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陷囹圄真假唐誠
馬驥道:“另外怎樣?”
唐誠撫須詭笑道:“歐陽春、趙無敵、藍虎臣、金三娘他們,都吃過那個小雜種的虧,稍加遊說,不難拉到咱們這一邊來……,”
話至此處,戛然而止,目注窗外,暴喝道:“什麼人?”
發話同時,人已縱起,躍至窗旁,打開窗戶。
來人好大膽,毫無顧忌的跳進來。
呼!唐誠劈出一掌。
刷!馬驥揮出一刀。不是人,是一隻豬,烤乳豬哪經得起兩位武林高手的刀掌夾擊,早已四分五裂,支離破碎。
弄得二人全身沾滿油漬、肉屑。
就在他倆驚訝詫異間,七殺教主恨天生已從容不迫的跨步而入,冷嘲熱諷的道:“徹夜長談,肚子一定會餓,晚輩特地送一隻烤乳豬來給兩位打牙祭。”
“嘭!”的一聲,後窗也被人弄破,虎妞、小流浪應聲破窗而入。
虎妞道:“借花獻佛,烤乳豬是唐家廚房裏的東西,可惜被兩位糟蹋了,真是暴殄天物。”
小流浪道:“沒有關係,從地上撿起來吃也一樣,味更香,皮更脆。”
神指唐誠眸中凶芒閃閃的道:“孽障,你潛入唐家堡多久了?”
阿恨傲然道:“已經有一會工夫。”
“如此,我們的談話已被你偷聽去?”
“想不聽也不行。”
“聽到多少?”
“差不多全部,看來你不單單是不仁不慈不義,而且還不是個好東西,另外還有不可告人的醜事。”
神指唐誠更氣更怒,殺機滿面的道:“孽種,這樣更留你不得,今天你是死定了。”
風塵俠客馬驥殺氣騰騰的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自找來,唐老爺子容不得你,風雷門也志在必得,你們今天就認命吧!”
虎妞道:“打就打,誰怕誰啊!”
小流浪道:“送他們結伴上西天”。
恨天生道:“夜入唐家堡,為的就是殺人放火。”
五人一言不合,立即大打出手。
密室不大,又有傢具,礙手礙腳的,阿恨、虎妞、小流浪應變力強,拿來椅子充兵器來用。
“姓唐的,你的死期到了!”
“姓馬的,你的末日來臨!”
三小似出山猛虎,發威怒獅,大吼大叫聲中,一鼓作氣,一路搶攻,奪得了先機,也壯大了聲勢。
但是,唐誠、馬驥絕非泛泛之輩,技深若海,藝業超群,三小爭得聲勢,並未佔得便宜。
阿恨一身是仇,滿腹是恨,復仇的火焰燒得他如瘋似狂,盛怒之下,不耐久戰,決心速作了斷,當下心一橫,亮出了七殺刀。
神刀出鞘!無血不歸!情勢立告急轉直下,馬驥一刀砍來,被他削去三寸長的-截,唐誠想要去取掛在牆上的寶劍,阿恨已搶先一步,將劍斬成四段。
“殺!”
阿恨殺得興起,再出奇招,唐誠猝不及防,七殺刀已架到他的脖子上來。
馬驥睹狀大駭,哪敢再逞強鬥勝,忙不迭的閃退到一邊去。
恨天生臉色蒼白,目射凶光,一字一咬牙的道:“老匹夫,有什麼遺言後事,你趕快交代,在可能範圍之內本教主不會叫你失望的。”
唐誠怒目而視,一言不發。
阿恨好凶,七殺刀更銳利,腕上使力,輕輕一拉,便將唐誠的脖子割破,冒出一股鮮血來,道:“沒有後事小王就要動手了。”
風塵俠客馬驥急聲道:“刀下留人!”
阿恨住手道:“姓馬的,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你還想替他說情?”
馬驥道:“老夫是想說理。”
“你有何狗屁歪理?”
“唐老爺子是你的外公,你不可以以下犯上。”
“我不承認。”
“你不承認也沒有用,這是事實。”
“事實是他殺了我娘!”
虎妞幫腔道:“殺母之仇,不共戴天。”
小流浪亦道:“母仇不報,枉為人子!”
馬驥道:“其實這事還是錯在你母唐雪蓮,當初她就不應該離家出走。”。
恨天生吼道:“你娘,我媽不走行嗎?不走就得服毒,就得上吊,老匹夫毒如蛇蠍,毫無慈悲之心,我娘是被他逼走的。”
馬驥道:“這事怪來怪去只能怪黑肚腸一個人,唐家乃是名門正派,如何能將女兒嫁給一個惡名滿天下的惡棍?”
虎妞反駁道:“不嫁可以,但要迫害肚子裏的孩子就錯。”
小流浪道:“生命神聖,孩子是無辜的。”
馬驥道:“唐家堡望重江湖,與黑肚腸又仇深似海,任誰也無法忍受,自己的女兒為仇人生兒子,馬某當時雖然不在場,但於情於理,唐老爺子殺人必是迫於無奈,誰會無緣無故的殺自己的親生女兒?”
這話不無道理,虎妞、小流浪語為之塞。
馬驥又道:“何況天下無不是的父母,不論如何做外孫的絕對不可以殺外公。”
阿恨痛哭流涕道:“我不要聽,我娘死得太慘太冤,此仇非報不可!”
正欲下手殺人,虎妞忽道:“阿恨且慢。”
恨天生驚愕不已的道:“虎妞,你也同意他一歪理?”
虎妞道:“也不完全是啦,不過,外孫殺外公,總覺得怪怪的。”
小流浪道:“對嘛,怪怪的,好像哪裏不對勁,傳揚開去,說不定會破壞七殺教的形象。”
急怒攻心之下,阿恨卻一句也聽不進去,聲淚俱下的道:“我不要聽,不要聽,你們給我統統住口,殺人償命,欠債還錢,老賊今天有八條命也活不了!”
腕上加力,七殺刀向前一推……
驀在此刻,琉璃燈被馬驥打翻了,還乘隙潑來一杯茶,唐誠被他猛然一拉,當即脫離阿恨的掌握。
福無雙至,禍不單行,阿恨、虎妞、小流浪正自驚惶失措間,猛覺腳下一虛,地下平白無故的出現一個大洞,冷不防失足栽下去。
好黑!簡直是一個黑暗的世界。
也是一個很悲慘的世界。
不大,方圓僅丈許左右。
是一個天然生成,復經人工修鑿的洞穴。
白骨、骷髏堆滿洞穴。
殘肢、腐屍,幾乎觸目皆是。
蒼蠅、老鼠、蚊蚋、蛆蟲,成堆成遍。
阿恨倒在東邊。
虎妞躲在西側。
小流浪在中間。三個人皆皮開肉綻,鼻青臉腫,顯然失足墜下時曾受到嚴重撞擊,俱已昏迷。
也不知過了多久,阿恨首先醒過來。
只覺得全身疼痛,雙目如盲,什麼也看不見。
不知虎妞是死是活?所幸,七殺刀還緊緊的握在他手裏。
“虎妞,你在哪裏?”
“小流浪,你還好嗎?”
沒有人聲,只有蚊鳴、蟲啾、老鼠叫。
過了好長一段時間,行功三十六周天後,阿恨已經習慣了黑暗,終於發現虎妞、小流浪的蹤影。
將骷髏、白骨、腐屍、殘肢等踢到一邊去,抓住虎妞的秀肩搖晃着,道:“虎妞醒醒,醒醒。”
搖了三四次,虎妞方始悠悠醒轉,開口第一句話是:“我們沒有死嗎?”
阿恨道:“沒有。”
“這是那裏?”
“一個陷阱。”
“怎麼什麼也看不見?”
“因為太黑,等一下就會好些。”
“阿恨,你在那裏?”
“就在你的身邊。”
“拉我起來,我好害怕。”
“好,我拉,我拉。”
“抱住我,我好冷啊!”
“好,我抱,我抱!”
