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童菫懷疑自己被下蠱了!
上了三天的班,她深深的懷疑,三天前的她怎麼會想也不想,連考慮都沒有,就這樣一口答應接下保母的工作?
為什麼?這到底是為什麼呢?
沒錯!她無法否認鳳兒很可愛,對於被醫生判定無法生育的她而言,鳳兒就像她夢想中的孩子,讓她毫無抵抗力,一見了就想把這蜜糖一般的可愛小小人兒抱在懷中寵一寵、疼一疼。
但在她無法否認這些的同時,她一樣很清楚的知道,這個天使一般的小可人兒即使是活生生的、真實的存在於現實之中,那也是別人家的孩子,永遠也不會是她童菫的寶貝。
這些她都清楚,她都明白!
那麼,她怎麼會因為一句話,就因為聽到鳳兒沒有媽媽,平日缺乏女性長輩的照顧,就那麼衝動的應允,答應接下保母的工作?
坦白說,回想這些的她也不是有什麼怨言啦!事實上,對於三天前的衝動行事,她並不後悔,只是……她只是感到有點的困擾。
因為三天了,都已經是第三天了,可至今她還摸不清作為雷家的保母,作為鳳兒的保母,她到底該做些什麼?
在她的認知中,她以為保母的工作該是照顧、陪伴小孩,至少過+玄她一直是這樣以為的。
但截至目前為止,陪是有在陪啦!可是這三天來,她最常做的,除了哄鳳兒上床睡覺,要不就是陪着她上課。
上課?!
是的,就是上課!
屋宇中有兩間寬敝的學習室,是為兩個年紀不同的小朋友準備的,當寧封在另一個房間利用訊視上課的同時,三歲的鳳兒也沒閑着。
當然,一個三歲的孩子,被安排的也不是什麼正經的課業,大概就是唱唱跳跳,講講兒童故事,讓小小年紀的她可以開心遊玩的相關課程。
但說是玩,又不全然只是玩耍而已。
因為執教的對象不限國籍種族,說的語言真是包羅萬千,至少就童菫這三天看到的老師及聽到的語言,當中沒有一個是重複的。
對於這一點,童菫可以理解。
她知道有錢人極注重下一代的教育,無所不用其極的想讓孩子贏在起跑點,雷家的作法已算是很人性化了。
至少,鳳兒接受的並不是填鴨式教育,或是直接被丟在國外去放牛吃草,而是利用科技的方式,讓孩子待在家中跟不同種族的老師學習,是在遊玩中,毫無壓力的情況下接觸多國語言,進而自然而然的習慣與學會。
這真的是童菫所能想像到最妥當的安排,可是……既然安排得如此妥當,特別是她問過,視訊授課、陪着鳳兒玩耍講故事的對象,一個個都是領有一專業執照的幼教人士,在這樣的情況下,童菫真是不懂,她這個保母存在的意義是什麼?
又,她跟着留在學習室里是有什麼作用?
監課嗎?
怎麼監?
除了英文,其它語言嘰嘰咕咕的,她根本是有聽沒有懂,更何況,留在教學室中的人還不只她一個人,據說為了增近親子關係,只要雷冬凜手邊要是沒有特別的事,他便會陪着女兒上課。
至今,三天以來,童菫從沒見他缺席過,他總是拿着不知名的文件待在最角落邊,在視訊可接收的畫面範圍外,不影響授課的內容,不時的觀察鳳兒與外藉老師互動……如此一來,她甚至連個監課的角色都不是!
那麼,她這個保母到底算什麼呢?
