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決定在紐約過聖誕節。一則是向山答應要來,再者,預定在來年情人節舉行的婚禮也有太多的雜事需要準備。
似乎所有的事情都紛亂堆積在一起,準備1月份國會各種議案的材料堆滿了在華盛頓和紐約的辦公室,麻卡帕因整天穿梭在紐約和特區之間。公私兩方面都忙的分身乏術,所以12月20日到來的那一天,他還依舊在特區自己的辦公室里開會,電話打過來的時候是秘書羅伯接的,他在另個房間接了之後,走到這個忙碌的辦公室里來:「先生,電話,向山先生的。」
「哦。」麻卡帕因埋首在文件堆中獃滯了五十一秒才反應過來,馬上站起來:「我去那邊接。」走了兩步又折回來吩咐秘書:「就照剛剛我說的那樣打就可以了,記得用着重號把我那句話標出來,我怕到時候我忘記,羅伯,你去把有關急救中心的材料整理一下。」
拿起了電話他還回過頭對那邊房間裏叫:「記得聯絡媒體!借些新聞片段過來!」
「喂?向山?」
「你很忙啊,打擾了。」他帶着略略客氣疏遠的聲音,麻卡帕因用腳踢上了通往那個忙碌房間的門,室內變得安靜了:「你在哪裏呢?」
「還在機場。」
「啊,抱歉,我應該去接你。」竟然把他抵達的時間忘的乾乾淨淨了:「馬上派人過去接你。」
「沒關係,你很忙吧?」向山那邊果然很嘈雜,他的聲音在遠距離里溫和而沒有稜角。
麻卡帕因走了幾步從辦公桌那邊拿出了自己的電子記事薄,今天晚上的行程是……糟糕,還有一個眾議員家的宴會要去參加!
「你到brooklyn,那邊有我的公寓,我叫人接你過去。」
「不用麻煩了,我住在集團的酒店也很方便。」
「你來吧,自己的房子比酒店安全也自在。在Conevisland靠近seagate那邊。我大概明天還要回去本州一次,你先休息幾天。」
向山一再說他太客氣了,偶爾住住酒店也不錯,麻卡帕因堅持着,他也就不再堅拒的答允下來。
忙碌之後趕回紐約時天氣非常寒冷。
不知道他睡了沒有?
麻卡帕因沒有回美兒那裏去,直接叫司機從機場開到公寓。獨棟靠近LOWERNYBAY那端能聽到海浪的房子,除了曼哈頓的公寓外,這裏是麻卡帕因在紐約最常住的地方。開門的是管家:「客人還沒有睡。」
打開通往有着壁爐的客廳的玻璃門,麻卡帕因一邊脫着自己的外套,一邊迫不及待的叫着他的名字:
向山,我來晚了。
但是這句話完全吞在了他的喉里。
那裏並非向山一個人。向山坐的沙發旁邊的茶几上面放着一瓶酒和兩個杯子,半杯的酒和壁爐里燃燒的火焰,連音樂都沒有,向山只是讓一個人靠在他的身上。私密的空間裏,卻沒有淫糜的感覺,只是靜靜的,靜靜的兩個人相依偎着。
麻卡帕因走過去的時候,向山鬆開手,那個女子背後那長長的黑髮晃動着挺起背脊。他帶來的女人嗎?那邊的門口也走出了一個高大的身影,是個臉孔陌生的新保鏢。
「讓你趕回來,真不好意思。」向山站起來握了握麻卡帕因伸出來的手。
麻卡帕因的眼睛停留在他旁邊站的女子臉上:不高,典型的東方女子,直而長的黑髮,令人印象深刻的是她的眼睛,杏仁型的烏黑眼睛,寧靜深沉。她只是簡單低下頭去表示禮貌。日本女子啊?真是傳聞中又乖又溫柔,禮貌周全。
麻卡帕因覺得自己似乎握他的手太長時間了,鬆開之後也走到沙發邊去坐下,管家送上咖啡。真苦,這種意外的多了一個人.多了一個女人的狀況讓麻卡帕因不知道如何開口。不知道開口許多許多事情。
她是誰?
你為什麼帶她來?
你不打算說上次電活里說的事情了嗎?
