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三章

日子很快地又過去了兩三天。

這幾日司徒不二沒有再來容府,倒是容飛雯一直念叨着她的“司徒大哥”,至於南宮菁平時除了與容飛雯一起上街遊玩外,剩下的時間全用在了如何吸引容飛揚的注意之上。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容飛揚的眼睛裏只有自己情人的身影,始終都未曾把南宮家的大小姐放在心上。

三月廿四。

巳時。

“玉先生,”這一日,趁着容飛揚有事出府之機,兩個少女氣勢洶洶地來到竹院的大廳興師問罪。“我覺得你不應該再跟我哥在一起。”容飛雯一進門便對着坐在廳中手握書卷的西門毓秀不客氣地道。

“哦?”西門毓秀放下手中的書,靜靜抬首。“容姑娘此言何意?”——該來的終於還是來了。

“難道你不知道我哥是什麼身份嗎?”容飛雯瞪大了眼,“他是風劍門未來的掌門,又怎麼可以跟……跟個男人在一起?”

“在下既身為男人,也是無可奈何之事。不過……”西門毓秀喟然一嘆,“容姑娘,即使在下身為女子,你也一樣不能認同吧?”

“這……”容飛雯語塞,這個男人說得沒錯,就算他真是個女人,容家也不會同意讓這麼一個來歷不明,而且又丑到不能再丑的人進門。“那又怎樣?!”她惱羞成怒地道,“你一個醜八怪又有什麼資格喜歡我哥?!只有象南宮妹子這樣端莊嫻淑的人才跟我哥相配!”

“容姑娘如此說——”西門毓秀微微蹙眉,“那天下間長相醜陋之人又該如何自處?”

“玉先生,”見容飛雯被對方問得已快招架不住,南宮菁趕緊上前幫腔。“容大哥他……出身名門,又在武林中頗有人望,容伯父和容伯母也都一直盼着他早日成親,可以為容家傳宗接代。你……難道忍心讓容家斷子絕孫,讓容大哥背負一個不孝的罵名?”

“……”西門毓秀霎時完完全全地靜了下來,整個人神情木然,一動不動。良久,方一個字一個字地道,“抱歉,只要飛揚不放棄我,要我放棄他……絕不可能。”——飛揚啊飛揚,我終究還是個自私的人。

“你……”南宮菁和容飛雯臉色齊齊一沉。

“毓秀!”一個歡快的聲音從廳外傳來,然後是一陣輕快的腳步聲,“你看看誰來了?”話音才落,三個人影已出現在客廳門口。

“咦?”容飛揚望了望自己的戀人,又掃了一眼神色不太自然的容飛雯和南宮菁,關切地問,“毓秀,什麼事不開心?”——該不會是飛雯她們對毓秀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吧?

“沒什麼事。”西門毓秀放緩了面上的表情,瞅向跟在容飛揚身後的兩個人,微笑着招呼。“雲莊主,小諾,好久不見。”

“的確好久不見了。”自從兩年前雲馭水的父親過世后,他便已正式接管了馭雲山莊。“西……咳,玉兄又何必如此客氣,直接稱呼‘馭水’便行。”

“是啊,”容飛揚跟着笑道,“別跟這傢伙客氣,反正他比你小,隨便叫一聲就得了。”

“先生。”齊諾上前恭恭敬敬地衝著西門毓秀行了一禮,“自從上次見面已經有三個月了,不知這段日子先生過得可好?”

“小諾真有禮貌。”容飛揚感嘆,“不象某人……”

“喂,”雲馭水斜眸而視,“你說的這個‘某人’是誰?”

“雲大哥,”雲大哥和小諾為什麼會對這個玉先生那麼親切——在一邊傻愣了半天的容飛雯終於開口呼喚。“小諾。”

“小雯。”

“小雯姊。”

雲馭水和齊諾同時應答。

“這是我新近結拜的妹子,”容飛雯拉着南宮菁介紹道,“南宮世家的南宮菁。”

“南宮姑娘。”雲馭水打量了一下南宮菁,又見她偷偷瞟向容飛揚的神色,心中已有了底——嘿嘿,這回可有好戲瞧了。

“先生,”齊諾秀氣的嘴角掛上了一抹純真的笑意——六年前粉妝玉琢的少年已蛻變成一個長身玉立、雋逸飄灑的青年,只是那張娃娃臉依舊沒變,看上去仍是那麼可愛。“前些天我收到了阿恕哥哥寫的書信,他很挂念你。”

“我也收到了他的信函,”西門毓秀眸中帶笑,“他也在信中提起過你。”

“真的?”齊諾側過頭高興地問,“他在信上說了什麼?”

“他說……”西門毓秀想了想,“他很想你。”

“我也很想他,”齊諾懷念地道,“我跟他……已經好久沒見了。”——快六年了,不知道他現在變成了什麼樣子?

