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三章

哇!從前不覺得家裏門面有多光彩,如今怎麼光輝四溢,快要令她睜不開眼了呢?

爹爹,若是您在天有靈,要保佑女兒可以敲下一塊金磚,好振興咱們水家啊!

「小姐,為什麼不進來?在門外做門神啊!」小梁進了宅邸,沒看到水艷君的身影,又回身喊人。

「叫叫叫!好歹我也是做人家的小姐,你怎麼就沒個奴僕樣啊,想當初爹爹在時……」

「如果小姐也可以像老爺一樣讓水家威風,還能不欠我薪餉的話,我保證絕對會畢恭畢敬,不敢有絲毫怠慢,更不敢造次。」

小梁冷冷一句話飄來,回去繼續領着前頭的朝毅。

被堵的水艷君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半晌說不出話,好在他的話聲小,沒有被朝毅聽見,否則的話,可真是丟死人。

自己制香本事不足也不是什麼秘密,但小梁非得要在外人面前戳她一刀嗎?

水艷君覺得凄涼,守着水家這塊金字招牌,她也是很費勁兒的啊!

跟上前,她心底還在抱怨,見到朝毅進門前,朝袖口裏拿個小東西出來,搖了一下,然後才放心的進主屋。

「朝爺,那是什麼呀?」看樣子,像個小簽筒。

朝毅掀掀嘴角,「沒啥,趨吉避凶罷了。」

雖說每個人皆有癖好,但他的行為實在很古怪。再者,水艷君回想他兩回都身歷險境,居然兩番都被自己撞見,該說有緣還是他命大?

三人越過主屋,走到後院,小梁走在前頭,水艷君和朝毅並肩齊走,話聲說得不大,怕是讓他聽到。

「我們水家,嗯……很乾凈的。」她都沒嫌他這倒霉鬼晦氣,他架子端得忒大。

「姑娘別介意,這習慣改不掉。」若她一天可以遇到三場以上的小災小難,就一定會和他相同了。「別多想,是朝某為了安自己的心罷了。」

話才說完,水艷君立刻踢到迭放在一旁的木桶,轟地一聲全數垮下。

朝毅早先一步將她拉開,閃避朝兩人倒下的桶子,半點磕碰也沒有,反倒是前面走稍微快幾步的小梁,居然被擊個正着,還因此絆倒,讓桶子碾過身去。

「哇啊!」

小梁遭襲,無力地趴倒在地,任由桶子滾啊滾,自腳底輾到頭頂,還咚咚咚地四散在地。

朝毅揚起眉,好在自己跑得快,不然倒在那邊的,可能就會是自己了。

嘖!感覺好疼啊,那木桶看起來不輕吶!

水艷君瞪大眼,突然被人一手攬在懷裏,貼在身上溫熱熱的氣息,真切得不像是假的。

「妳……還好吧?」懷裏的人僵了僵,朝毅低下頭問。

他的手腳應該算快,沒讓她碰傷吧?

小手貼在他的心口上,水艷君覺得臉頰有些燙。

「我……沒事。」

「沒事就好。」朝毅將她拉遠些,眼神頗擔憂地看着還倒在地上的小子。「他不是死了吧?」

還發怔的水艷君聽到他的話,登時回過神來。「小梁,你有沒有事啊?」

「不死也剩半條命……」倒在地上的小梁奄奄一息,只差沒有斷氣。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水艷君慌張張地上前,欲攙起人,卻見到他兩管鼻血直往下流。

朝毅冷眼旁觀,一點兒也不意外會發生這等小事。

「人平安就好。」倒霉的,說不定還會出人命呢。「我來吧!」

語畢,朝毅攙起小梁,那小子大叫了一聲。

「好痛!我的腿……」

朝毅搖搖頭,對水艷君道:「扶着他,我背他到屋裏。」看樣子,木桶是砸傷腿了。

「小梁,你真是沒用!」水艷君怪叫,讓金主做苦力,等等要是扣銀子該怎麼辦?

「小姐,妳良心被狗啃了啊?」他都快痛死了,她竟還出言批評。

「讓朝爺背你,丟不丟人?」他們水家的招牌,還真是不禁看。

「不要緊。」朝毅忍着笑,這一對主僕實在很沒樣子。

「朝爺,別瞧小梁如此不濟事,他調香、嗅香的功力在這落霞城裏可是數一數二的。」千萬不要因為這點小事而離開啊。

「我是傷到腿不是傷到鼻子,朝爺請放心。」為了五斗米,幾塊臭銀子,他小梁也折了腰,要不回頭,肯定會讓小姐折斷脖子的。

「放心,朝某還是需要二位幫忙。」

聽聞他的話后,水艷君才放下心來。那雙眼兒透發著盈盈閃光,好像感激各路神靈保佑,她的金主沒有因此而質疑他們的能力。

朝毅一路將他背進房,小梁癱坐在床榻上。「朝爺,您不是要找人辨香?有無可依循的氣味?」

「你不先歇會兒?」真是拚命的小夥子啊!

