洛織錦暗暗好笑,終於開口:“唐隱,你到今日才回家?”

唐隱頗為無奈,“你以為我想?只是好不容易出來一次,不玩夠本有些不甘心,若是回來就被姑奶奶罰,那就更不甘心了,所以既然如此不甘心,那還不如死前讓我甘心一次好了。”

舒夜閣疑惑地看他,“我看你家這位姑奶奶為人挺好,你怎麼會如此怕回家?”

聽他這麼一說,唐隱和洛織錦不由一起用異樣的眼光看向他。

為人挺好?

他哪隻眼睛看出來的?

唐隱看向洛織錦,隨即低聲開口:“你朋友?”

洛織錦汗顏無比,“其實……我跟他不是很熟。”

茫然的舒夜閣看着他們兩個咬耳朵的動作,突然有些羨慕於唐隱江湖人的身份。

至少,唐隱可以這樣光明正大地站在她身邊,可以明白她在說些什麼,知道她是什麼意思。

哪裏像他,所謂江湖,多是口口相傳,偏頗頗多,包括連她的傳聞,似乎都不夠正確到讓他看清楚她。

不過唐隱與洛織錦倒沒有察覺出他的異樣,因為唐隱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所以突然鬼鬼祟祟地對洛織錦笑了笑,“錦姑娘,我有一事相求。”

“何事?”洛織錦見他笑得非比尋常,下意識地提高戒心。

唐隱看她模樣便知道她可能有所誤會,只好無奈開口:“錦姑娘覺得我這人如何?”

“偶爾油強滑調,倒也不算壞人,”洛織錦笑了一笑,“唐家姑奶奶看中的人,能差到哪裏去?”

“有錦姑娘這句話,我就放心了。”唐隱突如釋重負地鬆了口氣,隨即依舊帶着那樣意味深長的笑意,“錦姑娘不介意的話,我想先告辭一會兒。”

“這裏是唐門的地盤,你愛去哪裏,都是在自己家裏散步,我能有什麼好介意的。”洛織錦含笑看他,對他臉上那抹笑意很是好奇。

唐隱見她這麼說,略一拱手,隨即轉身離去。

舒夜閣這才看向洛織錦,“我是不是說錯了什麼話?”

洛織錦搖頭,給了他一個安慰的笑容,“沒什麼。”

本來就是,所謂不知者不怪嘛,反正他也不是江湖中人,偶爾錯那麼一次兩次,也是可以原諒的。

洛織錦在客廳內略站了站,隨即朝院內走去,舒夜閣呆了一呆,連忙跟着她走出了客廳。

沒想到偌大一個唐門,給人的感覺卻是人丁極為稀少,他們在這院子裏轉了兩圈,居然不曾看到一個人出現,洛織錦心下不禁微微好奇。

蜀中唐門歷來神秘莫測,沒想到她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處處都透着古怪。

正蹙眉間,洛織錦下意識地停下腳步,身後卻覺出有股力微微一撞,她隨手接下那道力量,卻不防備身後有人悶哼一聲,她這才醒悟,轉身過去,又是好笑又是好氣,“你跟在我身後做什麼?”

舒夜閣被她那一掌拍得胸口隱隱作痛,微微有些窘迫,想說什麼,但是卻又說不出來。

洛織錦看着他那樣子,忍不住笑出聲來,“獃子!”

她的語氣微微嗔責,舒夜閣霎時心下一亂,還沒有細細分析心間所思為何,卻聽得一縷琴音突然響起,雖然彈琴的人已經儘力控制住琴聲中的溫和,但是乍聽下來,卻還是有一種隱隱的自負之意。

洛織錦眉頭微蹙,隨即一笑,“奇怪,哪裏來的琴聲?”

說著也不看舒夜閣,徑直朝琴聲傳來之處尋去。

朱欄曲折,廊台俊秀,待洛織錦尋到一處湖心小亭處,卻見兩人坐在亭中,亭中石台上橫放一琴,此刻有一人正伸手撫琴,她一眼看去,只見那人青衫寬大,散發披肩,神態疏狂,霎時只見她美目一眯,直撲過去,“原來是你!”

