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你的拿鐵牛奶咖啡，謝謝。”於俐潔笑着遞給客人。
男客人點頭接過，邊走邊偷瞄着於俐潔。
於俐潔早就習慣引人注目，她才不在意店裏有多少人瞟着她，逕自煮起一壺新咖啡。
“俐潔，”趁着空檔，沈揚走近她，“前幾天多謝你帶崇崇去看病。”
於俐潔看他一眼，笑道：“沒什麼，你忙我沒事，就順便幫一下忙……沈揚，不用那麼客氣。”
放着咖啡慢慢煮，於俐潔轉過身，正好瞥見坐在角落吃雪糕的沈崇，她頑皮地對他扮個鬼臉。
沈揚嘴角漾起溫柔的笑。
“真高興我當時僱用你，你為我的店帶來了活力……如果你離開了，我們父子倆一定會很寂寞。”他衷心地說。
沒料到他突然來這番話，於俐潔不禁一愣，隨即又露出開朗的神情。
“是啊，如果我走了，不就少了一個大嗓門來吵你們？”她眨個眼。
“哈哈！”沈揚大笑。
“不過，聽你這麼說我也很高興，”於俐潔唇邊漾起迷人的笑靨，“跟你在一起我真的學到很多，不只是烹調咖啡的手藝，還有你的待客方式、你的管理方式、你的理念……這一切你都毫不吝惜地教給我，哪像以前的僱主啊，”她撇撇嘴，“根本只把我當個女奴隸。”
“彼此彼此，我也從你身上學到很多。”他還她一抹溫和的眼神。
“是嗎？”她揚起一道眉，“那麼，我現在具備開店的資格了嗎？”
他點點頭。發自內心地說道：“能堅持到底的你當然有資格。上次你衝出店，我還以為你不會再回來，我相信你一定可以開一家很棒的店。”
沈揚的肯定對她是莫大的鼓舞，她幾乎想給他一個大大的擁抱。
“對了，”像碰巧想起似的，他開口問道：“上次那個小帥哥呢？怎麼都沒再看到他？”
於俐潔隨口回答：“他又不是很愛喝咖啡，怎麼會常來？”表情彷佛毫不在意。
“是嗎？”沈揚偷偷觀察她的反應，她好像真的不把衛擎宇當回事。
“不過，”他接著說道：“你們的外型看起來挺配，而且，上次他一看你衝出去，馬上就跑去追你…我還以為你們……”
“我們沒怎麼樣！”她瞪他一眼，迅速反駁，“他只是怕我出事，他就麻煩了。”
“其實他人不錯，俐潔，你又沒有男朋友，這樣不是剛剛好？乾脆和他配成一對。”沈揚切中核心地提出建議。
愣了幾秒，於俐潔猛然爆笑出聲，完全忽視店裏其他客人，“沈揚，你想到哪裏去了？我跟他？不可能的啦，我對年紀比我小的沒興趣。”
好心的提醒被斥為無稽，沈揚彎起嘴角，“俐潔；年齡不是問題，只能拿來當藉口。”
此時來了幾位客人，他不再多聊，馬上前去接待。
於俐潔一邊打着奶泡，一邊思索沈揚說的話，好像在暗示自己喜歡衛擎宇。
她翻翻白眼，怎麼可能？這種事比太陽從西邊升起還不可能發生。她和衛擎宇一個在北極圈、一個在南極大陸，兩個人最多只能做朋友，至於談戀愛……她胸口有股悶悶的感覺，對了，反正她也不可能再談戀愛，這根本就構不成煩惱。
嗯，戀愛不可能發生，不過一定得跟衛擎宇現一現，想到這兒，於俐潔又恢復雀躍的心情，剛才沈揚誇讚了她一番，看他還敢不敢瞧不起她？
※※※
剛爬上公寓五樓，於俐潔就在自家門口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
於俐巧？！她心裏一驚，停下腳步。
於俐巧正和衛擎宇在門口愉快地談天，看起來似乎剛到。
於俐潔雙眉挑高，實在不解小妹怎麼會出現在這兒？而且已經這麼晚了……
