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說是要訂婚啦,可是一起去見過玟心的外婆之後都過了兩個禮拜了,她卻再也沒聽炎煜提過訂婚的事。
“唉……”
輪到骨科實習的玟心在護理站裏邊做着酒精棉球邊胡思亂想,一下子猜測著炎煜會不會是見她家窮到門開開小偷都懶得進來的情況,開始後悔;一下子又懷疑他那天只是一時心血來潮隨口說說,她倒像個傻瓜認真起來了,心裏七上八下的。
唉,怎麼有種被人牽著鼻子、不曉得會走到哪裏去的感覺啊?
“Miss白,恭喜你了!晚上我會參加的。”
“啊?”
看到骨科主任跟她打招呼,玟心才緊張得立正站好,又被他的話弄得一頭霧水,想開口問,主任卻已經帶著一票實習醫生威風凜凜地去巡房了。
“啊,玟心,恭喜了,晚上我一定會去飯店的!”
又一名同科學姊抱着一袋X光片跑過護理站時跟她道喜。一頭霧水的玟心還沒開口問,人家就急急衝進了電梯忙着送片去了。
“她要去飯店幹麼跟我報備?這是整人遊戲嗎?”
玟心搔著頭自言自語,遠遠的又看見骨科主治醫師畢維邦掛著一臉笑朝她走過來,開口就說──
“恭喜!”她乾脆搶在他前面說了。“你是不是要跟我說這個?”
維邦笑露一口白牙。“對啊,不過看來我好像不是第一個向你道喜的人了。”
“到底大家在向我恭喜什麼?”她一臉納悶。“我做了什麼事了嗎?還是你們大家聯合起來要整我?”
“什麼?原來連你都不知道啊?我還在想說炎煜怎麼那麼沒義氣,這麼重要的事竟然叫我自己去看佈告欄,沒想到連你這個‘女主角’他都還沒說……那你們今晚在麗致酒店訂婚是真的還是假的?該不會是那傢伙一時玩心大起所開的大玩笑吧?”
“訂婚?!”玟心瞪眼詫呼。“你說炎煜他在醫院佈告欄上張貼今晚要跟我訂婚的消息?!”
“沒錯,還貼了好大一張,站在十公尺外都看得一清二──”
不等他說完,玟心便衝去坐電梯下樓,直奔佈告欄。
“天哪……”
不看還好,一看她的臉立刻染成玫瑰紅。兩公尺寬的佈告欄幾乎全被一張超大size的鳳紋紙貼滿,上面全是炎煜龍飛鳳舞的筆跡。
訂婚儀式的時間、地點寫得一清二楚,邀請的對象是所有看到這張佈告的人。她明明說過訂婚時只要少數幾個至親好友到場為證,免得走漏消息,她在院裏實習會超尷尬的;現在他卻來這招,簡直是昭告天下嘛!
她嘟起小嘴。“可惡,竟敢給我來這招‘先斬後奏’!”
“鈴……”
來電鈴聲響起,她一看來電顯示是炎煜的手機號碼,劈頭就先問他人在哪裏。
“我在院長室啊,玟心,你──”
玟心沒等他說完就切斷通訊,兩分鐘后她人已站在院長室門口。
“炎煜你──”
她一開門,才說了三個字就被人封了唇。
炎煜邊吻邊將她抱進門內,完全不怕突然有人經過會看見這火辣的一幕。
“看見佈告欄了?”
他將門關上,兩手抵著門板將玟心局限在他雙臂之間,唇角眉梢全露著頑皮笑意。
“看……看見了……”
玟心被他突如其來的熱吻搞得面紅耳赤,氣都快接不上來。
“很驚喜吧?”
她調勻了氣,嬌嗔地瞪了他一眼。
“是驚嚇才對吧?為什麼你都沒問過我意見就去貼那種佈告?這下子大家全知道我們兩個在交往的事了,我說過我不想──”
“做我女朋友是一件很丟臉的事嗎?”
