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位於盤龍山腳下的盤龍鎮裏,人聲鼎沸。
不知道究竟是從秦朝或者是更早以前的朝代傳出來的龍在這裏升天的傳說,使得位於邊遠地區的城鎮格外熱鬧。當然也有很大一部分原因——這裏是江南通往京城的必經之路,很多販運南方絲綢以及其它貨物的商人們都會在這裏歇歇腳,打聽一下京城那邊的行情,以及天子腳下的趣聞軼事。
而現在在大街小巷都可以聽到的傳聞並不是江南大盜終於落入六扇門之手,或者是公主殿下和侍衛私訂終生,而是前兩天就在鄰近的盤龍山上,那個聞名天下的振威鏢局被盤踞在盤龍山山頭的兩大山寨之一的狴犴山寨打劫了。
江南首富交付的所有黃金都入了山賊的腰包,雖然鏢師們沒有損傷是不幸中的大幸,但是這次振威鏢局可是丟了信譽掃了面子,情況凄慘得很。
盤龍鎮中的盤龍店裏,兩名少年引起了眾人的注意。
不是沒有見過美人,事實上象徵著天神的神龍在這裏出現的傳說傳出去之後,這裏就成了皇族休閒遊樂的地方,遠在城鎮之外的避暑行宮就是最好的證明。雖然不能就近看得清楚,但是皇族穿越城鎮前往盤龍山附近的時候,卻在雕龍刻鳳的三十二人抬的轎子上看到了聖上,以及數不清的後宮佳麗。
中原的、塞外的、燕瘦環肥、天香國色,一時間脂粉花香瀰漫,各色美人宛如天上仙女下凡,美不勝收。
但是此刻這兩位少年的姿色卻遠遠超越那些從天下各處搜羅而來的美人,兩個人雖然年齡看起來不足弱冠,但是一舉手一投足之間的風華魅力,卻足以讓眾人傾倒。
左邊的那位有着一頭捲曲的黑色長發,飛瀑一般垂落腰間,只用亮紫色綢帶鬆鬆地打了一個結,卻有一股難以用言語描述的風情。他身材苗條,體態優雅,從同色絲綢袖子中露出來的半截手腕膚若凝脂,十根手指削蔥一般,透着些許的淡青。只因他是面對窗外坐着,無法窺見其容顏,但是光見如此風貌,就已讓眾人傾倒。
而坐在右邊的那一位,頭髮也是隨意地攏在腦後,看過去居然是夜間苦茶一般的清淡,一股蕭瑟之意隱隱傳來。但是偏生那張秀氣的瓜子臉總是笑着的,散發出來的溫柔恬靜更是讓人忍不住想親近。容顏雖不是極美,卻透着一種無法忽視的魔力,讓人忍不住多看兩眼,隨後那多看的兩眼卻又變成了觸摸的慾望,如此循序漸進,等到發現之時,卻也不是單純的欣賞了。
偏生那兩個人還對周圍人的目光視若無睹,黑髮的那一位似乎在生着悶氣,只見茶發的那位微微苦笑,小聲勸慰:「好啦,冰熙,別生氣了,都已經過去那麼長時間了,你還在生氣。」
「怎麼可能不生氣?」黑髮少年縱然是大吼着,聲音卻還是如百靈鳥般動聽,「那傢伙!居然在這麼危險的時候跑出去,她……她這不是找麻煩嗎?立冬,她到底知不知道立冬代表着什麼啊?一個搞不好就捅了大漏子,我看她要怎麼辦!」