這人可不就是那個搶走她發簪的男子?

亭內撫琴的男人聽到她的聲音抬頭看去,頓時笑了起來,身子一掠,已經避開她那一襲,“美麗的姑娘,沒想到居然在這裏遇到你。”

洛織錦三番四次被他這般口頭輕薄,心下頓時負氣,隨即劈手向他抓去,“我今日若不摘下你的面具……”

“那你便做我的媳婦兒如何?”那男子哈哈一笑,面上依然帶着那張古怪至極的面具,見躲不開她那一抓,只好硬接下來。

手掌相接之間,他們各自感覺到自己手腕上微微一麻,雖然面上不動聲色,但是心下卻不由各自佩服,暗自當心。

洛織錦收掌出拳,冷哼一聲,“藏頭露尾,這算什麼?”

她既已說過要摘下他的面具,當真是下手毫不留情,招招都朝他臉上的面具招呼過去,那男子雖然功夫不弱,但是因為要護着那面具的關係,只好騰挪閃躲,漸漸不支。

洛織錦神色含笑,心下歡喜,誓要摘下那人的面具。

那男子見自己這樣不是辦法,終於自腰間抽出那根綠色玉笛,隨手擋住洛織錦的攻勢,然後翻身躍出小亭,腳尖在水面上輕點,頓時如蜻蜓點水一般,只見無數微漾形成,他卻立在那水面之上,唇角微微揚起,帶着那三分狂生姿態看向洛織錦,“若論功夫,你不見得能勝我,只是你要摘我面具,看我容貌,除非……你是我未來的妻子,如何?”

洛織錦頓時面上一熱,隨即冷哼,“我不會是你未來的妻子,但是你那張臉,我卻是非看不可的!”

她說著便縱身躍去,直撲向那男子所在的位置,腳尖所點之處,如雪落無聲一般,或如落花委地,輕悄無聲。

那男子卻朗朗一笑,“美麗的姑娘,你錯了,你一定會是我的妻。”

他說完話驀地拔身而起,洛織錦卻已經追來,眼見他要離開,頓時心下一急,腳尖順勢在那水中青萍之上略一借力,她人已經直追而上,身形縱起數丈,剛好趕上那男子,只是錯身之間,她欲摘他面具的手還未伸出去,那人卻出其不意地揭開了自己的面具。

面具之下,赫然是一張讓洛織錦絕對想像不出的臉。

雖然只是匆匆一眼,他便已經旋身將面具重新戴上,但是那雙藍色眼瞳卻是讓她無法自腦海中抹去的印象。

他居然不是中原人?!

那人卻將她震驚的模樣看得清晰入目,錯身的瞬間,聲音中飽含着濃濃笑意,“美麗的姑娘,不要忘記了,你將是我的妻子,記住我的名字,我叫哥舒彥!”

他說著便已經朝水邊退去,腳尖在浮萍上微點,青色長衫隨風輕起,一頭未曾好好梳理的頭髮在身後飄散開去,三分疏狂七分寫意,倒是完全不在乎自己這副模樣似的。

洛織錦待要追去,卻因為剛才那瞬間的猶豫已經追趕不及,只好無奈放棄,反身朝那亭中躍去,已然來到適才與那人品琴的男子身邊,“你從哪裏認識的那個人?”

被她扣住手腕的男人似乎連半根眉毛都不曾跳,只冷靜地回答她的問題:“路邊偶遇,我見他琴彈得好,所以才請他過府一敘,難道邀請客人到我家,還需要徵求別人的意見?”

他家?

洛織錦略微放手,“你叫什麼名字?”

“唐狩。”男人點頭,然後起身,頗有禮貌地開口,“姑娘可以放開我了嗎?”

洛織錦鬆手,隨即後退一步,唐狩隨即橫抱起石台上的琴離去。

舒夜閣直到此刻才走近她,看她神色怔忡,不知道在想什麼,不由微微皺眉,“怎麼了?”