——咖啡特別的苦啊。
向山對那女子說了兩句話,又揚起下頜招呼保鏢靠近,她根本沒有抬眼看過麻卡帕因,那雙眼睛要麼低垂着,要麼就只跟向山的眼睛接觸,又低下頭去了,走在保鏢的前面,離開了房間。
看着門關上,麻卡帕因終於把那一杯又燙、又苦的咖啡喝完了。
向山並沒有根據西方人的禮貌向自己介紹那位女士。麻卡帕因也沒有冒昧的提問。
「讓您趕回來實在是抱歉了!」向山坐到對面的沙發里再一次道歉加道謝。
麻卡帕因不知道怎麼開口說話,腦子還在紛揚流竄着一句話:他喜歡女人啊?
那是當然的吧?
「你的腿傷怎樣了?」突然的想起自己一直有些掛心的事又補上一句:「你的車我送到原廠去,丟了太可惜。」
「無所謂,」向山站起來到壁爐那邊去再扔進去幾塊木頭,畢剝的燃燒聲里,他的臉在火光里讓眼睛染上一抹亮的兇悍之色:「車根本不重要,你想知道什麼?你知道了些什麼?你知道了這些想幹什麼?」
一連串的質問,那似乎在說:你白痴嗎?你不知道雪梨是幹什麼的嗎?你以為會有人真查得出來嗎?
麻卡帕因從貼身的衣袋裏拿出了一張百元鈔票。
伸長了手,向山向他伸出手來,麻卡帕因就把那張鈔票放上他的手掌。
把那張綠色鈔票卷了一卷,一端伸入火里,就着那迅速燃燒起來的火焰,他側着頭,將叼上的煙點燃了,狂傲而蔑視一切的不掩飾唇邊漠然的冷笑,一一甩手,將繼續燃燒的鈔票丟入火里。
然後他走到麻卡帕因坐着的沙發前,朝他俯下身子來:「這棟房子我全部都搜過了,沒有半個竊聽器,那麼閣下,冒犯了。」
麻卡帕因怔了一怔,還不太明白他想想幹什麼。
然後他因為那種不信任的侮辱而突然生起氣來:你!他怒視着向山。這個男人卻帶着冰冷的刀刃的氣息逼近了他的呼吸,堅持着,似乎在說:這就是規矩。
舉起雙手,麻卡帕因聳了一下肩。
向山的搜身是很簡單但有效的,在雙肩上一按,然後順着肋下一直摸下去,然後麻卡帕因叉開兩腿,從腹股溝一直順着兩條腿摸下去。麻卡帕因沒有帶槍的習慣。
這種無端的懷疑,卻因為向山那冰冷無情的不信任,徹底的,連生氣似乎都沒有空間、餘地!向山甚至抓起了他的鞋,搖動着鞋跟,於是麻卡帕因的憤怒變成了好奇:那種地方?可能藏什麼?竊聽器有那麼小的嗎?
「請原諒,麻卡。」這個男人真狡猾,總是在對自己有利的時候稱呼那個名字。麻卡帕因甚至連生氣的火星都沒辦法爆發,真是輸給了他時而冰冷時而親近的態度。
向山又點上了一根煙,他抽煙的動作是用右手的兩隻手指一抖就夾到指間,然後再抖出來一根給麻卡帕因:「抱歉,事關太多人、太多事,小心點對我們彼此都好。」
這樣的客氣似乎又很遙遠了。
麻卡帕因接過煙,想找打火機,一邊含糊地說:「我明白。」
向山用手指夾着自己的煙遞到了他面前,麻卡帕因就低過頭去,側着臉,似乎是去親吻一個深愛的情人一般,深吸一口,點燃了自己的煙。夜深了,風很厲,向山的手叮噹作響地弄着冰塊和紅酒,那酸澀的葡萄味道里,向山的同答,讓這些酸澀變得如血般厚重。
是故意到我莊園來的嗎?躲避警察?Sacramento那人是你殺的嗎?
你以前做過律師吧?向山輕笑着問。舉了一下杯,伸長了手臂之後,兩個人碰了一下杯。那口冰冷的酒正在流過喉里的時候,麻卡帕因聽到他的回答:
是我殺的,用槍。那是住宅區,警察會在五分鐘之內到達現場在二十分鐘內封鎖道路,參議員的莊園是最好的躲藏地點,第一首選。
「雕版」,是嗎?
是,一幅鋼的雕版,印刷用的原始雕版。
你放哪裏了?從車上下來沒有帶任何東西呀!
