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嗯,我下午才有通告,早上都在家……好啊,你就過來吧!」
掛上電話,君戎揉揉惺忪睡眼,忍不住打了個大呵欠。
「呵……這個羽茵就不能再晚個兩小時打來嗎?我才睡三小時而已……」
他咕噥歸咕噥,還是下床梳洗去了。
自從那個李再勝高票當選立委后,羽茵這從頭幫到尾的大功臣大概是樂透了,完全忘了自己跟君戎嘔氣冷戰了十多天,馬上打電話跟他說這個好消息,他們倆就這麼莫名其妙地「複合」了。
可是,君戎有些不知該如何跟她相處。
雖然先前四哥不只一次地提醒他,但君戎一直告訴自己,他對羽茵的在意與關心全是朋友之情,不可能會有絲毫男女之間的曖昧情愫。
但是在永傑和杏杏拿自身的例子要他審視己心后,這些天他不斷仔細回想,似乎真的從二哥結婚那晚吻過羽茵之後,自己對她的朋友之情開始產生了變化。
他曾經不止一次想過跟她交往的可能,也好幾次要說出口,可惜每次羽茵總說出讓他鎩羽而歸的話,結果總是不了了之。
在那之後,他的感情生活也一直留白。他以為是忙碌的工作和藝人的身分讓他沒空也少了機會,卻沒想過或許是他心裏早有了人,無法再容納其他人進入。
沒錯,他對羽茵的在意真的過頭,對她的感情早超越了朋友的界限而不自知,雖然他對外一直否認到底,卻騙不過自己——他好像真的愛上了他的青梅竹馬了。
「要橫刀奪愛嗎?」
剛洗完臉的他問着鏡中的自己,但鏡中人一臉旁徨,閉口無言。
這真的是極難的抉擇,奪愛成功固然好,萬一失敗,肯定會讓兩人關係尷尬,他會不會就此失去羽茵這個相交多年的好友?
再說,如果她跟李再勝在一起真的很幸福,那他為了自己去搞破壞,又算得上是什麼朋友!
「唉……」
他一頭靠在鏡子上,真是難以抉擇啊!
心頭一團亂的他,有些無力地下樓,難得地家裏好像一個人也沒有,他只好自己在冰箱隨便找了點吃的填填肚子。才剛吃飽,門鈴就響了。
「哈羅!」
門一開,容光煥發的羽茵舉手和他打招呼。
「嗯,進來吧。」看到她那麼有精神,他更無力了。
「你怎麼了,看起來無精打採的?」
羽茵跟在他後頭進屋,看着一向精力十足的他垂着雙肩、失魂落魄的模樣,還真是不習慣。
「沒什麼,沒睡飽而已。」他找了個理由搪塞,領她到沙發上坐下。「你不是說有急事找我,是什麼事?」
「嘿、嘿……」
她古里古怪地瞅着他笑,讓他突然覺得有些毛骨悚然。
「幹麼?」他不由自主地往沙發里縮了縮。「你知不知道自己的表情很像食人魔啊?」
「去!什麼食人魔,我可是有好事找你耶!」
她瞪了他一眼,但隨即恢復笑容,從斜背的大布包里拿出一張照片遞給他。
君戎看了一眼照片,是個長相清秀,看起來十分乖巧的年輕女孩的普通生活照。
「什麼意思?要我幫忙介紹進經紀公司嗎?」他想得到的只有這個了。
「不錯吧,要當模特兒也夠格了。」羽茵得意地咧嘴一笑。「別說做朋友的都沒想到你,我介紹這個女孩子給你當女朋友吧!」
君戎覺得自己的腦袋好像被人拿鐵鎚重擊了一下,響了好大一聲。
這——這是老天爺故意給「後知後覺」的他開的大玩笑嗎?真是沒人性哪!!
