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九章

夢魂商量不定。

暗風吹羅帶輕縈。

柔怖似水,佳期如夢。

碧天瑩凈。阿漢已三更。

良宵耿。

算此時誰在迴廊影。

能劇的正式公演必須花上一天的時間,表演五齣戲碼,依序是神、男、女、狂、鬼。第一部演出的是以神明?主的能劇,一來是祭天酬神,二來是延續能劇的傳統,從廟會延伸過來的習慣。

第二部是男,是武將戰記,多半是歷史中的武將報仇雪恥,或平定戰亂的忠臣孝子的戲碼,目的是提醒人們不要忘記忠義之事。

第三部的女,則是傾國傾城的美女,演出可歌可泣,湯氣迴腸的故事,通常也是最搞民?歡迎的戲碼,因為舉凡能劇藝人出飾女角,多半生得俊美飄逸,讓人印象深刻。

接下來的狂,也就是流傳後世甚廣的雜能,演員瘋狂的飾演蟲魚鳥獸,博君一笑,相當具有原始民俗的風采,也是老少咸宜的鬧劇。

而壓軸的鬼,主角就是修羅厲鬼,看得台下觀為夫骨悚然,卻又移不開視線。

「嘩……嘩……開始了、開始了。」

「瞧!竹下大夫長得多俊啊!」

「那個年輕男子也長得很不錯,是誰啊?為什麼以前都沒沒無聞?」有人開始打探銀夜叉的身分。

「不知道哪一個才是足利家長公子寵愛的那一個?」若是能見着,也不虛此行了。

「簡直是太華麗了,這兩個劇團的排場和服裝今我看得目不轉睛呢!」

「唉!兩個人站在一塊兒,先不論誰的功力好,光看那氣勢,鄉下劇團就是不成氣候啦!」這人看出局下了。

「真的耶!那個飾演男的演員跳錯拍子了,這故事我看了不下十次,動作都記熟了,不會看錯的。」

一路演下來,也讓劇團的成員演得提心弔膽,好不容易輪到銀夜叉出飾「野宮」的六條御鬼所,鬼御堂悄立在舞台一旁觀看。

他若有所思的瞧着銀夜叉的步伐,甚至沒有分心去看觀世座的表演。

「為難他了,年紀輕輕的卻要揣摩這樣凄慘的心境。」他悄悄地在心裏嘆自」。

可是,銀夜叉表演得很出色,中規中矩的,兼之扮相不錯,贏得不少掌聲。

「這位年輕人還不錯哩!」

「小小年紀就生得這樣美,將來肯定會有前途。」這位婦人挺期待的。

「他是長公子的男寵的弟弟,弟弟都長成這樣,哥哥肯定會更顛倒?生。」

「瞧!將軍那邊也是掌聲熱切。」

「我聽說,若是觀世座贏了,長公子就得把那男寵獻給他爹。」這消息實在是大震撼人心了。

「好浪漫喔!我就喜歡這種愛情故事。」

站在她身邊,看似她丈夫的人可一點也不覺得浪漫。「看戲啦!女人家就是這樣。」

後台的觀世座這邊,顯得氣勢旺盛。

「我們贏定了,觀卻只在『野宮』這出稍稍猶豫了一下,其它的時候都是一己倒。」

「鬼御堂讓弟弟出飾主角,實在是太大膽了一點。」

竹下物取喘口氣道:「我倒覺得他是孤注一擲,把所有的精力全擺在鬼。」

「哦?」

「看看生性逆來順受的鬼御堂如何演出這愛恨交織的葵之上吧!」

終於也到了最後的一刻,鬼御堂戴上猙獰的鬼面具,心裏空白一片,什麼都沒辦法想。

勝負早已分明,他只求別輸得太難看而已。

站在舞台上,燈光逐漸暗下,猙獰的鬼面具,隨着青色被風緩緩舞動着。

葵之上是光源氏的正妻,卻得不到丈夫的寵愛,日日夜夜獨守空閨,偶然在一場葵祭典上,和丈夫的情婦狹路相逢,最後遭情婦的妒怒而死,死後化?滿懷怨恨的葵夫人,徘徊故地,不肯離去。

舞台上凄凄慘慘的效果,可怖猙獰的面具,讓觀?看得心頭毛毛的。

「喲~~這樣美麗的人兒卻戴上可怕的鬼面具,真是糟蹋了天生的好容貌。」

一名婦人心懷遺憾的說,很多人都期待能親眼看到鬼御堂美麗的容貌呢!