洛織錦微微搖了搖頭,只覺得自己此刻滿腦子塞的都是糨糊,有些細微的思路怎麼也無法抓住,最後只好無奈地嘆了口氣。

遠遠地唐隱走了過來,帶着一臉春風得意的表情,大聲招呼着他們:“錦姑娘,你在那裏做什麼?姑奶奶讓我喊你過去。”

“知道了。”洛織錦下意識地接了一句,臉上疑惑的神色卻越來越深。

哥舒彥!

他到底是什麼來路?

為何三番五次出現在她的面前?

雖然洛織錦一走便是大半天,沈如衣卻並不在意,並不為她擔心,只悠閑地帶着菀菀在院中玩了一上午,中午親自下廚做了飯,看着她吃了下去,然後才收拾好東西,哄着菀菀去睡午覺。

等菀菀終於睡下,她便取了針線衣料來幫菀菀做了件衣服,不過尚未完工,便有丫環過來,說是老爺請她過去。

沈如衣兀自疑惑,放下針線後跟着那丫環徑直去了客廳,卻只見客廳內人來人往,不停地朝桌子上放着什麼東西,全部一箱箱捆得結實,上面還綁着紅色的綢帶,打出了同心結的模樣,而自家老爹此刻正和人說著什麼,話甚投機的模樣,一臉眉開眼笑的表情。

沈如衣忙走了過去,“爹,這是……”

一句話尚在喉間,目光卻乍不防地和一個人的視線相撞,那人見她終於出現,頓時鳳眼一眯,甚為高興地開口:“如衣。”

沈如衣頓時寒毛倒豎,“是你?”

“可不就是我?”唐隱得意非凡。

“你在這裏做什麼?”沈如衣左右打量,越看越覺得事情大為奇怪。

“難道你沒看清楚?”唐隱伸手一攤,“我在下聘。”

“下聘?我、我……”沈如衣頓時口吃得彷彿連話都說不好了。

唐隱恰到好處地接上話來:“沒錯,就是你!”

沈如衣徹底傻了,一旁的沈父卻大為滿意,“賢婿啊,我這女兒實在有些獃頭獃腦,你別見怪。”

“哪裏,這正是如衣最可愛的地方。”唐隱翩然一笑,鳳眸看向沈如衣,一臉似笑非笑的表情。

沈如衣懵懂在看看唐隱,再看一眼自己的父親,獃獃地開口:“爹,他是怎麼收買你的?”

“你這孩子,說的什麼話?”沈父頓時不滿,“難道爹看人還會看錯嗎?咱們在蜀地生活這麼多年,唐門的人究竟如何,你也不是不知道,我看這小子不錯,所以爹做主,你就嫁給他吧!”

沈如衣頓時急了,“爹,你怎麼可以這樣,我……”

一想到羅宣,沈如衣頓時心下一黯,恨恨一咬唇,隨即轉身朝外走去。

織錦織錦,你在哪裏?

唐隱見她如此模樣,跟沈父交換了一個顏色,隨即快步跟了上去。

沈如衣出了家門,略一遲疑,便隨便撿了條路,只是身後卻有人陰魂不散一般跟着,讓她大為惱火,忍不住生起氣,遂重重轉身,“你到底想要怎樣?”

“難為我好不容易求了姑奶奶,她才答應讓我這麼做,沒想到如衣你居然一點也不欣賞。”唐隱頗為惋惜地嘆了口氣。

雖說姑奶奶那一關難過,但是最難過的,恐怕是洛織錦那一關吧,所以他只好趁吃過午飯姑奶奶跟洛織錦說話的功夫跑出來做這麼一出。

什麼?

說他行事荒唐?

不不不,他只是在貫徹“先下手為強”的精神罷了。

或者也可以稱他這種行為叫做“先斬後奏”?

只是沈如衣看起來絲毫不欣賞他這樣的舉動,冷眼過去,“你那些東西從哪來的,便抬回哪裏去!”

“如衣,千萬別這麼傷我的心。”唐隱依舊油腔滑調,只是眸中卻透出了三分認真。

沈如衣正在氣頭上,哪裏還看得出他那三分認真,見他說話如此不着邊際,只好甩袖走人。

正朝前走,卻聽得前面一陣喧嘩,頓時只見街道上行人紛紛避開,口中不停地嚷着:“快跑啊,官兵又來抓人了!”

