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喬伊千交代萬交代律子，盡量把她的浴衣腰帶綁松一點，律子卻一臉迷惑地看着她。

“綁松一點？再綁松一點，整件衣服就會掉下來了啊！萬一你走在路上整件浴衣突然鬆開，那是很丟臉的事情耶！”她眼珠子一轉，語氣曖昧地說：“喔……還是你今天晚上想做什麼壞事？所以才特地把腰帶綁松一點，這樣比較好脫？”

“不是啦！”喬伊聞言不禁羞紅了一張小臉。

雖然她剛剛是有不小心想到這點，但也只有想到一下下，她真的不是那麼色的女人啊。

律子繼續取笑她，“有什麼關係，男生女生談戀愛是很正常的啊！彼此看對眼，心裏喜歡對方，自然會想要親親摸摸的。反正，不管怎麼樣，要穿浴衣就得乖乖繫緊腰帶……”律子一面說，一面雙手用力，硬是把腰帶緊緊系在喬伊的腰上。

“等、等、等、等！律子，太、太緊了啦！”

“不會啦！我外婆都是這樣幫我穿浴衣的。”

“真的太緊了，我會昏倒的！”

“昏倒更好啊！乘機給你的男人製造機會嘛，對了！我得教你一下浴衣的穿法，免得你到時候沒辦法自己穿上。”

“我又不會沒事就脫掉－－啊！好緊！”

“你不脫，誰知道會不會有人替你脫？”律子一面說一面取笑喬伊，最後在喬伊的背後打了一個漂亮的蝴蝶結。

喬伊幾乎連氣都快吐不出來了，更別說吸氣。

“我教你，穿上浴衣后，上半身盡量不要動，抬頭挺胸，這樣才不會覺得氣悶。”律子說。

喬伊乖乖照做，雖然覺得呼吸有順暢一些，但她的腰還是被勒得好難過啊！

嗚……可惡的桑姆，沒事幹嘛一定要她穿浴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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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姆雖然十分開心，但一路上他還是有注意到喬伊的臉色不太對勁。

雖然她穿上了紅色的浴衣看起來很活潑可愛，她也勉強自己裝出笑容，但桑姆還是有些擔心。

“喬伊，你不舒服嗎？”

“嗯……還好。”

“如果真的不舒服，說出來沒關係，我們就不要去看花火了。”

喬伊很感激他的體貼，只是她一想到他們兩人之後大概也不會再有機會穿着浴衣一起去看花火，所以還是忍着不適，對桑姆說沒關係。

他們來到了豐平川，那兒早已擠滿想要看花火的人潮，桑姆個子高大，站在人群中很是明顯，所以沒多久，他們就聽見一個女孩子興奮的聲音－－

“桑姆，桑姆！是我啊，小綠啊！”

