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崔玠的腳步頓了一下,但隨即加快速度離去。

胡紅玉心一急,開始橫衝直撞起來,她直往前跑,根本沒留意左右的狀況。

崔玠回頭看了一眼,想確認她有沒有繼續跟着他,不料,正好看見一輛馬車從她的身後急駛而來。

「紅玉姑娘,小心!」他下意識地大喊出聲。

經他這麼一喊,胡紅玉倏地抬起頭來,赫然發現一輛馬車正急駛而來,很快就會撞上她,心下一驚,趕緊往旁邊跳了一大步。

馬車從她的面前呼嘯而過,差一點點就擦撞到她。

若不是她動作敏捷,這下,她肯定會被馬車給撞傷。

「紅玉姑娘,妳有沒有怎麼樣?」他急匆匆地往回跑。

剛才有一瞬間,他幾乎以為自己快沒了心跳。他無法想像,胡紅玉若受了傷,自己會有多麼地自責。

他雖然排拒她,但也不希望見到她受傷。

胡紅玉因為腳軟而跌坐在地上,聲音變得有氣無力的。「我、我沒事。」

幸好,崔玠有回過頭大喊一聲,提醒了她,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她可不想還沒報完恩,就先丟了小命。

「站得起來嗎?」他的眼中寫滿了關切。

看她臉色蒼白如紙,肯定受到很大的驚嚇,他的語氣便不自覺地放柔許多。

「我、我肚子餓,走不動了。」驚魂甫定,她需要吃些東西補充體力。

「來吧!我帶妳回巿集吃東西。」他小心翼翼地將她扶起來。

確定她站穩后,他才率先邁步往前走去。

念在她剛才受到驚嚇的分上,他就暫時依着她好了。

走了一小段路,發現她並沒有跟上,他納悶地回首尋找她的身影。

「崔玠,你快來看看,這裏有好多新奇的玩意兒。」胡紅玉開心地朝他招手,在古玩攤上繞來繞去后,又在雜貨攤上來迴流連着。

她不知道巿集居然是這麼好玩的地方,賣的全都是她沒見過的新奇物品。

瞧見她在攤販間繞過來又繞過去,一臉開心地喳呼着,崔玠撫額哀嘆一聲,覺得頭突然痛了起來。

剛才還體弱氣虛的她,見到新奇的玩意兒,馬上就變得生龍活虎了。

胡紅玉在豆腐腦小攤前停了下來,好奇地張望着,一臉饞樣,老闆見她長得漂亮,免費盛了一碗豆腐腦給她喝,她喝得心滿意足,眉眼帶笑。

本來還想與崔玠共同分享,但見他一副興趣缺缺的樣子,索性作罷。

沒多久,另一邊包子攤的老闆見她人長得美,也主動送她一個大肉包,把肉包遞給她的時候,還偷偷摸了她的小手一把。胡紅玉不僅不以為意,還笑咪咪地向老闆道謝。

崔玠看了,一臉凝重,馬上把她拉到一旁曉以大義。

「紅玉姑娘,剛才包子攤的老闆趁機吃妳豆腐,妳知不知道?」他咬牙問道。

不知為何,他剛才突然有一股衝動,想往包子攤老闆的臉上招呼一拳。他不僅眼神猥瑣,連行為都令人髮指。

最不應該的還是胡紅玉,她不該讓包子攤老闆有機可乘。

「只不過是摸摸手,又不會少一塊肉,人家那麼大方送我一個肉包子,我當然不能太小氣呀!」她的嘴裏塞滿了包子,話說得有點含糊不清,表情理所當然。

這世間本來就沒有白吃的食物,這點道理她還懂。

「妳……妳簡直不懂規矩!好人家的閨女,身子怎麼可以隨便讓男人碰觸?」他下顎緊繃,雙眸簡直要噴出火來。

他實在想不通,她的父母到底是怎麼教育她的?竟然讓她養成這種偏差的觀念與思想?

