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放棄
有人說過,放棄是一種美德。
真是……
哪個見鬼的傢伙說的這話?那他一定是沒有真正得到過,如果得到過,又怎麼會捨得輕易放手?
比如此刻。
她不知道自己要怎麼做,不知道自己要以什麼態度來面對齊東陽。
她是慕容清夷,終究不是慕容靜水,而齊東陽,是慕容靜水的,不是她的,不論怎麼說,她都是這樣想的。
彷彿在突然之間,她就要失去他了。
但是她可以的,不是嗎?
她是慕容清夷,拿得起也放得下,其實她對齊東陽的感情……也沒那麼深對不對?雖然堂姐含糊其辭,但是她已經萌生了退出這個故事的念頭,不想在事情可以挽回之前,仍然無動於衷地看着它走向老套陳舊的趨向。
愛情從來都是兩人故事,三個人的話,就只能是一場無聊的遊戲,她知道這個道理。
但是她也想知道,到底她在他的心中,可曾起過一點點的影響,讓他沒有辦法當她只是一個普通的朋友?
所以她必須要見他一面弄清楚這一點,那麼到時候說放手的她……一定會走得安心一點。B
所以此刻她坐在這裏,等他前來。
原本沒想到約他到咖啡店裏來,但是看到店裏面的棕色沙發胖胖的,似乎很好坐的樣子,她就毫不猶豫地走了進去,點了杯咖啡撥了他電話約好時間慢慢地等他來。
咖啡館很大,有漂亮的落地窗戶和綠色植物,空氣里有淡淡而醇厚的咖啡香,流水一樣的爵士樂散在空氣中,輕輕軟軟的,她的心異常的寧靜,像水一樣波瀾不驚。
她看看自己,有點遺憾自己今天沒有稍微打扮一下,這樣才搭得上這樣的場景。
玻璃窗隱約映出她的樣子,抿着唇,很嚴肅的樣子,她覺得自己太慎重了,只好彎起唇角試探着笑了一下。
衣着漂亮乾淨的服務生把咖啡送了上來,她看着杯子上方似乎微微的一線裊裊熱氣,再看那杯子裏深棕色的液體,不喝只用嗅的就覺得溫暖。
她是真的太緊張了,所以當看到齊東陽進門的時候才會掩飾似的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卻沒想到會那樣燙,又不好齜牙咧嘴,結果忍得眼淚幾乎都要出來了。
“等很久了吧?”齊東陽坐下來問她,“怎麼今天不訓練,卻跑出來喝咖啡了?”
“沒關係的。”她微笑開口,只覺得心上依舊一線火辣辣的灼燙感。
“找我有事?”他抬頭問她。
“你是我的男朋友不是嗎?難道我找你就一定要有事才可以?”她刻意加重了“男朋友”三個字的發音,提醒他注意自己的身份,哪怕……只是暫時的。
“哦。”他居然只淡淡地應了一聲,什麼也沒有多說,因為他的手機響了起來,他也只好抱歉地對她稍稍示意,然後接了電話。
“是嗎?”不知道那頭的人和他說了什麼,他似乎微微失望。
她看着他,有絲好奇。
“好吧,那你繼續幫我打聽消息,這事情就拜託你了,有消息的話隨時和我聯繫。”他皺起了眉,卻還是客氣地跟電話那頭的人說話,但是她就是感覺到,他似乎很失望很失望。
“怎麼了?”等他掛了電話,她疑惑地開口問他。
“沒什麼。”他頓了一下,但是仍然沒有跟她說明緣由,隨即他微微抬眸,目光眷戀地看着她的臉。
她自嘲地一笑,穩穩地開了口:“齊東陽,我們……分手吧。”
他只看了她一眼,就開口說道:“好。”
她手中一顫,咖啡杯幾乎掉下地去。
他果然……這樣爽快地回答,但是她明明知道,卻還是忍不住心上一窒。
“我不夠好嗎?你回答得這麼爽快?”她反問他,嘴角邊含着笑,心裏眼裏卻都是酸酸澀澀的。
“你很好。”他中肯地評價,但是卻沒有過多地解釋回答她的問題,只是拿着手機看了又看,似乎在等電話的樣子。
“那你為什麼不挽留我?連意思一下也沒有。”她看着他依舊微笑。
齊東陽看她一眼,“靜水,你今天怎麼了?”