“咦？姐姐，你回來了。”於俐巧眼角一瞟，正好看到她二姐，不禁眉開眼笑，“好久不見了。”
“嗯，”於俐潔沒給她好臉色看，冷冷繞過她，走進房裏。“於人俊走了換你來，爺爺的手下還真多。”
早知道會被她譏諷一頓，於俐巧不在意地笑笑，“不是，我才不是來找你呢！”
“咦？”這回答頗出乎意料。
“是學長邀我來的。”於俐巧依舊帶着一抹甜笑。
面對她的回話，衛擎宇頗為尷尬。她說的話好像對，又好像不太對勁。
“啥，你們兩個認識？”於俐潔不掩訝異地睜大眼，隨即恍然大悟似地點點頭，“喔，難怪他會知道升龍集團的事，小妹，你還真會保密。”邊說著，放好鞋子走到客廳坐上沙發。
“剛知道的時候我也嚇了一跳，誰曉得世界上會有那麼巧的事。”於俐巧坐到她身旁。
“學妹，你想喝什麼？”衛擎宇關上門，走進廚房。
“柳橙汁，麻煩學長了。”於俐巧的聲音清脆動聽，還附送嬌美的笑靨。
於俐潔冷眼看他興匆匆地打開冰箱，幫於俐巧倒了冰橙汁，霎時明白他心裏在想什麼。她不禁打趣道：“喂，衛擎宇，你太厚此薄彼羅，怎麼不問我想喝什麼？”
知道她存心搗蛋，衛擎宇白她翻眼，“你又不是客人。”
說得也對，於俐潔沒轍地閉了嘴，頗無聊地打開電視。
接過衛擎宇手上的果汁，於俐巧笑吟吟地謝道：“謝謝學長。”喝過一口，她看了看四周，“學長家裏好雅緻溫馨，而且好乾凈喔！”口氣充滿讚賞。
“是喔，講好聽是乾凈，說實話嘛……就是他有潔癖。”於俐潔可不會放過消遣他的機會。
“於俐潔……”可惡，於俐巧好不容易來看他，他真想把於俐潔的嘴緊緊封住。
“我講的都是真的，”她仍樂此不疲地接著說：“他除了念書以外，最愛做的事就是家事。沒事就擦桌子啊、刷地板啊、掃廁所的，整天在我耳邊念啊念的，什麼衣服沒收好啦、鞋子沒放好啊、咖啡罐亂擺的，還要我刷廚房，天啊──”她搖搖頭，“真恐怖！”
“那是因為你的壞習慣！”衛擎宇覺得自己好像敬形容成虐待狂。
“有沒有聽過‘可遠觀、不可褻玩焉’這句話？”她還沒罷休，“你只在這裏待不到一個小時，當然舒服。如果跟他一起住啊……那就是地獄羅！”
“這句話應該反過來說吧？”衛擎宇忍不住冷諷一句。
“可是，我覺得二姐應該蠻喜歡跟學長一起住的。”
“咦？”兩人同時出口，互看一眼后，迅速掉開頭。
“小妹，你胡說什麼？”於俐潔啐道。
“實話啊，”於俐巧無辜地眨眨眼，“依你的個性，如果不喜歡的話，早就跟他吵翻了，怎麼能夠忍受繼續住在一起？”
這句話於俐潔無言反駁，她的確是這種人。
於俐巧耐不住乖乖待在沙發上看電視，她輕巧地走近浴室，打開門。“學長，你們浴室是一起共用的？”
“呃……嗯，因為只有一間。”衛擎宇很快走到她身旁，深怕她誤會什麼。“不過，我洗澡前一定會把浴缸清洗乾凈──”
“對啊，他以為我是超級帶菌者，像什麼淋病啊、ＡＩＤＳ、天花啊……”
衛擎宇瞪她一眼，她則對他吐舌頭。
“可是設計很有個性，”於俐巧翩翩身影像只小鳥般，“雖然小，不過乾乾凈凈，又有一股花香味。”她眼睛落在洗手台上的一束小雛菊。“學長，你真像個詩人。”
她低頭聞了聞花束，優美的姿態令衛擎宇不禁看呆了，她整個人簡直就像美的化身。
看他一副疑呆樣，於俐潔早猜到他的心思。她淡淡一笑，胸臆卻感到氣悶，還有一種……失落的感覺？
怎麼回事？她實在弄不懂今天的自己。
“學長，從這兒可以看得好遠……可以看到近的住家、遠的高樓……想不到這麼深的夜裏還有點點燈火呢！”
“是啊，我們也是其中一點光。”說完，兩人相視一笑。