「沒辦法,誰讓羽織還不到成熟期,要不然也不至於一到立冬就這樣……不過這次她執意跑出去,而且還是經過盤龍山的時候失蹤,該不會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吧?」
茶發少年彈了一下面前的酒杯,輕描淡寫的話蘊藏的深意讓黑髮少年冰熙全身一震。
「不會吧?颯槿?應該不會變成這樣吧?我不要!說什麼也不要……」
「我只是說有可能,況且算算日子不是也差不多到時候了嗎?更何況劫鏢的還是……狴犴山寨,如果是巧合的話未免也太奇怪了吧?」
捏住下頜說出來的話讓冰熙「刷」的一聲站了起來。
「冰熙?」
「我不管了!我才不相信翼煉能把羽織帶回來!開什麼玩笑?那個自戀到了極點的笨蛋,怎麼可能做到……」
「呦,好標緻的小哥,要不要過來陪我們喝杯酒?」
輕佻的聲音打斷了兩人之間的對話,兩人向聲音來源望去,就看到幾個身穿皮毛的江湖豪客坐在附近的桌子上,臉上滿是不懷好意的笑容。
這一轉頭,名喚「冰熙」的少年整張容顏就暴露在眾人目光之下,當時就讓原本只是開玩笑的江湖豪客們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那是一張和清純截然相反的容顏,上挑的眉眼充滿了誘惑,如雪的肌膚,鮮紅的唇,讓人從心中開始發熱起來,衝過四肢百骸,變成無法抑制的火焰,熊熊燃燒。
「……這真的是男人嗎?天下怎會有如此標緻的……」
冰熙緩緩一笑,一下子讓男人的話卡在喉嚨之中。颯槿僅是微微一笑,繼續喝酒,卻也不理會身邊人做什麼。
「剛才是哪位叫我們兄弟?」
原來這兩位是兄弟……眾人看看兩個難得出現在一起的美人,深刻感覺到血緣的奇妙以及重要。大漢下意識地點點頭,忍不住邁動步子,伸出毛茸茸的大手就向面前的佳人抓去。
「你們真的是男人嗎?說不定是哪家的大姑娘假扮的呢……來來來,讓本大爺好好看看……」
冰熙的眼睛笑得幾乎瞇了起來,身子向前方飄去。看兄弟如此舉動,身後坐着的颯槿也站了起來,將一袋沉甸甸的黃金丟給了店小二。幾乎是一瞬間的事,就在金子剛落入已經完全被美色驚呆的店小二之手時,原本好端端坐在椅子上的男人們就彷佛被巨大的手提起丟出去一般,筆直地向著樓外飛去。
伴隨着刺耳的尖叫聲,就在人們回過神來的瞬間,圍繞在冰熙身邊的巨大繩狀黑色物體快速旋轉着,迅速擴大。
當振威鏢局威震天下的大公子龍翼煉押解着抓來的俘虜白狐出現在盤龍鎮約定地點的時候,原先有三層樓高的酒樓已經變成了一片瓦礫。
「呦,大哥,你來了。」
自己那個總是笑瞇瞇的二弟龍颯槿一邊端起酒杯喝掉杯中的殘酒,一邊打着招呼。而那個總是和自己不對盤的三弟龍冰熙則是輕蔑地拍打着身上沾到的灰塵,滿臉不開心地看着遲遲出現的長男,從鼻子裏冷哼一聲:「哼,你還敢來?小妹呢?」
龍翼煉自從發覺妹妹失蹤一直到死命追上,最後卻被一大堆莫名其妙的人堵截而錯失良機所囤積的怒火,在看到兩個弟弟大鬧之後已經變成一片廢墟的盤龍樓之後徹底爆發!