“我怎麼了?”她反問他。
“有點反常。”他咬着字回答,有字斟句酌的感覺。
她只是笑,看着面前的咖啡一點點變涼。
他又看了她一眼,以為他在生氣,有些後悔自己剛才的直覺反應,這才以故作輕鬆的語氣開口:“你是覺得我們做朋友比較好嗎?”
她緩緩搖頭,“我從來都沒有這樣覺得過,我一直都想要做你的女朋友。”
齊東陽微微怔住,“那你……”
她不說話,只是那樣靜靜地看着他,過了片刻才開口:“齊東陽?”
“什麼事?”他疑惑地看着她。
“齊東陽,”她卻又開口問他,“我哪裏不好?”
“你很好,”齊東陽皺眉,“到底發生什麼事情了?”
“沒有發生什麼事,”她看向落地窗映出來的自己微笑,“我長得不醜,而且還小有名氣,自認為脾氣也還過得去,這樣……你都沒有喜歡過我嗎?”
他沒有回答。
“不回答就是默認了吧?”她笑了起來,“原來……和我想的真的一樣啊。”
“不是那樣,”他很快地開口,“是因為……我心裏有另外一個人了,所以才沒有多餘的位置讓別的人住下來。”
“但是……”她明眸粲然,緩緩開口,“但是我們不是擁有一張幾乎完全相似的臉嗎?”
為什麼,面對長相一樣的人,你依然可以區分愛的是哪個?
如果沒有那場意外的車禍,或許數年後的慕容靜水和此刻的慕容清夷驚人地相似呢?
他驚訝地看着她,片刻后終於開口:“你都知道了?”
她無奈地聳肩,“抱歉,我不小心在爺爺的遺物里看到了堂姐的日記。”
齊東陽不再說話,只是那樣嚴肅地看着她,抿着唇不說話。
她被逗樂了,“你不要一臉如臨大敵的樣子。”
他點了點頭,終於坦白,“你們很相似,但是我的記憶里,卻都是靜水,我欣賞你的樂天開朗,但是只有她,讓我心疼。”
“到現在都愛嗎?”她固執地想要一個答案。
“到現在都愛。”他肯定地點了點頭。
她卻微笑了起來,“但是,她是生是死……你都不知道。”
“沒有關係。”他只微微搖了搖頭。
“或許當她站在你面前的時候,你才會發現她已經不同於以前的她。”她繼續追問下去。
“沒有關係。”他繼續搖頭。
“也許她已經徹底地成為了一個讓你陌生的人,而且已經有男友甚至談婚論嫁。”她幾乎要咄咄逼人了。
“沒有關係,”他看着她,“不論她變成什麼樣子,起碼我會記得她是曾經的慕容靜水,即便她已經有男友甚至談婚論嫁,只要她快樂就好,我都沒有關係,但是如果她還希望選擇我,我願意……一直跟她在一起。”
他不愛說這樣的話,但是這就是他的心,永遠停駐在那一年那一月。
她點頭微笑,“所以,既然這樣的話,我們分手吧,你愛的慕容靜水,不是你眼前的這一個。”
他虛弱地開口:“我沒有拿你做替身的意思,我只是……”
看到她與靜水相似的臉,不自覺地把她當成靜水,好欺騙自己靜水其實還平安地活在這個世界上而已。
再或者,其實是卑鄙地想接近她,查清楚靜水到底出了什麼事而已。
他的確不曾真的愛過她,還說不是替身,他分明就是那個意思。
“我知道了。”她微笑,站起身來,“我得走了,你多保重。”
他也跟着站了起來,“我很抱歉。”
“不要說對不起,”她看向他盈盈一笑,“我很高興……可以遇到你,只是似乎太晚了一點兒。”
“抱歉。”他歉然開口。
“一定要找到我堂姐嗎?”她問他。
“是的,只要她還活着。”他堅定地點了點頭。
“不要疏忽了身邊的人。”她好意提醒他,“尤其是你特別熟悉的人。”
“什麼?”他疑惑地看向她。
“沒什麼,我走了,”她對他揮了揮手,燦爛地微笑,“咖啡你請我好了。”
再看他一眼,她終於轉身,瀟洒地走出咖啡館,將他留在身後。
果然,她走得比較瀟洒。
沒有鬧,也沒有掉眼淚。
她是誰?