將人拉起,虎妞順勢投入阿恨懷中,被恨天生緊緊的抱住了。
肌膚相接。
心心相印。
一下子二人的距離又拉近了許多。
溫存片刻后,虎妞已可視物,螓首微抬,雙目含情,柔得像一團水,美得像一朵花,又舊話重提道:“我們真的沒有死嗎?”
恨天生道:“沒有,是真的。”
虎妞道:“我還是不敢相信,好像在另一個世界,好美好美,也好恐怖。”
“要怎樣你才相信?”
“聽說死人咬手指不會痛。”
“這好辦,我的手指給你咬。”
“不,人家要你咬我的。”
這妮子好痴,真的伸出一隻手指來,送進阿恨嘴裏去。
阿恨輕輕一咬,道:“痛不痛?”
虎妞痴痴傻傻的道:“嗯,痛地!”
恨天生道:“來,我也給你咬咬看!”
如法炮製,將手指伸進虎妞櫻桃小口內。
虎妞捨不得破壞這種情調,先吮一吮,舔一舔,然後才微微咬一下,甜蜜蜜的道:“疼不疼?”
阿恨道:“疼,一點點。”
虎妞道:“這樣看來,我們果然沒有死,也不曉得小流浪死了沒有?”
事實上小流浪早已清醒,聞言大呼小叫道:“死虎妞,臭虎妞,你咒我死,巴不得我死翹翹,好讓你們無所顧忌,為所欲為,把這裏當作牙床溫柔鄉,是不是?告訴你,我小流浪福大命大,死不了,早醒啦,只是不願掃你們的興,故意裝聾作啞罷了!”虎妞真羞死了,急忙推開阿恨,退後三步。
小流浪得理不饒人,繼續譏笑道:“害臊就不要往男人懷裏送,既然做了就不要害臊。”
虎妞嗔怒道:“小流浪,閉上你的烏鴉嘴,再胡說八道,我可要生氣了。”
“想要我閉嘴只有一個辦法。”“什麼辦法?”
“讓我也抱一抱。”
阿恨聞言大怒道:“小流浪,你……”
小流浪截口道:“我怎麼樣?你說的,有錢大家花,有妞兒當然也應該大家抱咯!”
這是啥歪理,阿恨本待發火,虎妞忽得一計,道:“抱可以,先讓我咬咬你的手指頭。”
小流浪道:“幹嘛要咬手指頭?”
虎妞道:“這是前奏曲呀,剛才我們就是這樣做的。”
小流浪好利的一張嘴:“好嘛,捨不得兒子套不住狼,捨不得白米捉不住雞,咬就咬,有什麼大不了的。”
當真伸出一隻手指送上門去。
這是自投羅網,虎妞毫不留情,檀口一張,真的咬下去。
很重,痛如刀割,小流浪急忙抽回來,大罵道:“你怎麼真的咬人呀?”
虎妞道:“這樣才證明你的確沒有死。”
阿恨道:“也才使你更清醒,不會想入非非。”
天,亮了。
漫漫長夜已過。
從壁上的隙縫裏透進來一絲亮光。
看得更清楚,是一個半人工半天然的洞穴。
四面都是堅硬如鐵的岩石,也不知有多厚多深。
好高,足有四五丈,輕功再好也飛不上去。
何況,上面還有厚厚的鐵板蓋着。
亮光在兩人高的地方,阿恨彈跳而起,攀住壁隙突岩,細一觀看,發現眼前的這個間隙太小,僅大如拳頭,而且彎彎曲曲的通到很遠很遠的地方去。
落地后,虎妞道:“情形怎麼樣?”
阿恨道:“很悲觀。”
小流浪道:“找不到出路?”
阿恨唉聲嘆氣道:“隙縫太小,距離太遠,機會渺茫,希望不大。”
虎妞道:“有一點點希望總比絕望好,咱們可以利用七殺刀鑿出一條出路來。”
恨天生道:“太遙遠了,短時間根本不可能。”
“做就有機會,不做就完蛋了。”
“話是不錯,只怕洞挖不成,人已經餓死了。”
對“餓”這個字小流浪很敏感,此話一出,肚子馬上咕嚕咕嚕!的響起來,道:“怪哉,是囚徒也該有囚飯吃才對,姓唐的怎麼還不送早餐來?”昂起頭來,接着又大聲吆喝道:“喂,上面有沒有人?有人就放個屁。”
上面一切依舊,鐵皮動也沒動。
虎妞道:“有鬼就鬼叫一聲。”
阿恨道:“有狗撒泡尿也成。”
寂靜如故,還是不見動靜。
小流浪火了,拿起一塊石頭來猛往上去。
阿恨、虎妞也採取一致行動,一時,亂石齊飛,劈哩啪啦,將鐵皮敲打的震天價響,彷彿奏起了交響樂。
有效果,頭頂一亮,鐵皮被掀開一半。
出現兩個人,是唐誠、馬驥,分站兩旁。
神指唐誠冰冷的聲音道:“好大的命,你們居然沒有死。”
阿恨傲然道:“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風塵俠客馬驥道:“你們鬼叫什麼?”
虎妞直接了當的道:“日上三竿,該送早點來了。”
唐誠的脖子上包着一塊白布,手裏拿着一隻雞腿正在吃,聞言詭笑一下,道:“三位想吃些什麼?”
小流浪不假思索的道:“來三隻雞腿。”
阿恨道:“不吃白不吃,來三個荷包蛋。”
虎妞道:“三套燒餅油條。”
“二斤鹵牛肉。”
“一瓶女兒紅;”“三碗蓮子湯。”
“十個鍋貼。”
“八個水煎包。”
“一個大西瓜。”餓昏頭了,開出一大堆好吃的東西來,一邊說一邊猛往肚裏吞口水。神指唐誠陰惻惻的冷笑道:“這些東西夠不夠?”
阿恨道:“馬馬虎虎夠了。”
風塵俠客馬驥道:“要不要連午餐也一起送下來?”
小流浪大言不慚的道:“算了,午餐到時候再點吧,早餐最好快一點。”
唐誠陰笑道:“很快,老夫的餐桌上就有現成的,但有一個小小的條件。”
虎妞黛眉一揚,道:“吃你的一頓早餐還有條件?”
馬驥沉聲道:“天下沒有白吃的早餐。”
阿恨道:“少廢話,把條件開出來吧!”
唐誠道:“小意思,只要孽障肯將七殺刀、七殺心經交出來,就如數奉上。”
恨天生想都沒想,當場回絕:“辦不到!”
唐誠威脅道:“孽障不肯親自交出,死後做鬼,東西還是老夫的。”
馬驥道:“做飽鬼比做餓鬼要強得多。”
阿恨厲聲道:“就算做厲鬼也不會跟你們這兩個老混蛋妥協。”
唐誠怒喝:“不妥協就做餓死鬼吧,賞你們一桶酸辣湯!”
嘩啦啦!-的一聲,倒下一桶黃白之物。
黃的是屎。
白的是尿。
三小躲無可躲,避無可避,弄得滿身污穢,臭氣四溢,仿若三隻掉進糞坑裏的雞。“老不死的,你將來一定不得好死!”
“殺干刀的,你將來一定會有報應!”
“惡毒老狗,你死後做鬼也會打入八十九重地獄!”
咒歸咒,罵歸罵,阿恨、虎妞、小流浪吼破喉嚨,唐誠、馬驥根本不理采,冷笑聲中又將鐵板蓋子扣住。
嘴巴雖硬,實則小流浪的心裏卻很慌,道:“災情慘重,沒有東西吃咱們真的會變成餓死鬼。”
阿恨罵道:“媽的,少說喪氣話,只要有一線希望就絕不放棄。”
小流浪道:“希望在哪裏?”
“在上面。”
“挖條出路?”
“是呀!”“你不是說希望渺茫嗎?”
“挖總比不挖好。”
“只怕路還沒有開出來,人就餓死了。”
“能挖多少算多少,寧做餓死鬼,不做失志人!”
