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八章

君延,君延,君延,君延……

原來我還有淚,原來還有淚……

V.L

夜深切切,樹影曳曳,風聲息息,纖影弱質悄立,立於縷空雕花的門之外。

她有一頭柔軟捲曲的粟色長發,以發箍整齊地箍於耳後,一雙明媚的褐眸骨碌碌地溜轉着,腳邊置放着一個小行李袋,身材嬌小而玲瓏有效,約莫十八歲的年紀。

她微嘟起紅唇,盯着手中的紙箋,紙箋上頭寫着一排地址。

「拉斐德……」她的聲音柔軟而輕和,喚出這個姓像輕吟着戀人的名一般。

比對過門牌與主人家的姓后,她微微一笑,折好紙箋,笑喃:「是這兒沒錯。」

「可是,為什麼沒有人來接我呢?信上明明是這樣寫的呀!」少女嘟起紅唇,微皺眉,游移在按與不按門鈴之間。

「是你,你終於來了。」

身後突兀傳來的聲音讓少女回頭看向來人,無戒心地朝那人綻放笑顏,「您好,您一定是金.強斯頓.伯利先生吧?」

「是的,你一定是亞絲.赫雷小姐吧!」強斯頓有着金髮與藍眸,俊美的五官與蒼白的臉色,形成一股特有的魅力,他微微一笑,看着只及他下巴的嬌小少女,伸出手。

亞絲紅了臉,伸出小手輕放於金翻上的掌心,因其手心的冰冷而微微發顫,金俯首彎腰,親吻她的手背,「我等你許久了。」

「對不起,因為我迷了路,問了好多人轉了好多次電車才找到這兒,您、您……讓您等候真是抱歉。」亞絲的臉漲得更紅了,她期期艾艾,連英語都開始說得有腔調。

「這麼美麗的小姐,等再久也可以。亞絲,喚我強斯頓吧,能從你的口中聽到我的名字,我一天的心情都會變得很好的。」

「謝謝……我的家鄉比我美麗的人多的是。」亞絲羞赧的說。

「但她們都不是你。」強斯頓藍眸幽深,盯着亞絲,別有深意的說。

亞絲以為強斯頓是在讚美她,嬌羞的不知該如何是好。

「咱們別站在這兒了,進去吧,你來的正好,我們才要用餐呢!」強斯頓為亞絲提起行李袋,伸出手臂來,候着亞絲。

「謝謝。」亞絲將顫抖的心手放進強斯頓的臂彎中,強斯頓推開大門,兩人一道進入,沒入黑夜中。

夏天到了,宅里將厚重的帷簾拆下送洗,換上輕薄的黑色薄簾,鎮日不拉開,只有陽光的熱度透過,然而宅內的「冷氣」過強,雖是炎夏,卻如涼秋。

「君延……君延……」

伯爵的聲音慣常地在耳畔響起,只是平時的深情而今置換成焦急的呼喚。

「嗯?」鞏君延昏沉不已的揚起濕潤的睫,眨動好幾下才看見半邊臉隱於黑暗,而另半邊則在燈光的照下也晦暗不明的伯爵。「菲瑞爾啊……」

「你好燙。」伯爵冰冷的手充當冰袋放在鞏君延的額頭,藍紫色的眼眸滿是憂慮的凝視。

「是你太冷了……」鞏君延笑笑地抬起無力的手,到半空被伯爵另一隻手握住。「我可能是感冒了吧……」

以他現在的癥狀來看,是感冒沒錯。

「感冒?那是什麼?」伯爵根本沒有感冒過,向來只有他帶來瘟疫給別人,從沒人讓他生過病,即使生活於現代,也因工作繁忙而完全不知道有這種病狀。

「就是着涼……唔,風寒……」鞏君延全身無力,只想睡覺。

「着涼有這麼嚴重嗎?你看起來比我的臉色還白。」伯爵仍放不下心,不讓鞏君延睡去。

「大概是流行性感冒吧……」鞏君延的語尾拖得老長,其實意識老早渙散,「可能是沒有穿衣服睡覺才這……這一個月都是……剛好季……換……」

「對不起,君延,都是我要太過了……」伯爵本身對季節的轉換完全沒感覺,只因他向來「身強體健」,時間與季節對他而言一點也不重要。