童菫感到有些些的沮喪,無助的目光忍不住看向身邊專心看文件的雷冬凜,那個讓她隱隱感到心焦不安的原凶之一。
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他的存在總讓她有些心慌與不自在,她總以為是自己多心,可偏偏整個人的知覺就是會過分意識到他的存在,讓她覺得非常非常的不自在。
忍不住再朝他偷偷瞄了一眼,自以為神不知鬼不覺,不會驚動專心的他,卻沒想到他忽地回過頭,準確無誤的看向她。
「有事?」
童菫有些些嚇了一跳……也許不該稱之為「嚇」,只是一時之間,那感覺就像是求學時,課堂中不專心卻被老師現逮一樣,讓她的心慌了一下。
「其實……也沒什麼啦!」她囁嚅,發現到當她面對他的時候,那種心慌意亂的感覺更甚了。
雷冬凜不信她,等着她說明;而童菫被他這樣看着,心中只有為難。
首先是他的注視,他那專註的、可說是目不轉睛的看人方式,那目光總教她感到局促不安,彷彿被看透了似的,不自在的感覺讓她的反應跟對話能力都大打折扣,連她自己都感到笨拙無比。
再說,即使她能克服這一點,關於正題……她依然不知道該怎麼開口才好。
她也不喜歡這樣的優柔寡斷,但三天,畢竟才過了三天而已,而她在初應允這工作時是滿腔的熱忱,曾脫口保證過,說自己是一個喜愛小孩又極有耐心的人,絕對會好好的照顧鳳兒。
當初的允諾說得熱血填膺,事隔也才沒幾日,她總不能在這時候馬上改口,劈頭就說:「嘿!雷先生,我想你不需要保母。」,或者是說:「嘿!雷先生,貴府的工作我也勝任不來,就此別過。」
那種自打嘴巴的話,童菫光是想都覺得丟臉,這要她怎麼開口呢?
可是不開口又不行!
如今的保母生涯跟她原先想像中的完全是兩回事,她總不能鎮日都無所事事,光佔着保母的缺在過日子吧?
「那個……」童菫鼓起勇氣,不想浪費彼此時間,只得硬着頭皮開口,「其實……其實我看鳳兒她並不太需要保母……」
「她需要。」雷冬凜一口否決她的說法。
童菫露出苦惱的表情,沒想到她努力做半天的心理建設,他卻是一句話就擋了回來。
不行!她不能接受這麼草率的說詞!
童菫正試着想說點什麼……
「凜說得沒錯,鳳兒需要你。」元官熹像鬼一樣的從她身後出現,為她放下一杯暖呼呼的熱奶茶,微笑說道:「而且妳做得很好……是不是啊?凜。」
問題丟向雷冬凜,元官熹是故意的。
雷冬凜不置可否,只是冷淡的瞄了他一眼,任由他裝心無城府的大男孩。
元官熹笑嘻嘻的為他送上泛着巧克力香氣的熱飲,再接再厲。「是不是嗎?凜。」
烏瞳微眯,雷冬凜顯出不悅;但元官熹有恃無恐的笑顏似有若無的朝童菫看去,像是在提醒他什麼。
童菫沒發現他們的暗潮洶湧,秀美純真的面容一臉的認真,正等待着雷冬凜的答案。
「嗯!」在雷冬凜意識到之前,他應了一聲,幾不可聞,但他確實是回答了。
元官熹竊笑於心,一臉陽光的朝童菫說道:「看吧!凜也覺得你這個保母做得很好呢!」
面對這樣直接又毫無掩飾之意的讚美,童菫一點被讚美到的感覺都沒有。
做得很好?她?
她真是一頭霧水,想不通到底是哪裏好了,因為,她壓根什麼也沒做啊!
「不要懷疑自己。」元官熹微笑,好心的提示她,「鳳兒是個沒有母親的孩子,即使你什麼都不做,光是存在,對她就是最好的事。」
這下子,童菫懂了!