這一刻，於俐潔清楚感到心痛。他們兩人之間有種默契，讓她覺得自己插不進去，甚至連句諷刺的話都說不出口。
未察覺她心裏的變化，兩人逕自走向衛擎宇讀書、畫畫的小天地。
“學長，你這裏書好多喔，我真應該多跟你學習。”於俐巧站在書櫃前，衷心讚歎。
“哪有，”衛擎宇略顯羞澀地笑笑，“學妹看的書才多，而且還到大四的課堂旁聽，我根本比不上你。”
“才不呢，我只是希望大四能過得輕鬆一點，而且，”她挑挑細眉，“也許我去旁聽有別的目的。”
這句話不禁令他一愣。她是在暗示什麼嗎？
於俐巧不再多說，逕自翻了翻他桌上攤開的書，突然，她停下動作，那一頁夾了一張畫像。
“這是……”她低語。
糟了，衛擎宇心跳霎時停止，那天順手夾進去……怎麼會這麼巧……
“學長，”她開口，“你的畫畫得真好，完全把我二姐的神韻抓住了。”
“呃，你千萬別誤會，我和於俐潔沒什麼，我們只是很單純的室友。你別多想。”衛擎宇急着說，不想她有所誤解。
於俐巧看他一眼，“我沒有說你和我二姐有什麼啊！”
見她臉上高深莫測的笑容，衛擎宇忽然有種被擺了一道的感覺，也許她和想像中的女孩不同。
“這一張可以送我嗎？”於俐巧客氣地請求。
“呃……好。”對她，衛擎宇怎麼可能說不，然而他心裏卻有莫名的不舍。
“二姐，我要走了。”於俐巧走近於俐潔，在她臉上輕輕一吻，準備離去。
“這麼晚了，都快十二點，你一個人沒關係吧？”於俐潔口氣頗擔憂。
“沒問題，我開車來的。”她笑吟吟地穿上鞋。
“呃，我送你。”衛擎宇還是不太放心她一個人走到停車場。
匆匆地穿上鞋子，他不自覺地瞥向於俐潔，正好她也盯着他，兩人目光一接觸，於俐潔陰冷地別過頭。
“我很快回來。”他丟下一句，離開房間。
“哼，跟我報告什麼，連追女人都要跟室友報備啊！”於俐潔冷言冷語，看着電視卻是心神不寧。-
衛擎宇迅速地追上於俐巧，心中卻仍盤旋着剛剛那一幕，他不懂自己為何會在意於俐潔的神情，甚至希望她不要誤會自己。
誤會？他不禁納悶，他明明喜歡於俐巧，怎麼會覺得是誤會？難道他……
“學長，你真的不用送我，停車場很近的。”
於俐巧的細語拉回他的思緒，衛擎宇連忙揮手。“不行，這麼晚了，而且你是女孩子，我不能讓你一個人落單。”
“這樣啊，如果是我二姐，你也會這麼擔心？”她悄悄觀察他。
“嗯……如果是於俐潔，我想歹徒看到她大概會先嚇得落跑。”他面不改色地說道。
於俐巧噗哧笑出聲，“學長，你真有趣。不過，我二姐很有魅力的，你別小看她。”
“當然。”他無法否認這點，“她也算個美人，只不過你和她不同，感覺上你就像微風裏的一朵玫瑰，需要被人好好呵護。”
怎麼了？自己說錯話了？看她一副出神的模樣，衛擎宇不禁暗怪自己的魯莽。
“是不是就像小王子那朵心愛的玫瑰，需要蓋個罩子好保護它？”於俐巧終於開口，卻帶着落寞的表情，“不過，其實玫瑰花也希望能在風裏享受自由的空氣。”於俐巧停在自己的車旁，打開車門。“學長，謝謝你，你真體貼，好好照顧我任性的姐姐。晚安。”
衛擎宇看着遠去的車影，心裏卻無法釋懷她剛剛悵然若失的神情。
※※※
衛擎宇一回到公寓，發現於俐潔難得地還未爬上床，仍坐在沙發上盯着電視節目。
“這麼晚了還不睡？”他邊脫着鞋，隨口問道。
看她毫無反應，衛擎宇不禁疑惑地走到沙發後頭，電視上播放的是新聞節目。
他微皺眉，於俐潔會看新聞？
“於俐潔，你好像不大對勁？”他淡淡開口，走向廚房。