他逼視的灼灼目光讓她乾咽了一口氣。“當……當然不是。”
“那為什麼我們得偷偷摸摸地發展‘地下情’?我喜歡你,我想讓全世界都知道,我想在醫院時也能光明正大地去找你吃飯、聊天;我希望那些想用眼睛剝光我的女人全知道我已經死會了,別再盯着我流口水;我不想讓其他跟我一樣品味異常的男人以為你沒有男友,繼續追求你;我不要你在醫院裏一見到我就閃,還不准我把眼光停留在你身上超過三秒,也不許直接喊你的名字──啊,反正我就是要讓所有人都知道我們已經是一對,不準別的男人再打你的主意啦!”
玟心大概明白了,約莫是前天那個實習醫生不死心又送她花的事傳到了這個醋罈子耳中,才讓他有今日的驚人之舉吧?
瞧他咄咄逼人的霸氣與妒意,和他敢於邀約全院所有人見證的勇氣,全都說明了他對她的堅定情意。想到自己稍早前還在擔心他遲遲不再提訂婚的事,簡直就像傻瓜一樣,而為了旁人的看法逼他做自己的“地下情人”,也好像太委屈他了。
“算了,反正我沒一次說得過你。”她彎唇淺笑,伸指點了點他鼻心。“不過……什麼叫做追求我的男人跟你一樣‘品味異常’?你不說清楚,今晚你就準備去跟空氣訂婚吧!”
“嘿、嘿……”
炎煜乾笑幾聲,臉龐掛上幾條黑線,他剛剛真的說出“實話”了嗎?這下他可得使出渾身解數哄人了!
一個月後
完美達成了今天排定的最後一個手術,炎煜踩着輕快的步伐開車離開醫院,滿心想着在家等他共進晚餐的玟心,整個人神采奕奕的,一點也看不出來已經密集工作十六個小時了。
“炎煜!”
一回到家,早他一步下班的玟心已聞聲來到玄關處等着他,手握著一封信,表情顯得十分惶恐不安。
“怎麼了?”
換上拖鞋,他伸臂攬着她走向沙發。
“有人寄勒索信給你!”一坐下,玟心馬上將手中的信遞給他。“是電腦打字,也沒署名,可是對方寫明要你匯二十萬到他指定的帳戶,不然就要對──”
“對我不利?”炎煜滿不在乎地掀唇一笑。“老套了,現在缺錢缺瘋了的人越來越多,老想不勞而獲,不用理他。”
玟心皺著眉。“真的可以不理嗎?”
他伸手捏玩着她肉肉的下巴笑語:“這種信從我阿公時代就每年來報到了。那些無聊人士好像覺得我們開醫院的就活該讓他們勒索著玩一樣,想到就寄個幾封來打招呼。我們的原則是一概不予理會,也沒發生過什麼事,用不着擔心。”
“真的嗎?”玟心總覺得不安。“可是萬一對方真的是什麼凶神惡煞呢?如果他收不到錢真的對你不利……”
他咧嘴笑問:“那你到時敢不敢跟我冥婚──哇哦!”
玟心狠狠捶了他胸口一記,氣呼呼地嘟起小嘴。
“人家是真的在擔心你,你卻老是不正經!你敢再說一次那種話,我就一輩子都不理──”
她的唇被炎煜在瞬間牢牢密封,狠狠吻得她一陣天旋地轉,幾乎快喘不過氣來。
“我答應你,我一定會和你一起長命百歲,別生氣了?”
他像小狗似的以鼻磨蹭她的鼻子,好一陣子才逗笑了她。
“答應我,把勒索信拿去警局報案,叫他們派人保護你。”
一想到歹徒信中的威脅字句,玟心怎麼也無法像他一樣不當一回事,就是覺得有不祥的預感。
“用不着那麼大驚小怪吧?我又不是第一次收到這種信了。”他笑瞅着她說:“早在你跟我嘔氣、醉倒在麗致酒店那天之前,我就收過勒索信了;那時候我找不到你,還擔心過歹徒會綁架你來勒索我,維邦才笑我是自己嚇自己,這會兒倒換你反應過度了。”
她微噘起唇。“畢醫生說得沒錯,笨蛋才綁我這個窮鬼,是你想太多了,你是真的反應過度,但我可不是。”
他莞爾一笑。“是喔!”
