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坤寧宮內,桑朵那搖頭晃腦地背誦着銀秀不知從哪裏找來的詞箋,銀秀要她閑來無事時背個幾首,找到機會就能跟皇上談詩說詞,多討一些皇上的歡心。
“青山隔送行,疏林不作美,淡煙暮靄相遮蔽,夕陽古道無人語,禾黍秋風聽馬嘶,我為什麼懶上車兒內,來時甚急,去后何遲?”桑朵那背了十幾次,才好不容易背熟了這段。
“主子,一個字沒錯,接下來那段再背背。”銀秀捧着詞箋盯着她,像個出題考學生的老師。
“接下來呀……”桑朵那苦着臉,絞盡腦汁地想。“四圍山色中,一鞭殘照里,遍人間煩惱……遍人間煩惱……”
“遍人間煩惱填胸臆。”銀秀提醒。
“噢,接下來是——量這些大小車兒如何載得起,對不對?”桑朵那開心地拍拍手。
“六公主到!”
宮門外忽然傳來太監的高喊聲。
桑朵那和銀秀同時一怔。
“六公主!”桑朵那驚跳了起來,手足無措地。“我現在該怎麼辦?要出去迎接嗎?”
“用不着,主子是六公主的嫂嫂,又是皇后的身分,用不着出迎,在這兒等着就行了。”銀秀雙手扶起她的右臂,攙住她。
“六公主叫什麼名字呀?”坤寧宮頭一回有訪客,桑朵那又緊張又興奮地望着宮門口。
“她叫霽媛,是璃太妃的掌上明珠,也是皇上最鍾愛的妹妹……”
銀秀話還未說完,一個玲瓏剔透的美少女優雅地踏進宮門口,一看見站在正殿中等着她的皇後娘娘,立即靦腆地笑一笑。
啊——我喜歡她!桑朵那在心裏陶醉地大喊。
“現在才來拜見皇后嫂子,還望嫂子別見怪。”霽媛行了禮,一身淡雅的裝束,看起來像朵白色木槿花。
天哪,她像個小巧玲瓏的瓷娃娃,一點也不像是那個可怕的璃太妃的女兒。
“不!我一點也不見怪,公主肯來看看我,我高興都來不及了。”桑朵那不改熱情爽朗的本性,立刻一見如故地抓住六公主的手,六公主是罕多公主當中唯一一個前來拜見她的,她的一顆心已被她感動得熱騰騰起來。
霽媛驚異地看着桑朵那,她自幼長在深宮,生性害羞文靜,從不曾見過像桑朵那這樣天真熱情的蒙古姑娘,心中有股說不出來的好感。
兩人對看半晌,相視一笑。
“公主請坐,剛剛皇額娘才派人送來了奶茶和桂花甜糕,正巧公主來了,兩個人一起吃會更好吃。”桑朵那挽着霽媛的手,雙雙在暖炕上坐下。
銀秀立即忙着上奶茶和桂花甜糕。
霽媛無意間瞥見一旁散落的詞箋,拾起來看了一眼,驚訝地眨了眨眼睛。
“皇后嫂子在讀這個嗎?”
“公主見笑了,我從來沒讀過詩詞,所以要銀秀幫我找些詩詞來背一背,免得在……在長輩面前出醜。”桑朵那不好意思地笑笑,把在皇上和嫦貴妃面前出醜這句硬咽回肚子裏去。
“哎,使不得,皇后嫂子若在長輩面前背出這些詞來,那可要真出醜了。”
“啊!”桑朵那呆住,銀秀也呆住了。
“這是西廂記里的唱詞,在宮裏西廂記是閑書,只能偷偷看的。”霽媛羞怯地笑着。
“哎呀,都是銀秀不好,從芍藥那兒要來了這些詞箋,想不到是西廂記里的唱詞,差點害了皇後娘娘出醜,真是罪該萬死。”銀秀撲通一聲跪下叩頭。
“這也沒什麼,犯不着要你死一萬次,快起來。”桑朵那滿不在乎地笑了笑。“不過我背的那詞是挺美的呀,就這麼上不了檯面嗎?”