“喔，”她似乎此刻才發現他的存在。“原來你回來了。怎麼樣？吻了你的公主沒有？”
衛擎宇翻個白眼，覺得自己太多慮了，這女人一點都沒變。
“哼，”她接著說道：“一副色迷迷的樣子，好像把我當成透明人……真是男人本色。”
衛擎宇冷眼瞧她，美艷的臉上微有慍色。他倒了兩杯冰橙汁，坐到她身旁，遞給她一杯。
“幹嘛？你在意？”他隨意地開口。
於俐潔倏地豎起兩道眉，“我幹嘛在意？”說完，大口地喝着果汁。
看她咕嚕嚕地灌着，好像真的在生氣，衛擎宇不禁想戲弄她，又追加了句，“難道你在……吃醋？”
於俐潔忽地噴出一大口果汁，一雙眼睛睜得老大，“你在說什麼？”
不知道為什麼，她這副狼狽的模樣竟讓他心裏覺得高興。
“這麼激動……”他拿了張面紙為她抹抹嘴。
於俐潔一把搶過，口裏則不停地叨念：“衛擎宇，你搞清楚，我對你這種小毛頭絕對不會有任何興趣，你不要自己做夢，胡思亂想。”
她的堅決否認就像冬天裏的一潭冰水，不僅澆熄他的欣喜，更激起他的怒火。
“放心，”他拉下臉，“我也不會對年紀大的女人動心！”說完，猛地灌下一大口。
心不在焉地盯着電視好一會兒，於俐潔受不住地靠上沙發，擺個舒服的姿勢，嘴上還是不饒人，“哼，我當然放心，我已經知道你心懷不軌……”
“什麼意思？”聽她話中有話，衛擎宇不禁問道。
“嘿嘿，你喜歡我小妹，對吧？”她賊賊一笑，直接戳破他的心事。
一看她又恢復原來的神色，衛擎宇瞪她一眼，“不干你的事！”
於俐潔冷眼瞥他，拉直了身子。“哼，真容易生氣，我也不想管，不過憑你這種個性，一定還沒開口。”
馬上被她猜中，衛擎宇不禁氣結。
“果然，”沒聽到他反駁，於俐潔聳聳肩，一副“如我所料”的模樣。“真膽小，你就沒什麼東西敢放膽去追啊？”
“你當然不懂，”衛擎宇最受不了她自以為料事如神的樣子。“我對她是很神聖的，不像你想的那麼齷齪。
於俐潔一聽，撇撇嘴，“說你龜毛還不承認，男人和女人的關係很簡單，約會然後上床，像你那種馬拉松啊，哼，我看你追一輩子也不會有女人。”
“早知道跟你講不通。”衛擎宇倏地起身，似乎耐不住繼續待下去。
“等等，”於俐潔拉住他。“喂，你是真心的？”
衛擎宇不答話，注視她的眼神彷佛默認了。
“好吧，畢竟我們是共患難的室友，不幫你也說不過去，如果靠你自己啊，我看這輩子也別想開口。”
又是嘲弄人的口吻，衛擎宇白眼一翻，真想臭罵她一頓。
“你到底想說什麼？”為什麼對她自己總是憋不住怒氣？那個彬彬有禮的自己跑去哪裏去了？
“我幫你約她。”
“咦？”
於俐潔昂起下巴，顯得自信滿滿。“把時間、地點告訴我，我幫你設計一個約會。”
“真的？”
看她頗有信心，衛擎宇心裏一陣喜悅。想到可以和他朝思暮想、遠得像天上月亮的於俐巧約會，他忍不住綻出滿足的笑。
此時他臉上愉悅的表情卻讓於俐潔覺得刺眼，瞬間讓她情緒盪到谷底，甚至有點……後悔？
快樂得像要升天了，他真的那麼喜歡俐巧？她壓住不快的心緒，冷冷冒出一句：“那麼高興啊？不過我幫你以後，你要怎麼還我？”
衛擎宇一愣，“不知道，隨你。”
“喔？”她挑高眉，愉快地說：“太好了，你欠我一次，那我可以好好使喚你了……”
“先說好，你不準搞進來當電燈泡。”他得先預防她到時來搗蛋。
“我才不做那麼無聊的事，”她瞪他一眼，彷佛被污辱了，“不過，老實跟你講，你是追不到我小妹的，最好早點死心，她已經心有所屬。”