忽聞一個怪異的聲音接口道:“好一個寧做餓死鬼,不做失志人,有志氣,有骨氣,也很有勇氣。”
這聲音的確很怪異,飄飄忽忽的不知來自何方,隱隱約約的似有似無,但又入耳字字清晰,系以“千里入密”玄功送來。
三人俱感一震,虎妞道:“你在那裏?”
那聲音道:“可能就在你們附近,也可能很遠,我老人家也不清楚。”
蒼老、飄忽而又陰冷的聲音,使小流浪頭皮發炸,直起雞皮疙瘩,道:“坦白說,你到底是人?還是鬼?”
那聲音道:“世間根本就沒有鬼,自然是人。”
阿恨道:“既然是人,為何不知彼此的位置?”
那聲音道:“同為洞中被囚人。”
“哦,原來你也是被唐誠關起來的。”
“胡說,唐誠乃是仁者長者,怎會隨便關人?”
“愛說笑,我們就是被這個老匹夫關進陷阱里來的。”
“那是個冒牌貨。”
“什麼?冒牌貨?你是說這個唐誠是假的?”
“不錯!”
“你怎麼知道?”
“因為……”
緊要關頭,沒了下文,聲音突告中止。
阿恨道:“喂,怎麼沒有聲音了?”
虎妞道:“別賣關子,快說下去。”
白搭,沒有用,-再無半點訊息。小流浪抓着頭皮道:“真是活見鬼!”
開工了。
阿恨站在小流浪的肩膀上,用七殺刀挖洞。
確實是把好刀,削石如泥,碎石紛紛而下。
卻害苦了小流浪,弄得滿頭滿臉都是石粉石末,吃足了苦頭,頻頻喊“衰”叫“苦”不迭。
還好七殺刀銳利無匹,沒多久便鑿出一個可容一人自由進出的通道來,阿恨爬進裏面去工作,小流浪不必再受苦受難。
這時,那個奇怪的聲音又傳來了:“娃兒,你在幹什麼?老夫聽到有撞擊的聲音。”
阿恨道:“挖洞,找出路。”
“有工具嗎?”“用七殺刀挖。”
“在西國王張獻忠的七殺刀?”
“正是。”
“距離外面遠不遠?”
“好像很遙遠。”
“那就不樂觀,這是山區呀!”
“只能盡人事,聽天命。”
“你們似乎有好幾個人?”
“是呀,一共三個,二男一女。”
“你叫什麼名字?”
“恨天生,也叫阿恨。”
“恨天生?好奇怪的名字。”
虎妞道:“我叫虎妞。”
小流浪道:“我叫小流浪。”
對方顯然很訝異,聲音中充滿疑惑:“你倆都沒有姓?”
虎妞凄凄戚戚的道:“我們身世如謎,都是苦命的人。”
觸及了小流浪的傷心事,悲聲道:“好可憐啊,從小就流落街頭,不知父母是誰?”
那聲音道:“你們怎會被老賊囚禁在此?”
阿恨遲疑一下,道:“此事說來話長。”
“可以長話短說。”
“簡而言之,是為了尋仇。”
“聽聲音,你等都還是娃兒,怎會與老賊結仇?”
恨天生故意撒了一個謊:“路見不平,是替別人報仇。”
“替誰?”
“唐雪蓮。”
“你說唐雪蓮?”
“是唐雪蓮呀!”
“她怎麼樣了?快說,快!”
“早已遇害身亡。”
“是什麼人乾的?”
“兇手一共兩個。”
虎妞道:“一個是她那不仁不慈不義的親老子神指唐誠。”
小流浪道:“一個是她那無惡不做,黑心黑肝黑肺的丈夫黑肚腸。”
此話一出,那聲音突然變了,變得格外蒼老、哀傷、悲慟、氣憤、凄涼,連聲驚呼:“可憐的孩子,可憐的孩子,可憐的孩子……”
說來說去,就是這一句話。
聲音由大而小,終至寂然無聞。
阿恨神激動的道:“唐雪蓮跟你是何關係?你是誰呀?”
虎妞道:“咦!前輩,你怎麼不說話了?是不是發生意外?”
小流浪道:“此事關係重大,請快說話,可別在這時候出狀況。”
可能真的出了狀況,話如石沉大海,未見回應。
只好繼續挖掘通道,爭取生存的機會。
進度不慢,第二天中午已深入十丈左右。
但是,距離出口還遠得很,天光一線,遙不可及。
通道深了,工作更繁重,一個人在前面鑿,兩個人在後面將碎石運至洞穴內,大家都累得精疲力竭,全身盡被石粉石屑所污。
更嚴重的是餓、渴。
飢得腸子貼住腸子,肚皮都扁了,連屎尿都沒有。
渴得唇乾舌焦,五內如焚,撒不出尿也流不出汗來。
力氣將要用完。
希望仍極渺茫。
實在太累了,工作的時間被迫縮短,休息的時間反而延長了。
此刻,他們正在洞裏歇着,大膽的老鼠在面前跑來跑去,小流浪抽冷子捉住一隻。
阿恨道:“你想幹嘛?”
小流浪道:“吃老鼠!”
虎妞驚惶的道:“吃不得,吃了老鼠會得黑死病。”
阿恨將老鼠搶過來,摔死在地上,沒再開口。
小流浪垂頭喪氣的道:“媽的,現在想起來好後悔。”
虎妞道:“後悔什麼?”
小流浪道:“後悔不該把那隻烤乳豬糟蹋掉,帶來此地就好了。”
恨天生道:“小流浪,少說話,閉上眼睛養養精神吧!多一分精力就多一分希望。”
頭頂又有了動靜,鐵板蓋子被打開一小半,唐誠探出半個腦袋,嘿嘿冷笑道:“孽障,你們死了沒有?”
三小閉目養神,不予理會。
馬驥好狠,倒下來一桶屎尿,道:“沒死就來用餐吧!”
阿恨忍不住罵道:“這筆帳暫且記下,以後會加倍討回來。”
虎妞道:“要你喝。尿吃屎。”小流浪道:“要把你們丟在茅坑裏屎葬。”
神指唐誠發出一聲陰笑,道:“哼!死到臨頭還口出狂言,不出三天你們便會成為老鼠佳肴美點。”
馬驥道:“三位餓不餓?”
阿恨道:“不餓!”
唐誠道:“要不要來三隻雞腿?”
小流浪道:“不要!”
馬驥道:“鹵牛肉如何?”
虎妞道:“不要。”
唐誠道:“荷包蛋怎樣?”
阿恨憤怒的吼道:“不要!不要!不要!小爺爺我現在只想吃一樣東西。”
“孽種說說看。”
“想吃你的心,你的肺,你的腸肚骨髓,你的大腦鮮血!”
通!的一聲,這就是唐誠的回答,扣起鐵蓋,還在上面采了好幾腳。
天下事委實叫人不可思議,那一桶屎尿反而幫了他們的忙。
當然,瘋子也不會去吃屎。
亦未曾大口大口的去喝尿。
只是橫起心腸,皺着眉頭,在此迫不得已的情形下,以尿液潤了一下嘴唇,濕一濕乾裂的口腔。
效果不賴,精神稍好一些,立又爬進洞裏,開始工作。
約莫再挖進去四五丈遠近,那聲音又飄飄忽忽的傳過來:“恨天生,工作可有進展?”
阿恨停工道:“有,差不多挖了十幾丈了。”
“距離外面遠不遠?”
“好像還很遠很遠。”
“繼續挖,有進展就有希望,你們有一把很好的刀。”
“是,前輩。”虎妞道:“怎麼搞的,你的話老是停頓?”
那聲音道:“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老賊的黨羽看得很緊,只能在他們離開的時候跟三位聊聊。”
小流浪道:“你剛才再說可憐的孩子?”
那聲音道:“沒錯,雪蓮這孩子是很可憐。”
阿恨道:“你跟唐雪蓮有關係?”
那聲音道:“關係密切得很哪!”