她是青春無敵人見人愛花見花開的慕容……清夷!
外面的陽光很大,大到幾乎讓人身上都有種汗浸浸的感覺了,她卻微微一笑,融入人潮中去。
上班臨近下班的那段時間。
阮秋笛心不在焉。
早已經在心裏下了決定,但是真正做的時候卻又覺得那麼不靠譜。
工作QQ里,有以前的同事又換了新單位,此刻正在裏面大倒苦水,發了一大堆哭泣的小人兒頭像過來,說自己怎麼也忍不住自己的眼淚。
“怎麼了?”其他人立即報以十二萬分的同情心不停地追問。
“我遇到樂一介虐待狂一欄的老闆。”字打錯了好幾個,看來被虐待得果然嚴重,而且情緒相當的不穩定。
“那老闆怎麼著你了?”眾人紛紛追問。
“他自己的工作不做,全部都推給我,而且不僅要把今年的賬做好給他,現在據說他的老闆要檢查賬目,居然要求我加班把去年的賬也整理出來,剛才他說的時候我就已經開始忍住眼淚了,估計他也觀察到了,可是他還是交代完后自己乾淨地走人。”一排哭泣的小人兒頭像幾乎把眾人的眼睛閃花。
“跟他說不幹,讓他自己去做。”立即有人接話。
“怎麼可能,我這工作才做沒多久呢。”她立即反對。
“那你要怎麼辦?”有人插嘴,“要我們鼓勵你加油幹嗎?”
她更是傷心,一排黃澄澄的小人兒一起挨着哭起來,“我不知道,我看我今天沒辦法睡覺了。”
阮秋笛看她那樣難過,只好打了幾行字安慰她:“別這樣,該睡的時候還是要睡,睡好了再好好起來做工作。”
“阮姐……”她撒嬌,“我想叫那男人去死,真的,我現在止不住自己的眼淚,一邊做賬一邊哭,我是不是太矯情了一點兒?”
“怎麼會?”她微微一笑,“想哭就哭吧,發泄一下會好一點,哭過後再好好工作。”
“我只是覺得委屈,為什麼生活就是這麼難呢?”她嘆息,“現在看到任何東西、想到任何東西我都會覺得難過,我依然覺得以前在咱們公司的那段時間,是我自工作以後所得到的最快樂的日子,而且我也終於發現齊大人的好,原來別的老闆只會更加讓人賣命出去。”
阮秋笛為她孩子氣的話語而微微眯起了眼睛。
原來有人和她一樣。
和她一樣……覺得這段日子是快樂的。
但是這樣的日子總是不經意間就走到了盡頭吧,她沒有任何辦法,只能選擇這樣。
她看一眼經理室的門,他還在裏面,沒有走,她決定等下就要和他說。
她以為她自己做出了對清夷和自己都算最好的決定,雖然沒有徵求清夷的同意,但是那麼有勇氣的她,一定會堅強地面對一切對不對,可以幫她收拾這零亂的殘局。
她的心因為時間一分一秒地接近下班時間而緊張,直到八點,當時針與分針相合,她才發現原來自己不知不覺間居然緊張到滿手心冷汗。
她站起身,徑直走向經理室。
“阮姐,你不回家?”有同事在她身後大聲開口。
她頓了一下,回頭對她微笑,“我找經理說點事,等下就走。”
那同事這才轉身去換工作服。
她敲門進去,站到了他的面前。
“什麼事?”他還在忙碌,只是挑眉看了她一眼,“說。”
“我……”她咬牙,終於開口,“我想和你談一下辭職的事,因為我要結婚了。”
她的眸子慘淡,看在他眼中,他也開始覺得渾身不對勁,似乎有莫名的疲憊席捲過來,幾乎會讓他心力交瘁,“你要結婚?”
“是的。”她低眉,輕輕點了點頭。
是真的……要結婚了?