再怎麼說,小孩子總是需要媽媽的照顧,鳳兒還這麼樣的小,正是需要人關懷的時候……
瞬間,童菫覺得自己重要了起來。
原來她這個保母並不單單隻是看護鳳兒而已,在她的不知情中,其實,她被賦予了極神聖的任務。
基於對她的信任,他們請她擔任形同「母親」之職的保母工作……
「嗯!我知道了。」她感動萬分,簡直是熱血澎湃的作下承諾,「請放心,我一定會好好的照顧鳳兒,把她當成自己的孩子一樣……」
「姨!」課程告一段落的小鳳兒飛奔而來,小小的身子直撲入那柔軟馨香的懷抱當中,打斷她的熱血宣誓。
抱着那小小的人兒,童菫的眼中再無其它,滿溢憐愛的摸摸那因為運動而紅撲撲的小肉頰,自然而然的問:「累了吧?」
搖頭,全然不把方才唱唱跳跳的活動放在眼裏,賴在童菫的懷中,指着元官熹手中托盤上的點心大叫,「餅餅,要吃餅餅。」
「先喝水。」同樣下了課,過來一同吃點心的闕寧封淡淡說道。
紅艷艷的小嘴兒氣嘟嘟的蹶起,不滿意這項叮囑。
「寧封說得對。」童菫愛憐的為她拭去一頭的汗,柔聲道:「聽話,多喝水才會漂漂,你先喝點水再吃餅餅,好不好?」
好!當然是好!
童菫的話如同聖旨,小鳳兒沒有任何異議,接過元官熹送上的水杯,陪着闕寧封咕嚕咕嚕的灌下大半杯溫開水。
雷冬凜一直沒出聲,在這圖畫一般溫馨的畫面中,他安靜的捧着熱巧克力輕啜飲着,並沒有發現,透過杯緣,他近乎着迷的看着童菫寵愛女兒的畫面……
「瞧!這感覺多好。」元官熹似是感嘆,「男的俊、女的嬌,兩個小孩不是懂事聽話,就是天真愛嬌,天倫之樂大概就是指你們四人的模樣吧!」
腦中的空白讓童菫僵硬了一下。
雖然她現在已知道自己的定位,該給鳳兒最完整的呵護與照顧,如同母親一般,但、但那說法該是指她照顧鳳兒的態度,而不是……不是像元官喜一口中所講的那樣,因為,那好象把她跟雷先生擺在一塊兒了!
困窘讓清麗的嬌顏脹個通紅,童菫無措的看了雷冬凜一眼,嬌聲低斥,「你、你胡說什麼啊!」
「我胡說嗎?」偏頭,元官熹一臉無辜轉問鳳兒,「鳳兒你說,小元哥哥有胡說嗎?姨是不是很像『馬麻』?姨當你的『馬麻』好不好?」
鳳兒眼前一亮,開心的直拍手,「馬麻,姨當馬麻、姨當馬麻。」
讓這天真的話語一亂,童菫既羞且亂,困窘得不敢看向雷冬凜,糟的是她那過度溫柔的個性讓她也反應不過來,明知元官熹不該這麼亂說話,對孩子胡亂許諾,但她一時之間竟找不出合適的句子來斥責他。
元官熹像是唯恐天下不亂,也像是吃定了她,本想再多撩撥幾句,可惜他身上的無線對講機卻響了起來。
「我是,嗯!好,我們在……」迅速接起電話,簡短几句應對后,元官熹交代兼付總機工能的警衛室把電話轉接進來。
然後,在學習室內的電話響了起來之前,他轉向童菫交代,「小菫,找你的,你家裏打來的電話。」
童菫來不及反應,房裏的電話就響了,她直覺趕緊去接,也沒機會計較方才的事。
在這當頭,雷冬凜瞄了元官熹一眼……
小菫?
他們兩人何時變得這麼熟了,元官叫她小菫?
被瞄的後者似無所覺,只是拿着餅乾逗着小鳳兒玩。
「對不起。」匆匆掛上電話,童菫蒼白着臉過來向雷冬凜道歉,請求道:「雷先生,我知道我不該提出這樣的要求,可是我臨時有急事,能不能讓我請幾小時的假?」
雷冬凜眯起了眼,發現他並不喜歡見她這樣蒼白又無助的樣子。
「姨……」見她着急,鳳兒忘了她心愛的點心,小臉兒跟着佈滿了憂慮。
「鳳兒乖乖,姨沒事。」知道孩子的感受極度敏感,童菫連忙哄着。「姨只是得回家一趟,妳不怕喔!姨一下就回來了。」
「小菫,家裏出事了嗎?」元官熹見雷冬凜遲遲不語,只得代問。
童菫語塞,很難回答現在的況狀算不算是出事。
她的難以回答讓雷冬凜果決的開口,「請假可以,給我理由。」
抿唇,童菫覺得又窘又難堪。
這、這要她怎麼開口呢?