可鞏君延不同,他是人類,人類都很脆弱,隨便一跌都會流血出事,輕易地就能死去,再也不會復活。

「我也很喜歡啊……」鞏君延輕輕握了下伯爵的手,阻止他自責,「你要怪就怪天氣……英國的夏天對我而言還是有些涼……」

伯爵和鞏君延兩人同床共枕,怎可能安然無事,尤以伯爵的情感波動屬大起大落之人,不可能忍耐得了。

「我要怎麼做?你才會好?」人類總是小病小痛、大病大痛一堆,總是容易生病,容易在頃刻間就消失。

「你一直待……身邊……就好……」對處於高熱焚燒狀態的鞏君延來說,伯爵的體溫反而成了冰枕。

鞏君延眼睛一閉,立刻陷入深眠,伯爵的腦袋有一瞬間的空白,然後才探了探他的鼻息,炙烈的高熱吐息撲上他冰冷的手指,這才安下心,忙為他和自己穿上衣服,召來奇特。

這些天他們都太激烈了,以致於常常是完事後,洗完澡就直接上床睡,不再穿衣服,他甚至戀上這肌膚相觸的感覺,卻未曾想到看似單薄實則身體健康的鞏君延會生病。

「伯爵叫我?」奇特頭上頂着幾朵幽火地出現。

這些天他被伯爵害死,他將所有的工作都丟給他,再加上他自己本身負責的部分,簡直是雙重壓力,壓得常常處於饑渴的狀態,方圓幾里的小動物全消聲匿跡。

「君延說他感冒了。」伯爵手不敢離開君延的額頭,只覺他的熱度隨着他的體溫有所下降。「你知道怎麼治感冒嗎?」

「感冒是治不好的吧?」奇特比較年輕,也常在人類社會中打滾,他聽過感冒,只是沒有聽過感冒有特效藥能根治。

「那君延……」伯爵臉色一變,呼吸急促的看着沉睡的鞏君延,開始考慮將鞏君延變成吸血鬼好延續他的生命。

「感冒是小病啊,有人一年到頭在感冒就沒事。」奇特忙要伯爵別衝動,他想鞏召延不會高興伯爵在沒有問他的情況下把他變成吸血鬼。

「可是為什麼君延看起來這麼嚴重?」伯爵無計可施,方寸皆亂,一邊拭去他冒出的汗。

「找個人類醫生來看看好了。」奇特替已經失去理智的伯爵想辦法。

「好,快快去請。」伯爵揮揮手下令。

奇特翻翻白眼,幸好他不會再愛人了,不然看到伯爵這個蠢樣他自己會先忍不住跳牆,他拉下床邊的拉繩,吩咐現身的管家前去請醫生,請不到就綁一個來。

管家領命而去,奇特上前架住不肯離開鞏君延的伯爵,「你跟我來,辦公室有忙不完的事。」

「我要照顧君延,君延要我留在他身邊!」伯爵扯不開奇特的架持。

「你在身邊只會讓醫生無用武之地,倒不如讓你來幫我。」奇特與伯爵的身影漸淡,房內一片寂靜,只餘一盞微燈映照着鞏君延深深入眠的臉龐。

渴……好渴……好渴……誰……誰給我水……不……我要更……更好喝的……

「想要嗎?」強斯頓低柔而惡劣的聲音響起。

「想。」好想要!

「乖亞絲,但是我不能再提供你食物了。」

「嗚……」好難過,她又渴又餓,為什麼會這樣呢?她好想要……

「亞絲好乖,先別難過,我現在要教你如何捕食,這樣如果我不在,你也可以獨自進食。」

「嗚……怎麼樣都好……快……快給我……給我啊……」亞絲趴伏於地,失去光澤的粟色長發散亂,褐眸眼白充血,唇色流出唾液,慘白的肌膚泛青,劇烈的喘息着。

「你知道怎麼進食吧?」強斯頓輕問,留有長指甲的指勾起亞絲的下巴。

「鳴……嗚嗚嗚……快給我……我……我受不了了……」亞絲哭泣着,因過分的飢餓而幾乎無法看清強斯頓的臉。

「好好,我已經替你找了一個獵物。」強斯頓親吻亞絲失了血色的唇瓣,柔聲道,「這個考驗,攸關我們倆是否能永遠在一起,你還記得我同你提過的殘酷伯爵和他的人類愛人吧?