他看着她低眉乖順的樣子,只覺得心裏奇異地流竄過暗淡失望的冰冷氣息,莫名的絕望,彷彿在提醒他,有什麼他所不知道的寶貴東西、即將被他親手打碎。
“很好啊,”他微微一笑,“恭喜你。”
“謝謝。”她不知所措。
她在他心中,是不是一點點分量也沒有,只是同事而已?
“但是……也沒有必要一定要辭職吧,”他皺起了眉。
她在他的目光下幾乎無所遁形,“我覺得我辭職比較好。”
“你……未來的先生要求你這麼做的?”他只覺得此刻他語音乾澀,有點奇怪的失落感。
“他還不知道,只是我自己的決定。”她搖了搖頭。
“你可以再考慮一下。”他看着她,心裏亂成一團,彷彿手邊有太多的事情等着處理似的,但是他卻不知道他先處理哪一樁比較合適,所以他手忙腳亂,莫名地狼狽。
“我已經考慮好了。”她卻依然搖頭,那樣堅決。
他愣了一下,站起身走了兩步,然後回頭看她,“是真的已經考慮好了嗎?”
“是的。”她終於點頭。
“好,我接受你的辭職要求。”他也點了點頭,又坐了下去,“現在能和你以朋友的立場說話嗎?”
他想要說什麼?
她忍不住看向他,“可以。”
“是真的想好了嗎?”他看向她,“我是說,不單指工作上的事。”
她默默地點了點頭,看着他故意微微一笑,“你這樣,我會覺得你是在挽留我呢。”
“我的確是在挽留你。”他輕輕一笑,“只是可惜,似乎我的挽留晚了一點兒。”
她淺淺笑,突然開口:“我一直都覺得在這裏工作,是我最快樂的一段時光。”
他看着她開口:“可惜這樣也沒辦法留住你,是嗎?”
“我很抱歉……”她低下頭去,隨即微微一笑,“我還可以再做兩天,找到合適的人選后,我做好交接再走,所以這兩天,有什麼事,你還是可以交給我處理的。”
他看着她,低眉淺笑,彷彿玻璃娃娃一樣纖弱。
她怎麼會在這個時候……做出讓人猝不及防的決定?
他之於她,到底算是什麼呢?
有些隱晦的秘密,連她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情,全部都藏在了他的心裏,沒有說給任何人聽。
那麼她對他來說,又算什麼呢?
同事?或許僅僅只是同事?
不可能再前進一步,又不想退後,所以只能處在這樣疏離的距離里看着她。
就像他曾經斷定的那樣一樣,他對她偶爾乍現的深情,無法不動心,甚至他曾自私地一廂情願認定這樣的情況可以持續得很久。
但是如今她卻先他一步說要抽身離開,他居然找不到半個合適的理由來挽留她。
“那麼,我似乎只有祝福你了?”他挑眉看向她。
她默默地接受,“謝謝。”
只能這樣了嗎?
只能走到這一步了,是嗎?
不能再多也不能再少的距離,連微笑似乎都有點客氣的疏離,不再像以往那樣。
“我得下班了。”她低語。
“我也是。”他站了起來,看向她,“要我送你嗎?”
“不用了,謝謝。”她微笑回答,先他一步走出了辦公室。
原來,當著他的面說離開他,也不是那麼難的事情……
原來她也可以這麼堅強。
阮媽媽看着她微笑,笑着笑着眼圈就紅了。
“媽媽,別這樣。”阮秋笛笑着抱了她一下,把身上試的婚紗拉給她看,“你覺得這件怎麼樣?”
她身上穿的是一件挎肩的白色婚紗,樣式簡單素雅,鎖骨處的位置上鑲嵌了兩圈碎花,下擺也鑲嵌了同色的花朵,對着鏡子她轉了下身,裙擺立即漾出漂亮的水紋狀褶皺。
“小姐,這婚紗是公主系列的,很適合你啊。”一旁的店員正在大力遊說她。
“很漂亮。”阮媽媽走到衣櫃處繼續翻看,想幫她看看有沒有更好看一點兒的來襯托她的美麗。
這個撿來的女兒居然說出嫁就要出嫁了,快得讓她幾乎來不及做絲毫準備,但是等她準備好了,一想到這女兒要嫁到別人家裏,她又開始捨不得了。
“秋秋,你真的要嫁嗎?”她抓着一件婚紗戀戀不捨地看着女兒。
阮秋笛啞然失笑,“媽媽,我都來試婚紗了,難道這還有假嗎?”