閣下,雕版比鈔票大不了多少,我卡在腰後面而已。
那,雪梨來是,親自來拿嗎?
受傷真是計劃之外的禍事,雕版不送去的話,計劃里的其他部分都會停滯不前。
哦……
向山的話不多,但是態度似乎為了彌補剛剛的冰冷見外,他的聲音很柔和,非常放鬆的回答着麻卡帕因的話。有個問題麻卡帕因實在很想問,卻感覺忐忑似乎不應該問出口,沉默了一陣子之後,向山仰頭把杯子裏剩餘的酒一口飲干!
他的喉結非常突出。
麻卡帕因在火光和不太明亮的燈光里看到了他的喉結。他很瘦,雖然有纖長的肌肉但是肌膚非常的光潔,平時那隱藏在骨肉里的,身體的突出部分,突然就在這樣的火光里,明亮的,或者說是半昏半明的,露在了麻卡帕因的眼睛裏。
那似乎,就好像麻卡帕因的眼睛,剝開了他所有的衣服,在貪婪地鑒賞着他細長而光裸的肉體。
所有的突起,肉體的光亮,馴服這樣男人的快感,還有那,帶着薄薄煙味的,看起來凌厲卻又纖薄的唇。
麻卡帕因笑着,幹了自己的最後一口酒:累了,最後一個問題啦!
向山將頭歪在沙發的頂端那柔軟的皮面上,等待着他問。
「那個女子是你的夫人嗎?」
這並不困難,似乎可以用「是」或者「否」來回答的問題。向山沉默了一下,片刻的尷尬的沉默都讓麻卡帕困有點後悔問這麼私人的問題了。
然後向山在火光的那一側移開了眼睛,他換了法語,柔軟的法語,一個一個字吐出來卻變得異常生硬:
她是,我的犯人。
*
她的名字叫許麗裳。
麻卡帕因想錯了,她並非日本人。
第二天早上這個女子用非常純正的英國英語問候「參議員閣下」的時候,麻卡帕因在晨光里才仔細看清了她的臉和眼。
年紀大約二十三、四,蒼白的臉色似乎健康欠佳,而向山也完全沒了原先見時對女士那種西方式的謙虛有禮,他不太看她,卻是真的如同對待自己的囚犯一般用眼角的餘光注意着她,與其說是愛人的注視,彷彿更是一種「監視」、「防止逃跑」的警覺視線。
新的保鏢有一個簡單的名字:KIM,黑髮黑眼和輪廓鮮明的臉孔,看不出來是哪國人。
談到節日的安排,當麻卡帕因表示要體諒到「女士」做的安排時,向山用一個簡單的、揮了一下夾着煙的手的動作表示:不需要!
於是麻卡帕因就跟向山說起了同校的那個銀行家維托舉辦的酒會很不錯,都是一些老朋友「想必你也認識的!」一起去熱鬧一下慶祝平安夜,我家裏的舞會我就去略待一下,到零點的時候我來接你,一起去參加只有「男人」參加的酒會狂歡如何?
向山點頭,似乎只有跟他說話的時候精神非常的放鬆,他笑着點頭說好啊,看你的方便。
平安夜的紐約熱鬧到已經快要將街道完全堵起來,麻卡帕因因為害怕去遲到而特意提前一點離開美兒家防止路上的大塞車,一路上按着喇叭開過來,然後到了非常冷清的那房子時,房子裏傳出來的微微的音樂聲卻讓麻卡帕因站立在冰冷的風裏,聽着,那溫和快樂卻緩慢的音樂聲里,應該是有人在跳舞吧?窗戶的薄紗里透出着屋裏的音樂和熱氣,有着相擁的人,一種無法打擾的,感觸。
麻卡帕因在屋外抽着煙,有點猶豫是否進去叫他?
雖然那麼說話,但應該是喜歡的女人才會帶在身邊吧?
這個聖誕節應該是不需要應付公司的清閑聖誕,帶着她來度假,不過,明明是,我先邀請了他呀!
突然這樣毫無道理生起氣來。
明明是,我先邀請了他聖誕假期來這裏過的!明明是,邀請了他一個人,明明是,這樣的,他曾經那麼臨近的存在在我的身邊!
我的……
身邊!
