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掐算着時辰,看着月光下糾纏的人影忽然分開,然後,看着雪棠神色微變急切地往行雲宮奔來,不一會已然到了身前。
絕美的眼眸閃了閃,然後在雪棠察覺之前閉上了眼眸。
「公子,燕公子?可惡!竟然中了聲東擊西之計。」耳朵里聽着雪棠急切的聲音,然後感覺到自己的身體被託了起來,行了幾步,放回了床榻上;然後,就聽到急急的腳步聲離開。
慢慢地張開眼眸,注視着床頂的軟帳,燕不凡清雅的眉輕輕一揚,嫵媚的笑在紅艷的嘴角邊泛起一朵深深的酒渦。
雪棠是嗎?第一眼瞧見她,就知道她絕對不像外表看去那般柔弱溫順。那雙指縫裏泛着藍光的手,從一開始就告訴他,這是一個不簡單的女人。據他所知,江湖中有一種奇術叫做易容術,可以改變人的容貌,或許,連這張臉,這個身分,都是假的。
雪棠?
這是她真正的名字嗎?着實讓人生疑呢。是誰派她來的呢?為什麼察覺不到一絲的殺氣呢?如果說,她不是龍輕寒派來的,又會是誰呢?他來到這裏,做的是神宮的嬌客,如果說,來到他的身邊不是為了除掉他,那麼,就只能是保護他了。
究竟是誰派來的呢?
管她呢!
只要她是一個善於用毒的人,而且對於用毒用得十分的精闢,那麼,就對他有用!
正好,可以拿來大做文章。
擁有天險作屏障的神宮,最近接二連三的被人闖入,發生一件又一件的事端,看似平靜的神宮,已經開始崩潰。
不管有多少股力量存在,所有的一切,正慢慢地往他所要的方向發展。
接下來,應該怎麼做呢?
清艷的眸,流動着嫵媚的光澤,卻透着讓人心寒的陰冷,接下來,就該讓這個崩潰加快速度才行。現在的神宮還是維持着平靜,怎麼樣才可以讓神宮的平靜徹底的撕碎呢?
毒,是最好的方法。神宮遍佈溫泉,如果在溫泉里下毒,那麼……所有的人,都將會嚇得面無人色吧……呵呵……
所以,正好可以用得上這個叫做「雪棠」的宮女。
不管她的主子是誰,不管她的目的是什麼,不管她究竟是什麼人……只要她會使毒,就是他最好的工具。
清艷的面龐映着如銀的清冷月輝,瞧去像極了一尊如玉觀音;只是,觀音雖然美貌無雙,卻透着凌厲的殺氣,遠遠望去,更似一尊自地獄而來的阿修羅……
此時,若是有人瞧見燕不凡這般模樣,斷不會再有人說他是溫文爾雅、斯文有禮的翩翩絕世佳公子了。
***
陰曆,十二。距十五,還有三日。黃曆載,宜出行,忌嫁娶。
蘭娉兒指揮着宮女們將基色偏冷的雪白宮殿掛上紅艷艷的綢花,宮殿的廊檐下也掛上了大紅的燈籠,行雲宮的宮門和宮殿裏的素白一律被換成了喜氣的紅艷顏色。
大紅喜字張貼得到處都是。
燕不凡站在大殿裏,看着宮女們揚着喜氣的笑顏,清艷的眉眼微微地泛起一抹淡淡的弧度。終於有一點喜氣了,這才象話嘛!那可是他的成親大典呢,總是凄凄淡淡的,像什麼樣子!
「燕公子,這是特地為您裁製的新衣,可否請您一試?」一個俏生生的宮女捧着一襲朱紅顏色的衣衫,小心翼翼地靠近單是站在那裏,瞧去便是飄然若仙的絕艷少年。
燕不凡垂眸,望着那襲盤龍游鳳的喜服,抬起纖盈的手,撫觸着那上等絲綢所特有的柔軟與潤滑,眼眸里揚起一抹喜悅:這是屬於他和莫愁的喜服,等了這麼久,終於等到了這一天了。
此時,狂與莫愁是不是也在試這身喜服呢?他們,還是不願敞開心懷啊……
難道說,這一場婚典還是要在這種曖昧不明中進行嗎?
不,絕對不可以。他要的,不是這種曖昧不明。
狂,莫愁,你們做不了決斷,那麼,我就來幫你們做個決斷!