“你是她什麼人?”
“親生的爹!”
“神指唐誠?”
“一點不錯!”
仿若一聲焦雷,驚得恨天生血脈賁張,大腦嗡嗡作響,好半晌才說出話來,道:“那現在這個唐誠……”
神指唐誠截口道:“老夫說過,他是個冒牌貨。”
“那他究系何人?”
“到現在仍然是一個解不開的謎。”
虎妞道:“真唐誠怎會被假唐誠陷害?”
唐誠憤怒的聲音道:“老賊心狠手辣,詭計多端,假他人之名,邀老夫往某地一會,結果中了他的圈套,突施奇襲,以多取勝,作了階下囚。”
小流浪不解道:“既已生擒,怎未殺害,為何囚禁在此?”
唐誠慨嘆一聲,道:“這當然是有原因的。”
阿恨道:“原因安在?”
唐誠道:“一則是想模仿老夫的音容笑貌,探聽唐家堡的內部詳情,再則是欲修練唐家的絕世武功,老夫為了雪此血海深仇,只好與他虛以委蛇,所以方能夠苟延殘喘的活到現在。”
恨天生道:“被囚的時間有多久了?”
“獄中無甲子,該有十幾年了吧!”
“那時候老夫人還在嗎?”
“在,在!”
“可是,據我所知,老夫人早已過世。”
唐誠悲聲道:“至近莫過夫妻,老賊再會喬裝改扮,精於易容之術,還是騙不了夫人,自然會首當其衝,遭到他的毒手。”
阿恨道:“那時候唐雪蓮也在堡內吧?”
“沒錯。”
“已經發生了黑肚腸搶親的那件事?”
“這是唐家的奇恥大辱。”
“可知唐雪蓮懷孕的事?”
“曾聽夫人提及。”
“對這件事,前輩態度如何?”
“等一下,那一群兔崽子又來了。”
中午。
烈日當頭。
唐家堡來了五位不速之客。是偷張、賭李、酒仙、丐王,以及甫從隆中葬母歸來,與他們會合的宋玉兒,指名要見神指唐誠。
假唐誠不曾迥避,領着唐子敬、子明、子剛迎至堡門口。
宋玉兒首先說道:“我們是來找人的。”
假唐誠故作不懂道:“找那一位?”
張三元道:“我家教主恨天生。”
李東雲補充道:“還有本教的右使者虎妞,左使者小流浪。”
唐子敬好乾脆:“沒有。”
乃弟唐子明道:“一不沾親,二不帶故,你們的人失蹤了幹嘛要找唐家?”
仙人跳怒氣衝天的道:“奶奶的,恨教主他們夜探唐堡,至今三日未歸,不在這兒會在那裏?”
假唐誠矢口否認道:“唐家堡戒備森嚴,崗哨林立,若有人闖入,老夫怎會不知。”
唐子明冷哼一聲道:“既沒有人,也沒有屍,趁家父尚未發怒前最好馬上滾蛋。”
老大唐子敬也威脅道:“好漢不吃眼前虧,再不滾就來不及啦!”
爭吵半天,依然不得要領,衡情度勢,又不敢貿然動手,五個人眉來眼去,心意已通,宋玉兒道:“你們姑妄言之,我們姑妄聽之,且再去別處找找,若未尋獲還會再來的”。
當即轉身退出唐家堡。
假唐誠則獨自返回密室。
風塵俠客馬驥仍在,道:“打發走了?”
假唐誠頷首道:“走了。”
“何不將他們斃在此地,一了百了?”
“師出無名,追殺恨天生,可謂名正言順,幹掉中州四怪就難免遭人非議,唐老頭在江湖上的名聲不壞,破壞了他的形象對咱們沒有好處。”
“小弟是怕夜長夢多,橫生枝節,無論如何,下面的這幾個黃口小兒理當速作了斷。”
“已是第三天,大概快要餓死了。”
馬驥賊眼一翻,道:“不如添點料,馬上解決。”
假唐誠道:“馬兄的意思是……”
“來個火葬最乾淨。”
“老夫是怕損及七殺刀。”
“不會的,神刀寶刃,水火不侵。”
“好,就這麼辦!”
立即取來好幾桶燃油,打開鐵蓋倒下去。
然後,火種一丟,轟!的一聲便點着了。
火勢好猛,一發便不可收拾。
火苗好大,冒起來一丈多高。
燒到四壁。
燒到了鐵蓋。
也燒死了所有的蚊、蠅、鼠類。
沒有燒到人,人在三十丈以外的通道內,托天之幸,僅感覺到熱,嗆到了煙而已。
“阿彌陀佛!”
“菩薩保佑!”
“謝天謝地!”
人在厄難之中,不信神的也會信三分,阿恨、虎妞、小流浪就趴在通道內,雙掌合十,念念有詞,為自己能幸而不死感激上蒼。
已可確定,距離外面還有十幾丈。
換言之,再挖鑿一天多便可脫困而出。
問題是,有沒有這個機會,有沒有這多氣力。
力已用盡。
氣已用光。
眼睛一閉,就想入睡,甚至還會產生幻覺。
精神一松,就全身癱瘓,有崩潰的感覺。
空際,傳來了唐誠的聲音:“阿恨,你說來家堡是替雪蓮報仇?”
恨天生道:“我是這樣說的。”
“我那苦命孩子死在那裏?”
“終南山下”。
“這是多久以前的事?”
“三年一個月零八天。”
“你記得好清楚。”
“我一輩子也忘不了。”
“雪蓮曾懷有身孕,不知有無生育?”
虎妞道:“生下一個胖小子。”
小流浪道:“如今已經十七啦!”
唐誠道:“人在那裏?”
阿恨道:“到別處辦事去了。”
“學文!學武?”
“文武雙全。”
“長得俊不俊?”
虎妞道:“俊得很,如人中龍鳳,臨風玉樹。”
唐誠道:“心性如何?”
阿恨真會往自己臉上貼金:“聰明、伶俐、機警、睿智、高傲、自負,卓然不群。”
唐誠道:“好!好!心性跟他娘一個樣兒,能否叫他來跟老夫一見?”
小流浪道:“這簡單……”
阿恨截口道:“這事阿恨不敢打包票,要看你對他的態度而定。”
“此話怎講?”
“首先要確定,你愛不愛你的女兒?”
“女兒是老夫的骨肉,怎會不愛?”
“她曾經受到黑肚腸的侮辱。”
“錯不在她。”
“你認不認唐雪蓮的孩子是你外孫?”
“雪蓮的孩子,自然是老夫的外孫,毫無疑問。”
“可是,他生身的爹是個大壞蛋。”
“孩子是無辜的。”
阿恨聞言好不高興,真想馬上就大喊一聲:“外公!”
但是,並沒有喊出來,因為創痕太探,記憶猶新,在尚未正式見面之時,他不願草率行事。
同時,事實也不許可,外面有了狀況。
“教主,是不是你的聲音?”
“小王爺,你在哪裏?”
“請繼續說話呀!”
虎妞道:“呀,是宋玉兒的聲音。”
小流浪道:“還有中州四怪他們。”
“我們在這兒。”
“詳細的位置也說不上來。”
“照着聲音的方向找就是啦!”
三小不停的嚷嚷,四怪他們循聲辨向,快速搜尋,天可憐見,終於在一道石壁上找到一條縫,聲音就是從這裏傳出。
宋玉兒俯下身來,閉起一隻眼,仔細一瞄,果然看見了明晃晃的七殺刀,看見了模糊的人影兒,忙道:“小王爺,你們別急,我們現在就開始挖。”
小流浪道:“先別忙挖,快弄點吃的東西下來。”
宋玉兒道:“我們沒有帶食物。”
虎妞道:“有水也可以。”
偷張道:“我們亦未帶水。”
阿恨道:“河水呢?”
賭李道:“此地無河。”
小流浪道:“混帳,吃的喝的都沒有,酒總該有吧?”