「不要。」他幽怨地把照片往茶几上一擱。
「為什麼?這一型的明明就是你的菜嘛!」羽茵以她對君戎的了解來分析。「這個女孩子是再勝朋友的妹妹,是個幼稚園老師。我跟她聊過好多次了,她還是你的影迷呢!不但人長得漂亮,身材又棒,最難得的是她個性乖巧,一定可以讓你吃死死,我保證你們一定合得來!」
「不要。」
「先見一次面再說嘛!」
「沒興趣。」
「別這樣嘛,我都答應人家了!!」她開始用盧的。
「又不是我答應的。」
「哎喲,賣我個面子嘛!!」
「我才要求你饒了我。」
「真的不去?」
「真的不去。」
「絕不后海?」
「絕不——」
君戎話說到一半突然停頓,愣了愣,才看清楚羽茵手上晃呀晃的照片里不是別人,就是他,而且還是他年少輕狂頭一次喝醉酒,脫得精光被羽茵故意拍下的出糗裸照。
「你又把這張照片拿出來幹麼?!」他紅了臉,心裏有不好的預感。
「幹麼?」已經向對方拍胸脯保證的羽茵,半開玩笑地威脅他:「如果你不去,那我只好拿這張照片去『嚇人』,看看能不能讓對方死心嘍!」
他背脊冒出冷汗。「你開玩笑的吧?」
「你說呢?虧我們還是十幾年的朋友,我難得求你一次,你卻三番兩次拒絕我,連我挑的相親對象也看不順眼,簡直就是瞧不起我!我這個人就是心眼小,你那麼不給我面子,那我——」
「我去就是了!」
他一說完,故意耍狠的羽茵也馬上收起照片,笑咪咪地頻頻點頭。
「對嘛,男人就是要乾脆。」
君戎拿她沒轍,夏是又嘔又氣。
「我看你乾脆改行當皮條客算了!」
羽茵笑嘻嘻說:「沒辦法,只有我一個人幸福實在過意不去,一定要看到你也幸福,我才算是真幸福。所以嘍,忙完了選舉,我現在忙着當紅娘,來為我的麻吉牽紅線嘍!」
幸福……
「羽茵,你現在真的覺得快樂?你和李再勝在一起很開心嗎?」
「當然嘍!我現在忙着為民服務,日子過得可充實呢!」
看着她甜美的笑容,君戎心裏的旁徨、猶豫,一下子煙消雲散了。
沒錯,只要羽茵過得幸福快樂,他一個人獨自心痛又算什麼呢?
他決定了,他要把自己的情意永藏心頭,默默做她的守護天使、一輩子相知相惜的摯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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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文祥放下繁重的公事,專程到駕訓班來接考駕照的寶貝女兒。
看着羽茵垂頭喪氣地朝停車場走來,他滿心不舍,準備要說些什麼國父革命幾次才成功之類的話安慰她,沒想到她一走近,突然抬頭、笑容滿面地高舉雙手比出個「V」字。
「考得怎樣?」他實在很難從表情豐富的女兒臉上看出答案。
「嘿、嘿,當然過嘍!不看看我是誰的女兒。」
文祥寵溺地拍拍女兒的頭。「對、對,你最厲害,瞧你得意的呢!怏上車,老爸請你吃大餐慶祝。」
「好!」
一上車,羽茵馬上拿出手機,飛快按了組號碼。
「喂?我告訴你,我考上駕照嘍……對吁,隨便考考就上了。我爸說他要請吃大餐慶祝,一起來吧……不能改天嗎?噢,好啦,改天再敲你一筆大的,不說嘍!」
文祥看女兒「啪」地一聲合上手機,嘟着小嘴,一副被人欠債不還的模樣。
「怎麼了,你那個立委男友沒空是嗎?」
「啊?不是啦,我剛剛是打給君戎,不是再勝。他說今天要跟我介紹給他的那個女孩子共餐,改天再幫我慶祝。」
羽茵解釋完,一臉不是滋味地跟開車載她的父親抱怨起來。「那傢伙以前就算交了女朋友,還是讓我有求必應、隨傳隨到,現在有異性沒人性,眼裏只剩美眉了!」
文祥笑睇了女兒一眼。「他為了別的女孩子拒絕你,感覺很不好吧?」
「當然。」她雙手環抱胸前,用力點了點頭。「真沒義氣!我談戀愛的時候也都沒忘記他呀!就像那次去大陸,本來看看他就要離開的,但是他說他一個人無聊得要命,我就留下來陪了他五天,連錯過再勝生日都不管。還沒說再勝三番兩次為了我跟君戎感情太好的事跟我鬧脾氣,要我跟他保持拒離,我還說要我為了男友拋棄青梅竹馬辦不到,他受不了就別跟我在一起。我真的很夠朋友吧!」
「也就是說,立委男友和君戎,如果兩者你只能擇其一,你會選擇君戎?」
「當然。」她理所當然地回答:「幾個月的愛情怎麼比得過十幾年的友情。」
