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入秋後,山區的氣候詭譎不定,傾盆大雨自天色暗下來后就猛下個不停,雨滴敲擊屋頂檐壁的聲音,讓人聽得心慌意亂。
書房的門倏地被人推開,織田無道轉過身去,看到了極為憤怒的極樂院櫻子。
「無道哥哥,是你把人放走的嗎?」
她的眼神流露出極度的怨恨,憤怒指責的口吻令他的臉色遮然大變。
「你冷靜點!」
「不!無道哥哥,你放走了他,他就再也不會回來了。」
「他離開對你們兩個都好。」織田無道試着安撫她,但他的手才剛伸出去,就被她一把推開。
「櫻子!」織田無道氣得大吼了起來。
她被他的吼聲驚得愣了一下,然後開始語無倫次的反擊,「誰要你多管閑事?誰賦予你這種權利的?你只不過是我們極樂院家的養子罷了,誰要你管我的?」
織田無道聞言大為震驚,呆視她好一會兒,無法作聲。
「我不要你多管閑事,無道哥哥最討厭了。」極樂院櫻子眼眶一紅,便要衝出房門。
「櫻子,不要衝動!」他回過神來,連忙抓住她住身子。
她瞪着他,「別碰我!」
「你冷靜點,是他自己要離開這裏的,沒有人逼他。」織田無道不肯鬆手,生怕她會衝動得跑到外頭去。
「我要去找他。」她不昕他的辯解。
「櫻子,你清醒點,他不是個值得認真的對象。」
「那是我的事,」極樂院櫻子抵不過他的力氣,於是任由他抓着自己,然後以冷淡的眸光逼視着他,「放開我!」
織田無道的胸口突然一窒,他發覺她是認真的。在這一刻,他終於意識到她真的長大了。
「外頭正在下大雨,你的身體不好,等明天雨停了,我再陪你去找他。」
她冷冷的看着他,「你以為我還會聽你的話嗎?你明明答應不管我的,為什麼又在私底下做這種事?」
「櫻子,真中陽平不是這麼容易就能被你掌控的,他的城府很深,對人根本不用真情,你何必對他認真?」
織田無道急着要讓她明白真中陽平的本性,卻忽略了現在不是說明的好時機。
「你呢?在你說他的同時,是否也反省過自己?你身為神官,卻縱慾過度,這是我最敬愛的無道哥哥嗎?」她在他最痛的地方加以反擊。
織田無道往後退了兩步,緊握着她的手也頹然鬆開。
「你變了!你從來都不曾用這麼尖酸苛薄的語氣對我說話,為了個花心的真中陽平,你居然不惜一切的和我翻臉。」他嘆了口氣,「我從來不知道在你眼中我竟然是這樣的人。對不起,這件事是我做錯了,我會盡最大的努力,替你挽回他的。」
極樂院櫻子咬着下唇,除了內心十分自責以外,表情也非常的惶急不安,「無道哥哥,我要去找他,若是晚一些,我怕他會不理我了。」她的語氣裏帶着深濃的歉意。
織田無道寵溺的苦笑了一下,「他剛離開,現在也許還沒回到家,我帶你去找他吧!」
她訝異的看着他,但道歉的話就是說不出口。在她心中,才認識幾天的真中陽平就已經比任何人都來得重要,仔細一想,她實在也太過現實了些。
「放心吧!真中陽平的個人資料早就在我的手裏了,不用怕找不到他,我會把他完整無缺的帶到你面前。」織田無道在心中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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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中陽平一出地鐵站,就被雨淋得渾身濕透、狼狽不堪。
