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這是她的夢。
看着鏡中的自己,頭上的白紗直垂落地,與長長的裙擺混成了一片白色的海;她就處在這海中,等着所愛的人牽起她的手,許諾予她一世的愛戀。
這樣的景象原是她的夢。她的手撫上鏡中蒼白的頰,而後那柔柔風眼緩緩合上,一滴淚從緊閉的眼中滑出,無聲地落進白紗中。
門外於紅毯上等着的,是她最愛的人,為他披上婚紗原是她最大的夢想啊!今天真是夢想成真,不是嗎?
一聲嗚咽不受控制地滑出她的口,她忙伸手掩住。
說好不去想,說好不去感受,可一見到他,所有的情感便當頭擊下,她對他的情、她在他跟前的傻。他曾對她的一丁點好、他冷然毫無感情的言語,交織成一片說不出是什麼滋味的網,密密地圈住她。
知道只要不去感覺就不會受傷,可卻做不到。
知道他心裏沒有一絲對她的感情,知道自己應該忘了他的,可如今才真正朋白,忘不掉的……,她頭搖着,唇帶着凄凄的笑。忘不掉的……
方才,是兩個禮拜來第一次見他,她只敢看着他的肩,眼怎麼也不敢移向他的臉,怕看到他對自己的不屑,更怕看到他眼中的空白。
那種什麼也記不得,像他從不曾見過她的空白。
可在她的心裏卻一再描繪他的摸樣,他柔軟的髮絲垂落在額上,他藍色的眸如冬季的深海,他薄薄的唇。定習慣性地揚着,那個她曾多次輕吻的唇……
她該怎麼辦?
到底要怎麼樣才可以讓她不愛他?
雙手輕擱在腹部,她低聲地喃:“我不要愛他了,我不想再愛他了,我不想再嘗一次那種苦,真的不想……”
那種愛上一個人,好像只為他一個人活的感覺;那種被他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深深牽引着的感覺,說是幸福,卻也是苦。
幸福的是愛人的感覺,苦的是……,是愛的人不愛自己;是自己在他的心裏,留不下一絲痕迹……
“不要了……"她的聲音輕輕的。催眠的響起:“我不要再想起那種感覺。"她的手圈覆著腹部,她的神情獃滯,"我什麼都不要想,我只要想着你就好了,寶寶,我只要想着你。只要愛着你就好,因為你不會傷我,你不會像他一樣……”
“湘然。”
新娘休息室的門被輕輕推開,夏玫悄悄探進頭來。:時間到了。”。
杜湘然的頭抬起,她的神情木然得像個娃娃……
“時間到了。”她喃喃重複。
她將嫁給他,以他想要的身分,至於那個深愛他的女人,就讓她埋進心裏,深深地埋進心裏,再不要醒來……
☆☆☆
站在神父前,身着黑藍禮服的聶璩看來是如此的英俊,從發現自己的未婚妻就是她后,他就沒開口說過一句話、就沒正眼瞧過一個人,好像整個人都沉在自己的思緒中,不願被人打擾。
代表婚禮開始的音樂聲響起,聶璩轉過身看着教堂大門。
門外透進的光在她四周鑲上一圈朦朧,她的手挽在杜氏總裁的臂彎里,她的眼迴避着他,她稍嫌薄弱的身子裏在白紗禮服里,一步一步,緩緩地走向他。
聶璩的耳畔響起黎日辰這幾天的吩叨,說他的未婚妻早在兩年訪便愛上他,為他什麼都做;說他的未婚妻早出現在他身邊,只是他沒發現……
說她有個熟悉的名字,說她也姓杜。
幾日來他只是習慣性地讓那些聲音自耳邊流過,他從未曾想過,黎日辰一再暗示的人會是她……杜湘然。
所有與她相關的記憶如浪潮似的漫過他,所有她曾引起的感覺在見到她的瞬間全部復蘇,但同樣泛起的還有一股混雜着凄涼的認知。
她不該回來。
她不該回到他身邊來。
知道杜亦風將她的手交到他手中,他卻不敢握,只感覺到肌膚相觸的剎那她本能的瑟縮,心裏就更是明白。
她不該是杜亦風的女兒。
她不該嫁給他。嫁進聶家。