酒仙道:“教主不準喝酒,屬下的葫蘆是空的。”
丐王道:“叫化子這裏倒有一點點。”
虎妞道:“有就快設法送進來,我們的嘴巴都快要變成火爐子了。”
“是!是!”
間隙太小,葫蘆根本放不進去,唯一的方法是往裏面灌。
奈何距離太遠,酒量太少,流不到一半便乾涸了。
三小僅僅聞到了酒味,卻喝不到酒。
阿恨急得七竅生煙,道:“真是急死人,這樣吧,趕快派兩個人去弄吃的喝的,另外再想辦法弄點能夠濕濕嘴唇的東西也好。”
酒仙、丐王去弄吃食之物,偷張、賭李、宋玉兒一時之間地想不出什麼東西可以濕濕嘴唇。
小流浪好聰明,道:“笨啊,你們不會用口水弄濕一塊布,再用另一塊布包住,綁在石頭上丟下來。
妙,真妙,只有小流浪這種妙人,才能想出這種妙招來,宋玉兒遑多想,掏出手帕,撕下一塊,含在口中。
待完全濕透后,再撕下一塊來包住,綁在小石頭上,投入間隙中。
孔道坡度不小,尚稱平滑,骨碌碌的很快便滾下來。
阿恨的位置在最前面,近水樓台先得月,打開小包,取出濕帕,含在口中,立有一股蒼芳涼濕之氣沁入腑肺,頓覺精神為之一振,脫口喊道:“哇噻!好香好爽啊!”
第二塊濕帕也滾下來了,依次是虎妞的,還輪不到小流浪,急得他咋呼道:“玉兒,你的動作快一點好不好,再得不到滋潤,我小流浪就要乾死了。”
玉兒吐了一塊手帕,舔一舔嘴唇道:“小流浪,真對不起啦,人家的口水已經用完,手帕都是乾的,你就改用偷張、賭李他們的吧!”
小妞的香涎與老頭的唾液,自然不能同日而語,但事實如此,小流浪也無可奈何,為了活命,只好勉為其難的拾起第三塊濕布,塞在口裏,吐字不清的道:“衰!衰!真他媽的衰到姥姥家去了。”
阿恨迫:“你們從外面挖,我們在裏面鑿,要快,如果恨教主的判斷不錯,那老混蛋很快就會有反應。”
宋玉兒與偷張、賭李頷首應是,立即付諸行動,有的用劍,有的用刀,猛挖猛掘。
里迎外合,自然進度加快,尤其酒仙、丐王返轉,倒下去大量的食物、飲水,也帶回了不少開山的工具后,進展更是快得驚人,一個時辰不到,便將洞挖通,阿恨、虎妞、小流浪一躍而出。
阿。恨吸了一大口新鮮空氣道:“哇!空氣好新鮮!”
小流浪舒展一下筋骨道:“生命好可貴!”
儘管形容枯槁,十分狼狽,神情卻頗振奮,被囚三日,大有恍如隔世之感。
飽餐一頓,行功調息片刻,再稍事整理儀容后,往日的雄姿已恢復十之八九。
阿恨望着宋玉兒,道:“玉兒,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宋玉兒道:“小妹伶仃孤苦,孑然一身,葬完母后,無處可去,於是立即趕回來報到,正巧在半路上遇見了四怪他們,於是……”
小流浪打斷她的話,道:“玉兒,告訴你一件事,阿恨找到老婆了。”
宋玉兒楞了一下,道:“怎麼!小王爺要跟虎姐姐結婚了?”
小流浪捉狹的笑笑,道:“嘿!他們兩個的事不新鮮,我說的是另外一個主兒。”
“哪一位。”
“日月宮的少宮主。”
“哦!”
“你可知日月宮的少宮主是誰?”
“誰?”
“就是那個艷冠群芳,傾國傾城的賽西施。”
宋玉兒瞧瞧虎妞,望望阿恨,笑盈盈的道:“左擁右抱,艷福非淺,恭喜小王爺啦!”
小流浪口沒遮攔的道:“哇呀呀!雙雌爭霸,已是戰雲密佈,將來變成三國演義可就頭大了。”
宋玉兒鄭重其事的道:“小流浪哥說笑了,玉兒自知命薄,不敢作非分之想,此番東來是歸隊也是辭行。”
女人比較心胸狹窄,尤其是男女間事更是容不下半粒砂子,虎妞一聞此言,懸在心裏的一塊石頭總算落地,無限關切的道:“你要到哪兒去?”
宋玉兒道:“小妹的功夫太差,打算去拜師學藝,而且已經有人願收我為徒。”
阿恨道:“是那一位前輩高人?”
玉兒道:“佛門神尼凈因師太。”
虎妞道:“我想起來了,老煙槍曾經說過,這位凈因師太的內外功夫俱極了得,是佛門中不可多得的一位頂尖高手。”
小流浪的想法很特別:“可別真的削髮為尼,尼姑的生活是很寂寞的。”
恨天生道:“現在也不宜離開,這裏的事千頭萬緒,正感人手不足,想幹掉這個冒牌的假唐誠,還必須費一番手腳。”
宋玉兒與中州四怪聞言一怔,齊聲愕然道:“神指唐誠是個冒牌貨?這是怎麼回事?”
阿恨以最快的速度,將事情的經過說了個大概,最後道:“當務之急是先找到真唐誠,救他出來,然後再作計較。”
即說即做,立又揚聲道:“喂,前輩,現在方便說話嗎?”。
過了一會兒,唐誠方始說道:“可以了,狗賊已經離開,你的聲音好大,是不是……”
阿恨截口道:“是的,我們自由了,已脫困而出。”
虎妞道:“現在就來救你,請先準備一下。”
小流浪道:“請繼續說話,或者弄點聲音出來,以便尋找。”
唐誠沒再說話,以一串很有節奏的,叮叮噹噹的鐵鏈聲取代。
這樣更清晰,更易尋找,很快便發覺鐵鏈聲來自不遠處的一道絕壁。
絕壁高約七八丈,下臨深谷,上面就是唐家堡,在中間的部位有一鐵柵窗戶,聲音就是從這裏傳出。
這是從眾人立身之處的突岩計算,若是探首下望,則深不見底,實乃絕險之地。
阿恨運足了一口氣,道:“前輩,阿恨來了!”
氣提丹田,雙臂一抖,“一鶴衝天”式,直飛上天。
小流浪正準備要說:“好棒啊!”恨天生探手一抓,以三寸之差未能抓住鐵柵,功虧一簣,已勢盡墜落,像極了斷了線的風箏。
虎妞花容大變,驚呼道:“我的媽呀!”
宋玉兒更是嚇得雙手掩面,不敢正視。
幸好阿恨修為有素,臨危不懼,一式“乳燕投林”,穩住墜勢,神鳥大雁般飄落突岩之上。
小流浪道:“我看不如從正面殺進去,強行營救,這樣太危險,一不小心摔下去,準會摔成肉泥血漿,會哭死好幾個痴情女子的。”
宋玉兒望了他一眼,欲語還休。
虎妞啐道:“不開口沒人把你當啞巴!”
阿恨吹噓道:“笑話,這麼一點點困難就退縮,還稱什麼英雄,充什麼好漢,如何來闖江湖,打天下?”
再度彈身而起,曼妙無匹,奇巧無比的輕而易舉探手抓住了鐵柵窗。
也是一間洞穴的囚房,條件比阿恨受困之處稍好,有床,床上還鋪着厚厚的草。
有門,鐵柵門,上了一把大鐵鎖。
如果不是事先已有所了解,恨天生一定會認為,這個唐誠就是那個冒牌貨。
真的,除了稍嫌憔悴一些外,簡直一模一樣,惟妙惟肖,任誰也難辨真假。
老夫腳上鎖着一條鐵鏈,長可丈二,正凝目注視着窗口,恨天生一現身,便親切的說:“你就是阿恨啊!好俊的小子。”
阿恨道:“前輩的相貌跟那個老混蛋一般無二,不明內情的人確實難以分辨。”
唐誠黯然神傷的道:“所以他順利的騙過了我的兒子,以及其他的人。”
阿恨道:“記得前輩曾說過,再怎麼逼真,也騙不了老夫人。”
想到了老伴的死,唐誠落下了幾滴英雄淚,唏噓道:“正因為如此,夫人才首先遭殃,老夫懷疑雪蓮的遇害,也與此有關。”
“前輩認為,唐雪蓮也知曉老賊的身份?”