“在長輩面前念些李白或是白居易的詩比較好,這些詞呀,留着念給皇帝哥哥聽。”霽媛忍不住抿着嘴兒笑。
桑朵那眼眸忽地一黯。
“有那機會念給他聽就好了。”她低低嘰咕着。
桑朵那嘰咕得頗大聲,霽媛聽得一清二楚。
霽媛揮手命銀秀退下,銀秀會意地退出了正殿,把殿門帶上。
“皇后嫂子,我額娘昨兒對我說,要請皇上給我指婚了。”霽媛羞赧地低着頭,秀秀氣氣地對桑朵那說。
“指婚?什麼意思?”桑朵那不懂。
“就是要給我找個婆家嫁了。”霽媛一張鵝蛋臉泛了嬌羞的紅暈,襯着柳眉杏眼,煞是好看。
“那很好哇!公主大喜了!”
“可是……”霽媛欲言又止,囁囁嚅嚅地說。“妹子有一事相求,不知皇后嫂子肯否幫忙?”
“公主有話直說,有我能幫得上忙的,一定幫!”桑朵那豪氣地保證。
“萬一皇帝哥哥說起我的婚事,求嫂嫂幫我向哥提一個人。”她羞澀地低垂着頭,揪扯着手絹。
“誰?”桑朵那興奮地追問。
還沒說出名字,霽媛的臉已紅到了耳根,她掙扎了好一會兒,才鼓足勇氣,細聲地說:“艾剎。”
“艾、剎。”桑朵那重複了一次這個名字,好記進腦袋裏。“好,沒問題,不過……”她忽然嘆了一口長氣,無奈地說。“公主應該去拜託嫦貴妃幫這個忙,只有她能天天見到皇上,而我……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見皇上一面,就算想幫公主這個忙,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了。”
霽媛和嫦貴妃雖然有親戚關係,也常在額娘璃太妃的寢宮裏見到她,但就是很奇怪地無法對她產生一點好感。
“我不喜歡嫦貴妃,我知道皇帝哥哥也不喜歡嫦貴妃,他喜歡的人是你,所以只有你能幫我的忙。”霽媛軟語央求着。
他喜歡的人是你!桑朵那被這句話震昏了神智。
“怎、怎麼可能?!”她猛搖頭,壓根兒也不信。
“是真的,你不信我?”霽媛表情無辜地看着她。
“不是不信,是不敢相信。”她嘆口氣,猜不透霽威的心。
“皇后嫂子,我最近無意間聽見身邊的奴才傳着一個對皇帝哥哥不利的謠言,我很替哥哥擔心……”
桑朵那一聽見不利於霽威的謠言,急得跳了起來。
“是什麼謠言?”
“傳皇帝哥哥是……”霽媛附在桑朵那耳邊,小小聲地說:“天閹。”
“天閹?”桑朵那完全聽不懂字面意義,傻傻愣住。
“意思是說皇帝哥哥不能……”霽媛畢竟是未經人事的小姑娘,說到男女之事,臉紅尷尬得就是吐不出那兩個字來。
“不能什麼?”桑朵那快急壞了,這小公主到底吞吞吐吐到哪一年才肯說。
“反正意思就是皇帝哥哥生不齣子嗣啦!”霽媛嬌嗔地拿手絹蒙住臉。
桑朵那鈍鈍地出神了好一會兒,反反覆覆咀嚼着霽媛說的幾個字,“閹”、“不能”、“生不齣子嗣”,驀然間驚跳起來!完全弄懂了。
“皇上不是日日都召幸嫦貴妃嗎?怎麼會有這種謠言傳出來?”她急怒得滿室亂走,厚重的花盆底踩得地磚震震響。
“皇后嫂子先別急,宮裏頭的太監宮女上上下下有幾千個,光養心殿裏侍候皇上的就有百多個,很難知道是誰傳出這個謠言。”霽媛憂心忡忡地嘆口氣。“皇帝哥哥才剛登基、霽善大哥雖然被圈禁在宗人府,可是誰都知道他仍然處心積慮想奪皇位,這個謠言難保不是大哥那黨人設計的,你想想,一國之君生不齣子嗣,會造成這個皇朝內外廷多大的震蕩,倘若皇帝哥哥一直無法讓你和嫦貴妃受孕,那他的帝位就岌岌可危了。”
