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去相親?!”於俐潔剛從宿醉恢復,衛擎宇便轉達於俐巧的話。她睜大眼,像聽到世界末日的預言,錯愕不已。

“嗯。”衛擎宇遞過公文夾,心裏不情不願。

一接到公文夾,她連看都沒看,立刻甩到桌上。

“笑話,當我傻子啊,用這種做條件……他賣孫女啊!哼,不去。”

其實,衛擎宇已經看過裏頭的相片,人長得相貌堂堂,條件相當好,難保於俐潔不會動心。現在一聽她不去,他不禁綻出笑顏。

看他心情頗愉快,於俐潔瞪他一眼,“你心情很好喔,我遇到這種倒霉事,你倒看得很樂。哼,虧我還當你是個朋友。”

“的確,相親這種事真是莫名其妙。”這可是發自他內心的話,他並不希望有個陌生人搶走他的於俐潔。“硬把兩個不認識的人拉在一起,這樣真能促成好姻緣?”

聽他似乎站在自己這邊,於俐潔同意地點點頭,“沒錯,相親那種古早人用的方法早該淘汰了,硬把人湊成對,什麼東西嘛……我爺爺就只會用這招整人,明知道我不想結婚、根本不可能會去,還用這種條件,他早料到我辦不到……”

衛擎宇一聽,心裏頓生不悅,這麼堅決的態度難道是為了……皓?一想到那個男人在她心中的份量,他就滿不是滋味。

“為什麼不想結婚?”他頗隨意地問道,彷佛局外人,“男大當婚女大當嫁,你爺爺會希望你嫁人,也是人之常情。”

於俐潔斜視他,似乎不太滿意他為爺爺說話。“衛擎宇,你才幾歲……比我小還有那種觀念,結不結婚要看你自己的意願,不是看周圍的人要不要你結婚,懂不懂?”

她說得如此理直氣壯,衛擎宇卻太清楚她心裏真正的原因。

她愈狠狠地駁斥,表示她愛許皓平愛得愈深。這個想法猛地刺傷他。

“其實,我覺得你爺爺也是好意,你年紀也不小了應該考慮一下……”一出口他心裏就後悔,這不是擺明要她去相親?

於俐潔倏地變臉,她沒想到衛擎宇竟會說出這種話。

“不干你的事!”她忿忿地開口。

怎麼不干他的事?他……實在無法忍受於俐潔總將他排除在外的態度,不管是她的過去或她的現在,好像他都沒有資格踏進去一步。

“對死人念念不忘,無聊!”他衝口而出,完全無法控制自己。

“你──”於俐潔詫異地睜圓眼,“你說什麼?”

“許皓平已經死了三年,難道你還要繼續守寡嗎?”

於俐潔臉色鐵青,嘴唇發白輕顫着,“你……怎麼知道?”

她受傷的眼神頓時令他無言,也許他真的輕忽了她對許皓平的愛,甚至傷害了她。

見他遲遲不回話,於俐潔冷冷加上一句,“是俐巧說的?”表情似乎想殺人泄憤。

她真的如此愛許皓平?衛擎宇心中一陣刺痛。“為什麼不能讓我知道?許皓平死了那麼久,難不成你非他莫嫁──”

“不用你管,這是我的事。”她激動地打斷他的讒,“你只是我的室友,沒有必要插手。”

他怎麼可能不管?衛擎宇幾乎要衝口而出,他愛她啊!強抑內心的激動,他冷冷地說:“於俐潔,你真膽小。”

“衛擎宇,你什麼意思?”

“你借酒澆愁,不敢面對現實,你以為這樣許皓平就會活過來?簡直跟鴕鳥沒兩樣。”他撇過頭,臉色陰沉得嚇人。

“你懂什麼?!”

“我懂你。你喝酒不就是為了忘記他的慘死?結果你喝得愈多,只是更想起他……真蠢。”

於俐潔沒有回答、沒有反駁,她的目光緊緊鎖住他,彷佛試着將他看透。

衛擎宇沒有閃躲她的注視,反而期望她看透他、了解他的心,別再沉溺於過去。

兩人沒再對話,持續沉默。

於俐潔深吸一口氣,她炙熱的心情已經冷了,已經沒力氣與衛擎宇針鋒相對。她不明白他在想什麼,她也不想猜了。

從她淡漠的神色,衛擎宇知道她已經放棄掙扎。她不懂他在想什麼,更不可能明白他的愛。難道這又是一段沒有開始就要結束的愛情?