把幾乎要燒到唇的煙一扔,麻卡帕因憑着這股衝動,幾步邁過庭院的花園,直接拉開那扇桃木的大門,大着嗓門,裝得氣喘吁吁,似乎剛剛從冷冷的夜裏衝到這裏來,帶着聖誕的狂熱,根本不管那兩個人剛剛分開,一把去抓住向山的手,右手,他的手臂很瘦,儀僅穿着襯衣的皮膚冷冷的。
「向山!快走!我來的太晚了!抱歉!」
將他拖了幾步之後,似乎才剛剛發現那個穿着米色長裙,將頭髮盤在頭上,胸口閃爍着一顆星星的女人。等等!星星?!麻卡帕因口裏那句:「要不要一起來?」無意識地滑出嘴巴,眼睛被吸了過去,雖然知道失禮,但仍是看着她的胸口:
非常漂亮的藍色寶石,深藍色的,在燈光里有着深沉的光芒,並不如鑽石那麼刺眼,雖然非常大,卻奇怪的琢磨成了一個星星的形狀。真的,非常深邃的星星。她穿的長裙暴露的胸部並不多,看起來也很瘦弱的胸部可能兩隻手掌就能一起捏住了吧?卻在莫名其妙的在兩根鎖骨之間,閃閃發光着,一顆青藍的,神秘的星星狀的寶石。
想起了那天見她,她穿了毛衣吧?
難道是聖誕禮物?
這麼貴重的聖誕禮物,果然還是情人吧?
向山並沒有管她,直接衝著那位適時出現的KIM點了下頭就算交代完畢,然後道歉說去換個衣服。
「好啊!」麻卡帕因坐下來等他。
那個女人,麗裳,根本不管不顧這位黑色禮服的閣下,直接略一點頭之後就離開了房間。
奇怪的女人!
麻卡帕因自己去倒桌上有些冷的咖啡來喝,站到了壁爐邊去擺弄一下那些舊照片,茶几上向山看的雜誌報紙,散亂的放着。發覺到自己是在找什麼的麻卡帕因自嘲的笑了一下:沒有禮物盒啊。
KIM恭恭敬敬鞠躬送着他們出門,向山好象突然想起了什麼,又轉過頭又吩咐了幾句什麼,聲音太小,麻卡帕因走出了門廊去開車過來。那個新保鏢的精悍和向山完全不同類型,怎麼說呢?向山是陰冷狠毒的壓力,而這個人,感覺有點熟悉。
麻卡帕因卻想不起來在哪裏曾經見過這樣的風範。
向山已經叮囑完了,站在那裏等着他開車過去。
他鬆散的穿着黑色的小禮服,將頭髮梳理到後面去,他的臉,在門廊的溫暖燈光下,細膩的肌膚上那刀一般的眼睛裏有着放鬆的愜意。
很。
喜歡這個男人。
麻卡帕因感覺心裏好像突然豁然開朗了!
吸引吧?
他的冷酷陰冷對自己來說就是一種彷彿是「戀愛」一般的吸引力。他持着刀時能壓迫下去麥加利那樣男人的魄力,或者他冷淡地將刺入自己骨肉的木頭血肉四濺的一把拔出來的。殘忍。他會笑,但是似乎只是綻開了一點嘴角的笑容,那根本不是真正的他!
他那樣笑着的時候,冰冷徹骨!
但是他也不是不會笑,面對的雪梨的時候,他會放鬆地笑着,從眼底笑得整個人溫和起來!或者還有,對着自己的時候.他會那樣微笑,非常放鬆的,彷彿非常合拍的,對着麻卡帕因微笑着!
吸引嗎?
他的身軀,曾經無數次引起麻卡帕因的情慾!
若只是,朋友,為什麼?
噴發的情慾就如同席捲一切的暴風。拚命卷過來,只要望着他的臉,這樣,距離一點,看着他的身體,就會這樣,無法剋制的,噴涌而起?!
甜美的嘴唇吧?
甜美的,身體吧?
甜美卻又危險恐怖的,YASHA!
向山穿過走廊走了過來,麻卡帕因趕緊裝作剛剛發動着車子,向山坐進來,他也用了香水,除了那次在急救中心的直升機上外,這僅僅是第二次,和他在一個空間!不,兩個人單獨處在一個私密的、狹小的空間裏,是第一次啊!
淡淡的,他一樣子用了男用香水吧?