霽媛的話,令桑朵那驚悸悚懼不已。
“務必得找嫦貴妃出來澄清這個謠言才行。”桑朵那腦袋混亂得只想得出這個方法來。
“不行,嫦貴妃靠不住。”霽媛搖了搖頭,堅決地說。“我剛剛不是說過了,皇帝哥哥不喜歡她,我了解我哥,看不出他有哪一點看起來像迷戀嫦貴妃的樣子,所以這個謠言會傳出來的只有兩個地方,一個是養心殿侍候皇上的貼身太監,還有一個就是嫦貴妃的栩坤宮。”
桑朵那駭然倒怞一口冷氣。
“皇后嫂子,你要沉得住氣,千萬不能私下調查這件事,太監宮女是皇宮裏隱形的殺手,要是把他們逼急了,連皇帝哥哥的命也保不住,你只能以事實證明謠言只是謠言。”霽媛冷靜清晰地說道。
桑朵那不敢相信宮幃是如此黑暗可怕,她想起了那日在城隍廟時霽威陰郁的眼神,難怪他對當皇帝沒有半點喜悅,置身在這爾虞我詐、步步荊棘、重重束縛的皇宮裏,怎能快樂得起來。
“事實證明?要如何證明?”她眩惑地問道,一心只想着該如何保護霽威,如何能使他快樂。
“當然是給哥哥生個皇子呀!”霽媛頭都昏了,這個皇后嫂子還真是單純得可以。
“我也想啊,可是……他不來找我……”她喪氣地垂下頭。
“我哥頑強得很,我知道他現在在鬧脾氣,你得耐住性子軟化他,別讓他冷冰冰的外表給騙了,我哥他呀,是那種外冷內熱的人。”霽媛微微地笑說。
這點桑朵那完全相信,那天在御花園澄瑞亭,他就熱吻得她快要窒息融化。
“皇后嫂子,在宮裏,能交心的人不多,過不了多久,我就要嫁出皇宮了,皇帝哥哥能說話的伴兒又少了一個。”霽媛輕柔地握住桑朵那的手,語重心長地說。“以後能陪伴他,不讓他孤獨寂寞的人只有你一個了。”
霽媛道出了桑朵那心中最深的渴盼。
“放心,我會的。”
桑朵那說著,堅定地微笑,明亮的笑顏深刻而真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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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旁夾着赭紅色宮牆,地上鋪着青條石的長長上,兩個少女一前一後地走着。
“銀秀,你把馬甲縫得太小了,我都快不能喘氣了。”桑朵那不敢用力呼吸,怕銀秀替她拆掉重新縫製的馬甲會繃開來。
“主子,忍着點,一會兒見了皇上,要千萬記住咱們套過的招。”
“我知道。”桑朵那抬頭挺胸,上身不敢妄動。“這招璘太妃用在先皇身上或許管用,但是對錶哥就不知道有沒有用了……”
霽威坐在養心殿正殿的御案前,看着艾剎四百里加急的密摺,唇角緩緩綻出了笑紋。
他把密摺鎖進身後的金漆大櫃內,回身看見御案上堆着高高一疊尚未批閱的奏摺,忍不住嘆口長氣。
“榮安,今天誰當值?叫進來磨朱墨。”他攤開案上的奏摺和公文,正準備批閱時,眼角餘光瞥見殿門外有着奇怪的動靜,傳來異常的吵嚷聲。
一個小太監悄無聲息地走進來,訓練有素地垂手侍立御案旁,懸着右手腕靜靜地磨朱墨。
“外面發生什麼事?”他低着頭鬩看奏摺,淡淡地問。
“回皇上的話,是皇後娘娘求見。”小太監輕聲回答。
霽威錯愕地抬起頭,忽然發現這個當值的小太監面孔很陌生,似乎從沒有看過這個人。
“朕沒見過你,你是新來的?”他心生警戒,暗中觀察這個小太監。
“是,奴才今天頭一回到養心殿當值。”
“叫什麼名字?”