“這麼快就逃了?於俐潔,你是這種人?”這次他不打算放手,對她的感情已經深到難以自拔,他願意下賭注,他要對她心裏的許皓平下戰帖。

避開他的挑釁,於俐潔淡淡開口:“衛擎宇,你不是我,你不會了解我曾經受過的傷……隨你講、隨你說,就當我是個膽小鬼好了,我沒辦法跟你吵……”

於俐潔撇過頭,不想再看他。

對她的回話,衛擎宇只默默聽着。的確,他並非於俐潔,也沒有受過她的傷,無法了解;可是如果她不說,他怎麼會懂?他多希望能分擔她內心的痛……然而她卻封閉心口的傷,要怎麼做才能幫她?

“你別管我,這是我的私事,我自己會處理。”於俐潔拿起公文夾,離開客廳。

衛擎宇沒有阻止她,反正她的心早就不在這兒。

※※※

衛擎宇並沒有詢問於俐巧最後於俐潔如何答覆,不過用猜的也曉得。依她的個性,一定狠狠臭罵於俐巧一頓,把公文夾退還給她,裏頭的照片看也沒看。

下星期要期末考,按理講,他不應該想她,該專心於課業,他卻管不住自己的心思,一打開書就是她的影子,揮之不去。

雖是這樣想她,他卻不想見到她。兩人沒再爭吵,就像平時一樣相處着,甚至更融洽,不過他明顯感覺到於俐潔在躲他。

就像此刻,他坐在書桌前讀書,忍不住冷眼瞥她,而她坐在床鋪上翻書,一句話也沒說。

是什麼原因呢?衛擎宇很清楚,雖然兩人都沒明講,不過許皓平的影子無時無刻地滲入他們的生活。

要怎麼做?他不能任由他所愛的人陷於自傷的處境,如何才能讓她知道有人正愛着她、願意支持她?

“喂,於俐潔。”他輕聲喊她。

“嗯?”她頭也不抬,淡淡應了聲,目光仍留在書本上。

“你明天是不是休假?”

“對啊。”她挑眉,“喔,你調查過了?”

他笑了笑,猜對了。“想不想去兜風?我載你。”

“咦?”她睜大眼,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樣。“衛擎宇,你吃錯藥啊?什麼時候興緻那麼好,想載男人婆去兜風?”

“最近念書念得煩了,想去外面散散心。與其一個人不如找個伴……怎麼樣?想不想?”

聽他的口氣不太像有什麼詭計。於俐潔仰起頭,彷佛在考慮什麼。“這個嘛……我得想想,嗯,明天有沒有人約我的呢?”

知道她有意逗弄自己,衛擎宇不說話,靜靜看她玩什麼把戲。

見他沒有反應,於俐潔頗覺無趣地撇嘴,“無聊,你就不會積極一點說動我?再怎麼說我也是個美人,憑你一句話我就該跟你去?”

“那我該怎麼做?”他頗感興味地問。

“發揮你帥哥的本事,誘惑我啊!”她露出魅惑的一笑。

衛擎宇一怔,但見她巧笑倩兮,雙眸如同燦星。此甜他才得知自己用情多深,為了她的一笑,他甚至願意付出一切。

看他愣愣瞧着自己,於俐潔幾乎恕用枕頭砸他。

“跟我講話還發獃,實在太不能面子了。衛擎宇──”

“俐潔,”不等她發泄,衛擎宇已先聲奪人,無論如何他都得帶她去一趟。“跟我出去走走,我是真心誠意邀請你。”

他的聲音驟然變得溫柔,黑色眸子閃着柔情,於俐潔不禁怦然心動。

“怎麼樣?俐潔,想不想去?”

他的聲音在她耳邊響着,於俐潔撇過臉,不想讓他看見自己的眼睛,那會泄漏她紊亂的心緒。

“去啊,反正我也沒事。”脫口而出,她心裏卻掠過一絲懊悔。

她不太想單獨和衛擎宇出遊,雖然他們是室友、像朋友一樣,但是她害怕心亂的自己。

今晚,她竟然失眠了。

※※※*

“於俐潔,可以走了吧?”