他揮別了一路護送他的傭人時,才拿回他的皮夾、證件,以及行動電話;他立刻打開手機的語音信箱,果然被關心他的好友給塞爆了。
「陽平,你怎麼這麼久沒到公司?不要以為我度蜜月去了,就什麼事都不管了,公司需要你啊!」
「陽平,又是我,怎麼還不到公司上班?你是不是窩在哪個溫柔鄉,玩得樂不思蜀了?限你三天內自動銷假上班,否則錢照扣!」
會用這種不客氣的語調跟他說話的,除了他那正值新婚期的老闆兼老大高澤忍外,別無他人。
「真中陽平,你死到哪裏去了?我們的帳還沒有算完呢!你的皮給我繃緊點,若是被我碰到,准要你好看……」
聽到這兒,他連忙切斷通話鈕,自動刪除這通電話。丹城寺馨怎麼到現在還不肯死心?老大都已經名草有主了,她還要為這種事情煩他。
真中陽平嘆了口氣,伸手叫了輛計程車,往自己家的方向駛去,在車上繼續聽他的留言。
「陽平,」這回是一個極為傭懶嫵媚的聲音,「怎麼這麼久都不來看人家嘛?人家好想你喲!你好壞,玩完后就失去了蹤影,存心要人家想你嘛……」
光聽見這聲音,真中陽平的腦中就浮起了一副美麗誘人的晝面。嗯,還是溫柔可人的解語花比較符合他的胃口。
接下來的幾通電話全是他那群為數不少的娘子軍團打來的,他一邊聽着她們的嚶嚶叮嚀,一邊心不在焉的盤算着今晚要到哪一處溫柔鄉,好好地撫慰他多日禁慾的身心。
計程車駛至他的住處門外,他跨出車外,就在正要直起身的剎那,他瞧見方形鐵門邊蜷縮着一個人;他立刻認出那是極樂院櫻子的身影,當場愣在原地。
這怎麼可能?他好不容易才離開那裏,為什麼她還要跑來呢?難道織田無道沒有阻止她嗎?
她雙手抱膝,小臉埋在雙臂間不斷打着哆嗦,雨絲將她單薄的身子浸得全身濕透,對於他的來到,她絲毫都無所覺。
「櫻子、櫻子!」真中陽平蹲在她面前,輕聲呼喚着她的名字。
過了好一會兒,極樂院櫻子才緩緩地抬起頭來,見到她心中挂念一晚的男人時,她滿足的笑了。那抹笑容在她蒼白的小臉上顯得驚心動魄,「我終於等到你了。」
「你怎麼會來這裏?」他問。
她咬着毫無血色的唇,張臂抱住他,「我想見你。只要再見到你,要我做什麼都可以。
真中陽平揚起眉,「我們才分開不到十個小時……」
「已經夠久了!當我發現你離開我的時候,我急得快要瘋了,你是我看上的人,我不許你離開我。」她抬起蒼白憔悴的臉龐,眼眸中滿是深情。
「但我不是你的寵物,我是個有思想、有行為能力的人,就算織田無道不放我走,我還是會離開你的。」他目光淡然的注視着她。
「陽平!我喜歡你。」
她突如其來的告白,今他有些愕然,「櫻子,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我當然知道。我喜歡你,我愛你,所以也請你愛我,好嗎?」她卑微的乞求着。
當她知道真中陽平離開的事情時,她本該生氣的,可她那時卻只有滿心的恐懼。她不想失去他啊!