「燕公子?」雖然,可以靠近那仙般的人物讓那小小的宮女感到萬分喜悅,可是跪在地上久了,自己高舉着托盤的一雙手臂,卻慢慢地感受到了酸軟,不安地抬起眼眸,偷偷地打量着那張清艷的容顏,瞧見的是憂喜參半,心頭不禁有些困惑,成親是大大的好事,怎麼會是憂喜參半呢?
吶吶地輕喚了一聲,卻不知是不是自己的聲音太輕了還是怎的,那燕公子是動也不動,禁不住帶着怯意,把眸光轉向一旁指揮着其它宮女的蘭長老。
察覺到大殿中清艷少年的怔忡,蘭娉兒愣了愣,輕盈地邁着步,不着痕迹地自僵着身子的宮女手上將盛有喜服的托盤取過,然後輕柔地示意宮女退下,看着那宮女恍然的離去身影,蘭娉兒轉眸着看那雙清艷中帶着嫵媚的眼眸,心頭又是一聲的讚歎。
她站在一旁的時候,早就將宮女們偷偷打量的驚艷眼神收入眼底,這一個近看,心裏的驚異是更深了,好一個俊俏的人兒,清似菡萏,艷若牡丹,溫潤如玉,隱約之中帶有妖嬈風情;這般人物生作男兒身真是可惜了。不過,也虧得是男兒身,也虧得是有這樣的樣貌,否則,又怎能讓那個個性瀟洒放縱的少宮主甘願回宮成親呢?
再次在心底嘆了一聲,蘭娉兒輕柔地拿起了喜服,遞到那雙既清且媚的眸子前。
燕不凡回了神,看着眼前這個帶着溫柔笑顏的美婦人,記性絕佳的他,自然曉得這是神宮四大長老之一的蘭長老,回了一朵笑,他接過喜服,踩着輕盈的步子,靜靜地往內殿行去,半垂的眼眸凝視着那襲朱紅,嘴角的笑,更深了。
蘭娉兒望着消失在內殿的纖瘦身影,自那朵無雙的笑顏中回了神;再次感嘆,這果真是一個絕世佳人。
忽然,聽到一聲撲通聲響,她抬着眼眸,瞧見正在整理的宮女們全部軟綿綿的栽倒在地;臉色微變,才邁前一步,卻覺着胸口脹痛,忍不住吃了一驚,暗自提了一口氣,卻發現自己的內勁竟然提不起來,抬眼望去,只覺眼前一陣模糊,強自鎮定心神,走到栽倒的宮女們面前,低眸望去,個個面色發暗,呼吸沉凝,顯然是中毒了。
中毒?
蘭娉兒的臉色驟變,急急地強提着氣掠到了內殿裏,果不出所料,那絕艷人兒身着一襲喜服,正倒在銅鏡前,緊張地俯身,瞧着那清艷的面上帶着暗紫顏色,果然是中毒了。伸手到燕不凡的鼻間,察覺到微弱的氣息,亂跳的心才稍稍平復。
然後,蘭娉兒急急地盤腿坐下,提氣為蘭娉兒逼毒,真氣源源不斷的自雙掌傳入了那纖瘦的身子,然後在周身百脈運行了一周,只聽得哇的一聲,絕艷人兒噴出了一口腥臭的鮮血,再替他運氣,百脈已然平穩,蘭娉兒才收回了自己的真氣。
心神才稍定,蘭娉兒就直覺有一股寒氣自丹田處急急往上涌,暗叫一聲不妙,想再運氣逼毒卻是為時已晚。
悵然地看着那昏迷的清艷面龐,蘭娉兒淡淡的笑了笑,自己不曾養育兒女,打小便將少宮主視作親生,從小瞧着少宮主受苦,也着實為少宮主感到心痛。猶記得當年,少宮主只有五歲,卻不知為何惹得宮主大怒,一掌下去,將少宮主打得沒了半條命,內傷沉重,足足養了半年,才稍稍好轉。
可是,少宮主傷一好,宮主又逼着少宮主去練功,她雖身為神宮四大長老,卻是什麼也做不了,只能眼睜睜看着少宮主受苦。到如今,少宮主的個性好聽點說是瀟洒放縱,卻實在是無奈之下的發泄,好不容易有一個稱心的人兒讓少宮主那孤單的眼神里多了溫柔,怎能讓她再失去歡顏?