“雪蓮心細如絲,很難逃過她的慧眼。”
“可是,她在生前並未吐露一言半語。”
“就算雪蓮未察覺,老賊也會這樣想,畢竟母女關係密切,不敢掉以輕心!”
“沒錯,站在老賊的立場,確是如此,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寧可錯殺十個,不會放走一人”
微頓,阿恨又道:“咱們先不談這些,把你老人家救出來以後再慢慢的聊吧!”
正欲拔出七殺刀,破窗而入,神指唐誠大搖其頭道:“不,此非其時。”
“這是為何?”
“老夫怕魯莽行事的結果,會禍及子敬、子明、子剛他們。”
“呵!前輩顧慮的是,一旦被老賊發現事敗,很可能會先下手為強,那樣事情的確麻煩。”
“有老夫在此,可以穩住老賊的心,咱們便有充裕的時間,從長計議,妥謀對策。”
阿恨眉頭一皺,道:“依你老人家估計,目前在唐家堡的內部,老賊有多少心腹爪牙?”
唐誠沉思少頃,道:“不少,在他十幾年的苦心經營下,一定為數極多。”
回想一下洞中所見,遍地白骨,阿恨憂心忡忡的道:“不曉得你的三個兒子會不會出問題?”
“這……這就很難說了,也許會,但願不會。”
“可需由在下出面,替前輩查證一下?”
“這是求之不得的事。”
“如何查證?”
唐誠想了很久,從懷裏取出一塊金光閃閃的金牌,上面鑄有“聖旨”二字,抖手擲給恨天生,道:“這一塊金牌,是唐家祖先曾為大明朝出過力,由皇上親自頒授的,素為唐家傳家之寶,若是我兒,一定識得。”
阿恨小心收好,意氣風發的道:“好極了,有此金牌,就不難分辨真假,前輩,你等着吧,查清楚你三個兒子的身份后,我們便會殺進唐家堡,將那個老混蛋碎屍萬段。”
“老夫先在此致謝。”
“別客氣。”
“諸位小友都是我唐家的小恩人。”
“哪裏,快說可還有別的指示?”
“老夫言盡於此。”
“如此,我們後會有期。”
“後會有期。”
石橋鎮。
就在唐家堡附近不遠。
鎮上有一家武館……震威武館。
館主姓侯名達,在地方上口碑不錯。
這日一大早,阿恨、虎妞、小流浪、宋玉兒突然出現在震威武館,對一位童顏鶴髮,精神矍鑠的老者略作打量,恨天生抱拳道:“區區七殺教主恨天生,可否請侯館主出面一談?”
老者目泛神光,從四人臉上一掃而過,道:“老夫正是侯達,四位有何見教?”
虎妞道:“哉們想向老丈打聽一件事。”
侯達愕然道:“但請吩咐。”
小流浪道:“聽說你有一個女兒嫁給唐家的老二唐子明,可是事實?”
侯達頷首道:“這事你們怎麼知道的?”
宋玉兒道:“是鎮上客棧里的小二說的。”
阿恨道:“你女兒在家嗎?”
侯達道:“在唐家”。
虎妞道:“女婿呢?”
侯達道:“也在唐家。”
小流浪道:“能否把你女婿請來一談?”
侯達道:“有事?”
宋玉兒道:“是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想跟他談一淡。”
侯達疑雲滿面的道:“為何不直接到唐家堡去找他?”
阿恨道:“這當然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虎妞道:“有很充足很充足的理由。”
小流浪道:“事關機密,現在不能泄漏天機。”
宋玉兒道:“人格擔保,絕對沒有半點惡意。”
侯達年高德劭,見多識廣,怎會任由四個娃兒驅使,設詞推託,未予允諾。
經恨天生鼓起如簧之舌,一再強調事情的重要性,並表現出極誠懇的態度,苦口婆心的勸說一番后,這才勉強的答應下來。
侯達道:“好吧,姑且為你們跑一趟唐家堡,但最好不要弄出什麼事來,否則,即使老夫饒你們,唐家也不會輕易放過。”
阿恨道:“放心,此事對唐家與侯家都是有百利而無一害。”
“打算在那裏見面?”
“就在這裏好了。”
“何時?”
“越快越好。”
“除小婿之外,是否還想見別的人?”
“不要!”
虎妞叮嚀道:“最好也不要將此事告訴任何人。”
小流浪道:“一旦走漏消息,說不定就會出紕漏。”
宋玉兒道:“單單就你女婿一個人就可以了。”
侯達簡直被這四個娃兒攪糊塗了,頂着一頭霧水,半信半疑的出門而去。
半個時辰不到,侯館主便去而復返。
果然,女婿唐子明與他結伴而來。
唐子明的態度頗不友善,緊繃著一張臉,好像有人欠他銀子沒還似的,並且小心翼翼,在距四小三丈之外便停下來,暗提了一掌真力,以防不測,語冷如冰的道:“究竟為了何事,為何非要在此地一談?”
阿恨淡淡一笑,道:“是一件好事,好消息。”
虎妞的話正好相反:“也是一件壞事,壞消息。”
唐子明臉一沉,喝道:“放肆,休得在唐某面前胡言亂語。”
小流浪道:“是實話,並非信口開河。”
小流浪怒容滿面的道:“再不說為了何事,恕唐子明不再奉陪。”
阿恨上前三步道:“本教主想請教,對你現在的這位爹看法如何?”
唐子明不悅的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小流浪嘻皮笑臉的道:“簡單的說,你認為現在的這個爹是真的還是假的?”
唐子明勃然大怒道:“大膽,父親就是父親,還有什麼真假之分,再胡說八道,當心將唐家的人召來,將你們斃在此地。”
侯達不愧為久經世故的人,已聽出話中有話,道:“賢婿稍妄勿躁,聽他們說下去,這中間似乎另有隱情。”
宋五兒道:“是有一個大秘密。”
虎妞朝他身後望一望,見無人盯梢,始道:“坦白說,你現在的這個爹是個冒牌貨,真正的唐老爺子早已被他囚禁起來了。”
侯達驚“哦”一聲,唐子明不予採信:“鬼扯,純粹是信口雌黃,空穴來風。”
阿恨肅容滿面的道:“這是千真萬確的事實。”
唐子明大聲疾呼道:“唐某不信。”
“要怎樣你才相信?”“拿證據來!”
“好,你看清楚了!”
亮出金牌,高高舉起。
侯達臉色驟變,眼睛都看直了。
唐子明目瞪口呆,驚得他說不出一句話來。
小流浪神氣八啦的道:“這是什麼?說話呀!”
虎妞警告道:“如何說不出來,或說錯,你就會腦袋搬家。”
唐子明神情激動的道:“是我們唐家的傳家之寶,怎會不識。”
宋玉兒打破砂鍋問到底:“說出它的出處來。”
唐子明道:“系大明皇帝頒授給先祖的。”
阿恨道:“嗯!你當真是唐家的子孫後代沒錯。”
小流浪道:“但是,你現在的這個老子卻並非貨真價實。”
侯達一臉凝重的道:“莫非這其中另有內幕?”
虎妞道:“的確有一個相當曲折離奇的故事。”
唐子明衝上前去,仔細的看一下金牌,道:“這東西你是從那裏弄來的?”
阿恨道:“是你爹親自交給我的。”
“家父現在何處?”
“被假唐誠囚禁起來了。”
“家父囚在何處?”