記得誰說過,東方人基本上沒什麼體味,所以他們的香水用的非常清淡,很多男人也根本沒有習慣用香水,向山的香味是淡而有點冷的橡木香味。
「下雪了啊。」向山望着窗外的夜空,兩個人離開了有那個女人存在的庭院。
*
維托是銀行家的公子,拉瑞是警察局的,還有一群麻卡帕因熟悉的公子哥兒,私人的俱樂部,向山似乎認識的人也不少。他是什麼時候認識這許多人的呢?除了學院的外,似乎他對於玩樂甚至麻卡帕因不熟悉的,紐約的地下社會的熟悉程度簡直讓麻卡帕因瞠目。他在這樣的熱鬧場合就好象換了一個人。
他會大笑,會嘻嘻哈哈的看大腿豐腴的舞女們抬高腿的挑逗動作,會大笑着跟人碰杯喝酒,甚至拉着麻卡帕因下去跳舞。
這,是真實的他,還是戴着面具的他?
麻卡帕因有點沉悶,其實大家都發現了,於是午夜大約四點之後,有人提議玩大型的國王遊戲。
所有的舞女和女招待都坐了下來,整整湊齊了一副撲克的人數,這些男人們都是單身來瘋狂的,大家都喝了太多的酒,和身邊的女人吻着,甚至抓摸着她們裙子下面。向山沒坐在麻卡帕因旁邊,他去跟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坐在鄰座聊天。似乎是雪梨公司分公司的負責人吧?看起來就是陰沉的黑幫。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麼,不時大笑着,一人摟着一個金髮的舞女,不停的乾杯。
這裏都是上流社會公認的秘密,這些腐華和墮落,沒有外人,大家都一樣,無所禁忌,肆意玩樂的夜晚。
一輪兩輪的抽牌,抽中國王的大笑着命令他挑中的人做各種各樣的事:
一個舞女被命令騎到一個企業大亨的頭上;
一個男人被命令脫了褲子當眾走一圈;
被罰喝下整整一瓶波旁的,被命令當場愛撫某個人的性器官的,被命令喝下加了大量牛奶和杏仁汁、橙汁再加上某人口水的啤酒。
玩的瘋狂,接受懲罰的人越是痛苦,所有的人就笑的越是瘋狂!
突然麻卡帕因抽到的黑桃Q被叫到了:
「我命令!黑桃Q跟方塊Q來一個火辣辣的KISS!」
一個醉鬼大叫着。
大家看到是尊貴的參議員閣下站起來的時候,全部哄堂大笑之後,竟然一起敲着桌子大叫着:方塊Q!方塊Q!方塊Q!方塊Q!方塊Q!
方塊Q是誰?!快站出來啊!
麻卡帕因硬着頭皮去看舉起手來的那個人,祈禱着千萬別是最難看的那個禿頭或者鬍子男人啊!哪怕是長的抱歉的,只要是女人就謝天謝地啦!!!
仰在沙發上,看他眼睛就覺得「喝了太多」的向山的手高高的舉着——
方塊Q在此!!
哦???!!!
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MYGOD……
大家發現竟然沒抽到什麼禿頭之類的發出了一陣失望的「唉——」
但是女人們開始拍着手大笑着歡迎兩個帥哥來個「熱吻!熱吻!熱吻!」
麻卡帕因站起來在所有人的鼓掌聲中朝他走過去。
大概十公尺的距離吧?但是緊張到他的手指都有點顫了。
真沒出息……
向山似乎根本是和這些醉酒的人一樣笑着沒當回事,也許也一樣的玩笑態度比較好吧?
音樂聲嘈雜,笑聲和拍着巴掌起鬨聲,熱鬧的深夜,狂亂被麻痹了的神經和喪失了的常識。麻卡帕因舉起一隻手讓大家安靜,向山根本沒站起來,就那麼在沙發上,露着笑容,敞開的黑禮服和襯衣裏面有頎長的頸子,麻卡帕因低下頭去,湊近了他的呼吸的同時耳語了句「SORRY」然後將自己的唇壓在了他的唇上……
涼涼的,帶着冰過的酒的氣味,不是那麼乾燥,只是滑動着的微冷的唇。
非常短暫地貼了一下,甚至向山沒有眨動眼睛的瞬間,麻卡帕因的唇上的每一處摺痕都似乎充分感觸過了,舔食夠了他的氣味他的香味他的唇上的細緻的抖動……
麻卡帕因離開了唇,看到了他半閉着的眼睛裏含混的微笑。撐在他身後的皮沙發也感受到他輕輕一動身體的起伏。
麻卡帕因直起身子,笑着攤開手:「可以了吧?」
「不行!不行!!」醉鬼國王突然從一堆人跳了出來,順便還扯着身邊的女人:「KISS怎麼能是這樣?!我來給你示範!」
他跟那個女人火辣辣的深吻又引起了一陣大笑.然後被挑動起來的人都開始叫:DEEPKISS!DEEPKISS!還有人怪叫着:法式KISS最好了!!!!