桑姆四處張望了半天，便看到小綠很努力地推開人群，硬是往他這邊擠過來。

小綠穿着一身嫩綠色的浴衣，手裏還拿着一把同色系的小扇子，再加上精心化妝，看起來也算是個嬌俏的小美女。

她一到桑姆面前，便熱情地往他身上磨蹭，還有意無意地故意擠掉喬伊，不過桑姆卻沒如她的願，一隻手乾脆牢牢地把喬伊半抱在自己懷裏，像是一隻大老鷹在保護自己的孩子一樣。

感受到桑姆對喬伊的呵護與佔有欲，小綠心裏滿是不服氣，她帶着敵意的眼神瞄向喬伊，卻見到她對自己露出有些歉意的笑容。

小綠一愣，這是什麼意思？喬伊在同情自己嗎？

她為什麼要用那樣的眼光看着自己？

怎麼？她小綠很可憐、倒貼男人都沒人要，所以很可笑是不是？

小綠從來沒有遇過像喬伊這樣的人，以前她搶別人的男人，對方總是又吵又鬧，不會像喬伊這樣好脾氣地容忍她的存在。

小綠本來一直很瞧不起喬伊，以為她不過是個愚蠢的台灣女孩。但現在她卻有些欽佩喬伊，在這種情況下還能不發作，她倒有些好奇，不知道喬伊忍容的極限到哪裏？

她故意踮起腳尖，在桑姆的臉頰上親了一下。

桑姆愣住，完全不明白她為什麼要這樣做？

接着兩人的眼光都望向喬伊，果然，喬伊的臉上滿是驚訝，然後她鼓起了臉頰，有些氣呼呼，又有些哀怨地瞪着桑姆。

臭桑姆，你說話啊！你到底是喜歡我，還是喜歡小綠？

人家都已經這麼明顯地表示了，你為什麼一點反應都沒有？

還是……還是其實你也在等着我做出一些回應？

喬伊其實猜對了一半，桑姆雖然對小綠大膽的行為有些驚訝，但他的確是想藉此試探喬伊，看看喬伊對他的感覺到底如何？有沒有到會吃醋的地步？

就在三個人各懷心事的時候，高空處傳來震耳欲聾的聲響。

砰！砰！砰！

伴隨着眾人的驚嘆聲，天空燃起了無數碩大燦爛的花火。

喬伊暫時忘了剛剛吃醋的不愉快，忘情地抬頭望着天空。

一朵又一朵的花火在漆黑的夜空中綻放，讓人目不暇給的各式絢爛花火一次又一次地染亮了天空，紅色、綠色、黃色、紫色、橘色、藍色，簡直令人數不清有幾種顏色。

就在喬伊忍不住發出讚歎聲的時候，她感覺到有一隻溫暖的大手握住了她的小手。

她抬起頭，見到桑姆用着好溫柔的眼神看着她。

“我好高興今天晚上是和你一起來看花火，今天晚上會是我一輩子最難忘的記憶。”

喬伊眨了眨眼，回望着他。

在這一刻，她知道眼前這男人現在心裏只有她。

小綠的存在已經不會對她造成任何威脅了。

為什麼她會有這樣的自信？喬伊自己也不知道，也許是因為桑姆那麼真摯的眼神說服了她吧！

不理會漸漸被人潮擠開的小綠，桑姆逕自拉着喬伊往豐平川人較少的河堤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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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群漸漸稀少，原本被花火燃亮的夜空慢慢恢復寂靜，漫天的銀河星斗在漆黑夜空上閃爍着，喬伊抬起頭，興奮地指着天上那成斗狀的七顆燦爛星星。

“啊！是北斗七星耶！我第一次這麼清楚地看見這七顆星星，桑姆，你快看！”

她轉過頭，卻被桑姆那炙熱的眼神給嚇了一跳。

喬伊下意識地往四周一望，發現桑姆居然把她帶到人煙稀少的河堤邊，眼見一旁就是灌木叢，他甚至隱隱約約還可以聽見茂密的灌木叢里傳來陣陣瞹昧的聲音……

這、這個男人，滿腦子都在想這種事情嗎？

不然為什麼故意把她帶到這裏來？而且還用這樣炙熱的眼神望着她？看得她……渾身似乎都莫名熱了起來。

“喬伊……”桑姆吞吞口水，聲音不禁變得沙啞。

其實他也不是故意要把喬伊帶到這裏來的，只是他越走越不想放喬伊離開，沒想到他們就走到這種地方來了。看着這漆黑的四周、聽着隱約的喘息聲，天時地利，現在就只差人和了。

但他還是謹記着下午李琪對他說過的話－－要有耐心、要尊重女孩子的意見，不管要做什麼，都要先徵求對方的同意。

所以他按捺住自己快要爆發的衝動，乖乖地開口詢問：“喬伊，我可以吻你嗎？”

喬伊只覺得自己的臉頰好燙、好燙，卻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有人要吻人的時候，還會這麼有禮貌地開口先問過對方的意見嗎？

