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二天晚上,可玲正在更衣準備下樓用餐時,克林走進卧室。她沒有召喚女僕,反而問道:「你能幫我扣上後面的扣子嗎?」
「當然可以。」他的手指靈敏,不帶絲毫熱情。她突然強烈地感受到他們之間奇異的相處方式:他們住在同一個屋檐下,是名義上的夫妻,但是,卻從來不曾激情地碰觸對方。他們的關係建立在法律、禮儀、便利與習慣上。他們幾乎從來不吵架,因為他們非常清楚對方的底限,知道可以要求到什麼地步。
可玲着裝完畢之後,克林走開,開始更換他自己的衣服。她辨認出他不安的神情,並問道:「有什麼問題嗎?」
他聳聳肩膀。「不算是真正的問題,不過......呃,我昨天晚上輸了一百鎊。」
「噢,克林。」她跌坐進椅中。他們的錢永遠不夠,一百鎊是龐大的數目。
「不要那樣看我,」他辯護地說道。「其實我已經相當儘力了。我原本輸了三百鎊,好不容易才贏回一大半。」
她費力地吞咽,設法不去想如果他輸那麼多,他們應該怎麼辦。「我或許應該慶幸,但是,即使是一百鎊,都會造成許多問題。」
「妳一定會想到辦法,妳一向如此,」他無所謂地說道。「輸一點錢是值得的,昨天和我打牌的人都是一些具有影響力的軍官。」
「影響力或許在未來很有用,但是,我們必須付得起現在的家用支出。」
「向妳的朋友麥格爵士多收一些住宿費用,每一個人都知道楊麥格多麼富有。」克林解下佩劍,丟在床上。「他不厭其煩地護送妳,顯然很愛慕妳。他曾經試過把妳弄上床嗎?」
「胡言亂語,」她怒斥。「你在暗示我有任何下規矩的行為嗎?」
「當然不是,」他既苦澀又戲譫地說道。「誰會比我更清楚呢?」
房間裏的空氣突然緊張起來,可玲了解她是反應過度了,克林一向隨口胡說。「麥格人很好,他護送我是基於禮貌,不是因為想和我上床。」她平靜地說,知道這話已經相當接近事實。
「在他還待在這裏時,看看妳是否可以從他身上榨出一些甜頭,」克林說道。「我一直在為未來打算。」
她的眉頭皺起。「你是什麼意思?」
「拿破崙被擊敗之後,政府一定會縮編軍隊,我很可能必須拿半餉退伍。現在就應該開始考慮尋找另一份工作,最好是在政府機關找份好差事,薪水多,又有許多閑暇的時間。」他穿上乾淨的襯衫。「要找到這種差事必須靠影響力。幸運的是,今年春天達官貴人都集中在布魯塞爾。妳跟他們周旋時,必須特別加把勁,抓住每一個可能有用的人。」
「好吧!」她並不喜歡這個主意,但是,既然跟他們的未來有關,她還是必須儘力而為。「你今晚要在這裏用餐嗎?」
「不,我要跟朋友見面。」
她嘆口氣。「設法不要再輸更多錢了。我可以一個錢當兩個用,但我可不是奇迹製造者。」
「今晚不會有任何牌局。」
這表示他是和女人在一起。她祝他有一個愉快的夜晚,然後逕自下樓。時候還早,客廳里只有韋肯尼一個人。他正凝視着窗外,他的肩膀和工人一樣寬闊。
「晚安,肯尼,」她輕快地說道。「你和麥格一樣忙碌。我開始認為步兵的工作比騎兵沉重了。」
他轉向她。「本來就是——每一個人都知道。」
她嫣然而笑。「你和我父親一樣壞。你知道,他也是步兵。」
肯尼裝出驚駭的神情。「天啊!像妳這麼美好的少女怎麼會嫁給一隻惡龍呢?」
「就是通常的那些原因啊!」她倒好兩杯雪莉酒,和他一起站在窗前。夕陽隱藏在樹后,但是火紅的光芒仍然映滿天空。「好美的天空。在這種時候,我都會希望我會畫畫。」
他啜飲雪莉酒。「我也是。」
「你不會嗎?我一直假設你一定會,因為你的素描功力那麼高明。」