麻卡帕因轉頭沖鬧的最大聲的人群晃了晃拳頭,但這種遊戲時刻這種威嚇根本半絲威力都沒有,大聲起鬨的人反而越來越多了!
苦笑着,麻卡帕因只能再轉頭去看向山,他直起了身子喝了旁邊女人遞過來的酒,一邊喝,甚至一邊古怪的笑着,在這裏的他,跟其他醉鬼好象沒什麼兩樣,麻卡帕因苦笑着,看着他。
向山笑着,似乎並不把這樣的吻放在心上,麻卡帕因突然下定了決心!
拿起一杯酒,大聲說:OK!OK!
然後喝了一口酒,那張微張開的嘴巴有着剛剛自己的氣味,舌很快的鑽過他的齒列,狹小的空間裏,他的舌頭並沒有閃避,緊緊的貼在了一起的舌頭表面,麻卡帕因幾乎全身都顫抖了!
酒液從他的嘴裏流到了向山的口中,他咳了一下,喉頭動了動,將酒咽下去的同時,麻卡帕因轉動着舌,將他的舌頭自然而然的,纏卷到了自己的舌齒之間,甚至放在向山背後沙發上的手也撐不住、上來摟住了他的脖和頰。
耳邊的人熱烈的笑着,鬧着,鼓掌,瘋狂大笑,各自親吻身邊的女人。
但是麻卡帕因再一次的,深深吮吸他的舌。他的舌和身體一起燙的跳動了一下,他的眼睛甚至張開了一點,舌雖然不靈活,但也是跟着他的吮吸的動作抵着麻卡帕因的舌在轉動着。無意識的舉動吧?麻卡帕因不管,再多一次,讓這一口氣屏息一般,再堅持的久一點!再,在這一個呼吸的輪次里,將一次的吮吸解決所有的渴望。
向山的鼻子喘息着抗議他的用力,然後麻卡帕因鬆開了他的唇,五彩的燈光下,閃着水光的唇殘留着自己的味道……
向山笑着,直接用襯衣的袖口一擦嘴角的唾液,順手抄起旁邊桌上的酒杯,是女人喝的香檳,但是他還是舉起來致敬一般向著麻卡帕因一舉:「NICEKlSS!」
吻也吻過了,
下一輪遊戲又開始了。
向山抽中了一次國王,他笑着,雖然麻卡帕因在提心弔膽,但是他根本沒看這邊,反而是命令某人爬到門外去淋一身雪再爬回來。外面的雪好大,看着那人身上的白雪,大家似乎都感到了寒冷和睏倦,於是雖然沒有人提議,但是似乎一鬨而散了。
「回去吧?」坐到車裏的向山閉着眼睛,似乎想睡。麻卡帕因想了想,就這樣在停車場裏任由他睡了。
這是第一次,看到他的睡臉。
一直以為他是個警醒的人,那種無法了解的冷靜知性真的很酷!是自己以前從來不會知道的人。可是,原來,他也會這樣笑,這樣喝醉了酒連跟男人的接吻都會稱讚,甚至大笑着,玩瘋狂的遊戲,還有,會在自己面前這樣無防備的睡着。
向山把穿着的大衣領子豎起來,脖子和臉都半藏在黑色的衣領里,車裏的暖氣開着,引擎在低低轉動着,麻卡帕因抽着煙,看着他微蹙着眉頭的睡臉:似乎那些酒精全部襲擊了他。一邊睡,甚至一邊不舒服的咳了幾下,然後他抓住了自己的領口,似乎想解開那複雜的鈕扣而喘過氣。
麻卡帕因叼着煙,伸出了手指不知道是不是應該幫他這個忙?
但是向山扯開了一點領口就又靜止下來。
雪很大吧?