“我不管。”她固執地盯住他雙眸。“答應我,就算只有億萬分之一的可能,我也不要你有任何受到傷害的危險。你要是出事,我可能會發瘋詛咒世界毀滅喔!”
“知道了,全聽你的就是。”
他寵溺地將她擁入懷中,吻平她愁皺的眉紋。
她的氣話勝過任何甜言蜜語,甜入他心窩。
看來為了不讓她發揮百分百的烏鴉嘴功力而導致世界末日降臨,他這條命可得好生保管着才行嘍!
北上參加完心臟學會的研討會議,又應邀到一所醫學院演講,再加上滿滿的聚會行程,炎煜回到住宿的飯店休息時已經是凌晨一點了。
洗完澡,看着手中卡地亞的訂婚戒,他疲憊的臉龐流露出幸福笑意。
經歷了一大堆的爭吵與誤解,他總算是讓玟心心甘情願在眾人見證下戴上了訂婚戒指。再兩個月後她即將畢業,也將成為他的妻子。
“不曉得她睡了沒?”
他忽然很想聽聽她的聲音,從公事包拿出手機才發現自己在演講前就已關機。一開機,他還沒來得及按下號碼,鈴聲就先響了起來。
“喂?”
“羅炎煜先生嗎?”
“我是。”他認不出這陌生男子的聲音。“請問你──”
“你的未婚妻在我手上,想要她平安回到你身邊就別報警,立刻準備好一千萬,我會再連絡你交錢的地點。”
“喂、喂!”
是惡作劇嗎?
他忽然想起醫院最近接連收到的幾封勒索信,雖然早向警方報了案,但醫院樹大招風,被恐嚇是常有的事,他一向不放在心上。可是他“昭告天下”的訂婚宴招來了媒體記者,他和玟心的照片也上了報,萬一歹徒想綁架玟心來威脅他……
先前玟心和他吵翻,讓他找不到人的時候,他曾經擔心過歹徒會不會朝她下手,難不成這回成真了?
握著已無聲音的手機,炎煜不敢賭這只是一通詐騙電話,立刻狂撥家中電話與玟心的手機,卻是他最擔心的結果,完全無人接聽。
他打回醫院,確定玟心今天並沒有和人調值夜班,也沒跑去醫院宿舍,更沒回去找她外婆。不祥的預感在他心頭瀰漫,二話不說,他立刻打電話給熟識的警局局長,再打電話給京華和維邦,請他們先去他家確認,如果玟心不在便立即幫他籌措贖金,等他回去會合。
“玟心,你千萬不要有事……”
脫下浴袍換好衣服,炎煜一刻也不敢耽擱,立刻啟程返回台中。
在確認玟心真的失蹤並且被綁架之後,炎煜也已經準備好贖金了。
把贖金裝入藏有追蹤器的行李袋,放在綁匪指定的地點后,如警方所料,對方拿了贖金卻沒有同時放人,反而立刻又撥了電話再度勒索炎煜。
“可惡!好不容易把贖金殺到兩百萬,這會兒他又要八百萬,反正他不湊滿一千萬就不放人是不是?!那乾脆一開始就說好一千萬是不二價就好了嘛!”
大雨中,炎煜開著車小心翼翼跟在警車后。維邦已經陪着炎煜跟刁鑽的綁匪周旋了一夜,卻沒救出玟心,氣得直發牢騷。
駕駛座上的炎煜唇線緊抿,俊顏上彷彿凍了層霜,讓人完全讀不出他此刻思緒。
說了半天都沒人搭腔,維邦偷瞄了炎煜一眼,這才發現他雙手緊握著方向盤,十指關節都泛白了,彷彿隨時都想出拳撂倒誰一樣。他的外表雖然平靜,可是只要仔細一看,就可以瞧出他憤怒的雙眸幾乎快噴火,就像一座即將爆發的火山一樣危險。
警車持續追蹤著行李袋裏發出的訊號,往偏僻的山區開上去。一棟兩層樓的廢棄鐵皮屋被鎖定為綁匪所在地,大雨中生鏽的屋子旁儘是枯木與半人高的雜草,遠看更顯得陰森可怖。
驀地,天際劃過一道銀色閃電,霎時照亮了整座山頭,緊接着一聲轟隆巨響,一道迅雷不偏不倚地打中緊倚著鐵皮屋的一棵大樹,如利斧般將樹一剖為二,著了火的巨干砸扁了屋頂,火舌竄人屋內,二樓瞬間陷入了火海之中。
維邦看得瞠目結舌。“天哪──啊!”