「我那麼辛苦地追羽織,你們倒好,給我跑到這裏來打架!」
咆哮聲化為無數金色光影,快速繞過悠閑喝酒的二弟,直接向總是惹禍的三弟筆直地殺過去。冰熙冷冷地一笑,身子猛地騰空,翼煉隨即跟上,黑光金影盤旋糾纏,雖然知道兩個人的武器殺傷力都很強,出手也很狠,但是卻不能不說這場兄弟內鬥是場漂亮的戰鬥。
白狐昂起頭來看着半空中交錯而過的兩道影子,看着他們跳過人群上方在盤龍樓的廢墟上打來打去,也知道原本來處理這件事情的衙役捕頭甚至路過的江湖人士的下巴都快落到了地上,心中濃厚的好奇心開始爆發。
「呦,你就是劫我家鏢的那個山寨的人嗎?」
溫柔的聲音從一邊傳來,一扭頭就看到了某人笑得瞇起來的眼睛。
從颯槿的身上感覺不到任何殺氣,雖然也知道關於龍家老二的計謀過人且為人心狠手辣,是個標準的笑面虎,但是白狐卻從他身上嗅到了熟悉的味道。
說起來,在追逐青柳而加入山寨之前,江湖上人們丟給自己的評價好像也差不多哦。
如此一想,倒是有了惺惺相惜的感覺,白狐看看那張笑臉,報以同樣的微笑。
「吶,我絕對不會逃跑,幫我鬆綁好嗎?」
沒有絲毫討價還價,颯槿一抬手,也不知道用了什麼手法,繩子就開了。白狐揉搓着有些紅腫的手腕,看着那兩道怎麼看怎麼可怕的纏鬥身影,喃喃嘆息。
「百聞不如一見,龍家人的身手果然不凡,甚至是……出神入化到了可怕的地步。」
「既然如此,為什麼還要劫我們的鏢?」颯槿溫柔的聲音並沒有絲毫的鄙視,純粹是就事論事,「我並不認為你們老大是個昏庸的傢伙,孟飛龍,說起來在綠林上也是讓眾家豪傑翹大拇指的角色吶。」
白狐笑了笑,也沒什麼堅持非要守護老大的秘密不可。
反正大家彼此心知肚明不是?也沒有隱瞞的必要。
「不是為了黃金……」
清雅的聲音透過兩人決鬥傳來的激烈風聲緩緩送入颯槿耳中。
「你也知道那是什麼,那本來就是盤龍山的東西。不,應該是屬於盤龍山那條龍的東西。」
白狐目光炯炯地盯着颯槿,卻只見對方微微地苦笑了一下。
「說起來我們早就料到會有這麼一天,只是還是出了差錯。那種東西你們拿去也罷,振威的名聲也罷,什麼都罷了,只是……」
目光透過廢墟上打得難解難分的身影,當天空與海洋融合在一起成為一片蔚藍之際,世界再無虛無,也許他們才可以得到安寧吧?
「只是立冬日……對羽織甚至是我們來說,都是可怕的日子呢……」
愛情是什麼?
自古以來被無數文人歌頌讚揚、人們生命得以維繫的,將另外一個人看得比自己的生命還要重要、隱藏在心靈深處的感情,就是「愛情」。而在自己身邊雖然例子很少,但都是讓圍觀者觸目驚心的例子。
好比自己的爹娘——娘親為了爹爹,毅然拋棄高官顯貴的家族,嫁入深山老林中的土匪窩,對於一個理應遵守婦道的女子來說,已經是難以想像的事情了。而大哥和大嫂之間更是隱藏了那段為父報仇、尋死覓活最後兩人差點兒殉情自殺的悲壯感情,不知道賺取了多少人的熱淚。當然這是極端的例子,自己也明白,身邊那些漢子們平平凡凡娶了喜歡的女人,成親生孩子,都是常有的事情,但是卻也和自己的情況大為不同。