「呵,話不是這麼說,這兩種感情原本就不能拿來相提並論。如果你真的很愛一個男人,別說是十幾年的友情,就算是要跟養你二十幾年的父母斷絕往來你都願意。如果你會為了君戎和男友分手,那只有一個可能,就是你並沒有想像中的那麼愛那個男人。」
「是嗎?」她微微聳肩。「別人怎樣我是不知道,不過我才不可能為了一個男人拋棄父母、朋友,那是因為我比較理智,不代表我不愛我男友吧?」
文祥微笑反問:「那,為什麼你頭一個想一起慶祝的不是男友,而是君戎?」
她愣了愣,隨口說:「那是因為君戎的電話我記得最牢嘍!」
「應該是君戎在你心裏的排名遠勝過男友吧?」
她笑說:「怎麼可能!當然是最愛的人排第一嘍。」
「對啊,所以你會為了君戎放棄男友,那在你心裏排第一的到底是誰?」
「是——」
羽茵張口結舌,簡單的腦袋因為父親一而再的問話變得混亂,亂到她一下子理不出頭緒。
「其實我問過你不只一遍了,你是真的喜歡李再勝,還是因為有個條件不錯的男人主動追求,你就理所當然地接受?老實說,我聽你提他的政見,聊起那些一起努力將他拱上立委寶座的夥伴,還遠比你談起他這個人還多。感覺起來,你們比較像是為了理想一起打拚的同伴,不像是情人。你,喜歡的真是他嗎?」
文祥的分析讓羽茵悶了。跟男友交往的期間,剛好碰上他要選立委,她跟男友幾乎全在競選總部「約會」,而她的個性也不是那種會撒嬌賴着男友跟她單獨相處、說甜言蜜語哄她的女生,兩人之間的確是少了幾分浪漫。
說真的,如果男友是梁山伯的話,她應該是還沒愛他愛到願意學祝英台陪他去當蝴蝶,對男友的在意與心動,的確也沒當初愛上麥克時那麼強烈。但,如果說這不算戀愛,那她這幾個月都在幹麼?
「感情——是需要培養的嘛!」她想了好久才想出一個答案。
「好吧,那你不如閉眼試想一下,假設君戎和你男朗友死掉,哪一個最讓你心痛?」
羽茵擠眉弄眼地扮鬼臉。「那麼觸霉頭的事我才不做哩!」
「唉,有時候人就是不懂得珍惜眼前人,非得等到失去才後悔當初。你談感情老是憑感覺、橫衝直撞,我勸你最好停下腳步,認真看一看自己的心吧!」
文祥盡了做父親的責任勸她,至於這個個性獨立、主觀意識太強的寶貝女兒,到底聽不聽得進他的分析,那也只有聽天由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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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戎!」
羽茵從惡夢中驚醒,一張臉都嚇白了。
今晚父親出差不回家,男友又有政黨會議要開,閑來無事的她決定乾脆早早睡覺,沒想到卻作了一個讓她連醒來都止不住淚水的恐怖惡夢。
她夢見君戎病重,握着她的手,咽下了最後一口氣。
發現自己身在床上,不是醫院,羽茵這才鬆了口氣。但一想起夢中情境,她還是忍不住打哆嗦,全身發毛。
「君戎不曉得在幹麼?」
雖然是夢,她心裏還是有些忐忑不安,更怕自己作的是「預知夢」。一想到這,她心底一陣酸,淚水又掉個不停,也不管現在是凌晨一點多,君戎到底睡了沒,擔心地打手機找人。
「喂?」
電話那端傳來君戎帶着濃濃睡意的聲音。好不容易今天提早收工,十一點就能上床睡,本來想對着擾人清夢的傢伙罵上幾句,一看來電顯示是羽茵家的號碼,他才作罷。
「嗚……」
聽見他安然無恙的聲音,羽茵安了心,忍不住喜極而泣,倒是把還懶懶躺在床上的君戎嚇得彈坐起來。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他記得祥爸要去德國出差一個禮拜,所以王家現在就只有她一個人。
「嗚……好恐怖!我——」
「別怕,我現在立刻過去!」
一聽見她哭了,君戎一顆心整個揪緊,急得只想立刻飛到她身邊,沒等她說完就結束通話,起床更衣出門。
「羽茵?」
飛車趕至王家的他直接開門進入,一看見穿着睡衣從卧室來到客廳的羽茵,馬上快步到她身邊。
「你真的來了?」
她十分感動,更有些無法置信。她不過就是作個夢……
「你哭成那樣教我怎麼能安心!」他惶惶不安地輕把住她的雙肩。「難道——李再勝也是Gay?」
「啊?」
羽茵傻傻地瞪大雙眼,呆了兩秒才會意過來,忍不住笑了起來。
「你還好吧?」又哭又笑,情況好像比上次嚴重。
「不是你想的那樣啦!」瞧他真的很緊張她,羽茵連忙否認他的猜測。
「我還以為你真的那麼倒霉呢!那你半夜哭成這樣,到底是發生什麼事了?」
「呃,其實是……」.