「滿懷怨氣的葵夫人既可憐又可怕,讓人看了覺得頂心酸的呢!」

「女人別老嘀嘀咕咕的,專心看戲吧!」

「人事無常,如芭蕉上的泡沫……昨日之花今何在?見此仍不醒悟者,乃思痴之輩也……」

鬼御堂全心投入這個角色,如今他也只剩下舞蹈了,化身為葵夫人,他只是把自己的遭遇全投射在這個角色上。

為什麼要這樣待他?身為藝人有什麼錯?賣身是必然的命運嗎?如果能夠?開一切世俗的困擾,他是不是就真的能生出雙翼,自由的飛到天邊去呢?

「擔一身之憂,更添世人之怨恨……往事不能稍有忘懷……即使瞬間之解脫……怨靈仍一再出現……」

透過面具窄小的洞口,鬼御堂不自覺的找尋着煜燁的身影。他正在看着舞台吧?他是以什麼樣的心情看着舞台上的他呢?是以情人的身分,還是以貴族的身分?看着他粉墨登場,他現在是什麼感覺?

鬼御堂不禁幻想着自己是受到寵愛的,正在心上人面前表現出最好、最完美的一面。他只有在舞台上才有生眾人的尊嚴,只?

能吸引到觀?的目光,但此刻,他卻只想演給一個人看,一個他今生最愛、最眷戀不舍的人。

「幽怨已深,憎惡卻無時無刻侵蝕奴家的美貌,歲歲年年……靠着仇恨,百般屈辱的活着……君何在……」

啊!他看到煜燁了!他就坐在足利將軍的右手邊,意氣風發、瀟洒自若,他這般出色,就連身處在貴族重臣堆里,也仍顯得如此耀眼,璀燦如夜星的眸子正專註地凝視着舞台。

短暫的視線交會,鬼御堂的心開始抽痛起來。他是那麼地高貴,位居人上,他和他終究是兩個世界的人,能偶然相遇,能被他所愛,對於卑賤的他而言,已經足夠。

他終究不是葵夫人,他也不要成為葵夫人,即使情愛已逝,他永遠做不到憎恨他,所以,他只好選擇放棄自己……舞步已顯凌亂,髮絲已然糾結,紊亂的心逐漸沈澱,劇中人的舞步在見到行腳僧之後,變得憤怒異常,葵夫人好不甘心,不甘心夫婿另有所愛,她狂舞出漫天花海,滿腔悲怨如排山倒海的湧來。

煜燁支着下頷,深深的凝視台上的鬼御堂。

他覺得不對勁,真的很不對勁!鬼御堂的每個動作都像是在和他告別,他的每一個眼神都像是在做無言的傾訴,甚至連他的舞蹈,雖華麗異常,卻隱含凄美哀怨的意味。

鬼御堂將葵夫人的憤怒演得無比悲哀,她的咒殺在鬼御堂的詮釋下,成了訴求來生……不對!煜燁陡地被嚇出了一身冷汗。

鬼御堂像是在……在向他訣別啊……一定是的!鬼御堂不想活了,他早已決定放棄一切,他甚至決定不等到最後的結果,執意尋死!

葵之上的劇情在煜燁驚疑不定的心緒中接近尾聲。

「嘩……嘩……好美、好苦的悲戀,我看得都不禁流下淚來。」

「我也是,更讓人感動不已。」

舞蹈結束了,空前的掌聲給了鬼御堂,但鬼御堂卻沒有在台上駐足!他直接退下舞台。

煜燁的心驀然一驚,匆匆忙忙的離座而去。

「哥!你成功了,台下的觀?對你的舞蹈看得目不轉睛,你成功了!」銀夜叉開心的迎上前,卻驚見鬼御堂的臉色蒼白如紙。

「哥,你怎麼了?」

鬼御堂搖搖頭,身子一個不穩,竟往前倒向銀夜叉張開的臂膀里。

「哥,你不要嚇我,到底怎麼了?是太累了嗎?」他摸摸鬼御堂的額頭,發現他的身子不斷因寒冷而顫抖,但額上卻是熱燙的。

「不……不要聲張,我……服毒了……」一開口,他就吐出一口鮮血。

在葵夫人狂舞時,他便咬下早已藏在齒間的劇毒,這樣一來,不管結果如河,他都緊守住自己的諾言,他只會是煜燁的人!