光流雖然不希望自己和生命中的另一半愛得驚天地泣鬼神,也不願意愛得彷佛一杯白開水般毫無滋味,卻更不希望愛得如此莫名其妙。
被擄劫來白虎山寨已經兩天了……
保持着四肢全開的不自然姿勢橫躺在大床上,光流只感覺到全身都不舒服。
身在敵營的焦慮感,看似待遇不錯實則完全屬於軟禁的不舒適感,那個輕佻男人一天到晚頻繁探望的厭惡感,都讓他坐立難安。但是最要命的卻並不是這些……
瞳孔充滿厭惡地向下看,就看到某張心滿意足、將他一腳踢入某個萬劫不復地獄的罪魁禍首。散亂着一頭蓬鬆金髮的少女蜷縮住纖細的身子,彷佛一隻有着巨大體型的貓咪,怕冷似的趴在他的胸膛上,小小的嘴巴里還發出聽不清楚的嘟囔聲。
好重……
好麻……
雖說是個可愛的小姑娘,體重絕對比不上男人,但是如果照着這種一天十二個時辰中起碼有八個時辰的壓法,就算是岩石都能讓她壓出個窟窿來。
不知道為什麼,光流也不想知道這究竟是為什麼,因為龍家某位姐姐是白虎山寨老大的心上人而格外沾光的龍羽織,不知道為什麼就是看自己很順眼。本來想着男女授受不親而分開囚禁的事情也因為秦風誤認為兩個人是私奔的小情人而作罷,自己也曾小心翼翼想將這個包袱丟去一邊涼快,但是那傢伙卻好像一塊要命的狗皮膏藥,貼上去就撕不下來。
事到如今這種被人當枕頭狂壓、生不如死的日子已經過了兩天,如果再這麼繼續下去,光流遲早有一天會活活吐血而死。
不是被氣死,而是被壓死。
「嗚嗚……嗚嗚……」
彷佛察覺到了他的心思,羽織將抱在懷裏的手臂拉得更緊一些,小小的頭顱在他的下頜上蹭啊蹭的,也讓光流很是惱火。
這傢伙……這個不管怎麼看,大腦比蠶豆還小的大笨蛋,就這麼舒舒服服地躺在這裏睡覺,而可憐的自己就要一個人受盡煎熬?
因為種種顧慮而強行壓抑了兩天的萬般怒火一口氣全然發作出來,光流也不顧自己可能會被秦風修理的可能性,而直接用行動表示自己的怒火。
伸出腳來毫不留情將那個粘人的東西一腳踹下床去,光流坐直身子,活動脖頸。
「嗚……痛……」
口齒不清的呻吟從床下傳來,隨後白嫩嫩的手掌探出,神准地「啪」的一聲揪住了某人的爪子,隨後滿頭蓬亂的鬈髮再度出現。
「討厭鬼!你給我下去!」
光流氣急敗壞地伸手將那傢伙的腦袋惡狠狠地按下去,隨後死力扳開她的手掌,說什麼今天也不要和她抱在一起睡覺。
但是羽織的執着卻遠遠超乎他的想像,眼看手掌被扒開,隨後再度不屈不撓地伸過來。無論是外表還是心理都極端不成熟的羽織無疑是個比她哥哥還要難纏的對手。
於是少年和少女一直在進行着這種毫無意義並且十分愚蠢的行為,直到房門被輕輕推開,秦風出現為止。
「哎呀,床很大啊,犯不着打情罵俏到地上去嘛……」
說起來一切都是這個笨蛋的錯!