「只是摸手,真有這麼罪大惡極嗎?老實說,我還挺喜歡被人碰觸呢!」她傻笑着,想起了被人類抱在懷中,輕輕撫摸毛皮的畫面。

在她的眼中,人類多半是友善及熱情的,她喜歡接觸人類,與他們有所往來,這會讓她認為,自己也是他們的一分子。

見她臉上無辜又天真的表情,他實在罵不出口。

被吃豆腐的人是她,他到底在生氣個什麼勁兒?

「妳的爹娘沒有告訴過妳,應該跟男人保持距離的嗎?」他刻意揚高聲嗓,想讓她聽得更清楚。

她垂下黑眸,小小聲地道:「我的爹娘很早就不在了,而且,在我們村裡,沒有那麼多的規矩。」

崔玠的質問,讓她無端想起自己的雙親,心頭湧上一股酸澀感。

從小沒有爹娘的陪伴,她感到很孤單,因此,只要有人對她好,她就一定會加倍回報對方。

而且,崔玠是她第一位認識的朋友,她對他的感情特別深厚。

崔玠見她一臉傷感的表情,胸口好像被什麼東西給狠狠地撞了一下。

與她傷心的表情相比,他更喜歡她笑口常開的樣子。

「我、我說錯話了,我不知道妳的爹娘已經不在人世。」他難得低聲下氣地道歉。

原來,她的行為有偏差,不能全怪在她的頭上。

「沒關係啦!我雖然沒有爹娘,卻有一位很疼我的爺爺,所以,我很幸福。」她無所謂地揮了揮手。

她不想看到崔玠自責悔恨的模樣,此行的目的,是為了報恩,她希望見他一直都笑口常開。

崔玠見她臉上又綻放純真的笑容,心裏某一處地方好像悄悄塌陷了。

她真的很特別,思想獨特又怪異,讓他想生氣也生氣不起來。

她只傷心了一會兒,馬上又生龍活虎起來。她不僅又吃又喝,還大受攤販老闆歡迎,只要有她在的地方,人潮就特別多。

崔玠見她兀自吃喝玩樂,完全把他丟在一旁,一點都沒有端莊賢淑女子該有的矜持,胸口一股怒氣油然而生。

反正,她長得美,又受人歡迎,應該不愁沒東西吃,沒地方睡,也不是他想像中那麼不諳世事,根本不需要他擔心。

他掉轉頭,決定不再理會她。

他偷偷地往一旁的巷道走去,以為可以走得神不知鬼不覺,誰知,胡紅玉嗅覺特別敏銳,一發現身旁少了崔玠的氣味,馬上拔腿狂奔,非得追上崔玠不可。

「崔玠,你別偷跑呀!」她邊喊邊跑,循着有他氣味的巷道上追去。

崔玠看起來明明是文弱的書生,可是他腳長,走起路來像流星趕月一般,讓個子有點嬌小的她,追趕得很吃力。

好不容易才找到他這個大恩人,她絕對不能跟丟,否則,實在有辱她幾百年道行的修鍊啊!