“於俐潔，說清楚一點，”他急着問，“你怎麼知道？那個人是誰？”
“那都不干你的事，”她冷冷瞥他一眼，“而且我也不能說，除非我小妹願意告訴你……衛擎宇，你的條件很好，可是你的對手實在太強，不知道你有沒有機會？”
原來於俐巧已經有意中人，難怪學校里那麼多人追求她，她都不動心。衛擎宇想着，心裏一陣失落。
“別那麼早放棄啦，其實我也很希望她忘了那個人，畢竟他實在太遲鈍……我可以幫你忙，不過會不會成功、有沒有希望、就得看你自己了。”彷佛正準備看好戲，於俐潔臉上漾起一抹甜膩的笑。
衛擎宇盯着她，突然覺得她的笑容很礙眼，心中竟湧起一絲慍惱。
“喂，你……幫我的於俐巧，心裏那麼高興？”話才出口，衛擎宇就不禁暗罵自己：真不懂自己怎麼會講這種話？
於俐潔一愣，“哼，莫名其妙，幫你忙還擺什麼架子，你以為我沒事做啊？”
氣呼呼地關上電視，她逕自離開客廳，迅速爬上床鋪，看也不看他。
莫名其妙，沒錯，衛擎宇自己也覺得莫名其妙。
他明明喜歡於俐巧，卻又在乎於俐潔的看法；於俐潔幫他的於俐巧，他是很高興，可是他竟希望於俐潔不高興子！
“這是什麼心態？衛擎宇愈來愈不了解自己，難道他並非想追求於俐巧，而且喜歡上?…於俐潔？
好恐怖的想法，他無力地癱坐在沙發上。不可能的，她是個男人婆，還大了他六歲……
衛擎宇心思一片紊亂，於俐潔也不落他后。
剛剛衛擎宇那句話似乎在暗示什麼，奇怪的是，她的情緒竟會被他打亂，讓她不停地胡思亂想，無法入睡。
以前從來不會這樣的……
她伸手握住自己頸上的銀指環，心裏漸漸平靜。
不會的，她絕對不會再愛上任何人……她默默想着，緩緩合上眼睛……
※※※
兩隻無尾熊嬌客──哈雷和派翠克正趴在樹榦上休息，衛擎宇看半天只看見它們的側身和屁股，而且一動也不動。
“學長，它們好像都睡著了。”身旁的於俐巧輕輕說道。
衛擎宇自己也不敢相信竟然會做這麼蠢的事，他和於俐巧排了二十幾分鐘的隊伍，只為了看這幾秒鐘，而且兩隻無尾熊還不賞臉，看來看去只看到它們的屁股。
“啊，有一隻醒了！”於俐巧忘情地大叫，雖然只是其中一隻無尾熊抓着樹榦打叼欠，無聊地把臉轉過來，但她一見到那張熊臉，心情竟忍不住雀躍起來。
看到於俐巧開懷的笑臉，衛擎宇此時已不覺得花時間排隊有何浪費，實在太值得了！他不禁微笑。
兩人走出無尾熊館，外頭艷陽高照，人群洶湧，許多動物都紛紛躲進蔭涼的地方。
“天氣好熱，難怪姐姐不來。”她抬眼瞧了瞧太陽，隨即又低下頭。於俐巧穿了件無袖藍色上衣，配了件黑色短裙，頭上則戴了頂米色漁夫帽。
聽到這兒，衛擎宇頗覺不好意思。其實這是於俐潔為他設計好的。
當她一聽到衛擎宇打算約於俐巧到動物園時，還笑他一頓，說他怎麼不到有情調一點的地方，挑那種小孩子去的地方？
不過，最後她還是幫他約了於俐巧，名義上是她要和於俐巧一起去，但事實上她當然不會去，要他隨便掰個藉口頂替她。
所以，托她的福，現在他正和心目中的公主頂着艷陽走在動物園裏。
“學長，你又在想什麼？”於俐巧抬頭看他，眼裏帶笑。
“我？沒有……只是覺得人很多……天氣蠻熱的……”怎麼可能告訴她自己在想什麼？
於俐巧噘起小嘴，有意地說：“學長，跟我在一起是不是覺得很無聊？不然為什麼老在發獃？”
“怎麼可能？跟你在一起是最幸福的事……”衛擎宇急着分辯，無法思考也口不擇言了。
於俐巧不說話，只盯着他笑，“真的？”
反正說都說了，他正色地點點頭，當然是肺腑之言。