“我只是覺得太突然了,你和司駿也認識了好多年,以前從沒聽你提過,倒是常看見他一頭熱地忙個不停,媽媽和哥哥都以為你不喜歡他,所以你哥哥們才調皮了一點兒,但是沒想到你們現在居然要結婚,而且還這麼快……”她無奈地嘆氣,“真是讓人想不到。”
“媽,結婚是喜事,不要這個樣子好不好?”阮秋笛笑着提起裙擺走向她,“你也說我和司駿認識那麼長時間了,他是什麼樣子的人你也知道,難道你還怕我嫁過去他不給我飯吃?”
“去,這孩子,”阮媽媽瞪她,“說什麼渾話呢,他敢對不起你,我讓你哥哥們去揍他。”
阮秋笛忍不住盈盈一笑,“媽,他不敢的。”
“那是。”阮媽媽立即很有說服力地大力點頭,把手中剛剛拿起的一件婚紗給她看,“試試這件好不好?”
“好。”她溫順地點頭,拿起她遞過來的婚紗隨店員去了試衣間。
阮媽媽看着她的背影,不自覺地嘆了口氣。
傻孩子,她是真的開心還是假的開心,難道還能騙得過她這個做母親的人嗎?雖然她不是她親生的,但是她好歹也做了她媽媽六七年那麼久,這一點點基本的洞察力還是有的。
但是既然她不想回頭,那麼司駿倒真的是她最好的選擇。
不論怎麼樣,只要她幸福就好。
“媽媽。”
身後,女兒在叫她,她深吸一口氣,迅速換了微笑表情,然後才轉過身。
阮秋笛不好意思地看着她,“這件可以嗎?”
那是件式樣絕對簡單到沒有任何珠片的婚紗,無肩帶的設計更是把穿者肩膀的纖細與柔美襯托得淋漓盡致,裙擺層層疊底如籠煙罩霧,但是卻又不顯得臃腫誇張,阮媽媽眼前一亮,立即指着她身上的婚紗,“就這件。”
“真的可以嗎?”她拉了拉身上的衣服,又朝鏡子裏看了一眼。
“放心,絕對漂亮。”阮媽媽笑吟吟地看着她,“秋秋,你一定要成為最幸福的新娘子。”
她微微一笑,“我會的。”
我一定會努力、讓自己成為幸福快樂的新娘子。
不對勁,一看就知道她有問題。
慕容秋淵疑惑地看着自家妹子愁眉苦臉坐着發獃的模樣,悄悄問自己老婆大人:“她這個樣子已經多久了?”
梁芮瑾回想了一下,“大概一個多小時了。”
“她不去訓練場在家裏坐着發獃幹嗎?”慕容秋淵大為皺眉。
“不知道。”梁芮瑾也跟着搖頭,“靜水好像最近幾天一直這樣獃獃的,不然就是精神恍惚,要不要問問她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也好。”慕容秋淵點一點頭,徑直走了過去,坐到了妹子身旁。
他不說話,只那樣坐在她對面,看她到底什麼時候才回神,梁芮瑾看了想笑,索性也坐了過去,跟他擠在一塊兒。
“嘩!”終於回神的慕容靜水嚇了一跳,“你們倆做什麼?”
任誰突然之間被兩張貼得如此近、以至於被自然放大的臉盯着看都會如此激烈反應吧?
“我們才想問你在幹什麼,我知道你即將出國比賽,所以我想請教你,你不去訓練,在家發什麼呆?”慕容秋淵皺眉看着她。
“我哪有發什麼呆?”被人逮到,她卻猶不承認,心裏拚命地在做着激烈的思想鬥爭。
“你就是在發獃,”梁芮瑾笑眯眯地開了口,“不僅在發獃,還被我和你大哥抓了個正着。”
她只好對嫂子丟了個白眼,“就知道你只幫我哥。”
“到底是什麼事讓你為難?不說出來聽聽嗎?”慕容秋淵嚴肅地開口,下意識地覺得事情沒那麼簡單。
“我……”她看着大哥和大嫂,“我就是不知道怎麼說嘛。”
“到底是什麼事情?”梁芮瑾被她的表情吸引,頓時好奇起來。
“我……”她欲言又止,簡直就是存心吊人胃口引人犯罪,看得慕容秋淵和梁芮瑾都有些手痒痒的。
她懷裏掐着抱枕,一張臉幾乎整個都埋進去了,聲音悶悶地從裏面傳了出來:“大哥,你說堂姐會不會還活着?”