她邊跑邊喊,有點上氣不接下氣,不過,她始終沒有停下腳步來。

胡紅玉跑了一小段路,終於看到崔玠的身影,只是,他越走越快,壓根沒有停下來等她的意思。

胡紅玉心一急,沒注意到前方有一個小窟窿,她一腳踩下去,跌了個狗吃屎,紅色的羅裙更被窟窿里的髒水給沾污了。

更倒霉的是,此時,有一隻惡犬在她的身旁繞圈子,想伺機攻擊她。

「惡犬,快走開!再不走,我打爆你的頭喔!」她握拳,在空中揮來揮去,露出獸類的狠戾目光。

犬雖是狐的天敵,不過,她可是修鍊數百年的狐妖,根本沒在怕的。

見四下無人,她偷偷露出尾巴,猛烈地朝惡犬一甩,惡犬馬上被打飛出去,邊哀號邊夾着尾巴逃走。

「敢來招惹本姑娘,算你倒霉!」她邊碎念邊爬起身來。

聽到犬吠的崔玠,好奇地折返回來,見到胡紅玉一身狼狽,他感到又好氣又好笑。

「妳一定要這麼引人注目嗎?」他似笑非笑地問。

原本清麗的芙頰,現下沾染上污水,連衣裙也都被弄髒了,烏黑的秀髮亂成了一團,額前還落下幾綹滴着水的髮絲。

他很難將剛才艷麗絕美的她,與現在狼狽落魄的模樣聯想在一塊。

而她之所以會落到如此凄慘的地步,罪魁禍首就是他。如果他不要這麼鐵石心腸,她也不需要為了追趕他,而惹來無妄之災。

此刻,他竟然有點痛恨如此沒血沒淚的自己,冷硬的心腸悄悄軟化了一些。

「誰教你跑那麼快,害我追都追不上。」她嬌嗔地癟嘴。

崔玠不想與她爭辯,遂回道:「如果妳肯安分一點,就不會弄得這麼狼狽。」

胡紅玉不耐煩地皺眉。「嗚,好痛!」

「妳怎麼了?有傷着哪裏嗎?」他抬起她的手臂,仔細審視着。

「我……」她欲言又止。

「怎麼了?到底是哪裏受傷了?讓我看看。」他納悶地蹙眉。

胡紅玉小臉忽地漲紅。「我的胸口痛啦!你想看嗎?」她故意揶揄他。

他的臉上閃過一道不自然的潮紅,但隨即隱逝。

他的沉默,讓她更想作弄他。

「我不管,我會受傷,你難辭其咎,你要負責任。」她又開始耍賴,只不過,這次她有正當的理由。

崔玠深知自己已經沒有借口再拒絕她,只好點頭同意。「姑娘受傷,我的確得負一部分的責任,妳就隨我回家休息吧!」他慨然允諾。

他壓根沒想到,他的頑固會讓她受了傷。

他的本意並非如此,他只是想讓她知難而退,結果,事實證明,敗下陣來的人是他。

他怎麼也無法對受傷的她置之不理。

看她因為疼痛而擰眉,他的心裏充滿了罪惡感。

「我真的可以去你家?」她喜出望外,小臉散發光彩。

沒想到,她的苦肉計真的奏效了,她簡直高興得想哭。

「我家就在前頭,妳不要再滋事,乖乖跟我回去,把自己弄乾凈。」

他的話帶着威嚴與霸道,及不容人反駁的氣勢,胡紅玉只好摸摸鼻子,緊緊跟隨在他的身後,不敢再東張西望。

胡紅玉跟隨崔玠返家,一路上默不作聲。

一進入前廳,見到崔母,她便恭敬地打招呼。

「大娘妳好,我叫胡紅玉,叨擾妳了。」她躬身朝崔母敬禮。

雖然崔母對兒子突然帶了個姑娘回來,感到十分訝異,但眼前的姑娘即使一身狼狽,卻天生麗質,姿容出眾,她從未見過長得如此美艷的女子。

而且,她雖然長得艷麗,卻沒有嬌氣,笑容和善,舉手投足自然而不做作,落落大方的態度,讓崔母對她的第一印象很不錯。

「別這麼說,來者是客,妳就把這裏當成自個兒的家,不必感到拘束,有什麼需要儘管跟大娘說。」崔母對她和善一笑。