“小諾,”容飛雯好奇地問,“‘阿恕哥哥’是誰?”

“阿恕哥哥是先生的弟子,”齊諾道,“也是我的好朋友。”

難怪小諾對這個醜八怪會這麼尊敬,原來……容飛雯恍然大悟:“他是你的好朋友?為什麼我從沒見過?”——由他們方才的對話聽起來,這個朋友似乎住在挺遠的地方。

“小雯姊,”齊諾咧嘴一笑,“我的好朋友那麼多,你怎麼可能每一個都見過?”

“各位,”容飛揚不着痕迹地轉開了話題,“快到午膳時間了,不如大家一起先去用飯,邊吃邊聊,順便當作給馭水和小諾洗塵好了。”

“什麼叫做‘順便’?”雲馭水不滿地道,“小容,你真是愈來愈不懂待客之道了。”

“有什麼關係?”容飛揚大方地攬上了西門毓秀的肩,一邊催促着其他人,“快走吧。”說著,也不顧自己妹子難看的臉色和南宮菁玄然欲泣的模樣,當先開步而行。

竹院。

下午未時三刻。

好不容易等兩個纏人的少女回了梅苑,剩下的四個男人才得以轉入內堂休憩。

“呼……”關上門落座后,容飛揚長長吐出一口氣,“這回總算清靜了。”

“她很喜歡你。”雲馭水慢悠悠地道。

“那又怎樣?”容飛揚警告地瞪了他一眼,“我又不喜歡她,我只喜歡毓……”

“飛揚。”西門毓秀有些不自在地以目光阻止他再說下去。

容飛揚立刻噤口不語。

“噗……”看着他在西門毓秀面前一副乖寶寶的模樣,齊諾忍俊不禁地笑出聲來。“容大哥,你真聽話。”

“嗯,”雲馭水一本正經地點了點頭,“看樣子西門兄把你調教得很好,這樣我就放心了。”

“我……”西門毓秀張口欲言。

“沒關係。”容飛揚嘿嘿直樂,正大光明地拉起戀人的手炫耀道,“甭理他們,他們只是看着我們感情好有點眼熱而已。誰教他們都是孤家寡人?他們這麼說完全是出自於嫉妒。”

“……”西門毓秀瞥了他一眼,沒有作聲。

“唉……”雲馭水長嘆一聲,“天下厚顏者莫過於此……”

“我還不算厲害,”容飛揚不客氣地打斷了他的話,“要說臉皮厚,司徒不二那傢伙才真正當之無愧。明知咱們這兒不歡迎他,還常常找上門來。”

“你不歡迎,小雯一定很歡迎吧?”雲馭水的語中隱隱透出一絲憂慮,“方才用膳的時候,我聽她提及‘司徒大哥’不下十數次,看來……”他蹙起雙眉。

“將來小雯姊一定會很傷心的。”齊諾同情地道。

“那種整日朝三暮四、眠花宿柳的傢伙有什麼好?”想起司徒不二一邊處心積慮地接近自己的妹子,一邊還妄圖招惹毓秀,容飛揚帶着幾分忿然很不屑地道,“還是讓她早日看清司徒不二的真面目,早早清醒為上。”

“你別忘了,”雲馭水提醒,“你以前跟他沒什麼兩樣,說起朝三暮四、眠花宿柳,只怕有過之而無不及吧?”

——這傢伙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容大少當即惡狠狠地瞪了過去:“你少亂說!我現在早已改過自新,這一點毓秀最清楚了。毓秀,你說是不是?”轉頭望向戀人之時神情登時作了一百八十度的轉變,十足的柔情似水,令齊諾和雲馭水一致對其如此了得的變臉功夫大感佩服。

“飛揚……”西門毓秀無語,靜默片刻,正色道,“我想司徒不二時常來此也許是為了打探虛實,以便日後對風劍門有所行動。”他瞧了瞧齊諾,“小諾,你嫂子……她怎麼樣?”

“她很好。”一提起那位時時想取自己性命的嫂子,齊諾不無譏誚地道,“我一直派人暗中監視着她,發現她最近跟司徒不二走得很近,想來是準備藉助無雙門的力量來剷除我這顆眼中釘罷。”

“我倒覺得梁枕秋這次想要的不僅是你的命,”雲馭水神色凝重,“小容,她從六年前開始就非常地恨你——我想,她其實更想要的應該是你的命。這次她與司徒不二互相利用,無非是想對一直懷恨在心的你下手。”

“其實她從很久以前起就深愛着我哥,只可惜她不懂得有些東西是無法勉強的,她雖然使盡了手段卻依然失去了我哥……”齊諾有些黯然地道,“所以她把心裏積聚的憤怒與怨恨統統加在了容大哥身上……對不起,”他歉然道,“因為我家的事連累了……”

“這有什麼?”容飛揚不在意地道,“齊大哥臨終前的願望是我親口應承的,當然要儘力完成。況且司徒不二早有一統武林的野心,如今無雙門羽翼漸豐,他趁勢大力排除異己,總有一天也會跟咱們風劍門對上,又何來什麼連累不連累的?”

