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雖然她總說只要是他做的東西她都愛吃,但人總是有喜好的,叫她說她也說不出個所以然,所以楚舟越開始有意地留意起她的喜好,慢慢試探,一點點掌握。比如說同樣是苦,比起抹茶的苦,紀如璟就比較喜歡巧克力慕斯的苦,乳製品的酸和果酸她也比較喜歡後者。
就這樣靠觀察她細小的反應推斷,然後嘗試改變口味,一來二去他逐漸掌握了一些竅門,這次的蛋糕也是按照之前的經驗為她量身訂做的,是他最新的得意之作,如果她沒有這種反應,他還真的不免要失望呢。
【第五章】
吃飽喝足后,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又聊了會天,窗帘已經拉起,午後的陽光打在三角鋼琴上,琴面黑亮如鏡,閃閃發光。
紀如璟活動了下手指,對他笑笑,走去了琴那邊。
楚舟越知道她的休息時間已經到了,打也打過了,鬧也鬧過了,紀如璟深吸口氣,再坐到琴邊,她臉上一掃之前的嘻笑,變得無比的沉靜。
先是每次開始必備的活動手指的練習曲,雖然已經這樣看過很多次,但每次楚舟越還是會覺得賞心悅目,不是聽,是看,比起那聽過無數次的枯燥音階,他更樂於欣賞紀如璟一雙手在琴鍵上快速跳躍的畫面。
有的時候她有點呆,但那決不包括她在彈琴的時候,黑白的琴鍵,靈活的雙手,金燦燦的陽光,真是怎麼都看不膩,然後紀如璟又彈了幾道難度不大的曲子,最後才是她真正在練的,這樣一開始,不到晚飯時間她是不會停下的,就算這會叫她,她也不會有反應。
楚舟越乾脆倚在沙發上靜靜地看着,看的累了就閉上眼睛靜靜地聽,有時睡著了,可醒了還是那首曲子,於是也不覺得有什麼突兀,只是睜開眼繼續看着她而已。
多少個下午,他們就是這樣在一起,雖然無話的度過,可楚舟越認為,這是棒極了的一天!
陽光隨着時間的流逝慢慢變幻着色彩,然後暗去。
一道曲子結束,紀如璟呼了口氣,沒有再繼續。
琴架上有杯紅茶正騰騰冒着熱氣,楚舟越就在琴邊,手上同樣拿着一杯紅茶。
「哇,你這杯茶未免來的也太是時候了吧。」正好覺得口渴呢,紀如璟拿過來喝了幾口。
「不是來的是時候,是我神機妙算。」
哼,想也知道,每次她都是這個時間渴,停一下去找水,次數多了他都記下來了,她這個人也未免太有規律些了吧?而他,也未免太細心些了吧?
「說得好像你來這就是為了伺候我似的。」
「不然呢?我接下來還要去做晚飯,因為你會再彈兩個小時后就餓了。」
「不然……」紀如璟大嘆口氣,無力地趴在鋼琴上,琴鍵發出了難聽的琴音,「不然也沒別的可能性了,拜託你不要對我這麼好可不可以,這會很危險耶!」
「為什麼危險?」楚舟越問她。
紀如璟沒聽出他聲音中的緊繃,想都沒想唉聲嘆氣地說:「當然危險啊,這樣要是成了習慣我會離不開你耶。」
「為什麼離不開我會很危險?」
「我時常要出國什麼的,吃不到店裏的蛋糕啊,一旦習慣成自然,那種日子我可怎麼受得了!」
就像這次,萬一她的選拔賽過了,之後還有更長的準備期,要在維也納待好長時間,身體已經習慣了練習時的空隙吃「楚糖」的蛋糕,形成的規律很難改耶,更別提除了蛋糕外,還有吃有喝,有一個人靜靜地陪着她。
「你真的很捨不得我的蛋糕耶。」楚舟越看她沮喪的樣子,不免覺得好笑,但那笑容中又摻雜了些不易察覺的苦澀。
「哼,隨你怎麼說好了。」
「我看乾脆這樣好了,等你成了有名的鋼琴家,賺很多很多的錢就顧我當你的保姆,以後你去哪我就跟到哪,專門給你做蛋糕,給你做飯,收拾屋子,端茶倒水。」
紀如璟好笑地抬眼看他,「真的?我倒是沒意見喔,這搞不好對我來說,還真是個努力的動力,可萬一我真的出了名,賺了大錢,你到時打退堂鼓可怎麼辦?你堂堂一個大男人,可就要像個老媽子一樣跟東跟西的,連點自己的時間都沒有了,你不覺得委屈?」