「大娘,妳不僅長得漂亮,待人又親切,如果我有妳這樣的娘就好了。」她慨然一嘆。

她真羨慕崔玠,有一名這麼和善慈藹的娘親。

「妳的嘴巴真甜,哪像玠兒,從來不會對我說些體己話。」她故作嗔怒地睨了一眼杵在一旁的兒子。

她心想,如果她有像紅玉姑娘這樣的女兒,不知該有多好。

紅玉姑娘長相甜美,對人態度恭敬有禮,比總是板着一張臉的兒子好太多了。

「大娘,我最喜歡與人聊天了,有空的話,咱們可以談天說地。」她開心地嘴角微彎,雙眼瞇成一條直線。

「好好好,這樣是再好不過了。」崔母只顧着跟她講話,這會兒才注意到她身上及臉上的臟污。「瞧我,真是犯胡塗了,只顧着跟妳講話,沒注意到妳需要先清洗一番。」

「是我太不小心了,才會給大娘及崔玠添麻煩。」她羞窘地吐了吐舌頭。

「這哪算添麻煩,有妳來陪我這個老太婆,我高興都來不及了。妳先去清洗一下,咱們待會再聊。」

「好,我先失陪了。」她又躬身一福,在崔母的指示下到澡間清洗。

「玠兒,那位紅玉姑娘是你的朋友嗎?為何我從沒見過她?」崔母的眼睛直盯着胡紅玉的背影。

她知道自己的兒子向來冷情,會把姑娘帶回家,對他來說,這姑娘肯定有特別的地位。

「她是孩兒至交好友的遠房親戚,前來投靠,剛好好友要出遠門一趟,逼不得已之下,只好讓她來咱們家暫住幾日。」他難得對娘親撒謊。

因為,他實在不曉得該怎麼向娘親解釋,她想報恩一事。

崔母見兒子眼神閃爍,遂未再詳加追問。

「既然是朋友的親戚,你可不要怠慢人家,要好好照顧她。」她殷殷叮囑。

「孩兒知道。」折騰了好一會兒,他也感到累了,只好順從娘親的囑咐。

胡紅玉把自己打理妥當后,頂着一頭濕發出來。

「妳怎麼沒把頭髮擦乾?」崔玠見狀,皺起眉頭問道。

「我沒那習慣啊!」她回頭一看,發現地上有一片水漬。「糟糕,我把地上弄濕了,我立刻擦乾。」她慌張地尋找着干抹布。

崔玠拉住她的手,讓不停走動的她停下腳步。「地板濕了沒關係,待會兒再處理,妳必須先把頭髮擦乾。」

「可我真的不習慣擦乾頭髮呀!這樣多涼快。」她嘟着嘴,不明白他怎麼突然管到她的「頭上」來了?

她頂着一頭濕發,難道是礙着他了?

「不行!妳現在馬上把濕發擦乾。」他堅決地命令,手裏拿着一條幹布巾。

胡紅玉開始跑給他追。「我就是不想擦乾頭髮,你能奈我何?」

她故意躲在崔母的身後,朝崔玠擠眉弄眼,模樣很逗趣,崔母被她逗得呵呵大笑。

「我娘說過,濕發不擦乾,很容易犯頭痛。」他沉下臉說道。

在娘親的面前,他不敢對她太嚴厲,因此,聲音聽起來有點悶悶的。

「原來是大娘說的,早說嘛!若是大娘說的話,我一定會聽的。」她朝崔母綻放甜美的笑容。

崔母雖然已屆中年,但風韻猶存,她對崔母的第一印象極好,至少,她比崔玠親切多了。

崔母臉上的笑意沒停過,似乎很喜歡胡紅玉活潑的個性。

胡紅玉將頭髮擦乾后,打了一個大大的呵欠。

「紅玉姑娘,天色已晚,妳一定累了吧!不如先到客房休息。」她眉眼帶笑,聲音柔和。

「經大娘這麼一說,我還真的感到累了,大娘也早點歇息。」崔母伸了個懶腰。

「好,妳去睡吧!」

與崔母及崔玠道過晚安后,胡紅玉躺在客房的床榻上休憩。

她輾轉反側,腦海里閃過崔玠的身影。

崔玠飽讀詩書,又是一名美男子,以他的條件,照理說早該娶妻生子。

為什麼他會不近女色呢?

