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翼,要吃什麼?”原別離端起了小小的碟子,如往常的幾年中所做的一模一樣,準備為那一身皇袍,滿面冷凝的邪魅美人夾菜,下一刻,所有的動作卻因為翼淡淡開口說出的話語僵了所有的動作。
“朕是大律的皇上,似乎朕不曾允許你直呼朕的名字。”律飛翼冰冷的眼眸睨着那一雙持着青瓷小碟的白皙手掌,喉頭一陣澀,這個叫做原別離的男人,為什麼連拿着碟子的動作都這麼地與陳江相似?他是陳江嗎?
眉眼轉向了另一邊坐着的父皇與母親,看着父皇體貼地為母親夾着菜,時不時地親昵地交談着,入眼所感覺到,處處都是他人無法插入的親密感,手,猛地攥緊了持着的象牙筷子,因為用力太過猛,甚至連胸口都有些隱隱作疼。
不,他不是陳江。即便是這個男人,有着陳江所有的一切,有着陳江的臉,陳江的笑,陳江的神情,陳江的種種行徑,自稱是原名叫原別離的男人,時時刻刻,處處地在他的面前出現,然後……
那個男人,也是十分的溫柔,那種體貼,那種溫柔,那種小心,有些時候,會讓他恍惚地以為,眼前站着的男人,就是陳江。
眼前的男人,更有着陳江所沒有的。他印象中的陳江,總是含蓄的笑着,內斂的笑着,站在一邊的時候,會很體貼的不讓別人的眼光,留在他的身邊,不讓人對於他的存在起疑,不讓他的存在,引起任何人的非議。
而眼前的男人……
即使他有着陳江的一切,即使那抹笑同樣的溫柔,可是,那耀眼的光芒,卻是誰也無法忽視的,讓每一個看到他的人,都覺得他是如此的出色,那種卓越的氣質,襯上那種與生俱來的溫柔,讓每一個人,都猶如他是春風一般的存在,安心而舒適,不知不覺中,便把所有的忠誠都奉獻了出去,這是一個,比他這個大律的皇帝還要讓人可怕的存在。
這個男人,怎麼會是陳江?
看着翼那雙冰冷的眼睛,原別離的手,微微地有些僵硬,只是,他迅速地將心中的酸澀藏起,淡淡地笑了笑,將手上的青瓷小碟放在桌邊,然後,眼神一動,示意一邊的宮人過來服侍。
宮人們比律飛翼更早的就接受了原別離的存在,他們甚至沒有懷疑過原別離與陳有什麼不一樣,只是覺得現在的這個大總管,比原來那個溫柔和藹的大總管多了一些令人肅敬的氣息,這樣一來,他們對於執行大總管的命令更是不敢違抗了。
仔細地看着宮人們將翼喜歡吃的食物夾到他的面前,然後看着翼一點一點地吃下去,心裏稍寬,卻見那凝着眉的臉,微微地一白,然後還不及反應,那修長的身影已離開了寬大的桌邊,衝進了寢宮的內殿。
下意識地起身,跟了進去,還未看見翼的身影,已聽到了一陣又一陣的嘔吐聲,原別離看着那彎着腰對着盆吐得滿面蒼白的翼,眉,禁不住擰得更緊了,怪了,翼先前雖然也有些反應,可是,卻沒有這麼厲害,難道是因為心中鬱結嗎?
困惑地伸出手,撫着臉龐,原別離心頭,開始綻開一抹細細的裂痕,翼,你真的認為我不是陳江嗎?難道,你要的人,只有陳江?而不是真正的他?
心,一陣,一陣地疼着,默然地轉過身,出了內殿,對上那因為憂心而跟上來的太上皇與雪叔叔,輕微地擺手,讓兩位回去,他吩咐了宮人即刻端上熱茶,還特意吩咐要按照翼喜歡的泡法去弄,一會的功夫,茶已端了上來。
捧着燙手的茶,放在唇間,輕輕緩緩地吹去表層的浮沫,輕輕地吹起一縷縷的水波,將看着茶裊裊地盪起薄霧,原別離的笑,是溫柔而且深情的。
這般吹着,直至燙手的茶在手上已轉成溫熱,原別離才捧着茶,進了內殿。這個時候的律飛翼,已經停了那令人心疼的嘔吐,坐在鋪着柔軟褥子的檀木大椅上,一隻手支着臉,眼眸半閉,臉色雖然有些蒼白,卻是這幾日來原別離僅見的平和。
輕手輕腳的將茶放在了檀木大椅邊上的茶几上,原別離知道翼只是在假寐,所以,即使他現在非常想要碰觸那張蒼白的讓他心痛的臉龐,卻依舊強壓下了渴望,輕柔地退出了內殿。
律飛翼聽着那輕柔的腳步聲慢慢地離開,然後,才張開了眼眸。
看着那青瓷的茶盞,伸出指尖觸着應該是很燙手的茶盞,觸到之時,卻只是溫溫熱熱的,恰到好處,淚,忽地就這般涌了出來,那茶的顏色,分明是剛泡的,卻沒有那般的燙手,想必,此時,他的手,已是燙得火紅,打從陳江到他的身邊后,就一直是這樣幫他把滾燙的茶水捧在手中,吹涼,然後,才交給他……
原別離么……
他怎麼知道陳江的方法?