“飛揚說得對。”西門毓秀頷首,“小諾,這件事不是誰的錯。我想,如果梁枕秋得知我的身份……”

“毓秀,”一眼看穿了西門毓秀的想法,容飛揚搶着道,“你想都別想。你以為她得知你的身份后就會放過我嗎?”

“象她這樣的人——”雲馭水分析,“肯定會把你們兩個全部除去方稱心如意。”

“雲大哥說得沒錯。”齊諾同意,“我嫂子……她的確是這樣的人。”

“反正大家防着點總沒……”容飛揚倏然住嘴——一旁的西門毓秀一手指了指房梁,另一手衝著大家作了個噤聲的手勢。

一陣極其細微的窸窣之聲自房頂傳來,和着春風,若非傾耳細聽,絕聽不出那其實是一個人衣帶飄動的聲音。如果不是西門毓秀及時提醒,只怕大家僅會將之當作一股清風后的枝葉飄搖,過耳即去。

房內眾人各自打了個眼色,雲馭水、齊諾分別從窗戶和大門悄無聲息地竄了出去,翻身上了屋頂,一前一後擋住了那個正緊貼在瓦上準備偷聽的蒙面人的去路。蒙面人顯然未曾料到會被人識破行藏,措手不及之下趕緊躍起,人如游魚般欲滑下屋頂。雲馭水錯步上前攔阻,那蒙面人輕功甚是了得,半途一折一轉,居然硬生生地在空中改變了一個方向,足尖一點,再度縱身欲起。只是這一停一頓之際,齊諾已到了跟前,疾如閃電的一刀耀花了蒙面人的眼。蒙面人雖輕功卓絕,其它的功夫卻不怎樣,在齊諾的刀下才走了三招便已手忙腳亂,一個疏忽,被齊諾以刀柄打中了額頭,當下一個倒栽蔥掉下了屋檐。等他從暈頭轉向之中省過神來,一把明晃晃的長劍早已抵住了他的咽喉。

容飛揚手持利劍,一邊扯去蒙面人臉上的蒙面巾,一邊好整以暇地望着他微微哂笑:“我道是誰有如此厲害的輕功?卻原來是‘偷天換日’陳萬福陳老爺子。”——這陳萬福乃是武林中有名的梁上君子,此人雖然武功不高,但輕功已到了登峰造極、出神入化的境界,只要他想偷的東西,還從未失過手。

“……”長着一對綠豆眼、身材精瘦細長的陳萬福咬牙不語。

“不知陳老爺子突然蒞臨敝府有何貴幹?”容飛揚飛快地點了陳萬福身上的幾處穴道,還劍入鞘,拱着手客氣地問。

“容大少何必多問?”陳萬福冷冷道,“老朽既然失風被擒,要殺要剮,悉隨尊便。”

“我明白了,”容飛揚也不着惱,笑吟吟地道,“想必陳老爺子今日是為了偷話而來。”

“就不知陳老爺子將我等說話的內容偷走究竟是想交給誰?”雲馭水慢條斯理地道,“其實——”他狡黠一笑,“你不說我們也能猜得出來。”

“哼。”陳萬福冷哼一聲,逕自閉目養起了神。

“司徒不二那傢伙真不要臉啊!”齊諾眼珠一轉,長嘆道,“居然派這麼一個老弱殘兵過來偷聽旁人的私隱——簡直是下流無恥之極!”

“臭小子!!”陳萬福聞言立刻激動起來,“你少含血噴人!這件事全是老朽自己的主意,與我家少爺無關!!”

原來……周圍幾人盡皆一驚,江湖上人人只知陳萬福和司徒不二乃忘年之交,沒料到二人竟是……司徒不二果然心機極深,象此種隱藏的秘密還不知有多少,容飛揚與西門毓秀視線相交,心中均是一凜。

“唔……”陳萬福自知說溜了嘴,當即用力咬牙悶哼一聲。

“不好!!”雲馭水疾步上前,卻已不及阻止,只見陳萬福嘴角溢血,已咬舌身亡。

……………………

“……好!”良久,容飛揚擊節而嘆,“此人性烈如火,倒不失為一條好漢!”