於俐巧輕輕一笑，“走吧，學長，我們去坐遊園車。”
“嗯。”
乘坐遊園車的人非常多，幾乎是一個貼着一個，基於保護的心理，衛擎宇伸手將於俐巧摟在懷裏。
於俐巧沒有拒絕，沉默地貼着他。
遊園車低速行駛，涼風拂面，令人頓覺精神暢快。
環抱着於俐巧溫熱的身子，衛擎宇只覺心跳快得不能自抑。
他從未跟於俐巧有如此親密的接觸，他多想能這樣好好保護她，這個如此脆弱、如此美麗的女孩。
車子終於停下，所有人依序下車。衛擎宇輕輕放開她，只見於俐巧抬臉看他，露出甜美的笑靨。
衛擎宇微愣了會，回神時發現她竟拉着自己的手走下車。
這一刻，衛擎宇只覺全身輕飄飄，激動得不知如何是好。他反手抓住於俐巧的小手，掌里顫動着溫熱。
於俐巧就這樣讓他握着，沒有抗拒。雖然天氣這麼熱，動物都躲得不見蹤影，道路似乎都要燒起來了，衛擎宇卻覺得自己像站在雲端，像在天堂。！
無論如何，身旁的她是暗戀許久的於俐巧，是他只敢想不敢要的於俐巧，是氣質出眾的於俐巧，而現在她卻讓他握住小手，這簡直是天大的恩賜，如果於俐潔知道……
“於俐潔”這三個字一進到他腦里，他便不自覺地鬆開於俐巧的手。
明明他魂牽夢繫的女孩就在身邊，為什麼他會不斷想起她？那女人有什麼好？
粗魯、神經大條、兇巴巴、講話沒一點女人味，跟於俐巧比起來簡直就是個男人。
可是，他就是想她……
“學長，”於俐巧拉拉他的手臂。“你在想什麼？怎麼臉色那麼難看？”
於俐巧的輕聲柔語將他拉回現實，衛擎宇握緊她的手，緩緩說道：“學妹，我沒事，走吧。這動物園還蠻大的，我們走快一點，否則被關在裏頭就慘了。”
沒錯，衛擎宇咽口口水，確定自己喜歡的是於俐巧，她的小手是如此溫暖，她才是他這輩子的理想，他衷心追求的目標。
逛了一陣子，於俐巧指指前頭的休憩座椅，笑着說：“學長，我們坐在椅子上休息一下，好不好？”
“當然。”誰能拒絕她的笑容？
瞥了一眼路旁的販賣部，他說了句：“你先去那兒坐着，我買點喝的。”
於俐巧逕自選了個位置坐下，望着視野廣闊的園區，心裏一陣平靜。
“來。”衛擎宇坐到她身旁，遞給她一瓶柳橙汁，還附了根吸管。自己打開一罐可樂，咕嚕嚕地喝進肚子。
“咦？”她的舉動令衛擎宇有些訝異，印象中的於俐巧不是這樣。
“為什麼要驚訝？”於俐巧放下瓶子，嘴角勾起笑。
面對她坦然的神情，衛擎宇竟然說不出口，“因為你應該是……”
“我應該是淑女、是大家閨秀，所以要用吸管喝果汁？”
她說這話時，臉上又是一陣落寞，衛擎宇不禁一愣。
“對不起，學妹，我不知道你在意這種事……”
“不，”她搖搖頭，“學長，我沒怪你，我知道我自己給人的印象，所以你會這樣待我也很正常。”
看着她，衛擎宇覺得好像今天才第一次認識她。
“能跟學長一起約會我很高興，因為我知道學長跟其他追求我的人不同，他們看的不是我的外貌、就是我的家世，但學長卻是真正想了解我，所以我……學長，你喜歡我嗎？”於俐巧的雙眼澄澈清明，緊緊凝視他。
衛擎宇說不出話來，所有的言語都哽在喉嚨里，唯一能引起他注意的是於俐巧柔美的唇瓣，他渴求已久的。
雖然他並沒有預料到會發展這麼快，不過，他怎麼能放過這麼難得的機會？
他緩緩靠近她，看見她美麗的長睫毛微微顫着，這一刻他心裏卻一閃而過一絲猶豫，就在他躊躇不前時，於俐巧的眼角竟緩緩流下淚水。
“對不起，學長，我利用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