“也許。”他想到那個內向不愛說話的堂妹,不由自主地嘆口氣。
“不是也許,”她的聲音更加鬱悶,“是真的。”
慕容秋淵一把抓開她的抱枕,“你說什麼,再說一遍。”
難得看到他這麼High的樣子,可是她沒有心情去嘲弄他,當時她的反應可也差不了多少,“堂姐還活着。”
“你見到她了?”慕容秋淵陷入持續震驚中去。
“是的,我見到她了。”她點了點頭,把抱枕又抓了回來,又掐又揉地繼續蹂躪它。
“你是說那個長得和你一樣的堂姐?”梁芮瑾驚訝地看着她,“她現在好嗎?你什麼時候見到她的?”
她搖了搖頭,想想不妥,又點了點頭。
“你這什麼意思啊?”對面的兩個人根本不明白。
“她……變得和以前一點兒也不一樣了。”她字斟句酌,想着怎麼能交代清楚一點兒,“她出了車禍,被毀容,現在的樣子和以前的截然不同,所以當年咱們根本沒有辦法找到她。”
難怪!
慕容秋淵看着妹子開口:“你什麼時候見到她的?”
“就上次你要我幫忙收拾一下爺爺的遺物的時候我才發現的。”她悶悶地開口,“她早就認出了我,居然還不承認。”
“你怎麼不讓她回家?”慕容秋淵瞪她。
“我說過,可是她左搪塞右推辭的,就是不肯回來,而且還說什麼反正現在我是慕容靜水,她只要做好現在的她自己就好了。”她嘟起唇,有點不滿意。
“你是說,她不想回家?也不想承認自己以前是誰?”梁芮瑾挑起了眉,“為什麼?”
“因為……”她想開口,卻又放棄了。
她答應過堂姐,不把她和齊東陽的事情告訴給別人。
“糊塗!”慕容秋淵繼續瞪她,“即便怎麼樣,她都是慕容家的人,你怎麼不堅持要她回來?”
“堂姐以前就很固執嘛。”她白了一眼大哥。
慕容秋淵略做思忖,立即掏出了手機,“不行,我得趕緊把這事告訴爸媽。”
他們肯定會立即從國外殺回來!
做妹子的看着哥哥的舉動,立即在心裏做出了最合理的推測。
“什麼,你跟堂哥說了?”阮秋笛不由自主地抬高了聲音。
“堂姐,為什麼你不讓我說?難道你不想回家嗎?”她對此非常不理解。
“清夷,我已經說過了,我已經不再是當初的慕容靜水了。”阮秋笛揉着眉,覺得頭隱隱在做疼。
“為什麼你總是要強調自己不是以前慕容靜水?難道你不承認,你就不是了嗎?你以為自己可以騙人騙到什麼時候?我不相信爺爺去世的時候你不難過,不然你也不會到他住的地方去,”她嘆口氣,“我爸爸媽媽和大伯他們都很挂念你,你能回來,我想他們一定會非常開心。”
“可是……”阮秋笛虛弱地開口。
“不要再跟我說什麼你不是以前的什麼什麼什麼,即便你變了樣子,你依然是我堂姐。”她對她吼,“大哥說我糊塗,不勸你回家,可是我看你才糊塗。”
“清夷,你不懂。”阮秋笛無奈地開口。
“我……”電光火石般,慕容靜水——也就是清夷,突然醒悟了過來。
堂姐她……她是在害怕!
害怕因為自己的改變而讓別人無法接受她,所以她不敢面對他們,更不敢面對齊東陽,怕他沒有辦法接受現在的她!
“而且,我要結婚了。”她淡淡地對堂妹開口,把自己的喜訊告訴她。
“你……”對面的慕容清夷幾乎要發狂了,“可是——堂姐,我已經和齊東陽分手了!”
為什麼會這樣?