他聳聳肩膀。「素描只是雕蟲小技,繪畫則是另一碼子事——我毫無所悉的那碼子。」
她瞥視他嚴肅的側影。他的語氣暗示他對此深感後悔,但是,可玲知道他不會希望她知道更多。「不會再拖多久了,對不對?」她柔聲問道。
他完全了解她的意思。「恐怕正是如此。拿破崙已經封鎖法國北部邊界,戰爭隨時可能爆發,不可能拖到謠傳的七月。」
「我感覺......我們都生活在即將粉碎的玻璃世界裏,」她沉重地說道。「每一件事似乎都膨脹數倍。過去這兩個月好像是一段永遠不會再重現的特別時光。」
「所有時光都很特別,每一段都不會再重現。」他輕聲說道。
但是,人類卻想挽回逝去的時光,她一時衝動地問道:「你可以幫我一個忙嗎?」
「當然可以。妳要我做什麼呢?」
「你能畫下住在這棟房子裏的每一個人嗎?安妮、查理、克林、三個小孩、兩條狗。你和麥格。」尤其是麥格。看到肯尼質疑的目光時,她連忙補充道:「我當然會付錢給你。」
他揚起眉毛。「真是的,可玲,妳應該更了解我才是。」
她凝視着她的雪莉酒。「對不起,那聽起來有點侮辱的意味,好像你是個畫匠。」
他眼角的皺紋散開。「其實,這是一項讚美,也會是我的第一筆繪畫酬勞,但是,我就是不能接受。」
「當然是這樣。我很抱歉,我不應該提出這種要求。」
他做個手勢截斷她的道歉。「我不是說我不肯畫那些素描,其實,我已經有許多象樣的作品,但是,妳必須當禮物般接受。」
她試圖道謝時,他又說:「不必謝我。妳和安妮擁有天賦的居家才華,為我們這些單身漢創造出一個家。」他凝視着近乎全黑的天空。「我已經許久不曾有過家。非常漫長的一段時間。」
她忍不住伸手按住他的手,這個動作單純而自然,不像和麥格在一起時那麼複雜。「在你畫圖時,下要忘記你的自畫像。」
「如果我試圖畫我自己,紙張可能會自動扭曲。」他淡淡地說道。
「梅麗一定會說,你真傻。」
他們倆一起大笑。她放開手,繼續說道:「你要去參加理奇蒙公爵夫人在下個星期召開的舞會嗎?應該是這個春天的最大盛事吧。」
他誇張地顫抖一下。「不去,謝天謝地,我還沒有重要到被邀請的地步。不過,我會去參加公爵在二十一日的舞會,既然他是英軍的統帥,當然會期盼他的所有軍官都到場。」
「我會期盼與你共舞的機會。」
「絕對不行。我相當願意給妳我的素描或我的生命,但是,跳舞是另一碼子事。」
他們再次大笑。她轉過身子,看到麥格站在門口。看到她望向他時,他走進房間,他的神情深不可測。她渴望走向他,握住他的手,但是,她反而戴上聖女可玲的面具,走過去倒另一杯雪莉酒。
當聖人比當女人容易的多。
麥格和肯尼在理奇蒙公爵夫人舞會的前一天接受公爵的邀請,參加他為歡迎新來軍官舉辦的歡迎晚宴。餐后,他們一起騎馬返回雷尼路的房子。
他們牽着馬匹走進馬廄里,看到孟克林趴在一堆乾草上呼呼大睡。他的坐騎站在一旁,露出不耐煩的神情。馬鞍與韁繩都還沒有卸下,肯尼跪下身子,檢查那個熟睡的男人。「酩酊大醉。」他報告。
「胡鬧。」麥格冷冰冰地說道。
「這個男人算不錯嘍,還可以騎到家裏才倒下。」
照顧過他自己的馬匹之後,麥格也照料孟克林的馬匹,沒有必要讓動物跟着主人受罪。等他弄完之後,肯尼拖起他們暍醉的同伴。
克林含糊地問道:「我還沒到家嗎?」
「快到了。你只需要走進屋子裏。」
「勞駕步兵來營救我,你們的用處可真大。」克林前進一步,差點摔倒在地板上。
肯尼及時抓住他。「助我一臂之力吧,麥格。我們倆一起出力才能把他弄進屋裏。」
「我們可以把他留在這裏,」麥格建議。「今晚並不冷,以他目前的情況判斷,他也不會在意。」
「如果可玲期盼他今晚回家,或許會擔心。」