「櫻子,別再胡思亂想了,極樂院的人在哪裏?我讓他們送你回家。」
她搖搖頭,「沒有別人了,是無道哥哥送我來的。」
一種被陷害的怒氣在真中陽平體內醞釀,「他人呢?」
「他送我來這兒之後就走了。因為他放你走,我非常的生氣,對他說了很多不該說的話;他被我氣瘋了,所以才把我送來,要我好自為之。」她抬起憂愁的小臉,痴痴望着他,「陽平,你是不是也在生氣?」
因為心思被猜中,他一時不知作何反應。其實他被女人倒追慣了,所以不論任何形式的告白,他都已經練就出見怪不怪的本事了。平常碰到他覺得不適合的女人,他會用溫和不傷人的方式讓對方知難而退;可對她,他卻連一句溫柔的話也說不上來,下意識地既想獨佔又想推拒,這種矛盾的心情是連他都感到陌生的。
她痴痴的望着他,他的沉默無疑是潑了她一盆冷水,她勉強的擠出一個微笑,「我懂了,我不會再來煩你了。」
說著,她站了起來,但長久蹲坐的姿勢,令她的步伐有些不穩,腳下突然踉蹌了一下。
真中陽平立刻站起來,扶住了她l的身子,「你要去哪裏?」
她轉身面對馬路,「不知道,回家吧!往極樂院是哪個方向?」
真中陽平心中實在不忍,便伸手用力拉她,「現在太晚了,雨又下得那麼大,不如先到我住的地方休息,好嗎?」
「你討厭我,所以我不能這麼厚顏無恥。」她傻傻的對他一笑,卻被自己不穩的步履絆了一下,身子往後倒了下去。
真中陽平連忙接住她,並將她抱了起來。
「不要再逞強了,你淋了這麼久的雨,生起病來可不是好玩的。」
她無奈的開口想說幾句話,卻力不從心的昏了過去。
真中陽平見狀,連忙加快腳步,把她抱進屋子裏。
被人如此熱烈的愛戀着,說他不感動是騙人的,但他心中仍有層淡淡的隱憂。她不是那種好聚好散的女子,一旦接受她的情意,就形同與可貴的單身生活告別,這是他現在最難以接受的事,所以他必須小心的跟她保持距離才行。
織田無道見他倆的身影進入屋內后,才發動車子,緩緩踩下油門。他守護櫻子的工作至此應該算是結束了,她依着自己的心意和心愛的男子在一起,將來的結果是好是壞,只能由她自個兒承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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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下午,極樂院櫻子終於醒了過來,她因為淋了一整夜的雨,所以半夜發起了高燒,又因為她的抵抗力較弱,差點轉為肺炎。
真中陽平連夜將她送進醫院,忙碌了大半夜后,在病床旁邊度過他重獲自由的第一夜。
「還有哪裏不舒服?」見她醒過來,他終於鬆了口氣。
極樂院櫻子望着天花板,好不容易才想起昨晚發生的事,她的思緒在剎那間沉浸於哀傷的回憶里,令她半晌說不出話來。
真中陽平見她紅着雙眼,躺在床上直勾勾的瞪着他,心裏不禁緊張了起來,「怎麼了?真的那麼不舒服嗎?我去叫醫生來。」
她搖搖頭,「我的事不要你管。」
他被她幼稚的語氣逗得笑起來,「不要我管要誰管?織田無道嗎?是他把你丟在我家門口,不要你的耶!」
「反正你又不喜歡我,何必管我的死活?」一想到這裏,她的眼淚就直想往下掉,但為了不讓他有笑柄,她只好用兇狠的口氣掩飾她沉悶的心情。
「如果你真的要我別管你,就不要昏倒在我面前。」
「你——」她的心陡然下沉,拉開被子就想下床。
「好好好,算我怕你行不行?」他輕輕地拉住她,替她仔細蓋好棉被,「脾氣何必這麼倔?小女孩別動不動就把喜不喜歡掛在嘴上。」
她嘟着嘴,「不要你管,叫杳子和由美來,我要她們帶我回家。」
「瞧,遇到這麼一點挫折就鬧着要回家了,這樣的行為不像個孩子嗎?我實在很懷疑你說的喜歡和愛的定義。」真中陽平溫和的回望着她。不說些重話,她會永遠不知天高地厚。
她沉默了下來,聰慧的心思已猜出他的用意,她不會向他低頭認輸的。
「我不走了,我要待在你的身邊,向你證明我的心意至死不變。」
他誇張的笑道:「哎喲!你竟然要賴着我?!我最近怎麼老和自由絕緣?」
「該哀嚎的不是你有沒有自由,而是你那群可憐的女朋友。」
看着他俊壓雅絕倫的臉孔,她還是覺得伴然心動。她真的好想要這個男人!