「為什麼?哥……你為什麼要這樣做?」

銀夜叉這一喊,團員們全都圍了上來,大家的臉上都是震愕與不信,一時之間,後台亂成一團。

鬼御堂閉上雙眼喘息了一下,斷斷續續的說:「這……這樣很好……再也不會給你們……添麻……麻煩了……咳咳咳!以後劇團就交給……你……」

「我不要!」銀夜叉流下淚來,緊緊地摟抱住他。「我只要你好起來,你說我們兄弟倆要一起?劇團努力,你說我們要成為全日本第一的,我什麼都聽你的,為什麼你還要這樣狠心的丟下我?」

「對……對不……起……」毒性在體內發作,鬼御堂把臉靠在銀夜叉的胸膛上,全身都沒了力氣。

「我抱你去找煜燁,他會有辦法的。」

「不……不要讓……他知道……」心裏一急,又咳出一大口

血,他死命地揪住銀夜叉。

他就是不希望煜燁知道,才選擇在剛下戲,後台亂成一片的時候服毒自盡。

雖然他好想見煜燁,但現在不行,他絕對不能讓他看到自己落敗的狼狽模樣「很遺憾,我已經知道了。」

鬼御堂猛地?頭,卻見到他朝思暮想的男人就站在面前,他驚呆了,一時之間無法做出任何反應。

銀夜叉連忙把鬼御堂塞進煜燁的懷中,哭着告訴他剛才所發生的事。

「服毒?你就真的這樣恨我,要以死來求解脫?」煜燁抱起鬼御堂,眉對居、眼對眼的凝視着他。「剛才的葵之上是在告別嗎?」

「我……」鬼御堂垂下眼眸。

煜燁吻着他蒼白的唇,「你什麼你?尋死很勇敢嗎?你可曾想過,你走了,留下我一個人要怎麼辦?」

「對……對不……起。」他好抱歉,對所有的人都好抱歉,但他的意識已然飄忽,毒液迅速在他體內蔓延,話才說完,他就昏過去了「哥──」

「該死的!」

煜燁心急的抱着鬼御堂衝出後台,往足利義政那邊大叫了一聲,「把所有的大夫全給我找來,立刻、全部!若救不回鬼御堂,我就跟他一起去!」

△△△飄忽的意識在四處游移,周遭一片空湯湯的,令鬼御堂的心感覺有些不安,他倉皇的往前飛奔,往那溫暖的地方奔去,身子似乎已不是自己的,即使他使儘力氣,也只能往前挪移一小步。

他是怎麼了?好像生了一場大病似的。

不!他不是生病,他是服毒了……現在,他死了嗎?這裏是哪裏?

「別怕,無論如何,我都會陪在你的身邊。」

溫柔的嗓音、熟悉的嗓音,鬼御堂直覺的往聲音的來源偎去,他觸到一個熟悉的胸膛,好喜歡、好依戀的胸膛,心情一放鬆,整個人就沉沉的睡去了。

再醒來時,鬼御堂仍有些茫然,雙眼瞪着木製的天花板。這是什麼地方?是……將軍府里!他住了許多時日的將軍府……但嚴格說來,這是足利煜燁的寢室。

他沒死?

他被煜燁救活了嗎?

倏地,紙門「涮!」地輕微開?的聲響震醒鬼御堂的心神,他連忙閉上雙眼,假裝自己還在睡。

進來的人先是輕撫他的額頭,然後是低沈的嘆息聲揚起。

「還沒醒嗎?」女人的聲音傳來。

鬼御堂有些驚愕,這個嗓音他也很熟悉,但一時之間卻想不起來是何人。

「嗯!幸好已經退燒了。」是煜燁!果然是他救了自己。

「那就沒問題了吧!孩子,你也該去見見你爹了。」

原來是櫻若夫人!鬼御堂自覺此刻不好睜開眼,只得繼續裝睡下去。

「不,在他還沒完全脫離險境之前,我沒辦法想其它的事情。」

「他不是別人,他可是你爹啊!」

沉默了一會兒,煜燁才又開口,「娘,你不知道,當我看到他昏倒在我懷裏時,整個人慌得不知該如何是好,他竟然選擇以死亡來逃避現實,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表達我的痛心,而逼得他只能如此做的人卻是我的父親。」

不!不是這樣的!鬼御堂在心裏?喊着。他可以感覺到煜燁痛苦的眼神,他好想對他說事情並不是他想的那樣,他會選擇死亡,是因為他不想再和命運搏鬥了。

「我聽說你威脅你爹,如果救不回他,你也不要活了?」

聞言,鬼御堂的心倏地一沈。他為什麼要這樣說?他是認真的嗎?