儘管自己已經不能親眼看着少宮主成婚,所幸卻是救了她最在意的人,也算是寬慰了。
這般想着,蘭娉兒輕撫着那清艷人兒的烏黑髮絲,輕輕地笑道:「燕公子,我救了你,你可要連我的份,一起善待少宮主才好啊……」
修長的手,沉重地跌落,烏黑的眼眸,慢慢地閉了起來,含笑的容顏,雖死,卻猶帶着溫柔。
***
龍輕寒狠狠地在石床上擊了一掌,堅硬的床角,宛如豆腐般被她切落了一角。喘着氣,收起凌亂的氣息,龍輕寒冰艷的眸子狂亂地看着在石床上沉靜坐着的人,顫着手,輕輕地撫着被她泡過特製藥水,猶帶着彈性的臉頰:「吟風,你別擔心,一點小毒,奈何不了我的。最近宮裏出的事情特別得多,無端的有人闖入,又驚動了宮底下的火龍,現在又被人下毒,沒有關係,我是不會這麼容易就垮掉的,吟風,你知道嗎?我已經拿到另外半張鬼府機要圖了,很快就可以在鬼府里找到我要的那塊萬年寒玉了。只要有了它,火龍就無法蘇醒,然後,我就可以放心來對付那些小毛孩了。」
狠毒的眼神在觸及那張安靜的容顏時,化成了溫柔:「吟風,不要緊的,不用擔心,我不會有事的,那些小毛孩子根本起不了作用,你說什麼?狂兒?狂兒如果乖乖聽話,我是不會為難他的,畢竟他是你的兒子……吟風,我們夫妻的情分,還在的呢……只有你這麼狠心,不要我……啊,不要緊,只要你知道錯了就行。」
龍輕寒輕柔地撫着那臉頰,手指的動作,令冰冷的雙唇微微顫動,彷彿在說話一般,早已入了魔的龍輕寒張大了眼眸,俏皮地將耳朵附在那蒼白的唇上,輕柔地笑着:「啊,你是在擔心我嗎?你啊,身子弱,就不必操這份心了,我現在不除掉他,那是因為時機未到。吟風,我們還要再等等,等到十五……一切就結束了。吟風,到那個時候,我就可以全心全意地一統武林,等得到了鬼府,我們就可以去江南了。聽說,鬼府有很多的奇珍異寶,想必你一定會喜歡的,吟風……」
痴痴撫着那美麗的臉頰,龍輕寒笑了起來,冰艷的面龐,因這輕笑而顯出了猙獰的神情。
***
翻滾的灼熱泉水,噴吐出的水氣帶着毒霧,使得任何生物都不敢靠近。
龍莫狂負手立在岸邊的巨石上,一身儒衫在風中獵獵作響。
「少見你穿男裝,看起來倒是英姿颯爽,頗有些男兒氣概呢。」冷冷的語音,略帶着調笑,讓凝望着一池暗紅泉水的龍莫狂微微地擰了擰眉。
龍莫狂側眸望着身邊一身黑衣的清麗少女,英氣的眉眼裏流露出一抹思忖,然後淡淡地道了一句:「你知道我尋你來所為何事。」
廉飛雪垂眸,臉上流露的是疏離:「我自然明白你尋我是為了何事。狂,我們相識已逾十年,即便此次神宮水源所下之毒是我廉家獨有的奪魂散,你也應當明白,此次的毒並非我所下,更何況,我也險些中了毒,若不是我自小被父親煉毒,怕是此刻還來不了此處。」
龍莫狂的眉攏得更緊,他知道飛雪一向不說假話,可是,如果不是她,又會是誰呢?
如果不是她,又怎麼會有她廉家所獨有的奪魂散呢?
似是知曉龍莫狂心頭的困惑,廉飛雪淡淡的笑了笑:「奪魂散名字雖可怕,其實在廉家諸多毒物之中卻是毒性最輕的一種,只需及時運功將毒排出體內,便可得救。神宮中人多為練家,此次除去蘭長老為救燕不凡而耽誤了自救,應當是不會有人因此而亡,可見下此毒之人,用心並不在害人。可是,我卻真是有些不明白,是什麼人自我那裏取去奪魂散的?」
「平日,你的藥物都放在哪裏呢?」輕輕拂着被風吹揚得有些皺了的衣衫下擺,龍莫狂仿若不經意似地問了一句。
低垂了眼眸,廉飛雪喃喃地回道:「因為易了容,我的藥物不能隨身攜帶,所以只得放在……不可能會是他呀?」
「誰?」心,猛地一提,龍莫狂冷凝着眸子望向那面露困惑的黑衣少女。
廉飛雪抬着眼眸,看着那雙清亮的眼,古怪的笑容在嘴邊輕輕地漾開:「我的藥物近日都放在行雲宮中,而行雲宮又只有一個人可以自由出入,你說會是哪位呢?」
面容猛地一沉,龍莫狂眼眸里精光暴漲,身形微動,一雙修長而白晳的手,已是緊緊箝住了廉飛雪纖細的頸脖:「你知道你在說誰嗎?」
廉飛雪的笑容更加自在了:「我知道。你明白,我幫你並非是出於兒女私情,所以,我不會對燕不凡產生嫉妒的心思;所以,根本無須栽贓於他。」
聽着那清冷的聲音,莫狂揚了揚眉,默然不語,這一點,他明白。廉飛雪此人,行事古怪,只要是她覺得要辦的事,她都會卯足了勁去做,那股子認真的勁讓人禁不住有一種毛骨悚然的錯覺。
慢慢地鬆開手,看着廉飛雪如來時一般的靜靜離去,莫狂猛然縱身一躍,跳入了那一池的暗紅,將整個人浸泡在滾灼的熱燙中,彷彿這樣做,那炙人的痛楚便可以將滿心的困惑消除。
果真是不凡做的嗎?