沈如衣大為不解,伸手攔住一個行人,“前面發生了什麼事?”

“還不是那群官兵,又來抓織錦匠人了。”那人匆忙說完,撥開她的手后拔腿就跑。

沈如衣頓時茫然以對,愣了半天,卻有人從旁補充:“聽說是皇上寵愛一位姜美人,要以世上最美的衣服裝飾這位美人,這麼一鬧之下,那些地方官還不是一邊討皇帝歡心,一邊揩油水,要不然姑娘你也看不到這麼一出。”

沈如衣轉臉看過去,就見唐隱也在看着那隊官兵,雖然她負氣於他,但是這事卻是頭一次聽到,不由好奇開口:“難道到現在為止,都不曾做出令那位美人滿意的衣服?”

“似乎沒有,聽人說天衣聖手在蜀地,所以最近這些日子,好多人都在找那位天衣聖手。”唐隱回過頭來,趁機賣弄他也是才聽到的消息,“希望她做出來的東西能讓那位美人滿意,這樣一來,也就不必如此興師動眾,好讓人有機會找到借口,騷擾百姓安寧。”

原來如此……

沈如衣默默點頭,又站了一站,這才打定了主意。

唐隱不知道她在想什麼,於是便也站在那裏。

沈如衣心下確定了主意,正準備離開,卻不防備見到唐隱依舊站在自己面前,頓時想到之前的事,索性恨恨一推,“走開!”

唐隱卻順水推舟握住她的手腕,“你要我走到哪裏去?”

沈如衣惱他輕薄,“放開我!至於你,隨便走到哪裏都可以,只要別在我面前出現就好!”

唐隱卻悠悠一嘆,故意愁眉苦臉一般開口:“如衣,你這麼說,實在是太傷我的心了。”

“胡言亂語!”沈如衣頓時漲紅了臉,隨即掙開他的手重重甩袖離去。

唐隱不遠不近地跟在她身後,面上含笑,神色頗為悠閑自在。

走在前面的沈如衣心下又是惱又是羞,只想着如果洛織錦在她身旁的話,定要她好好教訓這人一頓,怎麼可以如此冒失地……到她家提親下聘?

實在太荒唐了!

直到天色漸晚,沈如衣才等到洛織錦回到沈家。

彼時,糾纏在她身邊的唐隱猶未離去,陪着她站在沈家門外,她索性當他是隱形人,根本視而不見。

洛織錦倒是頗為意外,看着唐隱揶揄一笑,“難怪下午就不見了你,原來是來了這裏?”

沈如衣卻打斷了她的話:“織錦,你知道皇帝為了他的美人興師動眾地尋找織錦匠人的事情嗎?”

洛織錦下意識地看向舒夜閣,見他一臉無辜,又看向唐隱,唐隱聳了下肩膀,“我們下午在街道上遇到官兵在抓人。”

洛織錦頓時一個頭兩個大,沈如衣看着她臉上極力掩飾的表情,突然抓住了她的衣袖,“織錦,他們是在找我對不對?”

洛織錦無奈,“如衣,你不必理會這事。”

“織錦,”沈如衣看着她,“你知道我的脾氣,如果我的出現能解決這事,請不要阻止我。”

“如果被人知道了天衣聖手是你的話,一定又會惹來一堆麻煩,我實在不想有人再把你當作搖錢樹一般看待。”洛織錦頗不認同地看着她。

一旁的舒夜閣卻心下大喜,雀躍無比,“原來天衣聖手就是姑娘你?”

真是讓人感到不可思議!

他真是笨,既然洛織錦說她身上那條腰帶是故友相送,他怎麼沒想起指的會是她?

洛織錦見他神色無比歡喜,隨即轉臉看向沈如衣,“如衣,不是我怕麻煩,只是你這樣做值得嗎?為了皇帝區區一句謬言,暴露自己的身份?”

沈如衣微笑起來,“織錦,有你在,我怕什麼?”

唐隱此時插話進來,趁機深情表白:“還有我。”

真沒想到,原來他一見鍾情的女子居然是當年頗為出名的“天衣聖手”?