隔天早上,衛擎宇站在玄關處頗不耐顫地開口。

今早的於俐潔真的很怪,竟然比他晚起;而且做什麼事都慢吞吞的,好像刻意在拖延時間。

“衛擎宇,”她緩緩從卧房走出,一副沒睡飽的模樣。“我覺得好想睡……算了,我今天不陪你了。”

於俐潔說的倒是實話,昨晚的失眠令她自己都不敢置信。

衛擎宇冷眼瞧她,搞不通她在想什麼。“怎麼,你不是最討厭別人睡回籠覺?現在自己反而要爬回去睡……哼,我還以為你很守諾言,原來──”

聽他滿是嘲弄、輕視的口吻,於俐潔怎麼可能服輸?“誰說我要睡回籠覺?去就去,不過我睡在半路你得負責。”冷哼一聲,她拿了件外套穿上,走到他跟前瞪他一眼,自顧自地穿起鞋。

衛擎宇滿意地微笑。

他喜歡這樣的她。與其看她沉默寡言、鬱鬱不樂,他寧願她生氣、大聲嚷嚷、豎高兩道眉,充滿精神。

車子很快駛到郊外,於俐潔不知道衛擎宇要開往何處,她也不在乎,即便這樣開一輩子也無所謂,反正累的人不是她。她舒服地靠在椅上,吹着略有寒意的冷風,心中的煩惱彷佛被掃除得一乾二凈。

“不會冷?”衛擎宇關心地問道。現在可不是夏天,時序早已進入一月,正是冷冽的冬天。尤其她略嫌單薄的穿着,更讓他擔憂。

“沒問題。”她比個OK的手勢,目光調至窗外,又沉溺在自己舒適的天地。

車子駛離台北郊區,駛進另一個市鎮。

於俐潔怔怔瞧着窗外,逐漸地,愈來愈熟悉的景色不禁令她呼吸急促、臉色發白。

“衛擎宇,你要去哪裏?”連聲音都發起顫來。

衛擎宇仍舊沉默,專心開着車。

“我要下車!”她急着想打開車門,發現車門早已鎖緊,根本不可能出去。“衛擎宇,我不想跟你去兜風,我要回去。”

看她心急如焚的模樣,他不禁心疼。只不過接近失事的地點,她的警覺心就全來了?

“不行。”他狠下心。“就快到了,我不能放你走。”

於俐潔不停地開着車門,干擾他開車,甚至跟他搶方向盤,他仍不為所動,堅持開往目的地。

終於,他在路旁停下車,於俐潔已無力地癱在椅上,一雙眼光神地盯着車上的儀錶板。

“俐潔,到了。”他開口,於俐潔卻恍若未聞,姿勢動也不動。“俐潔,你不是很想下車,怎麼不走了?”

於俐潔猛地搖頭。“休想,你休想叫我下車!”

衛擎宇瞧她一眼,倏地打開車門走出去。他繞到於俐潔座位旁的車門,打開,一把將她騰空抱起。

“啊──”於俐潔毫未預料到他的舉動,不禁叫出聲。

“走,我不准你逃。”衛擎宇抱緊她,直直走向路旁荒蕪的草地上。

“衛擎宇,放開我!”於俐潔緊閉眼,對他又捶又打,恨不得將他剁成八塊。

“俐潔,不准你躲,你不是一向勇敢,為什麼不敢面對現實?”

“衛擎宇,你不要自以為是英雄,你又不是我,你沒看過那個畫面,你根本不懂!”