“大概在唐家堡東北角上的那間密室附近不遠。”
唐子明的神色陰睛不定,流露出一臉的痛苦表情,道:“這怎麼可能,怎麼可能呢?有人冒充家父騙得了別人,騙不了我們兄弟呀!這實在令人難以置信。”
虎妞道:“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二少爺不妨仔細回想一下,一定可以找出一線蛛絲馬跡。”
小流浪道:“是嘛,生活習慣、言行舉止,老賊再會裝也不可能一模-樣,不難抓住一兩條小辮子。”
侯達忽道:“老夫想起來了,親家公畢生無所好,只好嗜飲貪杯,以前每隔十天半月,必來武館小酌一番,但打從十幾年前起便大異其趣,不再來侯家對飲,偶而相聚,酒量也大不如前。”
唐子明也想起一件事來,道:“最令人難解的是,父親賴以成名的絕技‘一指功’,似已荒廢,已多年不曾使用。”
宋玉兒道:“不是不用,可能根本不會。”
阿恨道:“即使強迫老爺子,學到一點,也只是皮毛而已,難登大雅之堂,不敢獻醜。”
虎妞道:“現在你總該相信,現在的這個爹大有問題,是個冒牌貨了吧?”
唐子明跟他老丈人侯達互換一道眼神后道:“我相信四位所言確非虛言,請快帶我去把家父救出來。”
恨天生道:“且慢,此刻還不是救人的時候。”
“為什麼?”
“老爺子交代,此時一動不如一靜,他脫困而出,怕老賊猝下毒手,會對你的兩位兄弟及家人不利。”
“那怎麼辦?總不能眼睜睜的看着老賊橫行無忌呀!”
“如今最重要的一件事是,把你的兩位兄弟請來,驗明正身。”
唐子明惶聲道:“怎麼?子敬哥與子剛弟也有問題?”
虎妞道:“在尚未查證清楚以前,人人有嫌疑,個個不保險。”
小流浪道:“連老子都會出毛病,你敢保證兄弟不是別人冒充的。”
唐子明錯愕一下,道:“事到如今,處處疑雲,事事詭譎,風聲鶴唳,草木皆兵,誰山不敢保證誰。”
阿恨道:“但是,為了唐家的存亡絕續,必須將唐子敬、唐子剛的身份查清楚,然後才能採取進一步的行動。”
“如何查?”
“把他們叫出來。”
“來這兒?”
“這裏不方便”
虎妞道:“是啊,在此地殺人,對侯館主不大好。”
唐子明吃驚道:“什麼?你們準備殺人?”
小流浪正容道:“如果查出有人不是你的親兄弟,當然要就地格殺。”
宋玉兒道:“須知一旦查出有異而讓其脫逃,會造成什麼樣的後果?”
事實確是如此,唐子明無話可說,道:“那就另選一個適當的地點吧!”
侯達道:“百丈坪不錯,地勢空曠,不易被人跟蹤。”
唐子明道:“好,就這樣決定,時間最好選在晚上較妥。”
阿恨道:“事情十萬火急,拖不得,打鐵趁熱,這件事應在黃昏之前完成才行。”
虎妞問清楚百丈坪的地點后,再望一下天色,道:“你即刻趕回唐家堡,吃過午飯就開始行動。”
小流浪道:“只要他們兩個,別人不要。”
宋玉兒道:“尤其不可以讓那個假唐誠得到風聲。”
恨天生道:“來百丈坪時須格外小心,倘若有人盯梢,格殺毋論!”
百丈坪。
距唐家堡僅數里之遙。
在一座小土山上,地勢平坦,視野廣闊,方圓均百丈,故曰百丈坪。
午後不久,太陽還很高很高,唐子敬、唐子剛便在唐子明的引領下,到達現場。
唐子敬的一張臉陰沉沉的,擺出大哥的架子來,道:“子明,你將愚兄和三弟帶來此地,究竟為了何事?”
老二唐子明面無表情的道:“小弟已經說過,是想請你們看-樣東西見幾個人。”
老三唐子剛好機伶,四下一望道:“見誰?這兒除了我們兄弟三人外並無他人。”
“有!七殺教主恨天生在此。”
“有!右使者虎妞姑娘在此。”
“有!左使者小流浪也在此。”
“還有本姑娘宋玉兒!”
四人就藏身在一棵老松之上,言語間一瀉而落,立在他們面前五尺許處。
唐子敬、唐子剛睹狀大驚,齊聲一喝,道:“孽障,你潛伏在此,意欲何為?”
小流浪道:“別怕,我們不會偷襲暗算。”
虎妞道:“也沒有陰謀詭計,圈套陷阱。”
阿恨道:“是專誠來此恭候三位大駕的。”
老大唐子敬怒視着二弟唐子明道:“子明,你要我們會見的人就是這幾個魔崽子?”
唐子明頷首應是,唐子剛滿面不悅道:“孽種給我們唐家帶來莫大的羞辱,二哥此舉不知是何居心?”
宋玉兒代答道:“居心極善,大公無私。”
唐子敬環目四顧,語冷如冰:“二弟,你說有一樣東西要給我們看?”
老二唐子明道:“是的。”
老三唐子剛道:“什麼東西?”
阿恨取出金牌,高舉在手,道:“就是這個。”
唐子敬定目一看,大驚失色的道:“這是我們唐家的傳家之寶,怎會落在孽障手中?”
阿恨沒理他,問唐老三:“可知金牌的出處?”
唐子剛如數家珍的道:“是先祖有功明朝,由皇上頒賜的。”
兄弟倆均絲毫不差的說出了答案。
換言之,皆貨真價實,並非冒名頂替。
唐子敬滿面狐疑的道:“二弟,你說話呀,唐家的傳家之寶,怎會被孽障得去,是不是雪蓮妹妹離家出走時帶走的?”
恨天生簡短有力的吐出來一個字:“錯!”
唐子剛一楞,那道:“那麼……”
阿恨截口道:“問你二哥吧,他知道一個大概。”
唐子明就自己所知全部說出來,直聽得唐子敬、唐子剛一陣喜,一陣憂,一陣樂,一陣愁,彼此面面相覷,好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
心緒稍定,唐子敬始道:“天生,快帶我們去把他老人家救出來。”
阿恨胸有成竹的道:“現在還不行。”
虎妞道:“你們的身份尚未完全確定。”
唐子明道:“我們兄弟均已說出了金牌的來龍去脈,還會有何疑慮?”
小流浪道:“金牌的目標太大,歷史久遠,知曉的人必定很多,靠不住。”
宋玉兒道:“連老子都會出差錯,三位敢保證你們的兄弟毫無問題嗎?”
唐子明垂下了頭,無言以對。
老大唐子敬卻朗聲道:“我敢保證我的兩位弟弟絕無問題。”
阿恨冷聲道:“你憑什麼?”
“憑我們兄弟數十年的朝夕相處,自然深信不疑。”
“難道說跟你老子就生疏,怎未事先發覺,又如何自圓其說?”
“這個……”
一時詞窮,語為之塞。
唐子剛道:“那要怎樣方可確定無疑?”
阿恨早有打算,道:“再給你們出一題目考一考。”
唐子敬道:“什麼題目?”
虎妞道:“你們的妹妹唐雪蓮對烹飪很有研究,對不對?”
唐子明道:“對呀,舍妹做得一手好菜。”
小流浪道:“還記不記得菜名?”
唐子剛道:“記得,請快出題目吧!”
事先早已擬好了應對之策,宋玉兒接口道:“題目很簡單,就是唐雪蓮最拿手的一道菜是什麼?”
阿恨道:“答對的是唐家的人,答錯的就是冒充的,只有一條路一死!”
唐子敬道:“現在就說出采?”