“司徒不二……”雲馭水面帶憂色,“斷不可小覷……”

“是。”齊諾頷首,“雲大哥,我要按計劃去杭州。我這次對我爹娘說要到杭州查看一下錢莊的帳,我嫂子一路跟來,如今只怕已先我而至,早早預備好了陷阱等着我往下跳……”

“小諾,”雲馭水道,“我跟你一起去。小容,”他轉頭望向容飛揚,“我想法子把小雯一塊兒帶回杭州,以免波及。”

“那太好了。”容飛揚大大地舒了口氣,“萬一咱們真和無雙門動上了手,我還真怕她會敵友不分。”他轉頭溫柔地瞧向自己的戀人,“毓秀……”

“既然方才你讓我什麼都別想,”西門毓秀淡淡道,“那麼現在你也就不必多說。無論如何,我是不會走的。”

“……好。”容飛揚靜靜地凝視着比自己生命更重要的人,“你跟我一起。”

“當然。”西門毓秀的唇角微微蕩漾,緩緩勾起一抹極輕極淺的笑意,登時看傻了身邊的人。

星光黯淡。

夜色一如寶月樓主人此刻的心情——陰沉到底。

司徒不二目光冷森地盯着堂下跪叩在地的屬下:“可探知陳總管是因何自盡?”自今天傍晚在一條僻靜的小巷內發現了陳萬福的屍體后,他的心情便一直沉悶不堪——再怎麼說,那個人也是從小看着自己長大、對自己忠心耿耿的老僕。

“啟稟門主,”寶月樓的掌柜、無雙門黃山分舵舵主“奪命槍”劉正戰戰兢兢地回答,“有人看見陳總管出事前曾一個人悄悄前往容府打探消息……”

“沒有我的命令他竟敢擅自行動?”司徒不二眸中閃現出若隱若現的冷芒,“哼,真是該死。”

“是……是……”劉正擦了擦額頭的冷汗,“門主說得是。”

“他必定是被人逮住才會咬舌自盡。”司徒不二沉吟,“只是……”他眸中精光一閃,“誰的耳力如此靈敏,竟能聽出他的腳步聲?”若單論輕功,自己尚且要遜他一籌——如此一個輕功蓋世從未失過手的人居然被人輕易窺破了行藏,看來容飛揚也不是個好對付的角色。“你下去吧。”他冷冷地揮了揮手。

“是。”劉正如蒙大赦,當即起身一溜煙地出了房門。

“容飛揚,”司徒不二緊緊捏着手中的酒杯,嘴邊露出一絲血腥的微笑。“這筆帳我一定會向你討回來。”

喀哧。→→→→→→→→→→→→→自→→由→→錄←←入←←←←←←←←←←←←←

上等瓷制的精緻酒杯在司徒不二的掌心化作了粉末,隨風飄散。

三日後。

容府。

晨。

說也奇怪,這次雲馭水提出回杭州的事,原以為容飛雯會吵鬧任性,沒料想她竟然乖乖地點頭同意,也許這跟她昨日上街回來后好得詭異的心情有關——據暗中尾隨保護的屬下來報,在路上她的確遇到過司徒不二,但他們僅聊了寥寥數語便即分開。至於他們究竟說了些什麼,因為跟蹤的人不能靠得太近,所以也沒法聽清,只知道容大小姐在與司徒不二談話之後立刻面露喜色,整個人容光煥發,只差沒有手舞足蹈了。此中定有蹊蹺——這是聽見回報后的幾個人共同的想法,但是由於容飛雯自己什麼也沒有提起,是以大家亦不便相詢,看來這個疑團只能留到日後再解。至於那位南宮小姐當然十分不願離開容府,只是自己的朋友這麼一走,她自然也只得跟着無可奈何地出了門,懷抱着滿腔幽怨打算返回信陽的南宮家府邸。

隨着車馬轔轔之聲,大家各自上路,與自己的好友揮手道別後,南宮菁獨自一人策馬而行,心頭倍覺凄涼。不管自己再怎麼關心體貼、溫柔相待,那個人的眼睛裏卻始終沒有自己的影子……自己總算也是名門望族的小姐,何曾如此低聲下氣、委曲求全過?想着想着,一股酸酸的水氣漸漸涌了上來,在眼眶中打了會兒轉,一滴一滴地掉在地上。

“南宮姑娘,”在接近城郊的一個荒僻之地,一名充滿着迫力、眼眸帶煞、英俊挺拔的男子負手而立。“難道你當真甘心輸給那麼一個醜八怪?”

“司徒門主。”沒想到會在半途碰見這個人,南宮菁略略一怔,省過神來,急忙拿衣袖草草地擦了擦眼淚,低頭不語。

“在下倒有一個方法能讓姑娘如願以償,但不知姑娘可願一試?”司徒不二看着南宮菁的樣子猶如獵豹盯着無法逃脫的獵物,優雅而傲慢。

“……什麼……方法?”沉默良久,南宮菁一點兒一點兒地抬起了一張梨花帶雨的臉。

——獵物,已經上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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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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