若是姑奶奶知道,一定會歡喜不已,因為女子愛美,可算是天生的本能,雖然姑奶奶平素輩分尊貴,但是畢竟也不是七老八十的太婆,天衣聖手早年為“酒中仙”朱昊余的女兒出閣所做的那一套繡衣,不知道羨煞了江湖中多少女子,姑奶奶當年見過後也曾讚不絕口,如果他真的可以娶到面前的女子,嘻嘻……

姑奶奶肯定不會反對他的終身大事!

愈想愈興奮的唐隱突然摩拳擦掌,躍躍欲試,“如衣,你放心,我一定會保護你的!”

“免了!”沈如衣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一看到他那張臉就生氣,索性看向洛織錦,“拜託,能不能幫我趕走他?我已經被他煩了一下午了。”

“如衣,你這樣說,再次傷了我的心……”唐隱唱念俱佳,抓緊任何一個時機對她表白自己的“真心”,聽的一旁的洛織錦惡寒不已。

被忽視半天的舒夜閣努力插嘴進來:“姑娘,你果真是天衣聖手?”

“如假包換。”沈如衣略一點頭。

“太好了!”舒夜閣興奮不已,“這下我就放心了。”

“你是……”沈如衣疑惑地看着他。

洛織錦皺眉為她介紹:“他是織造局的人,這次入蜀便是為了找你。”

“原來是這樣。”沈如衣對舒夜閣盈盈一笑,“你告訴我那位美人的尺寸,給我兩天時間準備,兩天之後你來我家,我會把你要的東西給你。”

“真的可以?這麼快?”舒夜閣懷疑地看着她,同時不忘記提醒她,“不用那麼急的,距離皇上給的期限還有些許日子,姑娘不必着急。”

“叫你到時候來,你就只管來好了,如衣從來不說大話,她既然說得出,就拿得出東西給你。”洛織錦橫他一眼,非常不滿意“他”那個皇帝的所作所為。

舒夜閣看她一臉不滿的神色,也就只好點頭答應:“既然如此,那我就兩天後再來吧。”

略帶眷戀的目光掠過洛織錦那一身藍衣,他頗有些依依不捨的模樣倒是讓沈如衣看得清楚明白。

沈如衣心下略略好笑,怎麼不經意間,這男子便對織錦如此表情?只可惜織錦為人洒脫,只怕根本不知道他心內所思為何呢。

她不由搖頭,同情地看了舒夜閣一眼。

洛織錦看着舒夜閣轉身離開,這才再次看向沈如衣,“你當真決定了?”

沈如衣點一點頭,正想說話,卻突然發現那擾人的唐隱居然依舊跟在她身後沒有離開,她頓時柳眉倒豎,“你怎麼還沒走?”

洛織錦見她火氣頗大,不由好奇看向唐隱,“你怎麼惹到如衣了,居然讓她發這麼大脾氣?”

唐隱正要回答,沈如衣卻已經拉了洛織錦急急奔回自家院內,同時“砰”的一聲關了大門,用力拉上門栓,這才滿意收手。

唐隱細細的笑聲從大門外傳來,“如衣,這樣一扇門就想將我擋在外面嗎?”

“你敢使用什麼不入流的手段跳進我家大門的話,看我以後見你一次不趕你一次!”沈如衣憤然回了一句,隨即大步離去,懶得再跟他嗦。

洛織錦看一眼那緊閉的大門不禁一笑,隨即跟上了沈如衣的步子,“這人哪裏惹到你?”

沈如衣驀地停了下來,臉漲得通紅,“織錦,你相信嗎?他居然……居然到我家下聘來了!”

洛織錦果然吃了一驚,隨即爆笑連連:“天啊,真虧他想得出來,居然做得這麼乾脆?!”

“你還笑?”沈如衣不依不饒,“我都快被煩死了!”

洛織錦卻依然在那裏感嘆連連,“果然不愧是蜀中唐門的人,行事作風實在是讓人不得不佩服,簡直太出人意料了。”

“織錦!”沈如衣不滿意了。

洛織錦只好舉手投降,“他真的這麼做了?”