羽茵未語臉先紅。雖然理由有點丟臉,但他人都跑來了,她也只能照實說,被笑就算她活該嘍!
「什麼?你哭成那樣是因為夢見我死了?!」君戎鬆了口氣,也實在是啼笑皆非。「小姐,你都幾歲的人了,夢境和現實還分不清啊?半夜接到你哭的電話,會害我心臟麻痹耶!」
「又不是我願意的……」她一臉赧然。「都怪我爸昨天講那些話,才害我作惡夢的。」
「祥爸?」他聽不懂。「他說了什麼會讓你夢見我死翹翹?」
「就——」
對着君戎那張離她不到十公分的俊朗臉龐,羽茵臉一紅。就算是當成玩笑,也實在不好意思向他轉述那番話。
「就怎樣?」她吞吞吐吐的讓他更好奇了。
「就——就聊他某個朋友的朋友,開個小刀卻死了嘛!」她心虛地敷衍帶過。
「那跟我有什麼關係?明明就是你亂作夢,還拉到祥爸,就是愛牽拖!」
她不服氣地噘起小嘴。「真的是他害的嘛!你都不知道那個夢有多恐怖,從你拉着我的手交代遺言開始我就一直哭,哭到醒了眼淚還停不了。你看,我的眼睛都哭紅了,還有點腫腫的呢!」
「還真的耶!」他捧着她的臉細看,笑笑說:「好啦,至少由此可知,我在你心裏還挺重要的嘛!」
望着他溫柔的笑臉,羽茵莫名地臉紅心跳,被他觸碰的臉龐突然有股觸電般的感覺,還有一種不曾有過的心慌意亂。
「你少臭美了啦!」她心虛地閃避他的撫摸。「我只是一時感動。」
「意思是我的『遺言』讓你太感動嗎?那我一定是說——」君戎頑皮地握起她雙手,輕咳兩聲,說話有氣無力地演起來。「羽茵,在我死之前,有一件事我一定要跟你說,其實我一直深愛着你。遺憾的是,我默默地守候了你一世,到死你都沒發現我對你的感情。但是我對你沒有一絲埋怨,因為只要你過得幸福,我也會覺得幸福。我愛你,至死不渝。」
一股熱氣「轟」地直竄羽茵的四肢百骸。
要死了!她這輩子還沒聽過任何男人對她說過這麼肉麻,但又真的有夠感人肺腑,讓她雞皮疙瘩爬滿手臂的甜言蜜語呢,就算這是從君戎嘴巴里講出來的玩笑,還是害她心頭一陣小鹿亂撞,心動的感覺似乎比對着男友還強烈百倍。
完蛋了!在她面前的明明是艾君戎,是從小和她打鬧到大的哥兒們,她怎麼會對自己的死黨有這種感覺?一定是睡昏頭了!
「被我感動了吧?」君戎乘機半開玩笑地試探。「有沒有一咪咪愛上我的感覺呀?」
「有,有很想拿刀砍你的感覺!」她硬是不承認,大打馬虎眼。「你要是在我夢裏發這種花痴,沒病死也被我槌死!我這個人是心地善良,就算夢見一隻狗死掉我也會哭的。」
她的答案讓君戎有些失望,但還是故作輕鬆地笑說:「是,你感情豐富、淚腺發達,至少我死後不伯沒人哭墳,還可以省下一筆請孝女白琴的錢呢!」
「呸、呸、呸,童言無忌!」羽茵白了他一眼。「才剛給你介紹新女友就咒自己死,你是存心讓我對不起人家啊?」
「至於這點,我得先跟你說對不起。昨天我約了對方,就是談這件事。我對你介紹的那個女孩子沒感覺,只能做朋友。」
「原來昨天你說不能取消約會是因為這個?」
「嗯。抱歉,讓你這個紅娘第一次牽線就失敗了。」
「算了,你不喜歡也沒辦法。」
羽茵十分詫異,當初自己一頭熱地介紹,現在失敗了,應該感到失望才對,可是在她心頭不僅沒有半點挫折感,竟然還隱隱有着喜悅浮動,好像這才是她希望的結果。
好奇怪,她今晚到底是怎麼了……
「對了,李再勝真的選上了立委,我還沒恭喜你呢!」君戎大方地說:「那麼多人投票選擇他,或許他真是個人才,是我看走眼了。恭喜你,順利的話,你將來可是個官夫人喔!」
「誰稀罕當什麼官夫人,我當初支持他競選又不是為了這個。」
「我稀罕呀!」他皮皮笑說:「以後我萬一接了汽車罰單,是不是可以請你拿給李再勝註銷,耍一下特權?」
「耍什麼特權?你找死喔!」
羽茵開玩笑地槌了他胸口一記,兩人又像往常一般笑鬧起來。
可是,她在心裏偷偷比較了一下,卻發現自己費了那麼多心力輔助男友當選,還沒有比知道君戎沒和她介紹的對象來電時雀躍得多。
怎麼會這樣呢?她……是不是真搞錯了些什麼?