「記……記得……」

「為了維持我們吸血鬼的正統,也為了我和你,你要通過這個考驗,要加油哦!」

「好……我會努力的……」亞絲流着淚點頭。

「乖,這才是好女孩。」強斯頓親吻她的唇,差點被她新生的失利牙齒所傷,他眼底閃過一陣怒意,隨即滿意地笑了。「去吧,我的女孩。」

一個揚手,前方出現一方景色。

亞絲淚眼迷濛近乎盲目的視線瞧不清,但靈敏的嗅覺嗅到了屬於甜美鮮血的味道。

血……是血……是血呵……

「亞絲,那個人是美味的食物,也是你這次的考驗,考驗你是否能成為一個真正的吸血鬼,不要讓我失望呵!」

「呼呼呼……」亞絲點點頭,粗重的呼吸聲打破那房間原有的寧靜,一個跳躍,她躍向那方景色,身影沒入。

而強斯頓身後,出現蓮恩的身影。

『你真壞。』蓮恩撫上強斯頓的胸膛,微笑。

『你不正愛我的壞嗎?』強斯頓親吻蓮恩的唇,兩人唇舌交纏了好一會兒。

『不知伯爵看見亞絲時的反應會是什麼,我已經在期待了。』蓮恩舔吮強斯頓口中的唾液,笑道。

『我們很快就會知道了。』

床旁的矮柜上有個托盤,托盤上置放着一句醫生開出的葯,上頭寫滿了需注意的事項與吃藥的時間,還有一杯水和水壺。

暈黃的燈一直是開着的,由於燈罩是彩繪絹圖,因而將原本的已然昏暗的燈光亮度降得更低,接近黑暗。

醫生診查過後,給了鞏君延一劑退燒劑,囑咐要讓他多休息,葯得準時吃后,便離開了。

伯爵人在浴室沖澡,房內只有鞏君延正熟睡着。

輕微的水聲自浴室中傳出,而鞏君延因吃了葯睡得正沉,不受打擾。

蒼白血管得見的手無息地擱上床沿,在燈光的斜照下看似透明,原本沉靜的空氣一緊,有雙晶亮的眼眸正虎視眈眈地覤着床上的鞏君延,她看着鞏君延,感覺喉嚨深處湧上的饑渴淹沒了她,但她沒有忽略浴室的水聲,那代表裏頭有人。

那人讓她下意識的害怕着、顫抖着,顯示那人擁有強大的魔力,一根小指即能壓死才初生未久的她。

但她管不了那麼多,她餓了好久,再不進食,她會死去,她已死過一次,已成為長生不死的吸血鬼,她已高人一等,她不願放過眼前的美味食物。

這個人……散發著一股絕美的香甜,極為誘人,怎麼樣她也要嘗一口那鮮美的血液,她已經可以想像當她的尖牙刺進床上男人的頸動脈時那躍動的血液流進她口中,濕潤她的喉嚨,飽足她的胃時的快感。

但浴室里的那個男人是阻礙,所以她要小心,小心地吸完血后全身而退。

強斯頓教過她,她謹記在心。

她小心地潛近,四肢粘附於床,以手指支撐這個經過轉化的身體,它輕得不可思議,常常能一躍就粘到天花板或是牆上,她還不太適應,可很開心自己有所轉變。

是強斯頓改變了她,即使他讓她餓了三天,但她明白強斯頓是為了她好,因此她要努力的表現給他的同族人看,證明強斯頓沒有看錯人。

床上的食物沒有醒,浴室仍有水聲,她充血的褐眸緊盯着他,耳朵聽着隱約傳來的水聲,伸出長指甲滑過他的臉頰,口水溢出,但她無暇拭去,指甲撫上他頸間的鼓動,受不住地吐氣,發達的虎牙冒出,滴着唾液,才要咬下去——

絲被突地揚起,蓋住亞絲張大口的臉,亞絲低叫一聲,拉開絲被后,只見一名僅圍着浴巾,上身赤裸,黑色的長發還滴着水,擁有一雙藍紫色瞳眸的男子將她的食物給抱在懷裏。

伯爵在洗澡,但因背突爬上一抹寒意而心起警戒,他任着水繼續流,拿了條浴巾圍住下半身,想一探究竟。

只是沒想到他的屋子裏竟然出現一個他未曾見過的吸血鬼,八成是新成員,也八成不知道鞏君延是動不得的。

伯爵不疾不徐地無聲靠近她,在她要出手的一瞬自她底下將鞏君延護於懷中。

亞絲喉嚨因餓過頭而不由自主的發出嗚叫聲,充血的眼中只有食物的存在,她狂叫一聲,以四肢一縮后彈躍向伯爵,但伯爵冷冷一笑,動也不動,亞絲即感一股強大的張力朝她震過來,她不敵,被彈開,跌地,還滑行到窗邊碰到牆壁才止停。