因為這是事實,所以麥格只好把克林的右臂搭在自己的肩膀上。濃郁的香水味夾雜在酒味之中。這個混蛋一直和女人在一起。
他設法不去想這個醉漢就是可玲的丈夫,不去想他有權利愛撫她、佔有她。。。。。。
他咬牙支撐住克林的重量,拖着他離開馬廄。吸進新鮮空氣之後,克林稍微清醒,把頭轉向麥格,眨眨眼睛。「原來是貴族上校,真是勞駕你了。」
「下客氣,」麥格僵硬地說道。「我會對任何人做相同的事。」
「才不,」克林糾正他。「你這麼做是為了可玲,因為你愛上她了。」
麥格變得僵硬。
「每一個人都愛她,」克林醉醺醺地說道。「高貴的肯尼上官長、忠實的莫查理,連該死的公爵都覬覦她,每一個人都愛她,因為她完美無瑕。」他打個嗝。「你知道和完美的女人生活有多麼困難嗎?」
「夠了,老孟!」肯尼大聲說道。
克林完全不理會他。「我敢打賭你們這些高貴的爵士一定一心想把可玲弄上床,讓我戴綠帽子。」
麥格停下腳步,憤怒地握緊拳頭。「看在老天的分上,老兄,閉上你的嘴巴!你正在侮辱你的妻於。」
「噢,我知道她絕對不會那麼做,」克林向他保證。「聖女可玲不是徒負虛名。知道聖女可玲當初為什麼會成為聖人嗎?因為那個愚蠢的婊於——」
他還來不及說出那句話之前,肯尼已經狠狠擊中他的下顎。
那個男人沉重地軟癱在他們之間時,肯尼淡淡地說道:「我認為我最好這麼做,以免你動手宰掉他。」
肯尼看得太清楚了。麥格嚴肅地完成他的任務,把孟克林拖進屋裏,爬上樓梯,來到他的卧室前。肯尼輕敲房門。
一分鐘之後,可玲打開房門。她的棕黑髮披在肩上,匆匆穿上的睡袍露出一大片睡衣。她顯然已經上床了。麥格垂下視線,血液在他的太陽穴里澎湃。
「發生什麼事情了?」她問道。
「別擔心,克林沒有受傷,」肯尼向她保證。「有一點醉了,摔倒在馬廄里,把下巴搞瘀青了,沒有其它大礙。」
她往後退開,按住房門。「麻煩把他弄進來放在床上。」
他們抬着克林進入房間,酒味和香水味襲向她,麥格看到她的鼻翼微微翕動。在那一刻,他了解肯尼一直是對的:可玲知道她丈夫有其它女人,但是,她仍然接受他。麥格更加欽佩她,也更想狠狠揍克林一頓。
他們把孟克林抬上床,肯尼扯下他的靴子。「妳能設法完成剩餘的嗎,可玲?」
「噢,當然可以,這又不是第一次。」她嘆口氣,然後強迫自己用輕快的語氣說道。「幸好也不是常常發生,謝謝你們把他弄上來。」
她的話是針對他們兩人,但是,她不曾直接注視麥格。自從花園那天之後,他們一直在逃避迎接對方的視線。
兩個男人向她道過晚安,走出房間,沉默地走向另一個廂房。麥格在私底下了解他的憤怒不只是因為孟克林的評語殘酷、鄙俗,而且充滿侮辱。
真正令他氣惱的是那個混蛋說的每一句話都是事實。
第二天一大早,麥格迅速地吃完早餐時,克林走進餐廳。因為沒有其它人在場,他根本不可能漠視那個男人。
克林直接走向咖啡壺。「我完全不記得了,但是我老婆說你和肯尼昨天晚上把我弄進屋裏。真是謝謝你了。」
麥格很高興那個男人完全不記得。「你的馬匹最值得讚揚。」
「『西撒』是我見過的馬匹之中最聰明的一匹。」克林用顫抖的手倒了一杯熱騰騰的咖啡。
「我的頭好像被炮彈擊中,而且我是咎由自取。到了這個年紀,我早該知道不能同時喝啤酒、白蘭地和雞尾酒。」
他一副懊悔莫及的神情,麥格忍不住微微一笑。如果克林不是可玲的丈夫,麥格一定會相當喜歡他,至少會容忍他的缺點。他嘗試不把克林視為可玲的丈夫,假裝可玲並不存在。「聽起來好像很可怕,你今天早上還能移動,實在很幸運。」
「沒有選擇的餘地。」克林在咖啡里加進糖和牛奶,深深喝下一大口。「我必須趕去部隊裏,然後又必須及時趕回這裏,陪我老婆去參加理奇蒙的舞會。」