男朋友?!
「大一時認識,之後班對了三年,就為了婚前健康檢查發現你無法生育,你男朋友的家人跳出來反對,你們這對幾乎已論及婚嫁的戀人就這麼散了?」就算只聽到些微片段,元官熹已很快進入狀況,綜合出結論。
童菫沒能反駁,只能軟軟的糾正,「是前男友。」
元官熹很配合的改口,再來一次,「就因為婚前健康檢查,檢驗出你無法生育,那個差點成為你『前』未婚夫的『前』男友聽了家人的話,連爭取也沒有,就決定跟你分手?」
默認,但忍不住開口反駁幾句……
「這不能怪明帆。」就算是前男友,童菫也是得說幾句公道話,「因為他是獨子,家裏又是望族,他也有他的處境跟壓力,所以……所以……」
「那不是理由吧!」元官熹很不以為然。
「這當然是理由,就好比……好比雷先生!」童菫靈機一動,拿雷冬凜來舉例,「以雷先生的身分地位……」
「凜是什麼身分地位?妳知道?」元官熹打斷她的話,不信她真知道。
童菫一時語塞!
她當然不知道雷冬凜的來歷,畢竟,她只是小康人家出身的女兒,社會的歷練又少,怎可能知曉上流社會的消息?又怎可能認出每一個有錢人的來頭?
只不過就算沒有知識,也要有常識!
「以雷園的規模來看,雷先生當然是有身分地位的人。」童菫很合理的推論。
「身分?地位?」元官熹佯裝思考,「是說毒梟或軍火販嗎?」
「你胡說什麼?」童菫被他的話嚇一跳。
「你不覺得凜的樣子很像嗎?」這話簡直是唯恐天下不亂,「更何況這類的人財力雄厚,要蓋幾個雷園都沒問題。」
「你別亂說,雷先生不是那種人!」童菫一語否決。
「哦?」發出疑問的,反倒是走在他們兩人身後的雷冬凜。
童菫脹紅了臉,幾乎要忘了雷冬凜就走在她身後。
這是一組很奇怪的出遊隊伍,由她與元官熹並肩走在最前頭,中間矮下一大截,手牽手走在一起的闕寧封與小鳳兒,最後形單影隻作為墊底的人正是雷冬凜。
一行五人,說多不多,但說少也不少,就這樣晃晃悠悠的行走于山林間,直直的往她家的方向邁進……往她家邁進?!
「那個……」回頭看見這陣仗,童菫遲疑的停下了腳步,數不清是第幾次試着要制止他們的同行。
「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你們實在沒必要跟着我回去。」她軟軟的說道,有些不懂有客來訪的人是她,這些人堅持陪她回去一趟是要做什麼?
「可是,鳳兒想去你家玩啊!」元官熹指指身後的小毛頭。
「婆婆,鳳兒想婆婆,婆婆有糖糖,公公有餅餅,公公做的餅餅最好吃。」被點名的小娃兒配合度極高,笑嘻嘻的小模樣說有多可愛就有多可愛。
「那……」面對那歡欣的小臉,童菫吶吶難以成言,雖說對方理由正當,但她總覺得怪怪的,「我、我帶鳳兒回去就好……」
「可是我們也想出來走一走啊!」截掉她的話,元官熹一臉無辜的問:「你不歡迎我們?」
面對這問題,童菫有說不出的尷尬。
並不是說排斥或不歡迎,只是時機不對,畢竟,這時她家中正有一個前男友在等她,他們卻偏偏在這時間想上她家走走,要她怎麼平常心以對?