「晤……」鞏君延皺眉,輕吟一聲,睜眼,瞧見一方赤裸的胸膛,渾噩的意識有一下子的清醒。臉上被水滴滿面,讓他看向上頭,見是伯爵,顧不得他全身還在滴水即伸出雙手環住伯爵的脖子,繼續睡。

伯爵好笑的看着鞏君延的反應,將他放回床上,蓋好被,弄乾自己,再拿毛巾細心地擦去鞏君延臉上的濕意,親親他乾躁的嘴唇,手一揮,即將不放棄攻過來的亞絲再一次揮撞向牆,發出「砰」的一聲巨響。

伯爵皺起眉,為她發出的響聲而不悅,『你是哪兒來的?』

「你在說什麼……」亞絲飢餓交迫,沒了氣力,只能滑生於地,無力的垂頭。

她好餓……好餓好餓好餓……

「你那兒來的野鬼?」伯爵掌手探向沉睡的鞏君延,發現他的熱度降低不少,這才安心地鬆口氣,分神再問。

「我不是野鬼!你才奇怪,為什麼會跟食物在一起!」亞絲捧着肚子,看着鞏君延的眼神就像看着大餐一樣。

「他不是食物,注意你的措詞,是誰把你變成吸血鬼的?」一點教養也沒有。伯爵揚眉,看着這年輕的吸血鬼。

顯然她適應良好,才變成吸血鬼不久就捨棄了自己先前人類的身份,「自動升級」,將人類看成食物。

「不關作的事……呼……呼……」亞絲不停地發出粗重的喘息聲,那是過度飢餓的現象。

伯爵眉頭皺得更緊,「你怎麼進來的?」

什麼時候他的房間變成眾人觀光之地?若不是他發現得早,君延早被當成食物吃掉。

「呼……呼……」亞絲眼神散亂,沒有回答伯爵的問題。

這回她尚未來得及動,即被掐住喉嚨,後腦撞上牆壁,整個人貼着牆被伯爵提起,與之平視。

她痛苦地皺起眉,滿腦子是食物,忽略伯爵在正視她容顏時震驚的神色。

『亞絲!?』伯爵一楞,箝制的手一松,餓昏的亞絲趁機脫開,往床上的鞏君延撲去。

這回她依然沒有得逞,伯爵長腿一抬,將她踢粘回牆,只是眸里的冷意褪去,余留的是震驚與不敢置信。

亞絲見食物近在眼前卻無力獲得,最後只能抱着肚子蜷成一團,不住地顫抖着。

伯爵相信自己沒有看錯人,眼前的吸血鬼是亞絲的轉生,錯不了的,就是她,是她……

好一會兒,伯爵說不出一句話來,思考能力也被眼前的事實所中斷,可他的情感卻意外地冷卻不沸。

「菲瑞爾……」鞏君延帶着濃厚睡意的聲音傳來。

「君延我在。」伯爵握住鞏君延的手,笑望他睜開的黑眸,感覺到全身的血管有種沸騰的熱度擴散,讓他有種仍然活着的感覺,而這隻因鞏君延朝他一笑。

伯爵再肯定不過的是他對鞏君延的情感已超乎自己所能想像,而亞絲……

視線落至在牆角蜷成一團的她,他竟然沒有感覺……

想着自己當初會變成吸血鬼、會追着鞏君延生生世世不放的主因肇於亞絲,可持隔千百年,再見着亞絲,有別於一開始見着鞏君延的悸動,他竟然完全沒有感覺……

「她是誰?」鞏君延坐起身,但無力地靠在伯爵懷裏,順着伯爵發直的視線,他也看見了牆角的亞絲。

「亞絲……」伯爵凝重的喚出她的名,亞絲髮抖得更厲害,他抿直唇,先將鞏君延身後的枕頭架高,讓他靠躺於上,「君延,我一會兒解釋,等我好嗎?」

鞏君延微笑頷首,伯爵這才轉身走到亞絲身邊,以手指割開手腕,淡淡的血腥味飄散,亞絲聞到,支起顫抖不已的身子只想求得一滴血,伯爵將手腕靠近她的嘴。

「不準咬我。」伯爵下令,亞絲才以咬改含,畏懼地吸吮着伯爵的血。