「我是說真的,如果他死了,我也不想活下去,一個人太寂寞了。」

天哪!他為什麼要這樣做?激動的鬼御堂幾乎要流下淚來,但旁邊一坐一站的兩人都毫無所覺。

「何必陷得這樣深呢?以前我跟你說的話,你全忘記了,還是根本不在意?」

又是一陣短暫的沉默,鬼御堂悄悄地握緊雙拳,他多想現在對他傾吐自己滿心的愛意啊!

「我想得很清楚了,我要他!」

「唉!冤孽。」櫻若夫人長嘆了一聲。

「爹那邊是否已經放棄了?」

「放棄了,早在他向鬼御堂求歡不成,差點演變成咬舌自盡的時候,他就已經有點後悔了,而現在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你做了這樣大膽的宣告,他更不好堂而皇之的拆散你們,所以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這樣說,他自由了?他可以這樣想嗎?他可以這樣看待自己嗎?

「這樣對我來說還不夠。」煜燁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異樣。

「什麼?」

「沒什麼,娘,可否請你先回房去?」煜燁淡淡的下逐客令。

「你這孩子到底在想些什麼?我覺得很不安,你近來實在太奇怪了,我不能任由你這樣下去。」

「娘啊!你就讓我耳根子清靜一下好嗎?更何況,他已經醒了。」煜燁深沈的眸子停留在鬼御堂顫動的長睫毛上。

「啊?」櫻若夫人驚訝的看向鬼御堂。

鬼御堂連忙睜開眼睛坐起,「我……對不起……」他因渾身無力,坐起時更倍感虛弱,所以,竟冷不防的軟倒在煜燁的懷中。

煜燁索性將他抱坐起來,讓他倚着自己。

鬼御堂低垂下眼瞼,喘了幾口氣才這:「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聽你們談話,我不知道該怎麼告訴你們,所以……」

「我明白,更是個體貼的好孩子。」櫻若夫人笑笑,拍拍他的頭要他別在意,然後轉向煜燁。「我看你們也有話要說,我就先走了。孩子啊!千萬別做出太嚇人的事,知道嗎?」

煜燁一直等到櫻若夫人離開,才轉頭注視着鬼御堂。「有沒有覺得哪裏不舒服?」

鬼御堂搖搖頭,神情微現靦腆。

「你都聽到了?」

「嗯!」他很輕的點一下頭,然後又說:「我很抱歉,不過,我不是刻意要讓你誤會你父親的。」

「你聽到我的心意,但你卻不珍惜它。」

「不,我很喜歡到你這樣……喜愛我,可是……」鬼御堂抬起眼眸,卻迷失在他深邃的眼光里。「我……」

「你如何?你說你聽到了,但卻毫無顧忌的服毒,若不是我找到後台,你是不是連聲再見也不準備對我說?」他冷冽的語氣霎時刺痛了鬼御堂還很脆弱的自信心。

「我……不想再連累你。」一顆顆晶瑩的淚珠直往下掉,他委屈得無法理清自己的情緒。

「你已經惹到我了,自從在舞台上第一次見到你,我們就已經分不開了。」

煜燁長嘆一聲,將他攬進胸膛里,鬼御堂的淚水迅速濡濕他的前襟。「你為何不勇敢一點?我愛的人是你,不是你的身分,也不是你的能劇,我只要你一個人,你就認真的替我想想,好嗎?」

「你愛我?」鬼御堂?眼凝視着煜燁真誠的雙眸,兩隻手緊緊地揪着他的衣裳。

那雙水靈靈的瞳眸是如此的楚楚可憐、如此的受寵若驚,讓煜燁情不自禁的撫下頭吻住他。

「我愛你。」他痴迷的貼着鬼御堂那兩片微涼的唇。「要聽多少遍都行,我愛你。」

鬼御堂的淚愈淌愈急了。「可是……」

他是那麼地不堪、那麼地卑微啊!他可以擁有這樣好的男人嗎?他全身上下甚至沒一項符合將軍家的要求,無論是性別、身分、地位……全部都不配!

