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凌飛揚以最快的速度將兩人帶回易水山莊,除了幽人的腳傷及兩人都略微感染上風寒之外,一切安好。
平安歸來的幽人和小蠻,在庄內引起一干丫鬟僕婦的手忙腳亂,煮薑湯的、請大夫的、梳洗的、換衣的、噓寒問暖的……整整鬧個大半天才稍稍平息。
這期間凌飛揚一直呆坐着陷入沈思。
他一向溫和有禮,帶着溫文臉龐的他實際上並不容易交心,他總是站在紅塵外看盡人間的愛恨嗔痴,而這些世俗的感情從來不曾沾惹過他,沒想到自從遇上小蠻後,一切都失控了。
他竟着迷於她混雜着純真與好奇的眼神,她沒有一般女子的刁蠻與羞怯,卻具備男孩的頑皮與淘氣,這樣複雜而多樣的面貌迷惑了他,同時也困擾着他。
原以為無意中發現她是女兒身的事實,他該娶她為妻以示負責,畢竟這是有擔當的男人所應該做的,但他在不知不覺中,已經將她的一顰一笑、一喜一怒深藏在心底。
悄悄揮退一干奴僕,在斷月不情願和不表贊同的目光迎送下,進了內室。
「你來了!」小蠻見着是他,喜孜孜的,他熱烈吻她的那一幕,此刻清晰的浮現腦海。
她暗斥自己的不害臊,可是那樣醉人和醺醺然的感受實在太美好了,令人捨不得拋卻,甚至……她害羞的暗忖,想要他再那樣的吻她一次。
「你沒事吧!」凌飛揚仔細地檢視她,雖然大夫說她並無大礙,但總是要親眼看到才能放下心。
小蠻嘟着嘴埋怨,「早說沒事了,你們還像如臨大敵似的,我又不是病貓子,看得那麽緊幹嘛?」
凌飛揚完全聽不到她在說什麽,只是着迷地看着她嬌艷欲滴的紅唇,帶着濕潤的粉紅,誘惑的向他提出邀請。燈下看美人,別有一番把人心弦的魅惑,何況又是他心之所系的女子!
想起與她初次纏綿的那一晚,她的吟哦、她的嬌媚,他忍不住內心的衝動,再加上他好不容易失而復得他視為最珍貴的人兒,他隨即俯下頭狂猛、熱烈的含吻她的唇,完全不給予她退縮的機會。三兩下扯去她的外衣,只剩下一件桃紅色的抹胸。
她的雪頰滿是紅暈,紅唇被他蹂躪的濕潤微腫,羞赧的痕迹從頰上一直延伸到頸項,再擴散到被遮掩住的胸前。
面對他火熱侵略的眼神,她都要錯以為被他凝視過的肌膚會灼燒起來了。
激情過後他才發現,小蠻的抹胸還零亂地掛在胸前,而自己身上也是衣衫凌亂,根本還來不及全數褪下。
雲收雨散後,小蠻滿臉的柔靜,緊緊偎在他胸前,接受他的輕憐蜜愛。
她桃艷般的胴體上還留有他的齒痕和手印,令他更加憐惜,這是他前所未有的情緒。
她胸前的梅花胎記經過這一次的魚水之歡後,變得更艷麗、更動人,有如一朵輕飄飛舞而下的紅梅。
凌飛揚的手指輕撫它良久,方道:「你的胎記很特別。」
正恍恍惚惚要入睡的小蠻聞言睜開烏眸,「你注意到了?」
「是個梅花胎記呢!」她低頭看,他古銅色的手掌放在她雪嫩的胸前,多麼強烈的對比!