不管如何,報恩的機會來了,她靜待黑夜的來臨,確定崔玠已經回房歇息后,她躡手躡腳地來到他的房間。

房門已經上鎖,她巧施法術將鎖打開,悄無聲息地溜到崔玠的床上。

原本正在閉目休息的崔玠,感覺鼻端飄來一陣熟悉的馨香,身側傳來一股溫熱的暖意,他倏地睜開眼。

「崔玠,我來伺候你了。」她嬌聲軟語,媚眼如秋波。

崔玠睜大眼,驚跳起來。「妳、妳怎麼進來我房裏的?」

他揚高音量怒斥,瞠目瞪着她。

他怎麼也沒想到,她竟然私自闖入他的房間,她的行為根本不符合賢淑女子該具備的條件,他若想改變她,恐怕難如登天。

胡紅玉將食指抵在他的唇上,一手搭上他的肩膀。「噓!別這麼大聲嚷嚷,你想將你娘吵醒嗎?」

她輕柔的嗓音,在夜裏聽起來讓人格外筋骨酥軟。若不是他的自制力太強,恐怕會忍不住被她誘惑。

以常理來說,哪有送到嘴邊的肥肉卻拒吃的道理?只不過,他的定力之強,恐怕連仙佛都要自嘆不如。

「孤男寡女共處一室,成何體統?妳快點離開!」他壓低音量斥喝,左顧右盼的,深怕吵醒娘親。

萬一讓娘誤會,那可就不好了。

「崔玠,你別這麼不解風情,良宵苦短,應該好好把握。」她傾身靠近他,溫熱的氣息輕吐在他的臉頰上。

她的雙眼迷濛,紅唇微張,看起來嫵媚動人,這麼風情萬種的女人,沒有多少男人抵擋得了。

「紅玉姑娘,妳到底意欲為何?」他的神情肅冷,故意別開眼,不想直視她。

她迷濛的雙眼彷佛一泓深幽的潭水,若看久了,很可能連神魂都會被吸進去。

胡紅玉大膽地將臉貼在他的胸膛上,隨意披掛在肩上的薄紗,往下滑落,露出她白皙的肌膚。「我想幹什麼,你不是明知故問嗎?我一直纏着你不放,不過是想報恩罷了。」

她揚唇嬌笑着,食指一直在他的胸膛上畫圈圈。

以往,男人只要看到她的笑容,通常都會被她迷得神魂顛倒,只有崔玠像個木頭人一樣,連眉毛都沒動一下,真是存心氣死她。

他做什麼這麼彆扭?爽快地讓她報完恩,她就會走人了,再也不會緊緊糾纏着他不放,為什麼就不能幹脆一點,允了她的要求呢?

崔玠的身軀僵了一下,面無表情地推開她,薄唇吐出冷冷的話語。「不知檢點的女子,我一向不屑與之來往。」

言下之意是,要她潔身自愛一點。

聞言,胡紅玉有一股衝動,很想一拳敲醒他食古不化的腦袋。

讓她報恩,他又沒什麼損失,為什麼如此堅持呢?

她雖是狐妖,對於自己說出口的話,絕對會貫徹到底的。

現下,就比誰的毅力及耐力比較高了。

他想跟她耗,她定會奉陪到底。

「崔玠,你別一直拒絕我,這樣我很沒面子耶!我在想,你該不會是對女子沒興趣吧?」她挑眉睨着他。

「胡說!是妳的行徑作風太過驚世駭俗,讓我無法苟同。」他乾脆將話挑明了說,反正,他也不是個喜歡拐彎抹角的男人,今夜乾脆就與她說個明白。

只是,他很懷疑,若跟她講道理,她聽得進去嗎?

「是你太大驚小怪,像我這般的行事作風,在我家鄉那裏是司空見慣。」她說得理直氣壯。

在她居住的山上,根本沒有這麼多繁文縟節,雙方看對了眼就結成伴侶,很單純,也很乾脆,一點也不扭捏。

乍聽她的說詞,崔玠一時之間無法反應過來。

敢情,他們村裏的人都沒受過禮節的教化,看上眼的就主動獻身?