終究不可能忘記可玲的存在。「她一定會很高興你能陪她。」麥格平靜地說道。
克林扮個鬼臉。「我討厭這種活動,但是,這場舞會太重要,不容錯過。」
「那麼,我們屆時再會了。」麥格喝完自己的咖啡,離開餐廳。令人覺得諷刺的是,他一方面想要討厭孟克林,但是,為了可玲的緣故,又必須希望她的丈夫仁慈、正直,可以信賴。人生為什麼必須有這種灰濛濛的爛泥?黑白分明容易多了。
走出屋外,他仰望晴朗的天空,揉揉左邊的肩膀,知道暴風雨即將來臨。
理奇蒙公爵夫人的舞會極盡奢華之能事,吸引來布魯塞爾的每一位軍官、貴族及外交官員,但是,空氣里卻瀰漫著一觸即發的緊張氣氛,因為那天下午有三個騎士狂馳至公爵的指揮中心,而且消息已經傳遍佈魯塞爾,拿破崙很有可能已經入侵比利時。
可玲在克林和莫家夫婦的陪伴下抵達,也在會場遇見許多老朋友,但始終沒有看到她最想見的那個男人。即使在跳舞時,她也在房間裏尋覓着麥格的蹤跡。他說過他會來,但是,他會不會已經帶領他的手下離開?她可能永遠不會再見到他了。
麥格一整天都非常忙碌,很晚才抵達理奇蒙的舞會。興奮的情緒在空氣里沸騰,公爵神情平靜地坐在沙發上,正在和一位女性友人閑聊。
麥格拉住一個正準備離開舞會的軍官。「發生什麼事情?」
「公爵說軍隊將在明天早上開拔,」對方簡潔地答。「我現在要返回部隊了,祝你好運。」
時間快用完了,或許他根本不應該縱容自己來到舞會中,但是,麥格想要見可玲最俊一面。他停下腳步,掃視整個大廳。
她並不難尋找,因為她的衣着和首飾都很樸素,在花枝招展的淑女中反而顯得突出,也令在場每一個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令人心跳停止的美貌上。
今晚,她穿着白色的絲緞,戴着瑩白的珍珠,看起來彷彿從天堂造訪人間的天使。克林站在她身邊,顯然很清楚其它男人有多麼羨慕他,因為他擁有最美麗的女人。
麥格板緊臉孔,開始穿過擁擠的人群。向女主人致意之後,他走向可玲。克林已經走開,但莫家夫婦仍然陪伴着她。
他走近時,她的眼睛亮起。「我好高興你能趕來,麥格。我以為你或許已經出發了。」
「我被拖住了,但是我永遠不會錯過這種盛會。」音樂開始演湊,他說道。「我能與妳共享這支舞嗎,安妮,以及預約妳的下一支舞,可玲?」
兩個女人都答應他,安妮朝他伸出手。她的眼中有明顯的焦慮與緊張,但是,多年的軍旅生活已經教會她控制住情緒。
麥格帶領她進入舞池中,他們一邊跳舞,一邊閑聊,然後,他送她回查理身邊,轉向可玲,朝她正式地鞠個躬。「我相信這支舞是我的,夫人?」
她嫣然而笑,優雅地行個禮。「是的,爵爺。」
音樂聲響起時,他才了解這是一首華爾茲。在以前的舞會中,他總是故意避開動作親昵的華爾滋,但是,今晚似乎沒有關係了,因為這很可能是他們最後一次共舞。
她投入他的懷中,彷彿他們以前共舞過數千次華爾茲。他們一起滑進音樂里,她的眼眸半閉,腳步輕悄地跟隨他,彷彿不染紅塵的天使。
他們在舞池中旋轉,並未交談。棕黑色的髮絲潮濕地貼向她的太陽穴,她的頸動脈急促地跳動。他要輕吻那個部位,還有她優雅的耳部曲線,以及令他魂牽夢縈的豐滿胸部。
但是,他最想做的是抱起她,帶領她前往彩虹後方的仙境,置身在只有他們兩人的天堂中,不必再忍受戰爭與榮譽的折磨,可是,他的時間已經快用完了。、
音樂太快就結束了。他放開她,她的長睫毛往上一揚,顯露出她蕭瑟的神色。「你要離開了嗎?」她沙啞地問道。