神父的聲音低沉中帶着慈善,聶璩聽到她和自己的聲音許下婚誓,聽到神父宣佈他們已是夫妻,聽到所有觀禮的人發出興奮與歡喜的掌聲。
他的心中卻毫無憑覺,只有兩張杜湘然的臉,交叉、徘徊。
一張是舊日的她,滿臉的笑意,滿眼的着迷。愛戀。
一張是今日的她,冷然,面無表情,和脆弱。
聶璩順着神父及在場眾人寸要求,傾身烙吻,但唇卻小心地落在離她頰畔一寸處,就算如此,他仍發覺杜湘然本能偏開臉的抗拒。
於是初次感覺心裏像長了小蟲,尖牙細細嚙咬,他閉上眼,任眼帘遮注霎時波動的藍。
婚禮完成,賓客全日發往宴容會場去,杜湘然卻扯住他衣袖:“我有話要跟你說。”
她的眼盯在他身上的一枚扣子。
“我希望你還記得我是誰……"話里露着不自覺的苦澀。
“電希望你還記得我肚裏有着孩子,我知道接下來有一個月的蜜月期,但我希望能夠取消……我想你並不想再見到我,所以我希望能自己住到小別墅去。我希望能……"離他遠遠的。
聶璩伸手扣住她下巴。硬將她的頭抬起。
他的眼搜索着她的臉及她眸中的一切,包括她的蒼白及憔悴,包括她弦要掩住的情感。
對於她的要求,他的回答宛如一聲輕嘆:“隨你。”
說完便鬆開手,步向室外。
“我會扮演好你的妻子。"杜湘然帶絲逞強的語氣由后追上他:“我會扮演好你要的那個高貴完美的妻子。”
聶璩的腳步僅僅停頓了一秒,便又往外走去。
忽視下頷因他的撫觸所帶來的灼熱;忽視因他的視線而翻攪不已的心,杜湘然像要說服自己似的喃喃念着:
“我會做到的,我會……”
☆☆☆
表面上,婚姻並不曾改變他們的生活,聶璩還是住在他的公寓,杜湘然則住在近郊的別墅,兩人自婚禮后根本不曾碰過面。
上流社會堅這樣的婚姻關係並不少見,所以並未引起什麼閑言閑語,反正杜湘然十分滿足於現在的生活。
幾乎處於隱居狀態的她,完全不知世事,每天就是自由自在地過,看看書、與家裏的五個老人閑聊,或者對自己的寶寶說話,每天每天,都蓄意不讓自己想到他。
今天趁着天氣不錯,她想到醫師那做做產檢,可一向對醫院不抱好感的她,幾番遲疑還是鼓不起勇氣下樓。
原想約夏玫陪她去,卻又找不到她的人,眼看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她終於下定決心推開房門。
“少奶……湘湘。"守在一旁的阿琪急急改口。
“琪婆?"杜湘然驚訝地喚,"有事嗎?”
“沒、沒事。"像只母雞似的跟在她身後下樓,阿琪試探地問:“你要出去啊?”
“嗯,想去做產檢"杜湘然不想這些老人跟着她來回奔波,於是裝出一副勇敢的模樣。"我自己一個人去就行了。”
她加強語氣道。
想到上次琪婆和琳婆硬要跟,來回兩個多小時夠車程卻讓她們彎着腰。一張臉苦了好幾天,杜湘然心裏便覺過意不去。
“不行!不行!"阿琪一聽忙抗議,"一個人出門太危險,我看讓小萍陪你去吧!”
“小萍?"什麼時候家裏多了這個人?
“小萍!"阿琪高聲一呼,就見二對年輕男女從側門走了進來,男的高大壯碩,女的機靈聰明。
“這是小萍和阿明。"阿琪熱心地介紹:“阿明是新來的司機。小萍是新來的女傭。”
“司機?女傭?"杜湘然疑惑道。
“嗯。"阿琪點點頭。"姜管家說我們一屋子都是老人,萬一你要出了什麼事,連個能出力的人都沒有,所以才又請了兩個人。”
“多請了兩個人,支出不就增加了嗎?"杜湘然知道所有的支出全是聶璩支付,心裏實在不願多對他要求什麼。
“沒關係的,"阿琪說起謊來神色不變。"這兩個人是姜管家的親戚,很便宜的,湘湘,你也知道現在工作難找……"她故意有些為難他說。
原來如此,杜湘然心裏明白,嘴裏也就不再說什麼,她轉向小萍:
“小萍、我可以這麼叫你吧?”