笑容之下,羽茵的心真的茫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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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男友選上立委以後,羽茵又開始了一份新工作,那就是「立委助理」。
接到打來哭訴請願的電話也就算了,更多的是因為政治立場不同,故意打來就破口罵起祖宗八代的,但她都得和顏悅色、一一安撫,掛上電話才可以對着空氣回罵人家祖宗十六代。
為了替下一次立委選舉鋪路,她三天兩頭就得幫無法分身的男友趕些婚喪喜慶、送紅白包,偶爾還得應主人要求上台高歌一曲;或者天天泡茶、泡咖啡給閑來無事到辦公室串門子的其他委員助理喝,美其名是替各人主子打好人際關係,其實是大家一起聊聊是非、談談立院八卦罷了。
所以嘍,這立委助理的職銜明明聽起來很不錯,但羽茵總覺得自己好像只是個「高級」小妹。男友放給她的權力太少,她只能「打雜」,和當初想像中可以終日為民服務的情形實在是相差太多。
尤其是她這個立委助理天天報到,她的立委男友卻三兩天才來「蜻蜓點水」一下,又不說他到底在忙什麼大計劃,更讓她好悶。
「今天又不來了嗎?」
羽茵懶洋洋地趴在桌上,側頭看着這些天來她整理的選民請願書和其他資料,都堆得半人高了,偏偏找不到人處理,急性子的她越看越火大,再也忍不住,乾脆撥電話找人。
「喂?」
「還喂?」她沒好氣地說:「不管你現在人在哪裏,限你一個小時之內回辦公室,否則——」
羽茵話還沒說完,辦公室的門突然被推開,李再勝就這麼走了進來。
西裝筆挺的他隨手關門,一派悠閑地來到羽茵身邊,俯身就要吻上她的右頰,卻被她躲掉。
他眉一皺。「怎麼了,今天火氣那麼大?」
「我今天的火氣算小了。」她不悅地回應男友。「你老是不見人,到底在忙些什麼?公文都堆——」
「我這不是來了。」他語氣有些不耐煩地打斷她的話。「我知道你這個人做事認真,但有時候實在太過認真了。」
「認真的女人最美,你不是說過就喜歡我的認真嗎?」
他微笑搖頭,沒打算反駁她,算是退了一步。
「喏,這些文件和請願書都是這幾天累積下來的。」
羽茵把一大疊卷宗放在他桌上,再勝坐下來看不到一分鐘,就把卷宗又擱在一旁。
「羽茵,待會兒陪我參加一場企業界餐會。呃,你這身打扮不行,我先載你回家換衣服吧!」
「又是餐會?這是你幾天來第一次進辦公室,結果待不到十分鐘又要離開?那些文件你都還沒處理呢!」
「都是一些無關緊要的小事嘛!」
「小事?」羽茵聽了十分不滿。「你到現在只參加過一次院會,還為了跟民生利益根本沒啥關係的雞毛蒜皮小事,咄咄逼人地逼哭了一個年紀比你爸還大的政務官。至於競選前你開出的政見,更是一樣都還沒着手執行,更別提實現,你當初那股為民服務的熱忱都到哪去了?」
他不以為意地笑說:「呵,你真是天真得可愛,立委又不是慈善事業,多少也是以『營利』為目的。再說,我好不容易選上,當務之急當然是鞏固自己的勢力,多結交一些在政界、商界舉足輕重的『益友』嘍!光這些就夠我忙了。」
「那你開出的政見呢?」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所聽見的。「你就不怕沒實現,將來選民不再支持你嗎?」
他一臉毫不在乎地說:「你還不懂官場生態。所謂的政見,有幾個人在當選後會全部做到?提歸提,口頭上說說、沒通過就算了,何必去做那些吃力不討好的事?只要在受全國矚目的話題上露面,讓選民對我有印象,認為我有在做事就夠了。最重要的是拉攏政商關係為將來鋪路,所以你也要多認識一些企業家夫人和官夫人——你要去哪裏?!」
「去找個洞鑽啦!」
沒等男友說完,羽茵已經快氣炸!
沒料到他真的被君戎說中,也是個說一套做一套的虛偽政客,完全不是她所認定的「清官」,再度證明她沒有看男人的眼光,她火大地當場撂下一句話,便拂袖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