他停下腳步,放下她微顫的身子。“那你打開眼睛,俐潔,我陪你看。”

他充滿柔情的語調彷佛一股熱流,溫柔地安撫她心裏最脆弱的傷口,她不禁緩緩睜開眼。

兩人正站在一片荒蕪的草地上,旁邊有幾棟倒塌傾圮的房屋,後頭是一片樹林。

於俐潔很快別過頭,又緊閉雙眼。那血淋淋的一片……她不敢再想。

“俐潔,睜開眼。”衛擎宇扶住她的雙肩,柔聲地說。

“不要,太可怕了,我不……”尋找生還者的人群踏在滿是屍塊、飛機殘骸的草地上,那一幕幕還鮮明地留在她的腦海里。

“閉上眼睛就看不到了嗎?衛擎宇一語切中事實。

衛擎宇沒錯,不論是睜眼或閉眼,她都躲不過自己的回憶。她死心了,不想再逃,也不想再躲。

睜開眼,她仔細地看遍周遭的景物。不遠處是國際機場,車子一輛輛在路上飛馳而過,草長了,倒塌的房屋牆垣仍未修復,無人居住,四周是如此荒涼、杳無人煙。

衛擎宇擁住她,低聲說道:“別怕,俐潔,我會陪你。”

許皓平死去的那個夜晚,她瘋了似的趕到這裏,卻見一片血海屍臭,她全身的神經在那一刻彷佛麻木了,只知道要找到他,找到那個曾經許諾一生的人。最後她終於找到他的手臂,還有上頭的一隻銀戒指。

“為什麼……為什麼你要這樣對我?衛擎宇,為什麼你要這樣逼我?看我痛苦你很高興?”

“別再折磨自己,俐潔,許皓平已經走了。”

她全身一震,倏地推開他。“你少自以為是,你根本不了解我跟皓……”

“俐潔……”他試着靠近她。

“別碰我。”她伸手阻攔他。“衛擎宇,我知道你好意想幫我,可是你真的不懂……皓,他是我害死的。”像費了好大的勁,她終於說出口。

“俐潔,”這番剖白令他震驚,她怎能責怪自己?這明明是場意外。“別怪自己,這根本不是你的錯。”

“是我!”她背對他,口氣滿是懊悔與自責,“如果不是我任性,不是我急着要他回來,皓就不會搭那班飛機,他就不會……慘死。”

原來。衛擎宇懂了,她背負着如此重的罪惡感,難怪不願想起、逃避過去,甚至願意將自己往後的全部交付已逝的許皓平。

“俐潔,別難過,皓平一定不會怪你……”

“你別安慰我了。”於俐潔根本聽不進這種話。“你又不是皓,怎麼知道他不會怪我?”

“沒錯,”他淡淡開口,“我不是許皓平,那你問問皓,來,問啊!”

於俐潔說不出話,皓已經死了,教她怎麼問?

“你瘋了,我要回去。”她倏地走向車子。

“我沒瘋,”衛擎宇拉住她的手臂,一用力,她整個人倒進他懷裏。“俐潔,你以為你這副模樣皓看了會高興,他會希望你為他贖罪嗎?俐潔,你醒醒,許皓平已經不會再活過來,別再讓自己痛苦──”

俐潔……

於俐潔怔住,她彷佛聽見許皓平的呼喚。掙脫衛擎宇的懷抱,她緩緩出聲:“皓,是你嗎?是你在叫我?”

沒有聲音回答她。

“皓,皓!為什麼不再開口?!”她對着草原大喊,不相信剛剛只是自己的錯覺。

她的聲音在空氣中回蕩,卻沒有許皓平的迴音。

於俐潔不禁落淚,許皓平永遠不會回答,他走了、永遠走了;她雖然早就知道卻無法死心,揮不走的罪惡感讓她無法捨棄對他的思念,苦苦纏着他不放。

衛擎宇從她身後將她擁住。“俐潔,讓皓走吧,讓他安息。”

於俐潔輕抹去眼角的淚,淚水卻止不住地一滴滴流下。她轉身,臉貼在衛擎宇胸前,兩手環住他,狠狠痛哭。

彷佛憋了一世紀之久,她盡情地出聲,淚水如斷線的珍珠,汩汩而出。

衛擎宇心疼地摟住她,希望守護她一生。

持續一段時間的哭泣,於俐潔逐漸轉為抽噎,操着濃重的鼻音說道:“衛擎宇,你別誤會,我沒哭喔!”

衛擎宇不禁一笑,“嗯,你沒哭,是我在流汗。”

於俐潔抬眼瞧他,只見他溫文包容的笑如一抹春風吹過她心房。

“你……”

你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她想開口,卻問不出。

她輕輕掙脫他的懷抱,獨自一人走向停在路旁的車子。

衛擎宇立刻追至她身旁,握住她的手。

她看他一眼,挑眉,“衛擎宇。”

“是。”他笑答,仍不放手。

“你的手在幹嘛?”