已經快六點了,不知道會不會天亮?
麻卡帕因靜靜發動了車。
無聲的聖誕節清晨,雪不停的從天空和摩天大樓之間落下來。
車這麼滑過大街小巷,無聲的,或者說是這個小小的車的空間裏是寂靜無聲的,因為他在沉靜的入睡。
連音樂都不需要,空氣里,只讓人覺得,這一刻是無法言喻的珍貴。
從這裏過布魯克林橋,拐過長島大學,寂靜的道路上,有着積雪的街道,從天空飄落的如絮的雪花,就這麼開下去。麻卡帕因的煙抽完了,路是如此平坦,繞過大西洋大街,朝着優美的牙買加灣而去。
雪不停的落在海面上,克羅斯灣大道,麻卡帕因拐下大道,停在道邊,裹緊了大衣打開車門下車。透亮的光線從雲層里照亮了所有的島嶼,綠藍色的海水旁邊,是漸漸多起來的路上的汽車聲響,而靠着海邊的欄杆看着車裏的向山似乎醒來了,他的身影在車裏的看起來那麼孤獨而蒼惶。
然後他似乎透過車窗看到了麻卡帕因,他停止了動作,打開了車門走下車來。
好冷!
他走過來,如麻卡帕因一樣裹緊了大衣,伸長了他的脖子要一支煙。跺着腳說好冷,然後就着煙頭那一點紅紅的光熱取暖一般站在麻卡帕因的身邊,看着逐漸亮起來的天空,迎着冬日海面上的寒風。
酒醒了吧?
向山抽着煙,用鼻子哼了一聲:不夠年份的劣酒喝起來最容易醉了!
他的聲音和眼睛在這樣的冷風裏好象恢復了正常,發現了兩隻冬日的海鷗的他興緻勃勃的轉過身去看它們在海面上翱翔。
他的發散開了,
風很冷,
刮開的風裏飄着他的發和氣味。
獵獵的,有着煙的味道散開來,麻卡帕因張開手臂抱住了他:冷吧?
雖然是用笑着的口吻的,向山回過頭笑了笑,並沒有拒絕他的好意般並沒有反抗。
大衣下面的軀體並沒有彼此緊貼。
用自己的溫暖包着他,麻卡帕因只是滿足於將自己的頭放在他的肩膀上,彷彿酒醉了無法站立。看着那些海歐和越來越多的海鳥在清晨的覓食,雖然口袋裏沒裝什麼可供喂鳥的食物,那些與人親近慣了的鳥還是飛到他們的方向來盤旋。
向山笑着,想翻自己的口袋找點東西出來喂他們,結果還真的找到了幾塊不知道什麼時候散落在口袋底的蛋糕屑。
撒向空中的一點蛋糕屑,幾下就被鳥搶光了。
正在笑的時候,真正清晨來義務喂鳥的人來了。他們是專心來喂鳥的,根本沒注意他們兩個在這裏嘻嘻哈哈。
看着那些鳥盤旋在上空吃着那些人撒出的食物,向山喘着氣,靠在麻卡帕因的肩膀上。已經離開了他的懷抱,但還是靠在他的肩膀上,彷彿這樣就可以擋住海風一般。
「我剛剛來美國的時候,從來沒有這麼早起床來看過鳥,餵過鳥。」
向山沒有笑,只是眼望着鳥和海的天空說著。
「謝謝你,麻卡!真是很快樂的聖誕節!」
他點上從自己口袋抽出來的煙,就着那火光,含混地說著。
「哦,沒什麼謝的,你高興什麼時候都能來玩!」麻卡帕因回答道。
然後向山笑了,他伸出自己的手彷彿凌空拍着麻卡帕因的肩膀一般笑着說:
「第一次見你的時候,我覺得還真是個草包參議員啊!這麼年輕的參議員,不知道美國人是怎麼選出來!」
他笑着,說出來的話卻很毒。
然後他俯近過來,黑色的瞳孔看着麻卡帕因的綠色眼睛,非常冷靜犀利,卻讓麻卡帕因想起了夜裏他半張着眼睛,朦朧地看着自己的那眼神。
「不過你真的很棒!比我想像的聰明。不愧是雪梨看上的人!」
「你這樣的兄弟,我想要一個。」
最後,麻卡帕因聽他這樣說著。
不,不對。
我想要的,不是兄弟!
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