「不生氣了?」他看着她倔強的小臉,輕聲笑了笑,從桌上拿來一個保溫壺,壺中是熱騰騰的咸稀飯,「快趁熱吃,要不要我喂?」
她舉起仍發軟的雙手,小心地捧着那個保溫壺,吹涼一小口粥,放進口中試試味道。驚訝的發現是她最喜歡的海鮮口味后,她漾開了笑容,「真好吃,是你煮的嗎?」
「當然不是,是我老大的老婆做的。」
他一個大男人怎會細心得關心她的飲食呢?是早上他和高澤忍通過電話后,向靚瑤煮好要高澤忍專程送來的。
「真好吃。」她又吃了一小口,吃相非常秀氣。
「下回你見到她,可以親自向她道謝。」真中陽平伸了個懶腰,「你在這裏好好待着,我回家洗個澡后再來陪你。」
她聞言一驚,「你要走?」
「忙了大半天,身上怪黏膩的,我想回家洗個澡,很快就會回來陪你。」
「我跟你一起走。」她起身就要下床。
「不行,醫生說你的身體狀況不太好,要安排住院檢查。我告訴他們你是極樂院家的人,他們這會兒正在向你們的家庭醫生調病歷,這一兩天應該會有結果。為了你的身子着想,你還是乖乖待在這裏好好休息吧。」他安撫她道。
一聽到要住院檢查,極樂院櫻子整個人開始慌了起來,「我的身體好得很,不要聽他們胡說,我跟你一起回家好了。」
「可是——」他有些猶豫。
「我保證我設事的。走吧!我不喜歡待在醫院。」她那副可憐兮兮的模樣讓他感到沒轍。
「好吧!燒也退了,應該沒事了,我現在就去辦出院,乖乖在這裏等我回來。」他親親她的臉頰。
「好。」她綻開一抹開懷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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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踏進他的住所,極樂院櫻子好奇的四下打量。這是一間寬敞而高雅的大套房,進口的精緻傢具,牆上名家的印象畫,以及細緻柔和的軟榻,在在顯出主人的不凡。
真中陽平遞給她一罐新鮮果汁,你先坐一下,我到房間收拾東西。」
「你要先清掉不能讓我看到的東西嗎?」她瞭然的一笑。
望着她暖味的笑容,他的俊臉閃過一絲窘迫,「不是你想的那樣啦!」
「哦?」她從沙髮夾縫中抽出一條女性褲襪,「真的不是我想的那樣?」
他一把將她手中的女性褲襪搶了過去。是誰留下這玩意的?「不要介意,我風流慣了。」
「我明白,」她不假思索的說,「你有三十九個女人要打發,自然處處要小心點,否則一人說一句怨言,就夠你煩的了。」
他咧嘴一笑,「你真的很在意我的風流情史,有沒有興趣和我來上一段?」
「我人都已經來這裏了,還有什麼好懷疑的?」她湊近他的俊臉,嫵媚的一笑。
那略帶病態的蒼白臉色,以及俏麗可人的絕艷容顏,說不動心是自欺欺人。
「看來你已經很明白和我調情的結果了。」
她開懷的笑着,「是我先看上你的,因為我知道我們是天生一對。」
「哦?」想到先前她說要和他結婚的誓言,他不禁又皺起了眉。
「你說過男女之間在一起有很多種方式,我想試試看。」她拉住他的雙臂,卻開始緊張了起來,粉紅的舌尖不自覺的輕舔下唇。
這個天真的動作看在他的眼裏,競讓他的下腹傳來一陣騷動。
「你不後悔?」
「我絕不後悔。」早在她離開極樂院家時,她就已經沒有再活着回去的打算,她的時日無多,能做些讓自己高興的事也無妨。
他突然傾身吻住她冰涼的唇,輾轉地吸吮嚙咬着這個令人窒息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