他可以嗎?

「沒有可是,我愛的只有你。」

「我……不配啊!」

煜燁重重的吻着他,「配不配由誰來說?是我愛你的心比較重要,還是與你我毫不相干的流言重要?」

「你……」鬼御堂被他吻得迷糊了,整顆心全部倒向煜燁這一邊。

「所以羅!只要我愛你就行了,其它的事全部部交給我。」煜燁淡淡的笑了,輕輕地吮吻掉他臉上殘存的淚痕。

鬼御堂怔怔的瞧着他。「你是不是已經有打算了?」

「沒錯。」煜燁的表情有些得意。

「可以告訴我嗎?」

他笑着捧起鬼御堂的臉,「不,你只要安心的休養,其它的事全不需要心。」

「煜燁!」鬼御堂動情的呢喃喚道。

「我在尋找一個可以擁有你,也讓你擁有我的未來,而且就快可以實現了,只是,鬼御堂,我一直想知道,我和能劇之間,如果你只能選擇一個,你會要哪一個?」

他問得極為小心,像是刻意不掀開鬼御堂脆弱的外殼般,幾乎令鬼御堂感動落淚。

煜燁的喉頭綳得緊緊的,心跳格外強烈大聲,他在乞求一個承諾,甚至緊張得無法接受另外一個答案。

「你,我要你!」

聞言,煜燁陡地吁出胸口的鬱悶,開心地抱住鬼御室,親昵的吻着他,兩人一起往後倒在睡墊上。

「我愛你,我會愛你一輩子!」煜燁深情的許下承諾。

「煜燁、煜燁。」鬼御堂此刻也?開層層的顧忌,熱情的響應他的吻。

「我要你,現在就要!」煜燁的手緩緩往下滑,輕輕的探向他的禁地。

「可是……」鬼御堂羞赧的一怔。

「我知道你的身子還很虛弱,我會很溫柔的。」他的手停在那神秘的地域,熾熱的眼睛一瞬也不瞬的凝視着他。

鬼御堂遲疑片刻,才輕輕的點了一下頭。

煜燁露出滿意的微笑,挑逗大膽,卻極盡溫柔地與他纏綿,一會兒,整個房內便充斥着令人臉紅心跳的喘息及呻吟……△△△「你決定了?」

櫻若夫人頗?無奈的,但卻沒有更好的辦法,只能不得己的接受,然而,此刻她仍心有不甘,希望煜燁能臨時改變主意。

「決定了,而且不後悔。」

「唉!你這樣不也是另外一種逃避行為嗎?」櫻若夫人再問。

「我只要他快樂,毫無顧忌的接受我,除此之外,什麼都不重要。」煜燁笑得輕鬆。

「如果足利家也退讓一步,讓你名正言順的擁有他呢?」

「然後呢?」煜燁有些漫不經心的問:「娘,是你提醒我,世俗不能接受我和他的一切,既然如此,我就找個世俗能接受的辦法,你該祝福我、幫助我,而不是在此質疑我的決心。」

「可是……」

「娘,時間不多了,待會兒爹就會進來,你還是答應了吧!這對鳥取家也有好處。」

惡魔的翅膀正在魅惑的扇動着,櫻若夫人實在有些為難,不過,這樣總比什麼都沒有來得好,想了想,她還是同意了。

「好吧,改天把那孩子帶來吧!」

「好什麼好?」足利義政推門進來,一見到煜燁,臉色就變得相當難看。

「你給我說清楚,整個京城都在傳得沸沸騰騰的,這是怎麼一回事?我足利家不收身分下賤的義子。」

義子呵!外面謠傳着,足利煜燁極愛男寵鬼御堂,為了愛屋及烏,甚至把鬼御堂的弟弟收進府,還揚言要櫻若夫人收他做義子,好讓他的情人能公然的在足利家生存。

怎麼可以?!若真把那些藝人帶進將軍府,將來他足利義政還有什麼威嚴可言?而且,那少年細皮嫩肉的,長得一點也不輸鬼御堂。他正想移駕上門找他聊聊,一旦銀夜叉成為櫻若的兒子,那豈不就等於是他的兒子,再也碰不得了?