恨天生道:“為了避免作弊,不用說,寫在紙上即可。”
準備甚是周全,備有硬紙炭筆,一人一套,分發完畢后,阿恨又道:“請散開,相距三丈,各據一方,寫好之後留在原地不動,打一個招呼就可以了。”
三兄弟很聽話,均無異議,立即散開去。
有的陷入沉思中,有的已經開始動筆。阿恨道:“時間隔得太久了,記憶可能不會很清楚,本教主這裏有幾個菜名可供參考。”
虎妞道:“紅燒獅子頭。”
小流浪道:“糖醋排骨。”
宋玉兒道:“蚝油牛肉。”
“螞蟻上樹。”
“冰糖肘子。”
“宮保雞丁。”
一口氣念出了六道菜,把三兄弟給搞糊塗了,唐子敬道:“可不可以多寫幾道?”
阿恨斬釘截鐵的道:“不可以,最拿手的只有一道!”
虎妞道:“多寫就是投機取巧。”
小流浪道:“投機取巧的人就是找死!”
唐子剛動作好快,招招手,道:“好了。”
阿恨趨前一看,見他寫的是:“麻婆豆腐。”
口裏邊卻故意念做:“紅燒獅子頭。”
聲音很小,但如注意聽還是聽得到。
起碼從嘴形上判斷,可以看出來是五個字。
唐子明動作也不慢,已一書而就,與乃弟相同,是:“麻婆豆腐。”
阿恨故弄玄虛,依舊念做:“紅燒獅子頭。
唐子敬的動作最慢,仍在書寫中,虎妞已悄沒聲息的到了他身後,緩緩道:“別慌,慢慢寫,只論對錯,不記時間。”
小流浪亦至,道:“事關生死,一旦寫錯就完蛋了。”
唐子敬轉過身來:“舍妹的手藝超人一等,每一樣菜皆膾炙人口,不曉得是不是這一道?”
說著,將手中的硬紙板交給虎妞。
阿恨上前定目一觀,見紙板上的字是:“紅燒獅子頭。”滿臉堆笑的道:“是,就是這一道,紅燒獅子頭!”
笑裏藏刀,以退為進,頭字出口,刀已亮出,唐子敬的心田方升起一絲喜悅,寒森森的七殺刀已架在他的脖子上,咬着牙齒說:“抱歉,你答錯了!”
唐子明、唐子剛已飛奔而至,拿起紙板來一看,同聲道:“雪蓮最最拿手的菜就是麻婆豆腐,香、辣、麻、燙兼而有之,任何其他的菜肴皆無法取代,毫無疑問,這個傢伙是姦細!”
阿恨怒聲道:“魔徒,你現在還有什麼話說?”
唐子敬爭辯道:“我是唐子敬,不是姦細,你娘做的菜每一樣都很可口……”
“但不包括獅子頭,小王從來沒吃過。”
“那你為何說出來供人參考?”
“跟大家開個玩笑,也是考驗。”
“臭小子,你好奸詐。”
“兵法有云:兵不厭詐!”
唐子明、唐子剛反應迅捷,處事果斷,及時取走了他的暗器,奪走了他的劍。
阿恨伸手在他的臉上剝下一張製作極為精巧的人皮面具來,露出一張醜惡的臉,道:“你是誰?”
偽唐子敬好硬的嘴巴:“無可奉告。”
他硬,阿恨狠,咔嚓!一聲,手起刀落,斬斷他的一條臂,厲色喝問道:“報上名來。”
虎妞道:“不肯招供,另一條臂也會遭殃。”
小流浪道:“下來就是你的腿。”
宋玉兒道:“不會叫你痛快的死。”
斷臂之痛,徹骨鑽心,偽唐子敬不敢再逞強,道:“我叫屠城。”
唐子明道:“我大哥呢?”
屠城道:“早已被丟進密室的地窖里變成白骨了唐子剛道:“這個老賊又是何許人?”
屠城搖頭道:“不知道。”
刀光再閃,血光再現,阿恨二次出手,斷了他的兩條腿。
痛得屠城滿地打滾,人也暈過去。
待他醒轉之後,阿恨立道:“現在該說實話了吧?”
“屠某真的不曉得他是誰。”
“愛說笑,沒有人會跟着一個不明底細的人拚死拚活。”
“純粹只為了銀子。”
“把話說清楚點。”
“他到處廣納勇士,屠某挺身應徵,如此而已。”
“難道他從未告訴你他的真實身份姓名?”
“事實確定如此。”
“那你們如何稱呼?”
屠城道:“在人前叫他爹。”
虎妞道:“人後呢?”
屠城道:“叫他主人。”
唐子明道:“在唐家堡,老賊一共有多少黨羽?”
屠城道:“不少。”
唐子剛道:“說個數字出來?”
屠城道:“少說也有三四十。”
小流浪道:“把他們的名字一個一個的報出來。”
斷一條臂,兩隻腿,血如泉涌,屠城已瀕油盡燈干之境,望着血淋淋的七殺刀,說:“屠某願意說出他們的名字來,但盼恨教主能賞我一個痛快。”
阿恨道:“成,只要你肯合作,就讓你痛快的死。”
條件談好了,奈何為時已晚,屠城失血過多,半個名字都沒報出來,便咽下最後一口氣,魂歸西天。
小流浪惡狠狠的踢了屠城的屍體兩腳,罵道:“媽的,你嘴巴不快,死的倒挺快,這下糟了,唐家堡的虛實不明,該如何是好?”
恨天生沉吟了一下,計上心來道:“老賊惡貫滿盈,非要把他除掉不可,不要緊,屠城雖死,仍有利用價值,死人可當作活人來用,本教主自有妙計。”
唐子明道:“天生,你有何妙計?”
阿恨未正面作答,目光從虎妞、宋玉兒、唐子明、唐子剛的臉上緩緩掃過,道:“你們看我與小流浪的身材、輪廓、聲音、舉止哪一個比較接近屠城?”
小流浪一怔神,道:“幹嘛,選女婿?”
阿恨道:“不是女婿,是間諜,反間諜。”
“哦,我明白了,你是想選一個人冒充屠城,混到老賊身邊去探情報?”
“就是這個意思。”
“我先聲明,不幹。”
“為什麼?”
“太危險了,等於是玩死亡遊戲。”
“哼,假如大家選中你,非干不可。”
小流浪真絕,抱拳環施一禮,哀求道:“各位,拜託拜託,我小流浪的腦袋不靈光,千萬不要選中我,不然準會把事情弄砸。”
偏偏,大家一致認為,小流浪的音容笑貌,言行舉止比較接近屠城,在大家一至的意見下,只好俯首應命。
小流浪的口頭禪又來了:“衰!衰!衰到他姥姥家去了。”
唐子剛道:“阿恨,你是想叫小流浪打入他們的組織中,探聽姦細的黑名單?”
“不錯!不知敵人虛實,我們無從着手,一旦查明敵人身份,便可將其一網打盡,永絕後患。”
唐子剛道:“此時敵情不明,確須查清敵方底細,賢外甥處事明快,智謀過人口……”
虎妞截口道:“三少爺說什麼,賢外甥。”
唐子剛一本正經的道:“是呀,舍妹雪蓮的孩子,自然是我的外甥。”
小流浪冷哼道:“你們不是一直視我們阿恨教主為羞辱嗎?罵他孽種孽障。”
“此一時也,彼一時也,以前完全是受了老賊的誤導,以致一錯再錯。”
宋玉兒道:“如今當真願意承認我們小王爺是唐家的外甥?”
唐子明道:“這是理所當然的事。”
唐子剛道:“我們唐家以他為榮。”
小流浪:“不行,過去的痛苦經驗太多了,不能這樣算了。”
唐子明道:“依小友之見該當如何?”
小流浪神氣八啦的道:“最低限度,也得起個誓,擺幾桌酒席,放幾串鞭炮,敲鑼打鼓的告訴大家,恨教主也是唐家的寶貝外甥,你們唐家以他為榮……”
阿恨制止他再說下去,道:“小流浪,在二舅,三舅的面前不得胡言亂語。”
一聲二舅三舅,叫得唐子明、唐子敬心花怒放,喜上眉梢,緊緊的拉住阿恨的手,甥舅三人皆喜極而泣。
子明、子剛是為他們自己的過錯而哭。
恨天生則是哭他苦命的母親唐雪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