小梁乾笑,水艷君正站在他身後拚命打着手勢呢,他沒被桶子砸死,就註定得留下這個金主。

「不礙事、不礙事,怕是耽誤朝爺。」他要是真的跑了,自己的小命恐怕也不保了,所以這點小傷小痛還是咬咬牙忍忍吧!

朝毅掏出懷裏的紙包,裏頭躺着一塊帕子。「你能辨出帕子上的氣息嗎?是用什麼配方制的?尋常人家誰會用呢?」

水艷君趕忙去斗櫃替小梁拿來玉筷,才夾了帕子低嗅。

小梁擰起眉頭,看了朝毅一眼,又道:「朝爺哪來這塊帕子?」

「說是要討債的。」水艷君笑言,沒想到卻換來小梁一記白眼。「嘖,又不是我說的。」

「怎麼,辨不出嗎?」

「這味道很特別,貿然猜測怕誤了朝爺,也不是為商之道,咱們做生意,是要講究信用的,麻煩朝爺給些時日。」

朝毅莞爾一笑,「不急,正確無誤要緊,我會在落霞城待上一陣子。」既然有人肯幫忙,自然就放心。

「還是住霞光客棧?」水艷君再問。

「是的,若有什麼問題,請姑娘再到那裏留口信。」

「與其住客棧,不如住咱們這兒,反正屋大,空房多,朝爺隨便挑一間,若覺得不好意思,我就着收您一點住宿費,如何?」

小梁看着她,小姐為了銀子也太厚顏無恥了吧!老爺在天之靈,一定會號啕大哭的!

「小姐……」萬萬不可啊!

水艷君瞪他一眼,擺明了要他閉上嘴。

之前他叫苦叫窮,嫌她當家作主,沒有生財的本事,坐吃山空的本領卻很高強,將她數落得一文不值。

如今有錢可賺,幹嘛平白無故放着不賺?

制香她是不能,可她天生臉皮厚,這樣也不能嗎?

「彼此素昧平生,貿然借住,不會給姑娘平添困擾嗎?」再怎麼說,她也是待字閨中的閨女。

「若朝爺真的覺得過意不去,不妨就再多添些住房錢。」

小梁真想挖個洞鑽進去,他家小姐真是為錢不要那張臉面了。

朝毅似乎是懂了她的意思,看來真要把他當金山挖。

「那朝某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呃……朝……」小梁本想出口勸阻,卻立即收到水艷君的狠睨,也只能再度乖乖閉嘴。

要死了、要死了!水家的作主當家為錢毫無節操,連名聲都不要了,傳出去的話,這輩子他別想送他家小姐出閣了!

老爺啊老爺,您在天之靈可別怨我呀!

「小梁,你好好休養啊!我領金……不,是領朝爺住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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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深、月沉沉,水家檐下話淺淺。

「真的假的?」

「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小梁低吼她一聲,年輕臉龐暗暗一抽。

「你要不要再多聞幾回?」

「小姐,我是摔傷腿可不是摔掉鼻子,妳還是醒醒吧。」小梁很想把手裏的玉筷射到她腦門上。「妳說,這帕子怎麼會跟妳有關係?」

「你怎麼一口咬定是我呢?不怕冤枉我啊!」水艷君坐在椅上,瞪着拿着玉筷直指着她鼻頭的小梁。

「水家的香膏,化成灰我都嗅得出來。」

「等我把那塊帕子燒成灰,你再試試看有沒有那麼大的本事。」水艷君哼聲氣,她呸!

「小姐,妳老實說,是不是闖了什麼禍,所以人家才會找上門來。」

「什麼闖禍,為水家盡一份心力,我有錯嗎?」

小梁瞠大眼,這言下之意是……他家小姐真的捅了大婁子?

「看什麼看?再看我把你的眼珠子挖出來。」

只要小姐一逞兇鬥狠起來,十之八九就是作賊心虛。

「那就是有了?」雖然不想問她究竟是闖了啥禍事,但小梁還是問了。「快點說啊!」

「發誓你絕不大驚小怪。」水艷君湊過去,非常謹慎地看着他。

「說吧!」

「那個……上個月我去了趟都城。」

「妳不是說上山看師父?」

她師父早就不在落霞城很久了,看個鬼?