小萍點點頭。
杜湘然喜歡她看來很具親和力的模樣,主動握住她的手,她問:“你願意陪我去產檢嗎?”
“這就是我的工作……"小萍說得有些太快,她急忙潤飾道:“琪婆剛交代我,要我以後就跟在少奶奶身邊,少奶奶要去產檢,我當然得跟着。”
“別這麼叫我。"杜湘然勉強笑道,"叫我湘湘就好了。”
“湘湘。"小萍機靈地喚。
“好了!好了。”看事情該是解決了,阿琪忙出聲道,"時間不早了,湘湘,你跟小萍還是快出門吧!”
看着三個年輕人離去的背影,阿琪忍不住嘆氣,她大概是真的老了吧?否則怎麼會不了解年輕人的想法呢?湘湘如此,少爺的居心更是讓人看不透。
唉!老了,老了。
☆☆☆
“她今天怎麼了?”
夜晚,聶家別墅突然傳出男子低沉的嗓音。
“還是和平常一樣。"姜管家恭敬回道,"下午小萍陪少奶奶一起去產檢,醫生也說她情況良好。”
站在漆黑的客廳里,男子高大的身影幾乎隱在黑暗裏,他沉默着什麼也沒說,只是半合著那雙藍眼,聽姜管家流水帳似的述說一切。
“少奶奶今早還是坐在後園的竹椅里,說故事給肚裏的寶寶聽,中午吃得不多,說是因為緊張下午的產檢,不過晚上倒是全補回來了,少奶奶還說她再這麼吃下去總有一天會變成豬的。"姜管家忍不住笑了。
聶璩的表情似乎有剎那的柔和。
“少爺!一次帶來的梅子,少奶奶全吃光了,她還說從沒吃過這麼好吃的梅子、一直閃我在哪買的。”
“你說了?"聶璩的聲音低低地響起。
“沒,我照少爺交代的,說是自家親戚做的。”
聶璩幾不可覺地點點頭"我明天再帶過來。”
姜管家鬆口氣"那就好,少奶奶還說一天沒吃到就覺得像少吃了什麼,還說沒梅子吃,她只好啃檸檬解饞呢!””"問小萍她吃這麼多酸的有沒有關係。"他的聲音沒什麼情緒起伏。
“是。"姜管家在心裏記下。
“沒事了,你下去吧!"聶璩打發了姜管家。
慢慢走上樓,他走進左邊第一間房。
房間不大,窗外透進的月光照出室內的擺飾,也照出床上隆起的影子。
他緩步走近。深藍的眼看着那顯然熟睡的女子,姜管家說她現在一天總要睡上十幾個鐘頭,晚上十點便乖乖上床,第二天卻要近午才會醒來。
看着她開始顯得圓潤的曲線,看着她依在頰邊的手在她臉,投下的陰影;聶璩低低嘆息,他已經越來越習慣在夜裏看她,這個他唯一在意的女人。
不知道看了她多久,像是一眨眼,又像永遠,聶璩轉身走出房門,遲疑了會兒,他踏進另一間房。
這是主卧室,也是她曾住過的地方,只是再搬進別墅后,她卻從未踏進這房間一步,或許是怕想起他吧!他的唇嘲諷地一撇。
拉開衣櫥。空氣中流竄出屬於她的淡淡香氣,聶璩看着空蕩蕩的內部掛着的唯一一件衣服,他伸手拿出。
這是他的一件襯衫,襯衫上遺留的。卻是她的味道。
聶璩的手在其上輕輕地划著,絲質的材料微涼,就像她那夜的肌膚觸感。
藍色的眼第一次出現渴慕;而有幸見到的,只有窗外的月。
☆☆☆
今晚的聶家主屋熱鬧非凡,聶過更是笑不離口地穿梭滿場宴會中,原因只為嫁來月余就已經確定懷孕的杜湘然。
在這個為聶璩與杜湘然而開的宴會上,他們兩人當然不可能沒到,只是男方到場便被黎家的繼承人拉走而女方則落進日本澤口實業繼承人中村龍一的未婚妻手中。
“湘然,他沒虐待你吧?"一將她拉到角落,一身淡黃禮服的夏玫開口就問這件事。
杜湘然搖搖頭,沒說話。