「妳真的不歡迎我們?」見她不語,總是帶着無憂笑意的俊雅面容染上些些的愁。
「也、也不是啦!」童菫急忙否認。
瞬間,帶着輕愁的清俊臉龐透出天下太平的笑容,「那就好了。」
童菫看他那樣,還能說什麼?
「你還沒說完。」一直墊底不語的雷冬凜突然冒出一句。
童菫一下沒回過神,停下腳步后只能老實的看着他,想着她什麼東西沒說完。
「剛你說凜『不是那種人』!」元官熹笑眯眯的提醒她,連語氣都學得唯妙唯肖,重音節與堅決的口吻一個也沒漏。
白晰的粉頰忽地染上一抹紅暈,童菫也不知道自己在窘些什麼,畢竟,她方才脫口而出的話,用心立意都很正當,哪知道這會兒從元官熹的嘴裏說出來,再加上雷冬凜就在一旁看着,不知怎地,她就是不自在了起來。
「你怎麼知道凜一定不是什麼作姦犯科的人?」假裝沒看見雷冬凜在「作姦犯科」四字時掃視過來的冷眼,元官熹繼續發問。
「他當然不是!」她否認,軟軟的語氣就像平常那般,可當中卻有着不容錯認的堅決。
不只是元官熹好奇,就連試着想置身事外的雷冬凜也等着聽她的答案,只是,她好象沒有回答的打算。
「原因呢?」這一回,追問原因的人竟是沉默寡言的雷冬凜。
對於他的發問,元官熹就算訝異,也非常識相的閉嘴做壁上觀。
童菫避不掉,沒辦法對這問題置之不理,特別是在雷冬凜等待的目光下,以她口才的笨拙,想跳過這話題的難度直比登上青天。
「就……就感覺嘛!」她說得極籠統。
「感覺?」這縹緲的字眼讓雷冬凜皺眉。
童菫不太清楚這算不算是女性直覺,但她也不知道該如何去確切的形容,她那些的「感覺」從何而來。
其實都是很小很小的事,好比他平日的眼神與神情,綜合那些細微的、給人難以言喻的感覺,讓她知道,他表面或許是一副嚇人、讓人難以接近的冷漠樣子,但實際上的他應該不會是什麼壞人。
一個真正的壞人,是不會那麼費心安排女兒的教育,也不會細心的顧及女兒缺乏母愛的感受,更不會設法想去補足那份缺憾。
因此她認定,即便雷冬凜看起來就一副冷漠無情的樣子,好象不關心女兒,也不太接觸女兒,但她相信,事情絕不是表面上的那樣。
更何況……
「一個作姦犯科的人,他的杯中物絕不會是熱巧克力牛奶,那太沒……太沒SENSE了。」無關崇洋,只是她想半天,最終也只得用上SENSE才足以表達她要說的意思。
沒想到,這出人意表的回答讓元官熹嗆咳出聲。
至於被她發現專飲熱巧克力牛奶的雷冬凜,因為沒想到這小嗜好會被發現,表情有些的尷尬……不明顯,但八方不動的冷峻面容確實出現些微的變化,而此時此刻,那變化只能被歸類到尷尬。
「就這樣?」元官熹不敢相信她的信念就來自一杯熱巧克力牛奶。
當然不只是這樣!