「不行,絕對不行!」

煜燁一派輕鬆的笑笑,「爹,您老人家就別?這種小事分心了,聽說,近來東山野櫻開得正紅,要不要找人陪您去走走?」

「別給我打馬虎眼,說!那謠言是怎麼回事?」

「誰說那是謠言了?」櫻若夫人涼涼的道,霎時氣紅了足利義政的臉。

「我就說它是個謠言!我足利家不收那個低賤的戲子。」足利義政又把那一套大道理搬出來了,足足扯了一盞茶的時間。

櫻若夫人和煜燁對坐品茗,等他說累了,才禮貌性的開口間:「說完啦?」

「沒錯,銀夜叉就是不能姓我的姓。」

「誰說他是姓你的姓?」櫻若夫人淡淡的問。

豪氣干雲的足利義政神情一愕,「那是姓誰的姓?」

「我鳥取家的姓。」

「啊?」

「我鳥取家只有一個男了,未免將來人了過於單薄,難得銀夜叉這孩子頗投我的緣,我就把他收了當義子,這有什麼不對?」

足利義政又是呆了好一會兒,「夫人啊!這樣做未免不妥。」

「反正將軍家的笑話已經很多了,不差這一個。」

「可是,夫人……」足利義政對這位正妻頗?愧疚,所以,平常行事也就多禮讓三分,現在碰上這種情形,也只有在一旁乾瞪眼的份。

「好啦,別再說了,要不是你看上鬼御堂,怎麼會惹來這樣多事?兒子是在責怪你差點逼死人家,你就少管這事兒了。」櫻若夫人儼然是一副這事兒就到此為止的態度。

足利義政咳了咳,把箭頭再次轉向坐在一旁喝茶兼看戲的煜燁。

「這事就算了。我問你,你的婚事到底決定得如何?今天天皇還在問我他的女兒琉璃還有沒有機會?」

煜燁掀唇一笑,「有,當然有,爹,接下來的事還要請您大力幫忙呢!」

「什麼事?」

「幫我辦一個選秀大會,我要親自挑選我未來的妻子。」

「選秀?」這個主意不錯。

煜燁神秘的一笑,「沒錯,是選秀,不過,一定要盛大的舉辦,從奈良到周防,一路浩浩蕩蕩的辦,順便遊山玩水。」

「聽來不錯,可是,這好像是出玩的意義大過選秀。」足利義政也不是笨蛋,輕易就察覺到其中的問題。

「還是爹了解我,不過,這可不是為了我的一己私心,我是?爹着想。」煜燁眨了眨眼,露出一個燦爛十足的笑容。「當初先祖義滿公也曾辦過幾次浩浩蕩蕩宣揚將軍家威勢的行程,率領百位官晏,從奈良、紀伊、東海到安芸,而且,還藉此巡視地方,探查民情,爹向來以仿效義滿公怒榮,怎麼會忽略這一段?」

想想也是,足利義政遲疑了一下。「但是,打着?你選秀的名義出走京城,可有點不太好聽。」但對他宣揚的威望卻有些好處。

「那就別對外說是在替我選秀,就說是將軍要視查地方。」

「好,就這樣辦。」

足利義政信心滿滿的應允,沒多久,就下令說要視查地方,帶着浩浩湯湯的一行人,往奈良而去。

在這期間,櫻若夫人也徵得銀夜叉的同意,正式將他收做鳥取家的義子,改名?鳥取元郎,並留他住在將軍府。

如此一來,銀夜叉就得停止劇團的練習而改念書了,他和鬼御堂討論過,他說,他想學些東西,走出能劇的世界。

鬼御堂先是默然了好半晌,最後還是答應他了,他終於明白,銀夜叉其實並不如自己想像的那麼熱中舞蹈。

至於其它團員,大多改投到其它劇團,或者回鄉下去了,他們也都明白,他們只是一個三流的小劇團,能來到京城公演,全多虧了鬼御堂,往後要靠他們自己在京城立足,實在是大困難了。

不管如何,鬼御堂已經是長公子要的人,往後應該不會在能劇的舞台上露臉了,這是他們認命解散劇團的主要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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