大家不是都先雙眼互相凝視，然後慢慢靠近，雙唇自然貼在一起嗎？

不然就是男生主動，吻了再說，哪會這麼問的？

喬伊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自己該不該答應。

答應了，好像顯得自己是個很隨便的女孩。

可是不答應……她又會失望……

情急之下，她決定順從自己心底最深處的渴望。

反正暑假過完，他們兩人就要分開了，所以更要好好把握每一個相處的機會，不是嗎？

即使這樣做可能會被人認為她是個隨便的女孩，但也許是人在異國的關係，思想和行為都開放了些，她想，感覺對了就是對了，也就不用再遮遮掩掩去推敲對方的意願了。

既然桑姆問得那麼直接，那她也就不客氣了！

她怯怯地走到桑姆面前，努力鼓起勇氣地抬起頭，然後閉上眼，等着桑姆的親吻。

桑姆又驚又喜，但是當他迫不及待地彎下腰想要一親芳澤的時候，他發現了一個大問題－－他和喬伊的身高實在差太多了！

他即使彎腰都還碰不到他渴望已久的唇，頂多只能碰到她的鼻樑。

桑姆看了看四周，一咬牙，乾脆一把將喬伊抱起，然後轉身定到離他們最近的一棵大樹前。

“桑、桑姆？”

怎麼了？他不是說要吻她的嗎？

為什麼現在又突然把她抱起來？

難道他想直接跳過接吻這個步驟，把她推倒在草地上，然後……

等一下、等一下！她還沒做好心裏準備耶！這未免也太快了一點吧？而且這裏還是野外耶！

桑姆抱着喬伊，讓她的背輕輕靠在樹榦上，他強壯的手臂輕而易舉地撐住了喬伊的下半身，這樣一來，她的身子就和他差不多同高，也讓他總算可以親到她了。

“我要親了喔。”

桑姆的呼吸吹拂在喬伊的頸子上，麻麻的、痒痒的，讓她忍不住泛起一種奇異的感覺。

喬伊紅着臉，總算明白桑姆為何要把她“壓”在樹上。

她點了點頭，害羞地閉上眼，隨即感到炙熱的呼吸在自己鼻間吐納着，然後唇間一涼，對方柔軟的唇便貼了上來。

她沒有想過，原來男孩子的唇也可以這樣柔軟，就像她小時候最喜歡吃的棉花糖一樣。

她試探地伸出舌頭舔了舔桑姆的唇，桑姆全身一陣僵硬，然後他整個人往喬伊身上壓去……

可是不行！喬伊說她不願意！

但他的身體已經緊繃到他快無法承受的地步了。

“喬伊……”他漲紅着臉，看着懷裏的小女人。

只見她柔弱的眼眸里盈滿了乞求的水光，這副楚楚可憐的模樣實在讓他不忍心“摧殘”她……

“啊！”

他不甘願地低喊一聲，趕緊鬆開手。

就在喬伊還在震驚於他真的這麼聽話的時候，桑姆放下她，然後轉身跑向河邊，咚咚咚地直往河裏跑。

不會吧！她不過是拒絕了他的求歡，他就想不開要跳河自殺嗎？

“桑姆、桑姆，你等等啊！你不要想不開，我沒有真的要拒絕你啦！”

天啊！為什麼她得喊出這麼丟臉的話？她雖然嘴巴上拒絕了，但其實她真的沒想到他會這麼聽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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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整個下半身浸在冰涼河水裏的桑姆，這會兒總算暫時冷靜下來，他呼出一口氣，雖然對自己的下半身很過意不去，因為聽說這樣硬生生地禁慾，會對身體健康不好啊。

“桑姆！”喬伊站在河岸邊擔心地喊着。

他回過頭，有些虛弱地對她揮揮手。

“我沒事。”

沒事？真的還是假的？

喬伊當然十分懷疑，正想着要不要去找人來幫忙，這時候桑姆已經自己慢慢走回岸上。

附近幾對正在辦好事的情侶們也紛紛好奇地圍上來，看看到底發生什麼事情了？

全身濕透的桑姆尷尬地對四周那些好奇的人們笑了笑，然後就拉着喬伊離開了河堤邊。

“桑姆，你……真的沒事？你為什麼突然跑到河裏去？”喬伊依舊有些擔心，甚至想着要不要帶他去看看心理醫生？

她心裏愧疚極了，都是因為她，他才會突然做出這麼失常的行為吧？

“河水很涼……”桑姆的回答似乎有些讓人摸不着頭腦，“我只是想滅滅火而已。”