難怪她的思想會如此大膽而異於常人,他非得好好糾正她錯誤的想法不可。

「紅玉姑娘,若今天妳的恩人是年歲足以當妳爺爺的男人,妳還是會選擇以身相許,做為報答的方式嗎?」崔玠正色地問道。

「那是當然,身為女子,報恩的最好方式就是以身相許呀!」她想也不想地回答。

「等等,妳沒聽懂我的意思,假使你要報恩的男人,是又老又丑,年紀七老八十的男人,這樣妳也要以身相許嗎?」他耐着性子再問。

她總不至於來者不拒吧?

只要一想起,任何男人都有可能成為她的恩人,他的心情就忍不住複雜起來。

「你的意思是,像你這麼文質彬彬的年輕男子,才足以當我的恩人,是嗎?」她朝他眨了眨媚眼。

崔玠的嘴角抽了兩下,額上冒出冷汗,深深覺得自己好像在對牛彈琴。

「你覺得我美不美?」趁他不注意,她將軟馥的身上又靠了上來。

她好喜歡他身上的氣味,讓她不由自主地就想窩在他的懷中,汲取他身上的溫暖。

她的雙眼不停地朝他眨呀眨的,頻送秋波,對自己這雙迷人的大眼很有自信。

「妳是不是眼睛不舒服?若是的話,最好去給大夫看一下比較妥當。」他故意扯開話題,正色地提醒。

見紅玉披在肩上的絲質薄紗,幾乎落到手臂上,露出胸前一片雪白的風光,他隨手拿起一旁的外袍替她披上,順便遮去她胸前的春光。

「夜涼如水,很容易着涼,姑娘還是穿多一點衣服吧!」對她胸前那片薄薄的抹胸,他彷佛視而不見。

紅玉氣到想跳腳,卻又對他沒轍。

她不死心地繼續追問。「崔玠,你還沒回答我剛才問的問題呢!」

她實在很想知道他的答案。

崔玠遲疑了一下,才慢條斯理地回答。「我認為紅玉姑娘……美,不過,是太過野性的美。」

不可否認的,她是真的很美,但卻不是他喜歡的類型。

「野性?」胡紅玉挑了挑眉,一臉不置可否。

她是狐妖,當然有野性,這點她無法否認,但他既然認為她美,就不該對她的美貌及妖嬈的身子視若無睹。

「我還有一問,你認為我的體態如何?」既然面貌吸引不了他,總還有身子足以吸引他的注意力。

男人對體態婀娜多姿的女子,總是存在着遐想,相信崔玠也不例外。

「面貌及身子都是外在的,身為良家閨秀,最重要的是內在的修養,唯有遵從禮教、行事作風不踰矩的女人,才能由內而外散發出最自然又美麗的光彩。」

他已經暗示得這麼清楚明白,她應該要知難而退了吧?

老實說,他不忍心傷害她的自尊心,卻又不得不讓她認清現實的殘酷。

外在的美麗是短暫的,唯有內在的涵養才是永恆的。

胡紅玉眨了眨眼,一臉迷糊樣。「你說的話太深奧,我聽不懂。」

美就是美,哪有分什麼外在內在的?

內在的東西又看不到,外在的面貌及身材,才是最顯而易見的,那些觸不到又摸不着的東西,壓根沒有任何說服力。

那群被她迷得團團轉的男人,可沒有人說過她缺乏內在的涵養呀!

崔玠的嘴角又抽了兩下,很想再次撫額興嘆。

怎麼跟她溝通,會是如此困難之事呢?「好,妳聽不懂是嗎?那我就解釋得淺白一點。」

只要能讓她打消報恩的念頭,今夜就算不睡,他也認了。

他清了清喉嚨,慢條斯理地說:「假如,今天有兩名女子要讓我選擇,做為娶妻的對象,其中一名女子長相普通,但知書達禮,端莊賢淑;另一名女子長得美如天仙,但行事作風違背禮教,那麼我定是選擇長相普通的女子。」

「不可能!你口是心非!」他的說法與她的認知根本不同,一般人一定是選擇長得美如天仙的女子為妻。

為什麼崔玠會選擇長相普通的女子為妻?難道對他來說,美貌真的一點也沒有吸引力嗎?