“奴才名叫李歡然。”小太監清楚地應答着。
宮中太監大部分是從偏遠貧困的鄉下賣進宮來,名字多半粗俗土氣,甚少有如此雅緻好聽的,霽威對他的戒心又多了幾分。
不過他現在沒空詳問這個小太監的來歷和背景,他知道桑朵那為何被擋在宮門外,必然是她沒有準備賄賂太監的賞錢,所以才會前來求見他卻不得其門而入。
他快步走出正殿,桑朵那和榮安的爭執聲便遠遠從養心門那頭傳過來,他悄悄避靠在牆邊,看見桑朵那又氣憤又委屈地捏着拳頭,與揚着下巴,臉上透着跋扈的總管太監榮安對峙着。
“……十兩不夠,要給二十兩,你這分明是獅子大開口嘛,十兩你要收不收,我今天偏要見皇上不可!”桑朵那兩頰紅撲撲地,顯然被惹得很火。
“皇後娘娘,嫦貴妃都是給二十兩賞錢,奴才不是要爭這十兩銀子,而是在給皇後娘娘爭身分、爭面子呀!”榮安說得很清高。
“那是嫦貴妃壞了規矩,往例都是給十兩賞錢的。”跟在桑朵那後頭的銀秀忍不住插口說道。
“反正我就只有十兩,你要是再啰唆,我一定讓皇上懲罰你!”桑朵那氣喊。
“奴才是皇上宮裏的總管太監,皇後娘娘為了十兩銀子不肯賞臉,那就是不給皇上面子,皇後娘娘別因小失大才好呀!”榮安不愧是磨練出來的,說出來的每句話都能壓死桑朵那。
霽威知道自己要是不出面,只怕桑朵那鬧到天亮也無法見得到他。
“朕從來不知道你是朕的面子。”他冷冷地出聲,從暗處緩緩走出來。
“皇上恕罪,皇上恕罪!”榮安驚駭地跪倒在地,連聲求饒。
桑朵那一看到霽威出現,頓時忘了剛才所受的羞辱和委屈,她忘情地朝他邁步,口裏嘰哩咕嚕地訴苦着。
“皇上,這人硬是跟我要二十兩銀子,你說他是不是很欺負人……”
霽威揮手打斷桑朵那,眸中燃着兩簇冷焰。
“是朕把你們的膽子養大了嗎?竟敢放肆地向主子要賞錢,還要得那麼理直氣壯!”
“奴才下次不敢了!”榮安以頭撞地,磕得砰砰響。
“往後皇後娘娘到養心殿來,不許討賞,聽清楚了嗎?”
“聽清楚了。”榮安戰戰兢兢地答。
周圍跪伏在地的太監們一個個噤若寒蟬。
“隨朕進來。”霽威看了桑朵那一眼,旋身走進正殿。
桑朵那勝利地朝跪在地上的榮安吐了吐舌尖,有霽威替她出氣,她的心情好極了,追向霽威的腳步也輕盈得像要飛起來。
一進正殿,霽威揮了揮手,殿內的值班太監們會意,迅速無聲地退了出去。
“你來見我有什麼事?”他不看她,端起御案上的茶碗,慢條斯理地啜飲。
“皇上知道臣妾為了見你一面,花了多少銀子嗎?銀秀花了十兩,才從敬事房太監那兒打聽到皇上今天沒有翻嫦貴妃的膳牌,又花了十兩才封住宮裏太監的口,讓他們放臣妾出來,現在差點又要花上二十兩,真可怕,臣妾坤寧宮的月例就這麼東賞賞西賞賞給賞光了。”桑朵那不可思議地撥動手指數着。
“你過來。”他忽然向她招手。
桑朵那怔怔地往前跨了幾步,和他保持三步左右的距離。
“再靠過來一點。”
桑朵那受寵若驚地走到他身旁,仰着臉凝視着他。
霽威看她有些傻氣的表情,想起她說花了十兩銀子才打聽到他今天沒有翻嫦貴妃膳牌這件事,就忍不住覺得好笑。
“這是宮裏一個不成文的規矩。”他低下頭,靠在她耳際低低地說。“發賞錢的慣例由來已久了,只有這麼做,那些奴才們才會盡心儘力辦事,還有,對那些奴才們要恩威並施,下次不要跟宮裏的大太監硬卯上,當心他們反過來咬你一口。”
桑朵那冷然一顫,想起霽媛也對她說過類似的話,就覺得異常恐怖。
“說吧,找我有什麼事?”見她眼中露出悚懼,不忍再嚇她。
霽威溫和的聲調撫平了她的恐懼和不安,看着他臉上久違了的溫柔笑容,她痴望了好半晌,才猛然想起自己辛苦來此見他的任務。
“皇上知道艾剎這個人嗎?”她不懂得拐彎抹角,直接就問。
“你問他幹什麼?”霽威微愕,懷疑她是否已經知道他派艾剎圍剿喀喇罕這件事。
“皇上覺得這個人怎麼樣?”她沒有回答霽威的話,反而還多問他一個問題。
“你到底想知道什麼?”見她如此興緻高昂地打聽另一個男人,他居然感到非常不是滋味。
“艾剎可有妻室?皇上知道嗎?”她根本沒發現霽威的溫柔全凍成了霜雪,還在盡責地執行她的任務。
“你打聽艾剎究竟有什麼目的?”他冷靜全失,猛地抓住她的手臂,森然喝問。
在霽威猛力地抓扯之下,桑朵那胸前短馬甲上的扣子突然一顆顆地繃開來,露出綉有冷梅的雪白裏衣。
這個意外讓霽威一時失了神,他愕然盯着令衣扣繃開的鼓脹胸脯,想像力狂妄地飛馳起來,想像着藏在裏衣內的酥胸,連馬甲都包裹不住的傲人豐腴,他的喉嚨乾渴,體內涌動着莫名的燥熱。
桑朵那動也不敢動,深怕僅存的三顆扣子也飛出去。
對了,這是她今晚到養心殿的第二個任務——色誘霽威!