只是,她知道她表達能力不足,而且也怕多說多錯,索性順着話意草草帶過……
「對啦,就這樣啦!」她順應元官熹的話響應,而且不忘接續到最先前的話題,強調道:「還有啊!我剛剛沒說完,其實,明帆他真的不是什麼壞人。」
並非刻意,但元官熹真有一下的恍惚,暗想「明帆」是誰,晚了一點五八秒才想到,原來,她是在講她那個沒擔當的前男友──李明帆。
「都這時候了,你還幫他說話?」雷冬凜的神情看不出喜怒,只有他知道心中的不屑。
「這不是幫不幫誰說話的問題。」她試着講理。「這只是面對現實。」
「什麼現實?」她要講理,他陪她。
「就好象雷先生你,家裏有錢有勢,長輩對你寄予厚望,卻沒想到在結婚前發現,你將入門的妻子竟無法受孕,為你孕育下一代,就算你們的感情再好,為了你的子嗣,為了整個家族延續的問題,你還能毫無顧忌的說娶就娶?就為了一個女人,對抗起整個家族?」童菫料定不能。
因為,有錢人家最重視子嗣的問題,她深刻體會過。
「這、些……」過來人的身分讓她難得用上堅決的語氣,「就是現實!」
她的立場難得這麼堅決,但雷冬凜看着她,沒做什麼,只是眼對着眼,沒有絲毫閃避的直直看着她,看得她沒來由的感到心慌,反倒先迴避開了。
「我能!」在她迴避的同時,雷冬凜果決的開口。
童菫有那麼一瞬間反應不過來,想了一下,才發現他是在答覆她的問題。
「沒有孩子又如何?」在她的驚訝中,他又說:「如果我決定跟你結婚,誰也阻止不了。」
咦!咦?咦咦?!
怔怔的看着他,童菫有片刻無法從驚訝中回神。
她知道他是說認真的,非常的明顯!
光看他那樣子,一副天塌下來有他頂的模樣,她很懷疑有誰能撼動得了他作下的任何決定。
也就因為她知道他是說認真的,是那麼認真的在回答她的問題,而且很要命的,是用她在作舉例,害她吃驚過頭,一下反應不過來,只覺得一張臉皮熱辣辣的,莫名的感到有些無措,甚至一個腦袋也糊成了一片,讓她傻楞楞的看着他,完全想不出來,這時該說點什麼才好。
小鳳兒牽着闕寧封的手,小小的人兒一下看看父親,一下看看最喜歡的姨,圓滾滾的腦袋瓜中有些些的困惑……好奇怪,她很用力有在回想,可是,她怎麼想都覺得自己今天很乖……
「把拔,鳳兒今天乖乖,很乖,不罰站好不好?」
軟軟的求饒聲外加天真的話語讓旁觀的元官熹噴笑出聲,全然不顧童菫燒紅雙頰的窘樣。
「笨蛋,沒有人在罰站。」闕寧封少年老成的白了她一眼。
「是嗎?」偏着小腦袋瓜子,鳳兒不明白,「那為什麼站在這裏?鳳兒腳酸酸。」
秀美的嬌顏更是燒得火紅一片,童菫窘到極點。
「走了,去找婆婆吧!」要命,她都忘了家中還有人在等她了。
為掩飾尷尬,童菫彎下腰要抱那腿酸的小人兒,但沒料到一雙鐵臂攔截在前……
「我來。」在意識到前,雷冬凜已當仁不讓的抱起女兒。
完全不敢哭鬧,可愛的小臉蛋只是露出不合年齡的困擾表情,甚至是顯得有些的僵硬。
小鳳兒僵在父親的懷中,渴望的目光卻眼巴巴的看向童菫。
「把拔強壯,讓把拔抱,姨才不會累累。」元官熹三兩句化解掉小丫頭的不滿。
小公主早熟又聽話,既不想讓心愛的姨累累,但又想接近她心愛的姨……
「那姨牽牽?」忍不住,用很不確定的語氣詢問。
對那怯憐憐的小模樣毫無抵抗力,童菫依言上前去,牽着她的小手,換來她心滿意足的甜笑,宣佈──
「好了,去找婆婆了!」
這宣佈讓童菫哭笑不得,她這趟回家的主因並不是為了這個吧?
怎麼每個人都忘了,她的前男友正在她家等她?