炎煜再也鎮定不住,油門一踩立刻超過前導警車,速度之快嚇得維邦大叫一聲,差點以為車子要掉下山了。
“救命哪──”
一個長發著火的女孩子尖叫着跑出鐵皮屋,昏死過去,炎煜一停車便邊脫外套邊跑向她,立刻用外套撲滅她快燒得精光的頭髮。
“玟心?!”
心急如焚的他立刻將女孩翻轉身,卻發現是個陌生面孔,想也不想便起身要往屋裏沖。
“炎煜!”維邦一把抱住他。“危險,不要進去!”
“放開我!”炎煜像一頭髮狂的野獸,咆哮着想掙脫好友的鉗制。“玟心就在裏面,我要去救她!你放開我!”
“火燒成這樣,你進去不但救不了人還會枉送性命,你冷靜一點啊!”
維邦死命地抱住他,隨後趕上的警察也上前制止他闖入火場。眾人雖然通知了消防隊,但火勢實在猛烈,只能束手無策地看着鐵皮屋完全被火舌所吞噬……
漆黑一片的房間裏,炎煜坐在玟心平日所睡的床上,雙手緊抱着還留有她發香的枕頭,淚水不斷地滑落他疲憊且微冒青髭的憔悴臉龐。
從警局回來到現在已經過了一個多小時,他關掉手機,將電話切換到答錄機,什麼人的安慰電話都不想接,只想一個人傷心。
撲滅火勢后,火場裏只剩一具男性焦屍,他正慶幸玟心不在裏面,卻在屋內一輛未完全燒毀的車內發現了他準備的贖金,證明了警方的追蹤方向無誤,死者就是綁匪;而在醫院急救的那個女孩據查則是綁匪的女友,而且還是從他的醫院離職不久的護士。
這對年輕情侶會選擇玟心為下手對象,全是因為她有個身價非凡的未婚夫,才成了倒霉肉票。
“都是我害的……”
自責不已的他喃喃低泣。都怪他太高調地想將他和玟心的情侶關係公諸於世,才會讓覬覦他財富的歹徒選定了玟心。一想到警局局長下令叫人搜山時,神色凝重地要他有心理準備,玟心可能早被綁匪撕票,他的心便痛如刀割,因為他知道,那是最大的可能。
“就算你死了,我也一定要找回你的屍首,不能讓你曝屍荒野……”
他搖搖晃晃地下床,拖着已經筋疲力盡的身子去儲藏室拿了手電筒和登山杖,決定立刻重回山區尋找玟心,再也無法聽從警方的指示,枯坐家中等待消息。
“鈴──”
門鈴突然響起,他猜測著大概又是哪個友人想來安慰他。沒想到一拿起對講機,螢幕上出現的竟然是長發凌亂的──
“玟心……”
他嚇退了一步,隨即丟掉手上所有尋人工具打開大門,飛奔過前院停在鐵門前,微顫地伸手開門。
“……玟……玟心!”
不管是人、是鬼,炎煜二話不說便將她抱入懷中。
“對不起……對不起!都是我害的,如果不是認識我,你也不會遇上這種事……”
他不相信她還有逃出的可能,只當是她魂魄歸來,傷慟的淚水不斷滑落。
“告訴我你的屍首被丟在哪裏了?我立刻去把你帶回來!我還有父母在,不能跟你走,但是我們婚約依舊,你是我羅炎煜的妻子,不管我爸媽答不答應我都要跟你冥婚,你可以安心留在我身邊──不,是我求你留在我身邊,別離開我,就算你是鬼我也……”
“我快不能呼吸了……”臉一直被他壓在胸前的玟心終於忍不住捶了捶他。“你再不放手,我就真的要從人變成鬼了啦!”