她緊張地觀察霽威的反應,他面色沉凝、眸光炯炯地直盯住她的胸前,看起來第一招的效果不大,她趕緊使出第二招來。
“糟糕,衣服愈來愈小了,皇上,這裏有針線嗎?”她好生困擾地把馬甲脫下,看準御案上的目標,漫不經心地挪步走過去。
霽威的胸膛沉重起伏,渾身肌肉綳得很緊。
“我這裏怎麼會有針線這東西……”
他沙啞的低語還未完,就又聽見“哎唷”一聲,原來是桑朵那腳踝一拐,失去重心趴在御案上,連帶碰翻了案上的茶盞,茶水潑濕了她胸前的衣服,雪白的綢衣頓時透明了,刺繡精巧的肚兜輪廓立即清晰可辨。
嘩,沒有失誤,昨天的練習果然有用。桑朵那一跳一跳地跳到邊側的暖炕坐下,暗自高興不已。
若隱若現的嬌艷肚兜,還有她胸部柔軟的晃動,都令霽威的呼吸更濁重了。
“糟糕,我的腳好痛,不會是扭傷了吧?”第三招。桑朵那把疑似拐傷那隻腳的鞋襪脫掉,輕輕撫柔着白玉般玲瓏纖巧的足踝。
三招已了,她偷偷望了霽威一眼,不知道銀秀教她的這幾招到底有沒有用?
模樣看上去頗為狼狽的桑朵那,在霽威眼中卻是無比的撩人,他是個十八歲的少年,小小的挑逗對他而言都能引起強烈巨大的反應。
“你色誘我?”他咬牙低喃,微眯的雙瞳跳動着奇異的火焰。
糟了,失敗,這麼快就被發現了!桑朵那懊惱地嘆口氣。
“真厲害!什麼都瞞不過你的眼睛……”看着他漸漸走近,她一雙杏眸愈睜愈大,聲音卻愈來愈低。
霽威猝然打橫抱起她,直接將她壓上暖炕,剋制已久的愛欲情狂霎時翻湧而上,他急遽侵佔她的紅唇,狂肆地將舌尖探進她口中,徹底引爆瘋狂的烈焰。
桑朵那愕然喘息着,暈眩柔順地享受他的唇舌摩弄,她沒有少女應有的矜持和羞澀,當他環緊她柔軟的身子時,她也張開雙臂摟住他,當他急促地想剝開她的衣扣時,她亦幫着他松解他身上的衣物。
“你的膽子好大。”他喑啞地低吟。
“皇上生氣了嗎?”她緊張地停住拉扯他褲腰的動作。
“沒有,不要停,繼續……”他的輕笑聲在她柔嫩細緻的胸脯流轉。
“是。”她恬吻着他的頸窩,雙手繼續忙碌地解開他的褲帶。
他喜歡她不賣弄風情,也不玩忸怩作態、欲拒還迎那一套,她大方地盡卸兩人身上的衣物,與他肢體糾纏,肌膚廝磨。
“這個傷……”她看到了他肩胛處的傷疤,憐惜地撫摸親吻着。
隨着她輕柔生澀的摸索,他蹙眉屏息,下腹燃起猛烈的欲焰,亢奮得一觸即發。
兩人初試雲雨,情慾對他們而言是全然的陌生,桑朵那昏眩迷離地陶醉在肌膚相親的塊感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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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我就能受孕了嗎?”