“我想牽你的手。”永遠。

他答得真摯,於俐潔卻只是一笑。

“小鬼。”她瞟他一眼,沒有拒絕。

他們兩人會變成什麼樣的關係?沉默地走着,相同的問題在兩人內心隱隱發酵。

坐上駕駛座,衛擎宇問道:“現在想去哪兒?”

於俐潔思索一下,緩緩說道:“去見皓。”

※※※

依着於俐潔的指示,衛擎宇駕車來到台北市郊一座環境清幽的墓園。

忽然,於俐潔竟在路旁看見一條熟悉的人影。

“小媽!”她驚呼,急着叫衛擎宇停車。

衛擎宇不明就裏,只能將車子停好,然後迅速趕上她。

“小媽……”於俐潔跑得氣喘吁吁,終於趕上一名中年婦人。

“俐潔,你也來了?”婦人笑了笑,伸手拍拍她的背。“跑得這麼喘……”

“嗯,沒想到會遇到小媽。”於俐潔穩住呼吸,燦爛地笑着。“來給皓平上香?”

於俐潔的笑容頓時消失,輕輕點頭。“嗯。”

婦人疼愛地看着她,眼裏儘是不舍與疼惜。嘆口氣,她瞧了眼在一旁的衛擎宇,開口問道:“這位是……”

“小媽,他是衛擎宇,我的朋友。”於俐潔連忙為她介紹,“衛擎宇,小媽是許皓平的母親。”

不用她說,光看她的態度衛擎宇也能猜到。

他對婦人微微頷首,“許伯母,你好。”

許皓平的母親點點頭,仔細地打量他一番,露出頗欣慰的笑容。“太好了,俐潔,我很高興看到你幸福。”

聽她的口氣似乎誤解了自己和衛擎宇的關係,於俐潔急忙否認,“不,小媽,你誤──”

“謝謝許伯母的祝福,”不等她說完,衛擎宇伸手擁住她。“我一定會好好待俐潔。”

衛擎宇!於俐潔幾乎想扁他一頓,他怎麼可以在許皓平的母親面前胡說?!

見他如此坦誠的表白,婦人不禁多看了他幾眼,“俐潔就像我自己的女兒,自從皓平死了,我一直很擔心她想不開……現在看到她找到像你這麼出眾的男人,我真的很安慰。”

“許伯母,你放心,我絕對不會辜負俐潔。”他堅定地吐出真心話。

於俐潔瞪他一眼,演戲演得也未免太入戲,教她以後怎麼解釋?

“俐潔,”婦人握住她的手。“我知道你是個死心眼的好女孩,皓平不能娶你是他沒福氣,我不希望皓平一直拖着你,只要你偶爾替他上上香,那就夠了。”

“小媽,我不知道你這麼擔心我……”

婦人笑了笑,鬆開她的手。“俐潔,小媽要走了,你們結婚時別忘了寄張喜帖給我。”

對衛擎宇投以鼓勵的眼神,她緩緩離開兩人的視線。

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在路的盡頭,於俐潔不多說話,逕自走進墓園。衛擎宇跟在她身旁,伴着她走過一座座陌生的墓碑。

終於,她走到一座灰色大理石墳墓前。停下腳步。

墳墓修葺得很好,十分乾凈,上頭寫着“許皓平之墓”幾個楷體宇。

於俐潔靜靜立於墓前,合起雙眼,低頭拱手行禮。衛擎宇將手上一束百合放至墓前,站到她身旁,同樣兩手合起行禮。

良久,於俐潔終於抬起頭。她看於看一旁的衛擎宇,瞧他一副虔誠恭敬的模樣,不禁笑出聲,“衛擎宇,你夠了吧?又不是拜觀音,裝出那種臉。”

聽她出聲嘲笑自己,衛擎宇放下雙手。

“你跟皓說了什麼?”於俐潔倒是頗好奇。

“我怕許皓平不認識我,所以跟他自我介紹。”他煞有其事地說。

於俐潔一聽,哈哈大笑,“衛擎宇,你真……放心。”她忍住笑,拍拍他的肩。“皓知道你。”