「恐怕正是如此。」他轉開視線,害怕會泄漏出他的渴望。在房間的另一端,威靈頓捕捉到他的視線,非常輕微地點個頭。「公爵要找我談話,」麥格繼續說道。「在妳回家時,我可能已經不在了。」
她屏住呼吸。「請——保重。」
「別擔心,我一定會非常小心。」
她嘗試擠出笑容。「誰知道?這或許只是一場虛驚,每一個人說不定下星朗就回來了。」
「或許吧!」他猶豫片刻。「但是,如果我的好運用盡,我要請你幫個忙。在我房間化妝枱的第一抽屜里,有幾封要寄給我最重要好朋友的信。如果我沒有回來,請幫我寄出那信。」
她咬住下唇,淚珠在藍眸中閃閃發亮,使它們似乎變得更大。「如果。。。。。。如果最壞的情況發生,你要我寫信通知你的家人嗎?」
「他們會從陣亡名單中得到他們需要知道的所有數據。」他拾起她的手,親吻她戴着手套的指尖。「再見了,可玲。上帝保佑妳和妳的家人。」
「上帝保佑你。」她的手指抽搐地握緊,然後,慢慢放開他的手。
他強迫自己移開視線,轉過身子,走向大廳的另一端。知道她關心他,令他心頭一片暖意,即使明知她也關心查理、肯尼和其它男人。她寬廣的愛心使她更顯特殊。
威靈頓已經離開舒適的沙發,逐一和他的軍官談話,在交代過麥格許多事情后,他轉向另一位軍官。
麥格在離開之前,最後一次用視線搜尋可玲,並迅速地找到她。她和她丈夫在另一端,莫家夫婦走向他們。
麥格費力地呼出屏住的氣息,走進溫暖的黑夜中,她不屬於他,他蕭瑟地提醒自己。她永遠不會屬於他。
麥格正在馬廄里準備時,孟克林走進來。「你和查理現在就要前往你們的部隊嗎?」麥格問道。
克林點個頭,眼眸閃閃發亮。「你聽說拿破崙距離這裏不到三十英里了嗎?老天爺,總算有刺激場面可瞧了!」
「我一點也不懷疑。」麥格正要牽着馬匹出去時,看到孟克林把馬鞍架在另一匹比較差的馬上。「你打算讓『西撒』養精蓄銳嗎?」他隨口問道。
「不,我要把牠留在這裏。我會騎『烏諾』,帶着『杜歐』備用。」克林回答,指向另一匹馬。
麥格瞪着他。「你不騎最好的馬匹上戰場嗎?」
「我不要拿牠去冒險,」克林說道。「一方面是因為我非常喜歡它,另一方面是因為如果牠在戰場上死亡,軍方發給的撫恤金根本抵不上牠的價值。」
「看在老天的分上,老兄,為了想省幾英鎊而拿你的生命去冒險,實在是太愚蠢了!」麥恪叫道。「在戰場上,馬匹的好壞可以決定你的生或死。」
「你或許認為只是幾英鎊,」另一個男人尖酸地說道。「但是,不是所有人都擁有你的財富。」
麥格咽回一聲咒罵,克林的行為像個白痴,他應該隨他去,但是,為了可玲,麥格必須設法制止他的愚行。「如果你擔心的是錢,就帶我的馬匹去吧!」他輕撫栗馬的頸項。「它是最優秀的馬匹,有能力符合你的任何要求。」
孟克林的下巴垮下。「我不可能接受你的馬匹,你自己也需要它。」他渴望地盯着麥格的馬。「如果它死了,我永遠賠不起。」
「步兵的馬匹不像騎兵那麼重要,我還有其它馬匹可用。『梭爾』能夠安全返回,但是,如果不幸發生,我會接受你領到的任何撫恤金。」麥格卸下他的馬鞍。「如果一切都很順利,你可以在抵達巴黎時把它交還給我,如果我沒有到達,它就是你的了。」
「你讓我不可能拒絕。」克林露出稚氣的笑。「你真是一個好人,老楊。」
麥格把裝備栘到另一匹馬的背上時,忍不注猜想,如果孟克林知道他對可玲的感覺,是不是會如此愉悅?他可能根本不在乎,因為他完全不必懷疑他妻子的忠貞。
麥格騎入黑夜之中,為了可玲,他已經盡他的最大能力協助她的丈夫,其它的一切都操縱在上帝手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