「那有什麼可委屈的,這也是工作嘛,我這麼全能的老媽子,價位可是很高的!」楚舟越毫不示弱,「有一天你開世界巡迴演奏,我就跟着你滿世界跑,等錢賺夠了就在當地開‘楚糖’的分店,慢慢地,我也成了在全球都有生意的大老闆了,這不是很美好嗎?」
「你是打算賺我的錢,然後發展自己的事業喔,吃軟飯的傢伙。」紀如璟大笑起來,想想倒還真不是不可能的事,就越發覺得好笑了。
「胡說,明明一直是你在吃我做的飯。」
「對啦對啦,我就是愛吃你做的飯,就是愛跟你在一起,就算出高薪顧你跟着我滿世界跑也值得!」紀如璟笑得合不攏嘴,「這麼說來,我們兩個的光輝未來全在我的身上了,我一定得變成一個足夠大牌的鋼琴家才行,才能賺那麼多的錢養我自己,再幫你開分店。」
那該是多麼有意思的生活,說著再也控制不住,笑得她肚子都疼了,肩膀一顫一顫的好難受。
楚舟越也跟着笑了起來,笑得很有些無奈,取笑他真的很有成就感嗎?看她開心的。
但是如果他說,他也不全是在開玩笑,不知道她還笑不笑得出來呢?
選拔賽那天,楚舟越特別向小梅請了個假,天還沒亮就到店裏做出當天要用的蛋糕、麵包,等大家都來上班,就換了身衣服出門了。
那天比賽選手的出場順序是當天抽籤決定的,楚舟越怕錯過紀如璟的出場,早早就到了會場,結果他發現自己來的竟然還不算最早的。紀如璟說得太謙虛了,這比賽雖說是選拔賽,但絕不是沒人看的,光是他到的時候,等在會場外的人已經不下百號。
比賽真正開始時,觀眾席幾乎沒有空位了,紀如璟給他的票是中間靠前的位置,能把台上看得很清楚。
他本來只當自己是來聽演奏會的,但坐下沒多久就知道,在場的門外漢似乎並不多,從他周圍的人交談中就能知道,對方不是音樂學院的學生就是老師,不然也是選手的家人,幾乎都對這比賽很了解,雖然以前也聽過不少音樂會,但對於音樂界的賽事他就真的不了解了。
比賽一開始,周圍議論的聲音就小了許多。舞台和觀眾席之間的位置坐着五位評審,舞台上只擺着一架鋼琴,選手上台時都穿着正裝,向評審和觀眾鞠躬后便坐下來演奏,每人演奏三首,結束后評委可以發問,之後選手離場換下一個人,沒有司儀,評委也不會當場打分。
對於楚舟越來說,只要選手不犯太大的錯誤,他覺得每個人都彈得很好,也分不出好壞,但周圍的人則會清楚地在選手出場和結束時做出議論,他覺得自己倒有點像是來上課的了。
就在比賽進行到快一半時,楚舟越眼前一亮,台上一襲鵝黃長裙禮服的紀如璟出場了,她臉上沒什麼表情,不像有的選手很明顯能看出在緊張,也有的在強顏歡笑,但她只是嘴角勾着一個自然的弧度,讓人覺得不是在刻意的討好評委,看來她對這樣的場合已經很習慣了。
在她向觀眾鞠躬時,楚舟越總覺得她似乎是往這裏看了一眼,不知怎的,自己就笑了一下,然後覺得真是傻透了。
「這不是紀如璟嗎?」一直在他身邊發表評論的那個女人有些興奮對她旁邊的女伴說:「她是我的學姐耶,我們還是同一個教授呢。」
「好像聽過這個人啊。」
「我們教授可是把她當寶呢,總是跟他班上的學生說紀學姐如何如何好,好像還在維也納開過沙龍獨奏喔,很了不起吧!」
「是喔,她也來參加比賽了,這麼說來好像剛才也有不少厲害的人出現,這屆的選手水準很高呢。」
「那當然,就算沒有得到最後的冠軍,只要通過選拔賽進入決賽就已經是很不得了的事了,因為那說明自己至少已經是亞洲十強了啊。」
亞洲十強?這楚舟越倒是沒細想過,原來如此,紀如璟正在做的是登上亞洲鋼琴家的頂端。
台上,紀如璟已經開始演奏,那兩個女生也收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