最近,佈置計劃的時候,總覺得另外也有人在做着摧毀神宮的事情,只是,卻是怎麼也想不到那個人竟然會是平日裏看起來那般嬌弱的不凡。
怎麼可能會是不凡呢?
如果真的是不凡,是為了什麼呢?
如果真的是不凡,不,不凡不可能有這般深沉的心機。
若是有這般深沉的心機,不凡怎麼可能會不知道自己與莫愁的秘密,如果,他知道了真相,又怎麼可能一點情緒的波動也沒有?
不可能,不可能是不凡!
只是,心底卻明白,飛雪斷不可能騙他。
不凡……
真的是你嗎?
一片暗紅中,纖瘦而修長的身體慢慢地抽長粗壯,滾灼中,俊美的男人張開了眼眸,凝視着暗紅之外那片裸露着的巨石。
清俊的臉龐上滴着暗紅色的池水,彷彿是鮮血慢慢地滑落,將那個俊麗的人,生生地抹上了一抹血腥與殘忍。
一雙黑色的軟靴輕輕地踩在岸邊的巨石上,讓龍莫狂慢慢地抬起了眼眸。
廉飛雪看着那張帶着血腥的俊麗面容良久,將那眼底的困惑盡收在眼底,忽地泛起了一抹溫柔的笑:「我忘了一件事。」
龍莫狂清亮的眸只是冷冷地睨着那張略帶蒼白的臉孔,纖瘦修長的身影在一池的暗紅中微微動了動。
不待他問話,廉飛雪輕笑道:「也只是一句話罷了。葯煉好了。」
然後,黑色身影在一縷輕風中飄然而去。
凝立在水中的龍莫狂,因那一句話而暗了清亮的眼。
葯已經煉好了,不管不凡做了什麼,想些什麼,一切很快就會結束了。
***
陰曆十三,曆書載,有朋友自遠方來,宜會友,忌大興土木。
龍莫狂坐在書案前,看着跪在書案前的宮女,清亮俊麗的面容上顯出一分詫色:「你說什麼?」
那宮女輕輕地抬起了頭,烏黑的眼眸裏帶着確定:「回少宮主,奴婢是蘭長老手下負責採買的小宮女,前日我在山外看到鬼府的燕獨舞與燕不歸正在山外徘徊……因為少宮主與燕公子的婚慶大典即將舉行,屬下猜想他們是為了參加婚典而來,只是他們的的身分特殊,屬下也不敢貿然將他們帶入宮中。只是,屬下心想,他們再怎麼說,也將成為少主的姻親,如果屬下不曾看到也就罷了,可是屬下已然看見……」
龍莫狂輕輕地擺了擺手,起身從後方書架上隨意地抽出一本點蒼劍譜,遞給那個宮女:「我知道了,這本點蒼劍譜就當是我對你的獎賞吧。」
宮女的眼眸一亮,忙不疊地接過了劍譜,行禮之後便趕緊的離開。冷眸看着那宮女離開自己的寢宮,身形一動,跟了上去。
果然不出所料,小宮女正往母親所住的宮殿而去,內勁暗提,凌空一指,看着那宮女慢慢地倒在花叢中。行到花叢中,龍莫狂靜靜看着閉着雙眸的宮女,冷笑了一聲,神宮到了現在,還真的是什麼人都有。
一個小小的宮女,也懂得利用知道的消息來取得好處。神宮創始之初,或許是有其可取之處;可是到了現在,雖然越來越大,也越來越像是徒有其表的枯木,外表看去枝繁葉茂,裏面卻早已是一個空架子了。
手掌輕抬,凌厲的勁風又快又狠地擊在那宮女的天靈蓋上,看着宮女連哼都不及哼上一聲,便赴了黃泉,一股帶血的腥臭味,令他靜靜地閉了閉眼,張眼的時候眉間已是盈滿憂慮,不歸與那個絕媚人兒,為什麼會來到神宮呢?