“咦?為什麼?”衛擎宇驚訝地問道。

“我說的,”她微笑道,“我告訴皓自己認識了一個很好的朋友,他叫衛擎宇。”

“是嗎?”衛擎宇揚揚眉,略顯羞澀地笑笑,“不早說,我還費了一番唇舌。”

此刻,盯着眼前年輕俊俏的衛擎宇,於俐潔心中有種莫名的廖動。在這個男人面前,她毋需偽裝自己,不論是脆弱的、無助的、傷心的……任何她不希望他人知曉的一面,都可以對他坦露無遺。

“衛擎宇,你會不會覺得我很可笑?”她不禁對他吐露自己的心事。“未婚夫明明死了,還念念不忘──”

“怎麼會?”他急着打斷她的話,“現在這麼疑情的人很少見,你應該引以為榮。”

“其實,皓並不是以前追求我的人中條件最好的,”於俐潔不自覺地說出往事,她隱隱希望衛擎宇能了解她的過去。“不過,皓卻讓我成長最多,認識他以前我只是個任性的大小姐;認識他以後我逐漸懂得思考自己的人生,我到底要什麼……”

“你你是因為他才想開一間咖啡店?”這是憋在衛擎宇心中好久的疑問。

於俐潔思索一會兒,緩緩開口:“應該說,因為皓我才想用自己的雙手擁有屬於自己的東西。如果沒有認識他,我現在還是只替生蟲,只會依附家裏給予的權勢,根本不懂自己想要什麼。”

“聽來,他對你的影響很大?”衛擎宇雖無奈,卻得承認這個事實。

“嗯。其實我早知道他已經死了,永遠不會再回到我身邊,但我還是……”她停住話,目光戀戀不捨地徘徊在許皓平的墓上。

衛擎宇知道此時自己只能沉默,對於和許皓平的過往,必須由她自己決定如何處理,要沉溺、要抽離,他都不能置喙。

於俐潔深吸一口氣,彷佛下了重大決心,“皓,對不起,我一直煩你,不停到墳前吵你,你一定受不了……以後我再也不會死纏着你,你好好安睡吧!”

聽見她衷心的表露,衛擎宇不禁鬆口氣,她終於走出許皓平吃亡的陰影。

他咽口口水,接著說道:“許皓平,你放心,我一定幫你好好照顧俐潔,你不用擔心,安心地走吧!”

“啐,”她撇過頭,“誰要你擔心?皓,衛擎宇只是個無賴,你別聽他胡說,放心,你永遠都是我的最愛。”

衛擎宇吐吐舌頭,他好不容易說出告白卻被當成無賴,何其無辜。

兩人緩緩步出墓園,太陽此時已落至盡頭。於俐潔望着落日餘暉,心情一陣舒暢,自從許皓平走了之後,她第一次有這樣無璃的心情。

“衛擎宇,謝謝你。”這是她發自內心的話。

看着她美艷的身影,衛擎宇一時張口結舌,早準備好的情話竟一句也說不出。

“如果不是你,我現在還困在過去……真的很感謝你。”

“我……”他咽口口水,準備把自己的相思一吐為快。

“不過,想不到為了讓我去相親,你竟然花了這麼多心思。俐巧是怎麼求你的?”老實講,這是她唯一想出的理由。

衛擎宇一愣,沒想到她竟誤會自己是為了於俐巧。

“好吧,看在你這麼用心的份上,我就去一趟。”她撇撇嘴,頗無奈似的。

“誰說我想要你去相親?”衛擎宇氣得衝口而出,這個女人的腦袋到底是什麼做的?他都已經表現得那麼露骨,她還不懂?!

“咦?”於俐潔一聽,怔在原地,不解他為何那麼生氣?”衛霉宇,你幹嘛那麼生氣?我有說錯什麼?”

他不答話,眼中閃着兩簇火焰,直直瞪着她。

“笨蛋,你真遲鈍。”忿忿拋下一句話,衛擎宇逕自走了。

搞什麼?噠小子發神經啊?

於俐潔不禁生起悶氣,如果她猜錯了,那就告訴她真正原因何必氣得跟她有仇似的?

哼,小鬼就是小鬼,脾氣陰晴不定。

於俐潔最後下了如此結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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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配惡男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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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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