“自然!”沈如衣越想越生氣。

“那你要怎樣?”洛織錦難得看到她發脾氣的模樣,不由笑嘻嘻地問她。

“我怎麼知道?”沈如衣憤憤,最後索性一甩手,“我不管了,我要去閉關,你幫我看着,見他一次就趕他一次!”

說著果然就朝自己房間走去,洛織錦笑笑地跟在他身後,也不再說什麼。

兩日之後,舒夜閣按沈如衣當時與他約定的時間來到了沈家,不過沒想到來迎客的居然是洛織錦,對這一驚喜,他心下無限歡喜,眉梢眼角都含着輕笑。

洛織錦見他神色溫和臉上帶笑,不由冷哼一聲,“就這麼高興?若是如衣有麻煩,我一定會找你算賬!”

舒夜閣知道她有所誤會,但是也不好明說,只好略帶窘迫之色地看着她,訥訥地說不出話來。

看他如此好欺負的模樣,洛織錦頗感無趣,只好又瞪他一眼,“再等片刻吧,如衣為了你的事這兩天都沒怎麼出過房間。”

舒夜閣心下歉然,“實在是太麻煩沈姑娘了。”

洛織錦挑眉看他,隔了片刻突然一笑,“你果真是官家人?”

“不像?”不提防她突然天外飛來這麼一句,舒夜閣有點狐疑地朝她看去。

“若官家人都像你這般,哪裏還能唬得住百姓?”洛織錦目光盈然,“可見,只是你不同罷了。”

“那……”舒夜閣略略一頓,正想要問她對於自己的“不同”觀感如何,卻有腳步聲響起。

他抬頭看去,就見沈如衣手中端着的托盤上端端正正地放了一套制好的衣飾,對他微笑開口:“如衣幸不辱命,兩日期限已到,我來交貨了。”

舒夜閣聽她這麼一說,頓時大步上前,接過了她手中的托盤,拿起那盤上的衣服隨手抖開,隨即只覺得眼前一亮,彷彿剎那升騰起一片五彩雲煙似的,滿目珠光寶氣,粲然生輝。

這套衣飾樣式倒不出眾,最難得卻是制衣的料子,上面的花紋刺繡仿如活的,水般盈盈而動,色作七彩,針腳細如髮絲,正反兩面皆可着身,最難得是正反兩面刺繡而出的花色截然不同,若穿在身上,便彷彿是兩件不同的衣服一般。

舒夜閣連連稱奇,細看那布料,卻與平常所見的綺、綾、羅、綢、緞、紗、錦各有不同,觸手滑膩,微微帶着冰涼的質感。

“我在裏面混入了冰蠶絲,這衣服,冬暖夏涼,我想那位美人既然已經有孕在身,必然畏熱,如今着上這衣衫,於她來說,輕鬆許多。”沈如衣見他看着那衣料出神不已,便為他細心解釋。

舒夜閣這才釋然,將那衣飾細細疊起,隨即看向沈如衣,“我立即將這衣服送進宮中去。”

沈如衣也不說話,只是笑。

洛織錦不由好奇,“如衣,你笑什麼?”

沈如衣掩唇又是一笑,隨手指向那衣服,“你再細看。”

洛織錦又看了兩眼,頓時恍然大悟,“這並不是一塊完整的料子做出來的衣服?”

“我知道宮中制衣絕不允許碎布拼接,但是這塊料子卻完全是拼接而成,只要她動了任何一根絲線,這衣服立即會四分五裂。”沈如衣含笑開口,“也算是小懲大戒了。”

舒夜閣聽得冷汗直流,“沈姑娘,這樣不太好吧?”

洛織錦看向舒夜閣,“你既已找到如衣,又拿了她做的東西,怎麼還不滿意?”

“不是不滿意,只是……”舒夜閣還要說些什麼,但是卻又被洛織錦搶白而去。

“只是什麼?你要送給那皇帝老子便趕緊送去!”洛織錦忍不住白了他一眼。

舒夜閣只好無奈地嘆了口氣,然後閉嘴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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