「他老不在這兒很久了。」

「所以妳到都城找他老?」

「不!我去找能振興水家的……玩意兒。」水艷君又湊在小梁身邊,說得更小聲。「一件火鼠銀狐衫。」

「那是啥東西?」

「是個難得的寶貝。」水艷君壓低聲,「據說那件衣衫上的狐毛可以提煉出特別的氣味,由於是天山上的雪狐,因此與眾不同。」

小梁看着她,「妳打哪來知道這方子?」

「之前翻我爹爹房裏,想看看還有沒有私藏的銀兩,結果翻到他的一本手記。」那大概就是傳說中的家傳配方了。

「小姐,那本手記要收好,丟了等於整個水家都背棄了。」小姐終於有良知,想要真正重振家業,他小梁怎麼能夠不開心?

此刻都高興得想要哭了咧!他的好小姐啊!真的長大了。

「所以我循着裏頭的方子打探到那寶貝,終於給帶回來啦。」為的就是要交給他提煉,但又不知該如何開口。

「千里迢迢到都城去,總算沒有白費……」但小梁話鋒一轉,「只是妳怎麼有錢買下這寶貝?」一個窮到連飯都快沒得吃的人,哪來的銀兩買稀世珍寶啊?

「唉唷,我是用借的嘛。」方子配出來,她會馬上歸還的。

「跟誰借?」

「睿王府。」水艷君說得真是心虛。

「水家哪裏認識這麼有份量的王公貴族?」那可是遙不可攀的星子啊!「而且,還把那麼貴重的東西借給妳,他們會這樣好心嗎?」

當初就是怕他知道太多細節,水艷君才遲遲不敢開口,如今越問越細,她哪敢再說清楚?

「小姐,妳眼神飄什麼飄?還不快說!」又來了、又來了!每回她那雙圓滾滾的水眸溜溜地轉個不停時,他就心驚膽跳啊。

「那件火鼠銀狐衫,是我……」水艷君掙扎很久,才不甘不願地小聲承認。「……偷來的。」

小梁聞言差點兩眼一翻昏死過去,她什麼地方不偷,偏偏要到王爺府里偷東西!

「要死了!我什麼都沒聽到,小的先睡了。」小梁拉着被子,非常無情的要倒回床榻去。

「小梁、小梁啊!你不要裝死啊,現在該怎麼辦?」她以為神不知鬼不覺,哪知道都城裏還有這樣一等一的高手,一路追查到這裏。

「我哪裏知道該怎麼辦?妳都偷完了才問我怎麼辦,我又不是妳奶娘!」作孽、作孽啊!他小梁瞎了眼才會入水家做事。

「我只是想重振水家家勢,你瞧現在多少人跟我們做生意?支出去銀兩,比收回來的還多,不出幾年,水家家底都會被掏空。」她也是想儘力,不願把爹爹辛苦守護一輩子的招牌給砸了。

「妳敢入王爺府盜寶,就是在掏空水家的家底!」小梁掄起拳往她腦門上敲。「以前老爺怎麼教妳的?平常我又是怎麼教妳的?妳是聾子還是痴兒,是練武練到走火入魔了嗎?妳居然動這樣的歪腦筋!」

水艷君扁嘴,「我以為無人知道嘛。」

「現在天知地知,妳知我知,還有外面那個傢伙遲早也會知!」他快要吐血了。

一開始聞到水家的香膏就深感不妙,但這天兵小姐居然見錢眼開的把人留下,現在請神容易送神難了,他們要用什麼借口把人給請走?

「真是冤家路窄。」水艷君很感嘆。

「我倒覺得自己是倒八輩子的楣,才會跟妳狹路相逢。」

「小梁,說不定他根本不是睿王府里派來的人。」

「但也有可能就是人家派來的。」

「咱們水家的香膏對外也有販售啊,死不認帳不就得了!」水艷君突然靈機一動。

「可是最近買咱們家香膏的人已經不多了。」重要的是,他還沒有告訴她,水家香膏有數多種,小姐用的那一種,是老爺特別調製的,專門做給她的,沒有對外販售。

「你瞧,他什麼都不懂,咱們就算誆他,他也不會知道的。」

小梁覺得他家小姐不僅越來越沒天良,而且還無法無天了。

菩薩保佑,他不要死後入無間地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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胭脂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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