童菫在心中幽嘆,暗自煩惱着前男友的來意,也愁着等會兒未知的景況,因此一點都沒發現,原來的五人小隊、隊形在一陣混亂中起了變化。
經由重新組合,元官熹與沉默不語的闕寧封,兩人押鑣似的走在後頭,至於前頭,因為要去的是她家,童童身為主人家,自然走在前頭領路,但這會兒身邊伴着的,卻是抱着鳳兒的雷冬凜。
對着那並肩而行的畫面,不同於面無表情的闕寧封,元官熹臉上的笑容就像只偷了腥的貓兒,說有多得意就有多得意。
嘿嘿……
嘿嘿嘿……
李明帆後悔,一千一萬次的後悔。
他好氣,氣着自己,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那麼聽話,為什麼要跟童菫分手?
他明明知道那麼溫柔婉約的她,會是世上最體貼柔順的好伴侶,為何他要白白放手,錯過她呢?
「小菫!」遠遠的看見那抹清麗的身影走來,李明帆連忙迎了上去,迫不及待的在路口處攔下了她。
極其自然的,一見到那熟悉的人,童菫原先的煩惱與緊繃全然消失,如何應對的問題不再困擾着她。
「怎麼不進屋裏面等?」她自然而然的問,就像對待一個遠方來訪的老友。
李明帆怔怔的看着她。
沒有怨懟,沒有歇斯底里的怒罵尖叫,即使是他負心在先,那清雅溫柔的模樣卻絲毫沒變,一如他記億中一直讓他念念不忘的嫻靜雅緻。
看見這樣的她,李明帆自責又難過,不明白他怎麼會讓這樣的她離開他的生命之中?
「小菫,我錯了,是我對不起你!」
見李明帆難過的表情不假,像是要哭出來似的,讓童菫有點緊張,「明帆,你怎麼了?是發生什麼事了嗎?」
李明帆正要開口,卻在這時發現環繞於她身旁的人,兩大兩小,表情不一,但一個個都看着他……要不是一目了然的好奇,就是深不可測的打量,讓他驀地感到尷尬了起來。
「這位是雷先生,以及他的家人跟朋友。」童菫連忙為李明帆作介紹,並交代了她與他們幾人的關係,補充一句,「目前我在雷先生的家中當保母。」
說是介紹,但其實她真正能確定的,也只有雷家父女的關係,對於闕寧封與元官熹的存在,她其實從沒細想過,眼前的話就用家人與朋友來草草帶過。
當然,介紹了一方,另一方也不可免……
「這位是……呃……我以前的同學,李明帆。」遲疑了下,童菫為李明帆找到新的定位。
聽見她的說法,李明帆的表情明顯一垮。
以前的同學,他的身分已經變成了以前的同學?
「小菫,能不能借一步說話,我有話跟你說。」李明帆神色急切。
知道李明帆特地走這一趟,一定有什麼重要的事要說,童菫也不好拒絕他,回頭溫言說道:「鳳兒,你不是要找婆婆?快進屋去吧!」
「嗯!婆婆,要找婆婆。」小鳳兒樂得哇哇直叫。
雷冬凜放下女兒,朝闕寧封微一頷首,後者上前一步,主動開口,「我帶她去。」
看着闕寧封出面,牽着一蹦一跳的小鳳兒進屋,童菫微楞,不解的目光看着仍待在原處的兩個人。
這兩人……不進屋裏去嗎?
「你忘了,我們想四處走走,需要你這個地主帶路。」元官熹好無辜好無辜,還非常好心的加上一句建議,「你們談嘛!我跟凜也不急,在這邊等你就是了。」
嘎?!
等、等她嗎?
童菫感到不確定,遲疑的看向一旁的李明帆,後者的臉上明顯有着顧忌。
「不然,你們在這邊等我一下好嗎?我先跟明帆到旁邊談一下,然後……」
「吱~~」
可怕的煞車聲阻斷童菫的安排,路口的不遠處,約莫二十公尺外停着一輛兩秒前還急速行駛的火紅跑車。
李明帆一見那車型就開始緊張,再確認那車牌號碼……還沒認清,就只見那輛火紅跑車像一團火焰似的飆卷了過來,倒車的速度不比方才前進的連度慢,就這樣直直、直直的掃了過來……
「吱~~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