「爹說自我出生時就有了。」見他神色有異,問道:「怎麽,有什麽不對嗎?」
「雁盪山有個梅谷,谷中人皆以梅花為記,不過梅谷的人很神秘,外人相見不易,我也不曉得是否真有其事。」
「真的?」小蠻不禁好奇了起來,沒想到竟然有人跟她一樣,有個梅花胎記,挺有趣的。「還有呢?關於梅谷你還聽過什麽傳說沒有?」她纏着他追根究底。
「十六年前,梅谷的谷主易修文無端暴斃之後,梅谷的內外事務聽說皆由易修文之父易遠樵所收的義女易紅萼,也就是易修文的義妹所執掌,之後就消聲匿跡,再也沒有聽過任何傳聞了。」凌飛揚答道。
有關易修文暴斃的傳聞在江湖上一直是個謎,不過梅谷的人一向不與外人住來,江湖事潮起潮落,沒多久這件事也漸漸被淡忘了。
小蠻眼珠子一轉,「你懷疑我和梅谷有關係?」
凌飛揚沈默一會兒,才道:「你的梅花胎記太特別了,我不得不朝這方面想。」
她輕輕低語:「這事兒我爹從來沒跟我提過,不過是巧合罷了。」
「希望如此。」
他沒跟她提起的是,他始終對殺了慕容青的兇手有疑問。
當時他以為慕容青是因為他而引來殺身之禍,但後來仔細一想,他發現有些不對勁,按道理,準備狙殺他的人沒理由先對慕容青下手,這樣做徒然打草驚蛇而已,除非……
慕容青原本就是他們的目標。
不管事實真相如何,相信很快就會水落石出。
「小蠻……」他輕聲呼喚。
「嗯……」她的意識已經進入昏睡狀態。
「咱們早日成親吧!」
小蠻被這句話嚇了一大跳,整個人像受壓的彈簧似的,彈跳了起來,只差沒撞到屋頂。「你……說……說什麽?」
凌飛揚有些不悅,她不會以為一切仍然和以前一樣吧!還是她壓根兒就沒想過和他成親這回事?這個念頭令他的心刺痛了一下,急欲明白她的真心。
「別告訴我你從沒想過咱們的事。」他雙眼逼視着她。
她低下頭迴避他的目光,「是沒想過啊!」她暗地裏咕噥,一想到要成親,從今以後就要和另一個人合為一體,互相扶持的過下半輩子,不知怎地,她心中就是有些恐慌。這樣把自己的心和未來交到另一個男人的手上,令她……
「你有什麽話就說出來,別悶在心裏,這樣我才能知道你的小腦袋瓜子在想些什麽。」他戲弄地輕敲她的額頭。
「你從來沒懷疑過嗎?」
「懷疑什麽?」他有些訝異,她略顯不安的小臉在燭火中掩掩映映,他忍不住輕撫她皺起的眉尖。
「懷疑未來……懷疑我是否真的是你想要的那個人……懷疑我們是否真的適合……哎呀!反正一大堆就是了。」
聽了她的話,他認真思素一下,而後笑開來。
小蠻幾近着迷的看着他的俊容,她的確是有那麽一些不安啦!不過對象是他的話,似乎不難接受。
她到現在才發現,其實他長得很好看,不屬於文弱書生型的怯懦,也不是英雄豪傑的懾人魅力,他是……怎麽說呢?像一座雄偉的山,不言不語,但就在那裏,給她倚靠的力量。
當然……她私下對自己承認,他飛揚的眉很洒脫、他的胸膛很迷人、他的吻尤其令她像吸食鴉片般上了癮……
「小蠻……」他低沈而肯定的聲音,及灼燙的目光直視着她,教她怎麽也避不開。
「我從來沒有懷疑過我的決定,我知道我要的那個人就是你。我知道你對未來有着恐懼,信任我,把自己交給我,好嗎?我無法預知我們的未來會如何,但是如果我們不一起努力,就永遠也不會知道。」
凌飛揚將她的手壓在他健壯的胸前。
「嫁給我,好嗎?」
她所碰觸到的肌肉非常結實,裏面有一顆火熱跳躍的心似乎在鼓勵着她,只要她點頭,這美麗的心跳就是她的,她的心頭頓時一陣情感翻湧,不由得衝口而出……「好!」
他的眸子閃耀着興奮與喜悅的光輝。
她安心了,因感染他的興奮而興奮,因他的喜悅而喜悅。
夜更加深沈闃靜,芙蓉帳里的人兒緊緊相依偎,像一對交頸而眠的鴛鴦。
***
隔日凌飛揚當眾宣佈喜訊之後,受到眾人的賀喜,經過這一次的事件,會有這種結果大家並不意外。只是凌飛揚決定婚禮就在一個月後舉行,時間過於急迫,使得婚禮的籌備更加緊鑼密鼓的進行。
大家都笑說莊主「英雄難過美人關」,他只是笑笑並不以為意,能夠儘快娶小蠻為妻才是他最在意的事。
小蠻因剛歷經劫難,所以今早起得遲,一睜開眼就發現一對怒目而視的雙眼。
「怎麽啦?」她睡眼惺忪的問,還有些迷迷糊糊的。「一大清早的,凈瞪着我作啥?」原來是斷月。
「你還好意思說!」斷月氣呼呼的,「你害我為你擔多少心你知不知道?你還在這裏呼呼大睡。」
「怎麽啦?」小蠻有些莫名其妙,「我又招誰惹誰了?」
「你呀!無緣無故失蹤,害莊主都快把這裏掀了過來,弄得整個山莊雞飛狗跳的。」
「啊……」
「莊主擔心你被對頭給擄走,還派出許多探子,四處偵查,差點連北方的幾個武林同道都驚動了。」
「啊……」小蠻這下真的張大嘴巴說不出話來。
她沒想到小小的一個失蹤竟然會引起這麽大的風波,更沒想到凌飛揚的地位和權力更超乎了她的想像,雖然……雖然……她早知他不是平凡人物,但是絕沒想到……
「他……不是只是個山莊的莊主嗎?」小蠻試探的問。
斷月像看個怪物似的回道:「是啊!不過這個莊主一肩挑着數千人的生計,他跺跺腳,起碼有一半的江湖人物會心驚不安。他是江湖四霸天之一,難道你不知道嗎?」
她……她的確是不知道。可笑的是,她馬上就要嫁給這個人為妻了。
「好了,小姐,以後安分點。」斷月完全不知她內心的震驚,「我怕死了你再給我出狀況。」
回頭招呼一聲,僕人陸續送上各式精緻點心、粥、糕點、米食,結實的擺滿一整桌,看得小蠻傻了眼。
「要是再來一次,莊主肯定會砍掉我的頭。這幾天你給我好好在房裏待着,哪兒也別去,要練琴也好,要繡花也好,怎麽都行,就是別再四處亂跑了。」斷月自進房以來一直嘮嘮叨叨的,小蠻幾乎要懷疑她是小姐,而自己是丫鬟了。
天底下哪有小姐反而被丫鬟訓斥的?