邊關小鎮一別,他們應當是回到屬於自己的天地里,過着神仙眷侶的生活,怎麼會往神宮來?而且,依不歸的武功,若是他不想被人發現,那斷斷是不會有人可以瞧得到他們的,刻意泄露行蹤給神宮的宮女看,目的是想要讓他知道,他們來了嗎?
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心頭靈光一閃,忽地想起飛雪的話語,難道,是不凡找不歸他們前來的?
眉緊緊地攏在一起,龍莫狂輕輕地嘆了一口氣,看起來,這一場風波,註定是不能悄無聲息的度過了。他所喜歡的那個燕不凡,真的是如他所見的那樣,弱不禁風嗎?
看起來,他看走眼了。或者說,他與莫愁都看走眼了。心裏溢滿了苦澀,不凡,難道一切都是假的嗎?那麼多夜的肌膚相親,那麼多縈繞在耳邊的低聲細語,都是假的嗎?
不,他不信!
身體一動,整個人已然站在行雲宮的宮門前。站在宮門前,看着素凈的宮殿,龍莫狂停住了腳步,看着緊閉的宮門,只要推開宮門,就可以看到那張清艷的容顏,只要一開口,就可以使心裏所有的疑問得到答案。
可是,站在這宮門前,他卻沒有了勇氣。
如果說,不凡真的如飛雪所說,他不知道自己有沒有勇氣來承受這種結果。輕輕地嘆了一聲,龍莫狂想了想,還是轉開了身子。
就在他轉身的時候,眸子輕抬,卻是與一雙清雅又不失嫵媚的眼眸對個正着,輕笑着搖了搖頭,修長的身影慢慢地走向了那雙眼眸的主人。
木芙蓉樹下,軟椅上的少年面色略帶蒼白,清艷的臉龐因為這蒼白而顯得有些病弱得透明,在溫柔的陽光下,顯出的是一種無垢的純凈。
走得近了,龍莫狂禁不住伸出手,輕柔地撫摸着那張在陽光下顯得純凈的臉龐,輕輕地在心底嘆了一聲,瞧起來這般無垢的一個人,怎麼可能會是偷飛雪奪魂散將其灑在神宮水源里的人?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不凡,他的不凡……
輕輕地抬起眼眸,清幽的眸子裏映出了一雙複雜的眼神,站在他面前的人,雖然是莫愁的外表,可是,這一雙眼卻泄露了這個身體的身分。是狂,或者說,是融合了兩人的個性的新人?
將那雙眼眸里的懷疑清清楚楚地收進心底,燕不凡輕輕地閉了眼眸,別開了輕撫着他臉頰的手,輕輕地將頭靠在軟椅的靠枕上,心裏頭微微有些苦:為什麼不推開宮門呢?為什麼不走進去呢?為什麼?就差臨門那一腳,你卻又遲疑了?
你對於我所做的一切,一定已經懷疑了。
為什麼不問?
有些哀傷地看着那別開的清艷容顏,龍莫狂悵然的輕嘆一聲,壓抑着心底的狂潮,顫抖着身子慢慢地遠離那清艷少年。
是不是不凡做的,有什麼區別呢?
眼前的不凡,是他深愛的不凡。是他拚命抹去了莫愁想要得到的不凡。
莫愁!
不會後悔從你手中搶到他。
不管他的心機如何的深沉,他都是我的。這樣,就夠了。
聽不到動靜,燕不凡慢慢地張開了眼,看着那漸漸遠離眼界的修長身影,那深深的寂寥,禁不住令他有一瞬間的恍惚。
為什麼你不能和我坦然相對?
還是沒有逼出他們。
眼睛,有些朦朧,壓抑住自己想要上前抱住寂寥身影的衝動,燕不凡默默地垂落眼瞼,瞧着淚水跌落在衣裳上,留下淺淺的圓印。滿滿的苦澀,湧進了心頭。
以為自己夠堅強了,原來,其實自己還是那個膽怯的孩子,稍稍有一點挫折,就會藉著哭泣來表達自己的不安。
手掌輕輕地捂住了臉龐,清艷的容顏慢慢地變冷!
冷冷的一笑,後天就是十五了。也是燕不凡與龍莫愁成親的大喜日子。
只有兩天了,狂、莫愁,到時候,你們會怎麼樣面對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