炎煜無法置信地松放她一些,看着他獃獃的表情和淚痕未乾的憔悴臉龐,再想到他剛剛那番痴人痴語,原本一見到他便哭喪著臉、準備撲進他懷裏大聲傾訴委屈的玟心,這會兒卻忍不住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你……真的沒死?”他還有些懷疑。
廢話不多說,玟心直接牽起他的手按在自己胸口上。
“喏,有心跳不是嗎?”她調皮笑語:“還好你沒有烏鴉嘴,不然我沒死也被你給咒死了!”
一確定眼前的人兒是活生生的,炎煜一掃陰霾,終於破涕為笑。
“你怎麼逃出來的?我們找到了綁匪卻沒看見你,大家都以為你凶多吉少,所以我……”
“我本來也以為自己死定了!”她想來餘悸猶存。
在下班途中被綁架了一天一夜后,她又餓、又渴、又累、全身緊繃,就怕綁匪已經打定主意不管拿不拿得到贖金都要撕票。她一直嘗試著掙脫繩索,但綁匪也說了,那附近杏無人煙,喊破喉嚨也不會有人來救她。
“好在我運氣好,蒙眼的布條鬆了,讓我看見鐵皮屋角有一小塊鐵板掀了起來,我就用那鐵片割斷綁我手腳的繩子,再從二樓窗口跳窗逃脫。因為不認得路,所以我一個人在漆黑的山上走了好久,還以為再也見不到你……”
炎煜不舍地吻住雙眼已經薄泛淚光的她,溫柔地在她唇畔低語。
“沒事了,我就在你身邊……”
“先生,你們夫妻倆要親熱沒關係,但是計程車費先給我好不好?我想回家睡覺了。”
憑空冒出來的一句台灣國語把玟心和炎煜全嚇了一跳。見到心上人一時高興過頭的玟心這才想起,自己搭計程車回來還沒付錢呢!
明白是這個原本已經要返家的計程車司機,在山腳下發現渾身又濕又臟,還身無分文的玟心,沒把她當成女鬼加速駛離,還好心載她回來,炎煜當場跟他討了張名片打算以後多捧場,還慷慨地給了他五倍的車資致謝。
進屋洗完澡,快餓暈了的玟心邊吃着炎煜下廚煮的面,邊聽他通知警方她生還安全返家的消息。
“綁匪已經抓到了是嗎?”吃飽了,她窩在沙發上問他。“我剛剛聽你在電話里好像是那麼說的,那一男一女全抓到了嗎?”
“嗯。”他坐在她身旁溫柔地用干毛巾輕拭她的濕發。“算是老天有眼,雷電劈中了樹,樹着火燒了那間鐵皮屋,男的被燒死了,女的還在加護病房,總之是不能再作怪了。”
他說完發現她面色有異,擔心得在她臉龐輕啄一下。
“怎麼了?”
“……我的烏鴉嘴又靈驗了。”她坦白告訴他。“我又怕又氣,所以就詛咒那個男的被火燒死算了,還有那個女的──”
“頭髮被燒光光,還被毀容?”
玟心點點頭。“因為他們兩個不給我吃喝,還打我、罵我,我忍無可忍,一氣之下就亂罵一通;而且我聽他們說不要留下活口比較安全,我怕他們會殺人滅口,所以就卯起來試我的烏鴉嘴,沒想到全應驗了。”
“你被打了?!打了哪裏?要不要緊?我看看……”
炎煜檢查了一下她的傷勢,雖然沒有大礙,但手腕、腳踝上被繩索勒到滲血的傷口和腹部被踢傷的大片瘀青,還是讓炎煜既心疼又氣憤。
“真可惡!你太客氣了,要是我就詛咒他們下場更慘一點!”
玟心瞅着他問:“你不怕嗎?你一直不是很相信我的嘴巴真有那麼毒,可是這種事一而再地發生,讓我都不得不相信自己有這種特異功能。本來我詛咒人家死從來沒靈驗過的,現在我好像又‘功力’加深,你不會怕我嗎?如果我們哪天吵架我又說氣話傷害你,那……”
她抿了抿唇,一副十分傷神的為難模樣,沉吟了片刻又說:“我最不想傷害的就是你,所以我是不是別待在你身邊比較──”
“別說蠢話了!”