鞏君延看着他們的舉動,微揚眉,口有些渴,轉頭看到床旁矮柜上有裝了八分滿水的杯子,於是伸手想拿杯子,卻被伯爵握住。

「好了?」鞏君延看向亞絲,只見她這回縮成一團坐在地上,警戒地看着他們。

「沒有必要讓她飽足。」伯爵手腕上的傷口已癒合,他將杯緣靠近鞏君延的嘴,小心地喂他。

「亞絲是誰?」鞏君延喝光兩杯水后問。

「亞絲是……」伯爵突然遲疑了一下,低眸看着鞏君延,不知該不該吐實。

「你未婚妻的轉生?」鞏君延在伯爵一遲疑之下便猜中亞絲的身份。

「君延,我真希望你在這方面能像平常一樣遲鈍。」伯爵微拉開個苦苦的弧度,不知能說什麼。

「好吧。」鞏君延口裏應允,但下一個問題隨即丟出:「亞絲是吸血鬼嗎?」

「嗯,她還很嫩,看到食物只會撲上前全吃光,沒有被教好。」伯爵眯起眸,冷冷的看着亞絲。「你的名字也喚亞絲?」

亞絲接收到伯爵銳箭般的視線,瑟縮了下,點點頭。

「我討厭她。」鞏君延一聽,眉揪得死緊。「為什麼她會是吸血鬼?為什麼?」

「君延?」伯爵還是首次聽見鞏君延如此明白的表示厭惡。

鞏君延黑眸迸射出無限利芒,因病而虛軟的手指揪住伯爵的衣服,身體輕微顫抖,竭力剋制着蔓延全身的妒意,他合上眼,額頭靠放在伯爵的胸膛,肩膀微微起伏。

「君延、君延、君延……別這樣,不是我將她變成吸血鬼的。」伯爵解釋,「她是突然出現,想要吸你的血,被我阻止,我根本不知道她的存在。」

「是嗎?」鞏君延綳得猶如拉緊的弦般的聲音傳來。

「相信我,我只想把你也變成吸血鬼。」伯爵心疼不已的擁着鞏君延,為自己也為鞏君延難過,難過自己不被信任、心疼鞏君延的心情。

「我不要變成吸血鬼,我只要你愛我這一世,這樣我死了,你找到我的轉世,也不會愛我的轉世像愛我一樣。」鞏君延對長生不老沒有興趣。

「我知。」所以伯爵是將鞏君延放在掌心捧着、寵着。

因為明白鞏君延的個性,因為明白他對愛情的獨佔欲過於龐大,因為明白他們之間只有兩個月是可以朝夕相處的,因為明白鞏君延拋不開家庭事業這兩個自他出生即綁在他身上的包袱……

所以用盡所有在愛他,希望如同鞏君延在自己身上己留下不可抹滅的烙印般,將自己刻印在鞏君延身上,讓自己成為他的最愛。

「可是她為什麼會變成吸血鬼?」鞏君延的心思仍繞着亞絲轉。

伯爵嘆息,「我看見她時她已經是了。」

「君延?Chester?」亞絲的聲音插入他們的談話。「你是伯爵?」

眼前的人,可是強斯頓提過他們最大的阻礙,伯爵?

而那名人類,就是伯爵的愛人?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即使如亞絲,也知這是一個天大的良機,她不由得感謝強斯頓,他果然是愛她的,為了幫她證明她能成為一個正統的吸血鬼,替她製造了這一個機會。

她要是能將這個「叛徒」殺死,她在吸血族人中一舉成名,就不會有人說她配不上強斯頓了。

伯爵聞言,直覺得不對勁,來不及反應,亞絲整個人撲了過來,壓倒他和鞏君延,鞏君延被伯爵推開,伯爵則與她纏鬥滾到床上,她的力氣忒大,伯爵也不是省油的燈,大腳一端,將她踹離自己,可她又爬回來捉住伯爵的腳,怎麼也不放。