要說什麼呢?結婚一個多月,今天還是她初次見到他,兩人在車上連交談都不曾,當然更不可能有別的事]"那我的乾女兒呢?"夏玫眼盯着她微凸的小腹,就擔心以後的小玩具有什麼閃失。
“她很健康喔!"杜湘然一提到孩子便笑眯了眼。"醫生說我們兩個狀況都不錯,要我們好好保持下去呢!"杜湘然提起那個比她年長五歲的女子:“這都得感謝小萍她好像什麼都懂,中醫的、西醫的、只要是關於懷孕她沒一樣不知道的。”
“小萍?"這名字夏玫可是第一次聽到。
“是姜管家新請來的女傭。"杜湘然解釋道:“她會陪我去產檢,還會告訴我很多孕婦該知道的事,小萍說這是她的興趣。"提到姜管家,杜湘然從腕上的小提袋中掏出個小盒子,一打開便是梅子特有的酸甜昧。"你吃吃看,夏玫,這是姜管家的親戚做的,我覺得好好吃喔!”
夏玫順手拈起一顆罕見的大梅子,邊塞人口中邊說道:
“看來你最近過得不錯嘛!”
“豈止不錯。"嘴裏含着梅子,杜湘然口齒不清地說:
“我簡直快被寵壞了,你就不知道姜管家的親戚有多厲害,她各種蜜餞都會做,腕海子啦、芒果青啦,只要我想吃的,她全做得出來。”
“這麼好啊!"夏玫很羨慕他說。
“嗯!"頭點着,杜湘然繼續說道:“不止酸的。像我現在很喜歡吃泡菜,她也變得出。他們對我真的很好……"杜湘然很感動他說。"總是擔心我睡不飽,吃不好,又擔心我無聊,有時候我只是無心地提到什麼東西。第二天他們馬上會把東西送到我面前,我覺得我簡直是他們心裏的寶貝,被他們捧在手心裏寵着……"說著說著,她的眼便泛起紅來。
“他們又不要我道謝,又不要我對他們好,只說是他們應該做的,真教我……教我……”
“那聶璩呢?他對你好不好?"夏玫怕她感動過了頭,眼淚又要往外掉,於是故意提起那男人。
果然那眶底的眼淚被她硬生生地收回,杜湘然回答的語氣里透着矛盾:“他根本就沒理過我。”
“其實,我最近聽到一些有關他的閑言閑語。"夏玫小心翼翼他說。
“又是他和別的女人吧!這次又是誰呢?"咬着唇,她假作不在意地問。
“如果他和女人在一起就不是閑言啦!"夏玫貼在她耳朵邊道:“聽說他已經很久沒傳緋聞了,那些女人都在賭——”
她指指周遭眨着貪婪目光的狐狸精。"淮能勾得動他?失敗的人則說,聶璩改性了,結婚後就成了忠貞丈夫——”
“別說了!"杜湘然突然打斷她的話。她艱澀地說:“我知道你不是有意。但,你的話在鼓起我心中的希望,明知道不應該,我仍夢想聶璩會這麼做是因為我,我仍幻想其實他心中有我,所以他不和別的女人在一起、但我知道不是,不是的……”
她抱住自己的頭,極力說服自己,她不能讓希望升起,否則她又會去討好他;她又會陷人那種所有的思緒全充滿他。好像只為他活着的境況,她不能再讓自己以為聶璩總有一天會愛她,否則再傷一次,她會死的,她一定會死的……
“他一定是為了形象、為了面子,聶家人最重視這個了,所以他新婚期不玩女人,也或許他只是沒找到感興趣的罷了"…."杜湘然勉強鎮定道。
“湘然,我這麼說只是希望——”夏玫看着她的眼道:
“聶璩真有改變的一天,否則讓你一輩了都和他困在一起,一輩子都沒辦法感受到被人所愛的幸——”
“夏玫!"杜湘然求饒地喊。
“我不是要刺激你,我只是希望你快樂……"她的眼滿是憂心。
“我很快樂啊!"杜湘然勉強笑道:“我的生活很平靜,我喜歡這樣的生活。"深怕夏玫不信,她還特彆強調說:“真的!”