光流惡狠狠地將不知道是第幾次趴過來的身子踢回地上,身子猛地從床上躍起,直接大步走向白虎山寨殺人不眨眼的寨主面前,直接用手指戳着那位仁兄寬厚的胸膛。
「我說你,你不是和我大哥是死對頭嗎?你不是一直想除去我大哥嗎?你不是想看他痛苦不堪嗎?所以說你快點兒把我殺掉!這樣一來我大哥絕對痛不欲生,他就我一個弟弟,我死了他絕對很傷心的……」
與其受這種不知道什麼時候到頭的折磨,還不如直截了當地被死對頭殺死來得好。
抱着這樣想法的光流手下戳得很用力,純粹就是怎麼惹人生氣怎麼做。
但是秦風對這種目的太過明確的挑釁視若無睹。
「如果要去和你老哥決一勝負是非常容易的事情,我犯不着殺掉你。好吧,我承認,一開始我確實動過那種念頭,但是知道你和龍妹妹的關係之後,我就絕對不會那麼想了。不光如此,我還會把反對你和龍妹妹交往事情的人全部解決掉!你放心吧,有我秦大哥做你的靠山,你就毫無顧慮地和龍妹妹共偕連理……」
殺人魔頭一轉眼變成愛情至上的維護者,一番動人的言語說得慷慨激昂。這種反應不知道為什麼讓光流想起了非常不好的事情,而面前這傢伙一副「愛情至上」的陶醉表情也讓他忍不住抓了抓身上的雞皮疙瘩。
「而且哦,如果龍妹妹開心的話……那麼我一直思慕的姐姐必然會為我對愛情的堅貞而感動,從而和我共偕連理、比翼雙飛,你說說,我幹嗎要為了男人之間醜陋的鬥爭去玷污這樣純潔的愛情?」
秦風一改先前狠辣的表情,雙眼亮晶晶的模樣讓光流忍不住伸手掩住了臉。
這傢伙居然是和大哥並稱盤龍山兩大霸王的男人,實在是哥哥的恥辱。
不過話說回來,冷酷的大哥在大嫂面前也是這副溫柔體貼到讓人嘔吐的樣子,他們是半斤八兩。
「別胡扯了!我告訴你,反對我們的就是她家老爹!如果你還放縱我們的話,她家老爹一發標,別說和你喜歡的那位龍家姐姐在一起了,恐怕連面都見不到!」
永不放棄是孟家的傳統,雖然他說的不是事實,但是此刻也只有這種方法才能踩中他的痛腳不是嗎?光流硬着頭皮撒謊,順便心虛地看看那邊的瞌睡蟲醒過來沒有。
聽他這麼一說,秦風陷入了沉思,隨後哈哈一笑,也宣佈他的挑撥離間徹底失敗。
「不會啦,混江湖的人都知道,振威鏢局女性第一,就算那幾個哥哥還有老爺子反對,也絕對拗不過那些姐姐妹妹的。」
這麼說,只要想辦法討好龍家的姑娘,就意味着暢通無阻了?
秦風叮囑身後的手下將飯菜放下,隨後拍了拍徹底石化的光流的肩膀,勸他徹底死了那條心。
「你放心吧,不管怎麼說,只要你們生米煮成了熟飯,一切就都成了。再委屈幾天,我已經派人發帖子到江南龍家去了,還有那幾個逗留在下面盤龍鎮裏的三兄弟,不過現在還沒找到有膽子去送信的人呢……你就先歇歇吧。不用擔心,你大哥那邊我已經去想辦法通知了。」
一種比威脅生命還要強烈的預感迅速席捲全身,光流強迫臉上扯出討好的笑顏,只盼望着自己的預感千萬不要成真。
「這個……請問你去通知什麼?」
「哦?啊,沒什麼,就說你和龍妹妹要在我這裏成親的事,請各位長輩過來參加而已。」
輕柔帶笑的聲音宛如一道晴天霹靂惡狠狠地劈了下來,讓已經石化得差不多的光流「撲拉撲拉」裂成碎塊,化為灰塵,風一吹不見蹤影。
「好啦,你就耐心點兒,好好期待接下來的好日子吧。呵呵呵呵,妹妹成親這麼大的事夢泉姑娘一定會出現的……呵呵哈哈,夢泉姑娘,我終於要見到你了……」
別有所圖的類似於傻瓜的笑聲隨着雀躍的腳步聲越來越遠,這個消息卻宛如五指山一樣沉重地壓在某隻不得不背負恐怖命運的孫猴子身上。
「冷……光流……光流……」
揉着眼睛磨蹭着爬到他身邊的少女,毫不猶豫地伸手抓住他的胳膊,卻被回過神來的少年惡狠狠地一手打開。
「你這傢伙!你這混賬!別開玩笑了……這種事情……這種事……我才不會和你成親呢!」
淚水忍不住從眼中滑落,不管是從身體上還是心理上都只能算是孩子的光流終於無法忍耐地撲倒在床鋪之上放聲大哭。這下子他總算是明白那些被逼良為娼的女人以及山賊的壓寨夫人是什麼感受了,為什麼就是沒人相信他呢?自己為什麼一定要和那麼一個只會睡覺的笨丫頭在一起,明明認識了沒多久,明明他還那麼小……
越想越是傷心,而好久不曾落下的淚水也就流了個痛快淋漓。
「啊啊,說起來咱們寨主還真是難得一見的好人呢,居然為死對頭的弟弟準備婚禮,這種胸襟就算是白道上赫赫有名的那些傢伙都很難比呢!」
「不過裏面那小子也忒孬種了吧?居然哭成這樣……」
「笨蛋!你不知道什麼是喜極而泣嗎?他那是高興的……」
光流本來就夠傷心的了,此刻又聽到門外傳來的對話時一口悶氣轉不過來,結果更加傷心。
什麼「喜極而泣」,那幫人都是瞎子是不是?