赤裸的兩個人緊緊相擁在一起,桑朵那一邊好奇地環視着養心殿內雅緻的陳設,一邊慵懶地輕問。
“你只在乎這個?”霽威圈抱着她的雙臂僵了僵,如果她問的是“你愛我了嗎?”,他會感到更高興。
“只要能受孕,就不怕那些奴才們私下亂傳皇上的壞話了。”她睏倦地將臉埋進他溫熱的胸前,像貓一般用鼻尖摩挲着他。
“傳我什麼壞話?”他蹙起居心,努力剋制再度昂揚的慾望。
“傳皇上是……天閹。”想着昨夜狂野的激情,她忍不住格格一笑。
他冷哼一聲。“真是唯恐天下不亂,這種謠言大概是肅中堂買通的坐探傳出去的,目的只是想擾亂宮廷。”更有可能是嫦貴妃自己散佈的。
“如果嫦貴妃有喜訊,這些謠言自然就傳不出來了呀,皇上不是日日都召幸嫦貴妃嗎?我不懂……”她恬了恬唇瓣,低低地問道。
“沒什麼好難懂的,朕不愛她,就這麼簡單。”他漫不經心地撥弄着她凌亂微汗的髮絲。
“那……嫦貴妃日日待在這兒都做些什麼?跟皇上說話談心嗎?”她把玩着他修長的手指。
“看見那一大疊奏摺了嗎?”他朝御案指了指,淡笑着。“當皇帝不是有那麼多時間可以天天和嬪妃談心的,她來這裏只是替朕磨朱墨,晚了就宿在偏殿,養心殿裏的當值太監都很清楚這些事,所以才會傳出奇怪的謠言。”
她真是不敢相信,每天到鍾粹宮向皇太后請安時,嫦貴妃總是在她面前擺出一副受盡恩寵的模樣,想不到事實是……
“嫦貴妃豈不是很可憐嗎?”她輕嘆,每天要裝模作樣的,一定很累。
“你真的可憐她?”據他所知,嫦貴妃對桑朵那的處境可是相當幸災樂禍的。
“可憐一個人難道有假的嗎?”她從他懷中仰起臉來,奇怪地反問。
他靠在她的額上輕笑不已,他忘了桑朵那和一般女子是不太一樣的,她有藍天般清朗單純的心,有流雲率真自在的本質,還有草原的寬闊胸懷。
“如果她不做錯事,安分守己,朕會找機會彌補她。”他深深凝視着她,在她清澈透明的瞳眸中看見自己。
“那就讓嫦貴妃受孕吧!”她認真地想彌補的辦法。
他愕然瞪視着她。
“皇上是一國之君,皇帝都要生很多、很多的子嗣才行的,不是嗎?”她緊接着補充。
“你還真大方。”他不悅地擰眉。
“這是當皇后要具備的躁守,臣妾早有心理準備了。”她坦然微笑。“當我每天在敬事房承幸簿上鈐印時是最痛苦的時候,不過那段最痛苦的日子已經過去了,現在的我心情比較平靜釋然了,也更能用心思考如何當個好皇后,皇后的責任是要幫皇上治理後宮內廷,臣妾必須要更無私無我,才得做好一個皇后。”
看着桑朵那清幽淡然的笑靨,霽威感到雷劈似的強烈震撼,訝異她能用如此從容自在的方式面對充滿暗流的深宮,在她稚氣未脫的臉上,閃耀着青澀的自信,這份自信徹底點燃他對她的愛意,一逕熾熱地燃燒起來,再不隱藏。
他猛然將她擁入懷中,緊緊的像要將她融入身體血液里,這一瞬間,他才驚覺自己一向的處事態度有多麼可恥,也強烈感受到自己這一生絕對不能失去她。
她的與眾不同,讓他得以比較出嘉惠皇后和瑜皇太后之間的是非和恩怨,嘉惠皇后選擇以自怨自艾和怨天尤人的態度過日子,把自己拘進深幽的心牢裏,也將偏激的生活態度潛移默化給了他。
因為狂熱地愛上桑朵那,他忽然能明白父皇為何只將愛獨獨給了母后,又將皇位傳給了他,現在他終於能明白那是父皇對他們的愛,只可惜當時嬪妃太多,因此才會醞釀出病態的後宮來。
他不願女人只為了贏得他一人的青睞而勾心鬥角地活着,既然愛桑朵那,就該把全部的愛都給她。
“能給朕生皇子的只有你一個人。”他嘆息似的虔誠低語,落入她柔軟馨香的酥胸里。
初嘗雲雨的兩個人,再度熾情交融,同升飛往神秘歡愉的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