他意有所指地看着喬伊，“你在我身上點的火太猛了，要是我不跳到河裏滅滅火，恐怕我真的會受不了。”

這男人！

喬伊原本滿是擔憂的心情一下子全沒了，她又羞又有些微怒地瞪着桑姆，那副可愛的模樣差點又要讓桑姆的身體熱起來。

他趕緊抬起頭，假裝看着天上的星星。

兩個人之間突然沉默起來，氣氛有些詭異。

直到走到人群漸多的地方，見到那些人投過來的奇異眼光，喬伊才突然發覺，他們兩個人現在都還衣衫不整耶！

從河裏爬起來的桑姆，身着的浴衣全都濕透了，整件衣衫歪歪斜斜地掛在他高大的身上，胸口的衣襟還敞開一大片的胸膛，腰問的衣料更是皺成一團，看起來十分狼狽。

喬伊身上的浴衣也好不到哪裏去，腰帶整個鬆掉了，左邊衣擺甚至還卡在她的大腿根部，讓她左邊整隻大腿都露了出來，胸前的衣襟也掉了下來，幾乎遮不住她的胸脯。

喬伊連忙拉着桑姆躲到角落，手忙腳亂地替兩人整理衣服，桑姆濕透的衣服很不好整理，加上他人高馬大，這讓身形嬌小的喬伊花了不少工夫替他整理衣服。

桑姆倒是很享受這樣的服務，他一直含笑看着眼前的小女人為他整理衣服，偶爾乖乖聽話地抬手抬腳，甚至有一種妻子在服侍丈夫的錯覺。

好吧，他承認自己骨子裏有點喜歡日本傳統中小妻子服侍丈夫的大男人主義，尤其眼前的小女人又是自己喜歡的人……胸口中有一種幸福的感覺不斷溢出，讓他無法自己的傻笑。

這是他第一次有這樣的感覺。

喬伊替他整理完衣服，這才開始整理自己的一身狼狽。

但是她怎麼整理，就是沒有辦法把浴衣恢復到她原來穿上的模樣，怎麼看就怎麼怪，最後她只有放棄整理，心想回去后要是讓律子看到她這身慘況，一定會被她嘲笑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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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后，喬伊果然被律子笑了好久。

但是當律子聽到桑姆真的對喬伊“懸崖勒馬”的時候，原本的嘻笑馬上變成了驚訝。

“他真的沒有繼續做下去？”律子不可思議地問着。

“當然沒有！要是我們再繼續下去的話，我大概就要買一件新的浴衣賠你了。

“他真的這麼聽話？好神奇啊！原來美國人都這麼可愛啊？和日本男人完全不一樣呢！日本那些臭男生，只會照着一堆無聊A片上的技巧，自以為是取悅女人，其實根本就是只顧着自己爽。對了、對了，我聽我一個交了外國男朋友的朋友說，歐美男人對女孩子比較體貼呢！尤其是在做愛的時候，他們多半會尊重女孩子的意願，而且會注重女人的感覺，不會只顧着自己快樂喔！說不定你那個桑姆也是這樣，喬伊你真好命，你要好好把握啊！”

“你在胡說八道什麼啊？”喬伊丟了一個枕頭過去，“你想太多了啦！”

律子聳聳肩，“也許吧！可是你想想，等你回台灣之後，你們還有可能繼續嗎？還不如趁這個時候趕快把想做的統統都做完，免得將來後悔喔！畢竟異國戀曲都脫不了遠距離戀愛的模式，時間一久，又有其他外在因素影響的話，這樣的感情恐怕不好維持吧？”

喬伊低下頭，沒有說話。

她知道律子說的沒錯，她和桑姆之間的未來，的確充滿了太多的不確定性，誰知道兩個人各自回到自己的國家之後，會不會又遇上其他更好的對象？

她和他……會有結果嗎？

面對那麼多的不確定，她很不想隨隨便便就把自己的身子交出去，那樣豈不是和一夜情沒什麼兩樣？

唔……她到底該怎麼辦才好？

她喜歡桑姆，卻又猶豫着要不要投入更多的感情，因為她實在害怕，當自己的感情投入太多之後，她就沒有辦法去承受被拋棄與遺忘的打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