“為什麼要分手?你不是很喜歡他嗎?”她愣住。
“你結婚……是想把他讓給我?”她氣急敗壞,“堂姐,你幹嗎那麼笨,好糊塗!你明明還喜歡齊東陽,為什麼要這樣放棄?”而且……他也那麼喜歡你……
明明只要一句話就可以,但是她這句話卻怎麼也說不出來,甚至……不想說……
“那你呢?”阮秋笛頓住,“難道你說分手……是因為我?”
“當然是!”慕容清夷大聲嘆氣,“他本來就是你的,我只是把他還給你而已。”
“可是……”阮秋笛緩緩搖頭,“清夷,你不該那樣做的。”
“你在害怕什麼?”慕容清夷簡直恨鐵不成鋼,“你以為他不會接受這樣的你?”
阮秋笛無言,隨即緩緩開口,鎮定無比地撒謊:“清夷,我已經要結婚了,至於齊東陽,我是喜歡他,很喜歡很喜歡,但是那已經是很早以前的事了,其實你可以……”
“可以什麼?”她反問她,“你喜歡你要嫁的那個人嗎?”
司駿……
喜歡他嗎?
自然是喜歡的,他實在是個很好的男人……
“我……自然喜歡他,”她輕輕開口,“而且我已經答應了他求婚,我對他有責任。”
只是責任嗎?
慕容清夷兩道秀氣的眉毛打出了蝴蝶結,實在是無語了。
就這樣陰差陽錯地錯過嗎?
本來很簡單的問題,可是他們為什麼要搞得那麼複雜?明明只要把秘密說出口,就可以皆大歡喜,卻被他們笨笨地拉進來意外的人,然後演變成今天這樣混亂的模樣。
“堂姐,不要結婚!”她幾乎是命令她了,“如果你結婚,你這輩子都會後悔的。”
阮秋笛輕輕緩緩地搖了搖頭。
她已經答應了司駿。
她沒有辦法用這張陌生的臉來恢復自己慕容靜水的身份,她……的確在害怕。
她怕在他的眼中看到全然陌生的感情,怕看到他在以後的日子裏找不到他所熟悉的那個慕容靜水而失望,但是同樣也害怕看到司駿失望的表情……
她轉身,背靠住天台,抬眼間,卻被嚇了一跳,“司駿,你什麼時候來的?”
他伸手指了下她的電話,她連忙又拿起電話,急急跟清夷開口:“清夷,我現在有事,回頭再和你說。”
司駿轉身去了客廳,她掛了電話連忙跟了上去。
“司駿,我……”她躊躇不安地看着他,有點小心翼翼地揣測他的心思。
“我剛到,你在和誰說電話,”他笑眯眯,渾然沒有在意的樣子,高興地拉着她坐了下來,把一疊東西交給她,“這是喜帖,我不知道你喜歡什麼樣式的,只好每樣拿了一張給你挑選。”
好像他並沒有聽到她的電話內容?
她依舊小心翼翼,“你選也可以,我沒有意見的。”
“我可是新好男人的典範,做什麼決定,自然以未來老婆的意見為最高指令。”他笑嘻嘻的,舉止神情一如既往。
她忍不住臉紅,“什麼啊。”
司駿看着她羞顏若花,便微笑起來。
若可以,他寧願日日看到她如此。
門鈴聲突然響了起來,阮秋笛紅着臉站了起來,“我去開門。”
“好。”他點頭,依舊笑眯眯的。
她也沒有注意門外的人是誰,開了門之後才探頭朝外一看,就被一個人一把給抱住了,“靜水!”
她張口結舌,“小嬸?”
門外的男女都是一身風塵僕僕的樣子,腳下還堆着大包小包,看樣子是剛從外地趕回來的樣子。
“你是靜水?”慕容郴看着她的樣子后立即皺起了眉,果然一點兒也不一樣。
“我……”她幾乎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秋笛,”身後的司駿走了過來拉開她,讓客人得以進門,“不介紹一下嗎?”
“你又是誰?”慕容郴夫婦兩道銳利的目光同一時間掃向他,然後三個人的目光又同時給了她。
“我……”她頭大,深感自己一定是流年不利。
身旁的司駿一直在看着她,微微眯起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