「光流,光流……」
被他的大哭聲嚇得瞌睡蟲都跑光了,羽織難得清醒地搖晃着他的胳膊,一張粉嫩嫩的小臉湊近他,安慰性地磨蹭來磨蹭去。
「……我一定要逃……」
喃喃的細語表達了他的決心,光流抬起頭來,惡狠狠地將淚痕抹乾。哭也哭過了,傷心也傷心完了,那麼也該拿出男子漢的氣概來了。半大不小的男孩子握緊拳頭,上下打量着這間屋子,看有什麼可以突破的地方,但是看了半天原本的雄心壯志卻萎縮了一大半。
這八成是用牢房之類的地方改裝的,該死的完全不符合房間的構造,四面光禿禿的什麼都沒有,就只有居中的大床,以及用來擺放食物用的矮小桌子。
沒有窗戶,大門外守着武功不算是太強但是絕對在他之上的侍衛,況且怎麼開門還是個大難題。就算是順利逃跑了,那麼要如何面對那幫堵在外面的凶神惡煞呢?
認真地思索起來,一連串要命的難題足以將光流擊潰,咬住指甲細細思索怎麼逃出去的嚴肅問題。
已經完全清醒過來的羽織好奇地打量着他的側臉,良久冒出來一句話:「光流,如果我能帶你逃出去,你能答應我的要求嗎?」
「什麼?」
意想不到的提議讓他回過頭,但是上下打量對面那比自己還要嬌小瘦弱的身軀,光流從鼻子裏冷哼道:「哼,只要你能做到,別說一個條件,千百個我都答應。」
反正這傢伙是個笨蛋,而且還是笨蛋中的笨蛋!
在腦中如此想着,並且輕易許下承諾的光流卻在看到羽織陡然綻放的甜甜笑容時猛然呆愣住了。
光流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的笑臉籠罩上了一層淡淡的金光,隨後跪坐在地上的嬌小身體緩緩上升……
沒錯,就好像是有什麼東西拉扯着她一般緩緩地向上飄去!
光流下意識地猛力揉搓雙眼,直到眼睛傳來刺痛才鬆手,本來以為是幻覺的東西卻越發鮮明起來,而且更加過分。少女伸展雙手,泛着金光的纖細十指貼到厚實的石壁上,隨後就彷佛是無數噩夢的重現,那堵用黑火藥去炸恐怕都不會有絲毫損傷的石壁居然好像水一樣散開,將那雙纖細的手掌吞了進去。
不光如此,自己的身體也飄了起來,聲音好像被什麼妖怪吞噬一般,光流眼睜睜地看着少女的金色長發飛過來繞住自己的腰肢,隨後將自己的身子也拉了過去。
連慘叫都無法發出,兩個人就在轉瞬之間融入岩石之中。
聽到裏面沒有哭聲甚至沒有說話聲的山賊們覺得有些不對勁而開了大門的時候,卻發現密不透風、一隻蒼蠅也飛不出去的房間裏空蕩蕩的,好不容易囚禁起來的少年和少女,就這麼莫名其妙如同水蒸氣一般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