明白了她腦袋瓜里的傻念頭,炎煜立刻打斷她的話,將她緊緊摟進懷中。
“失去你才是對我最大的傷害,我不管你是不是真的有烏鴉嘴,就算你是妖魔鬼怪我也不在乎,我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失去你,這輩子你都休想甩開我,我一定要娶你,非娶你不可,就算你詛咒我去死,我的鬼魂也會天天巴着你不放!怕了吧?”
“嗯……我怕了你了。”
玟心倚偎在他懷中,幸福的淚水霎時盈滿眼眶,身體的疲憊與痛楚彷彿也在頃刻間消失無蹤了。
“對不起,都怪我警覺性不夠,才害你遭到這無妄之災。”
“這怎麼能怪你呢?”
“都怪我。”
他摸着她手腕上的瘀青,自責不已。
“怪我輕忽了勒索信、怪我太高興、太囂張,把訂婚宴搞得人盡皆知,讓你的照片上了報,才會成為歹徒下手的目標。大家都知道我有多愛你,綁架你來向我勒贖我絕不敢不理,要不是認識了我,你也不會遇上這麼倒霉的事,所以全是我──”
她輕輕以食指按住他雙唇,嫣然一笑。
“要比倒霉嗎?你第一次見到我就被我當成變態海扁一頓、差點成了鯊魚的甜點,接着差點被我用藥水瓶砸破頭、被我當成精神病患帶去看醫生,還搞得全院盡知;遇上地震、困在電梯、摔斷右腿,這會兒還害你哭得柔腸寸斷。認識我以來你好像真的倒霉事不斷,那你一定很後悔認識我嘍?”
“當然沒有!”
他握下她封住他唇的食指,無限深情地凝睇着她。
“我一點也不覺得遇上那些事算倒霉,我認為這些全是上天為了湊合我們而巧妙安排的。不是你的烏鴉嘴闖的禍,是月老設的局,而我心甘情願被祂整,因為要不是發生那麼多趣事,我跟你也不可能走到這一步。”
“月老設的局啊……”
她琢磨著,甜甜一笑。
“既然如此,我被綁架受的苦也不算什麼了,因為要不是這樣,我也看不到我們向來不可一世的羅大醫生,為了我哭得眼腫、鼻紅,涕泗縱橫地抱着我哭,嚷着要跟我冥婚了!”
炎煜赤赧著耳,睨她一眼。“我什麼時候在你面前不可一世了?我在你面前老是慘兮兮的。你要是真有什麼萬一,我活着也算死了一半了,我從來沒試過愛一個人愛得那麼慘的。”
他的一言一語似蜜糖甜入她心坎,只要能讓他這麼寵著、疼著,玟心就覺得自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了!
曾經她以為自己的“天賦異稟”將會讓她孤獨終生,能交到紗紗那麼一個姊妹淘,已經是上天給的最大恩惠,不可能會有人愛上外貌平庸又有張烏鴉嘴的女人。
沒想到,真的有那麼一個“不怕死”的男人出現,而自己的烏鴉嘴竟成了促成兩人姻緣的“紅娘”。
“炎煜,你真的不介意我有張烏鴉嘴?”
“你真有嗎?”他翩然淺笑。“我還是覺得一切只是巧合。不過假使你真有張烏鴉嘴也不錯,以後誰敢得罪我,你就幫我來陰的咒衰他。”
她笑瞪他一眼。“什麼話,當你在養小鬼呀?”
他呵呵一笑。“養什麼小鬼,你可是我的‘烏鴉嘴老婆’,全世界獨一無二的寶貝。我啊,就愛你這張嘴!這輩子誰都休想從我懷裏搶走你,我再也不放開你了。”
吻去她眼角的淚滴,看着她唇畔綻放的溫柔笑顏,失而復得的喜悅填滿了他胸臆,兩人緊緊相依,誰也不放開誰了。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