“真的什麼?"一個醉醺醺的男聲突地接着她的話尾道。
“聶自方!"杜湘然一抬頭便見到聶璩的堂弟,拉着夏玫退後一步,她小心地問:“有什麼事嗎?”
“有什麼事。"聶自方一張臉脹得通紅,渾身的酒臭濃得嚇人,他的唇不帶笑意地揚着:“我親愛的堂嫂,我還沒跟你打過招呼呢!聽說你懷孕了——。他惡意地逼近她:“我堂哥可真厲害,你跟他一定每晚玩個一”"喂!"夏玫聽不下去地止住他:“你說話乾淨點!”
“何必?對這種女人……"他一雙發紅的眼將杜湘然從上打量到下。對她因懷孕而更顯圓潤的身材只覺垂涎不已。
“堂嫂……"他突地改變語氣道:“我記得你還欠我一支舞——”
說著,右手巳強硬地向她伸去。
“是嗎?"微棕的大掌輕輕抓住他的手腕,男人的聲音抵沉而溫和地響起。"可惜她得先跟我開舞。”
“堂哥!"聶自方一聽這聲音,酒便醒了大半。他強裝出個笑容:“我是來歡迎堂嫂的——”
“你真好心。"他溫溫吞吞他說,"那麼我就答應你的請求吧!”
“什……什麼請求?"聶自方的背脊發涼。
“你不是一直希望到英國的屑地嗎?"他淡淡笑有:“我明天就派人送你去,你就好好在那度個半年的假。
“半……半年?"聶自方的臉色發白。
“太短了嗎?"他的聲音突降。
“不……我現在就回去收拾行李。"他垂頭喪氣地往門日走去。
英國屬地,連個傭人都沒有。觸目所及全是一頭頭綿羊的英國厲地……!
天!他在那裏要怎麼活?
☆☆☆
“跳舞吧!"聶璩的聲音有若一聲嘆息。
“不……"杜湘然的眼看着地板語氣中儘是拒絕。
“我們得開舞。"他的聲音里混着不耐:“你不是曾說能扮演好自己的角色?”
“我當然能!"杜湘然的頭一抬。
“很好。"他突然一笑,那雙藍眼熠熠生輝,大手輕得讓人幾乎感覺不到地握住她,他帶着她旋進舞池。
杜湘然失神地看着他,耳畔沒有音樂、沒有人聲,她的世界又再一次地只剩下他……
聶璩約視線卻穿過她,他的藍眼盯着身後落地玻璃窗中的倒影,眼眸難得地柔了。
然後倒影中的女子悄悄低下頭,神情中帶着一抹抑鬱。
“怎麼了?"聶璩的眼仍舊只看着窗中的她。
“這就是差別吧?"杜湘然唇角的笑帶苦,"同樣的情況,身為你的妻子你會理所當然的保護;身為你的床伴,卻絕不可能盼到你的出現……”
沉默了許久,聶璩才回答:“或許。”
“或許……"杜湘然喃喃重複。
將視線由倒影移向真實,聶璩伸出手將她的臉抬高。
幽藍的瞳眸滑過她垂覆的睫、挺翹的鼻、止不住顫抖的唇,下掌撫着她柔滑的頰,他的聲音低低的,像是由極深之處盪出:“你不該嫁給我的。”
杜湘然的眼閉得更緊,她難堪地偏過頭。
“你要的,我一輩子,也沒辦法給你。"他說得像個謎。
“你該嫁給別的男人由別的男人疼愛,在別的男人懷裏歡笑……"那輕擱在她腰的左手突地揪緊成拳"你為什麼嫁我?”
“為……為了孩子。"杜湘然的眼由寫着迷惘。
“你想要說服誰呢?我?或是你?”
這是他在她耳邊留下的最後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