伯爵不耐煩的手成爪捉住她的頭髮,將她的頭往後拉,掐住她的喉嚨,把她丟向牆壁,再起身,卻發現鞏君延的人不見了。

伯爵一楞,腦袋空白一片,忘了呼吸,回過神后大叫:『來人!奇特!』

奇特與管家同時現身,只見伯爵獃獃的站在房中央,身上纏着鍥而不捨直攻擊他的亞絲,恍然無所覺。

奇特先命管家將亞絲拉開,才大力搖晃呆楞的伯爵。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

『君延……』伯爵五官扭曲,『君延不見了……』

原來不管是什麼樣的種類,只要有人的形體與人的行為,就會有人的貪得無饜與無窮野心。即使是將人類當成食物,毫不留情地將之嚙吮的吸血鬼。

而很多事情一旦染上了權力與貪心,原有的無垢蒙塵后,再也回復不到原有的模樣。

思緒中斷——

鞏君延覺得自己意外的可悲。

狂風夾着海的鹹味以及浪花打上他,讓他尚未康復的感冒有加重的傾向,原本他只有發燒,現在鼻下掛着兩管可笑的鼻水,要掉不掉,海浪一跟着風撲上來,就替他洗一次臉,可不間歇的噴嚏與鼻水仍是在下次浪潮襲來之前打過垂下。

可惜的是,他雙手雙腳皆被綁在粗大的木柱上,動彈不得,每日會有人送上一餐怪東西來,才吃了兩天就想念起英國難吃的三明治與食物。

兩天前,他只不過是被伯爵推開,眼前一黑,醒來後人就被綁在這兒,其間除了送飯人外,還有強斯頓與蓮恩有來過。

整件事情要弄懂不難,只是鞏君延有啼笑皆非的錯置感,伯爵並非佔着權位不放的人,反而是他們放不了他這個一次又一次輪迴的美味大餐吧!

伯爵老早厭倦這生生世世的尋找與殺戮,但他們沒有,他們們想品嘗他,享受撕裂他的快感。

只是這一世,伯爵愛上他,他也愛上伯爵,伯爵趁機放下這個重擔,他們則決定自己展開捕捉。

事件的起因竟是因他過於美味?

鞏君延不知該感謝他們高估他的血還是該嘲笑他們的愚蠢。

『Chester,伯爵來啰,他來找你啰!』強斯頓輕柔的聲音在他身前響起,雖輕,仍是蓋過了漫天的海潮聲。

『你說錯了吧?』鞏君延扯開唇色,『菲瑞爾來殺你們了才是。』

『看你還能嘴硬多久。』蓮恩怒道。

鞏君延打了好幾個噴嚏外加咳嗽,『到死為止。』

僵硬的說出他們的語言,這是鞏君延潛意識裏不知何時習得的,生澀不熟悉,但他盡了最大的努力。

也許是因為菲娜有做過一番研究,那份記憶延至今世的他,因此他才能懂。

『強斯頓,他真的好討厭,不會害怕之外更有一張利嘴,我好想撕了他的嘴!』蓮恩握緊拳,咬牙切齒的說。

『小不忍則亂大謀,這是他們中國人的名言,我們該想的是伯爵的下場與如何享用他,而不是被他撩撥怒氣。』

『哼!』蓮恩氣不過地哼着。

『Chester,伯爵不是一個人來的。』強斯頓咧開笑,不懷好意的說。

『那又如何?』鞏君延不受挑撥。

『他身邊有兩個同類,一個是奇特,另一個……是……』

「亞絲。」鞏君延喃語,咳嗽。

『強斯頓,我們到底什麼時候才能吃他。』蓮恩瞪着鞏君延,看他衰弱不已的模樣,很不開心。

食物擺太久不健康或生命都會影響其美味與鮮度,她可不要喝了鞏君延的血后得病。

『等伯爵來,我們就可以享用他了。』強斯頓安撫蓮恩。『我們不需要伯爵了,他已經是族裏的一顆毒瘤,假若不將他除去,我們也別想安穩,不是嗎?』

鞏君延冷冷地瞪着強斯頓和蓮恩,無言以對。

『好吧,反正我們等伯爵死去,再把Chester刻上印記,我們就可以靠自己生生世世尋找他,不必依賴伯爵了。』

『所以,等了那麼久,再多等一會兒也無妨吧?』

『嗯。』

一個大浪打來,弄得鞏君延更加的狼狽,天微亮,光芒破開藍絨,而強斯頓與蓮恩已然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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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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