思及此,她的內心泛起一絲挫敗的感覺。

他怎麼可能不喜歡她?十年前,他救了她一命,當時,他的眼神好溫柔,彷佛將她當成珍寶一樣。

她相信,他是喜歡她的。

之前,村子裏的男人說她長得國色天香,比京城裏的花魁還要美,她本來半信半疑,可是,每到一個城鎮,大家見到她時都會顯露出驚艷的眼神。因此,她才認定,自己是真的具有姿色的,畢竟,每個男人見到她,都是一副痴迷的表情。

為了報恩,她決定豁出去了!

胡紅玉踮起腳尖,將香甜的紅唇往他的薄唇送去。雙手捧住他的臉,用唇舌放肆地吮吻着他厚薄適中、卻總是喜歡抿着的雙唇,用生澀的技巧,想撩撥他體內潛藏的慾望。

她在他溫軟的薄唇上來回摩挲,輕輕囓咬着,一股酥麻的感受瞬間流竄到四肢百骸。

崔玠明知道自己該推開她,但她的動作很輕柔,她的甜美又那麼使人迷醉,他僵直着身軀,整個人好像被下了定身咒一樣,對她的索吻無從反抗,甚至,還湧現了想要更多的渴望。

那如蝴蝶羽翼般輕觸的感受,讓人彷佛置身在雲端,胸口充斥着前所未有的舒暢感。

他情不自禁地閉上眼睛,享受着這個既生澀又熱情大膽的吻。

直到他的口中傳來濕意,才驚覺她的唇舌竟想長驅直入,探入他的口中與他糾纏,他倏地推開她,讓她踉蹌地跌坐在地上。

「紅玉姑娘,妳太放肆了!」他以手背朝嘴上胡亂地一抹,想抹去她留下的氣味。

他不明白剛才的自己怎麼會如此反常,竟然沒有馬上拒絕她、推開她,他是被她迷了心竅不成?

見他一臉嫌惡,並用力推開她的舉動,胡紅玉難過得紅了眼眶。

她不懂,他為什麼不喜歡她的人?也不喜歡她的吻?

想想過去多少男人期盼着得到她的青睞,現在她主動對他送上香吻,人家卻不領情。

「你認為我吻你就是放肆,那麼,我就再做出更放肆的事情!」被他的話及臉上厭惡的表情激怒,她索性張嘴,在他的肩頭上咬下一個齒印。

最好是藉由這個齒印,讓他永遠都忘不了她胡紅玉!

崔玠瞠目看着她,不敢置信她會做出這麼任性幼稚的事情。

其實,他肩上的齒印並不痛,只是他的內心突然一片迷惘。

他不禁思忖着,該怎麼面對她才好。她與他所認知的尋常女子實在大不相同,他不能以世俗的常理約束她,因為她純真的心靈根本無法領會。

他的心情其實是很矛盾的。

過去的她,應該是生活在無拘無束的環境之中,在這種環境下長大的女子,很容易就迷失在險惡的世道里。

他該怎麼做,才能幫助她認清現實的殘酷?

要是她再如此任性妄為下去,早晚會出亂子的。今天,她緊緊纏着他,明天,她是否又會借口報恩,去纏着別的男人?會不會因此遇到什麼樣的危險?

既然她要報恩,不如讓他重新教育她,扭轉她偏頗的觀念,倘若有所成效,那麼他所得到的,會比她的報恩來得更有意義。

他由衷地希望她的未來,能夠更加美好,能夠過着真正無憂無慮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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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美眉啃恩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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