「這些……都要叫我吃?」小蠻遲疑的詢問。
「是啊!」她理所當然的回答,但小蠻發誓在她眼角閃過的餘光里,殘存着惡作劇的快意。
「是莊主吩咐的,他今兒個一早就宣佈了你們的喜事,特地交代我要把你養得白白胖胖的,好送你上花轎。」後面那一句是她自個兒加上的。
她聞言頓時羞紅了雙頰,對於後面那句話也就沒怎麽在意。
誰知斷月連連嘆氣,「唉……以後易水山莊可就慘羅!有你這個搗蛋精來作當家主母,日子可要怎麽過啊!」
「斷月--」她嗔道:「你就把我看得這麽扁哪!」
她只是偏頭看着小蠻,大有正是如此的意思。
小蠻生氣的說:「我不愛跟你說話了,你老是愛惹我生氣,我要去找飛揚。」
斷月嚇了一跳,連忙阻止,「不行--你不能去。」
小蠻以為斷月害怕她去告狀,得意洋洋的道:「怎麽?你後悔了?」
斷月翻了翻白眼,回道:「是莊主一早吩咐的,他要商談要事,誰也不準打擾。」
小蠻正待開口詢問,屋外正好傳來聲音……
「小姐--」外頭丫鬟喊道,「表小姐來探望你了。」
小蠻失聲驚呼!她幾乎忘了她。
自她們被發現後,馬上就被帶回山莊安頓診治,兩人都沒好好說過一句話。昨晚她的心情太過混亂,竟然也忘記問起她的情況,她頓時覺得有些慚愧。
「容姑娘。」席幽人由兩個丫頭攙扶着,緩緩進房來。
「席小姐--」小蠻讓了座,關心的問:「你的腳傷好點了嗎?」
席幽人微笑,「昨晚給大夫看過,他說不礙事,過幾天就會痊癒了。」
「沒事就好。」小蠻放心的吁了一口氣。
一時之間,兩人都靜了下來,找不到話好說,氣氛頓時變得有些尷尬。善解人意的斷月對幽人的丫鬟使了個眼色,三人都退了下去。
「我是來向你道謝的。」席幽人終於打破沈默。
「道謝?」小蠻繼而明白她的意思,「其實你不用謝我,我只是做我該做的事。」
「其實我很矛盾……」幽人側着臉,濃密的睫羽低斂,微微閃着水光。「不曉得是該感謝你……還是該恨你……」
小蠻聞言無語。
這是幽人與飛揚的結,也是幽人與她的結。在這場感情的漩渦里,誰都沒有錯,錯在蒼天弄人,錯在一切的巧合和心的不由自主。
她若沒有與飛揚相遇,幽人與飛揚或許會是一對,然而只是「或許」。
世上有很多事無法重來,已經發生的事情無法再改變,她難以回到從前的她,飛揚與幽人亦是如此。
每一個人生命的軌道,其實是交錯又複雜的,永遠不會知道下一步會遇到什麽,也因為如此所以人生永遠有驚喜,當然也少不了悲傷。
「其實你應該感謝上天,它讓你有機會活下來,享受人世間的美好。只要你願意,你依然可以遇到一個屬於你的人,白頭偕老。到時,你會笑你今日的傻也說不定。」小蠻懇切的說道。
「真的有那個人嗎?」她輕輕詢問,同時也在心中問自己。
「一定有的。」小蠻肯定的說,「當那個人出現的時候,你一定要緊緊的捉住他,別讓他從你手中溜走。」
幽人抬眼,綻開一朵勇敢而美麗的微笑,「如果真有那個人的話,我一定會。」
***
凌飛揚的左右手文漱玉終於風塵僕僕的趕回易水山莊,兩人一見面就關進他的書房密談,直至深夜才開門行出,凌飛揚的眉宇之間增添了幾分憂色,可知文漱玉帶回的不是好消息,到底是什麽事卻沒人敢問,連易水山莊第二把交椅的龍翔亦是如此。
不過自當日起,易水山莊開始加強警戒,增加不少守衛人員和眼線。當然,這一切都在私下進行,表面上根本不會察覺到任何異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