他是陳江?
擰着眉,輕輕地啜了一口溫熱的茶,律飛翼的心,無端地慌亂,可是,為什麼心底最深處,總覺得,他不是陳江呢?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什麼是真,什麼是假,什麼時候是真,什麼時候是假,什麼時候該是真,什麼時候該是假。
佛說,真作假時,假亦真。
翼,你在猶豫什麼呢?
深夜裏,在床上打坐了許久的原別離,終究是沒有平復煩擾的心情,起身披了衣裳,瘦削的身影,慢慢地融入了漆黑的夜色中。
埋葬叫做陳江的那個人,將原別離這個身份,從遙遠的過去重新喚醒,這樣做,究竟是對還是錯?
曾經想過翼的千萬種反應,也曾經想過翼會抗拒,卻始終沒有想到,翼的反應會這麼地強烈。為什麼要如此地抗拒呢?
為什麼呢?
想着那一雙絕魅的眼眸帶着冰寒的意味,冷冷地睨着自己,然後,用着比冰還要冰寒的聲音對着自己說:“朕是大律的皇上,似乎朕不曾允許你直呼朕的名字。”
那一刻,心,猶如墜入了冰窟一樣,猶如刀割。
不是沒有看過翼冰冷的眼神,從初識翼的那一刻起,就知道翼不是一個溫柔多情的人,他在面對着敵人的時候,眼眸里流露的殘酷與冰冷,足以令與他敵對的人,心驚膽寒。只是,從來沒有一次,那雙絕魅的眼眸,對着他流露一絲的冷漠。
那雙眼,看着他的時候,永遠都是溫暖帶笑的,有些時候是寵溺,有些時候是熾熱,有些時候是淡淡的撒嬌……
為什麼?
為什麼,翼,你會認不出我?
你究竟在害怕些什麼?
原別離靜靜地站在馭天宮靜寂的庭院中,清澄的眼眸沉靜地看着庭院裏隨着夜風輕擺的柳枝,良久,良久……
直到,一匹火紅的岩獸出現在他的眼瞼中。
火紅的顏色,在清冷的月光中依舊不減其如火的熱烈,耀眼奪目的光芒讓隱身在暗處的原別離禁不住屏住了呼吸。
好美啊……
嬌小的獸形身體,強健有力的四肢,猶如流火一般的鬢毛……
原別離靜靜地張着眼眸看着那美麗的雌獸步履不穩地踏着腳步在寬大的庭院裏踱着步子,細長的眉,靜靜地擰了起來,翼怎麼了?
空氣中,雌獸發情的味道,讓原別離擰緊的眉揚了揚,翼在發情?
翼怎麼突然發情了?
澄明的思緒忽然混亂了,原別離痛苦地低下了身,看着自己慢慢掙脫衣服伸長的四肢,心頭暗叫了一聲糟糕。
律飛翼站在月光下,看着自己嬌小的獸形,心裏滿滿的不是滋味。為什麼,他是岩獸?是岩獸也就算了,為什麼他是雌獸?
這樣嬌小的模樣……
忽地,空氣中的波動讓他猛然心頭一凜,下意識地抬起了頭,暗紫色的眼瞳在月色里顯得十分的柔亮,律飛翼吃驚地看着那站在黑暗的角落裏發著光的銀灰色異獸。
銀灰色的毛髮,本身並不會發光,可是,柔和的月光照在那銀灰的毛髮上,折射出了耀眼的光芒。
空氣中,那一夜一樣的異動氣息,讓翼不自覺地退後了一步。
粗重的喘氣,隨着那漸漸靠近的銀灰色雄獸,而漸漸加重。律飛翼想要逃開,可是,發軟的四隻蹄子卻根本動彈不得,那空氣里越來越濃的香味,讓他頭暈目眩。暗紫色的大眼獃獃地看着那高大的雄獸,不由自主地靠近那強健的軀體,好想,好想靠近他。
他是陳江……
相同的氣味,相同的感覺,相同的灼熱,真真切切地告訴着律飛翼,眼前的這一隻雄獸,是曾經佔有了他的身體,並且讓他懷上小寶寶的那一個叫做陳江的雄獸。惶惑不安的心,在這一刻猛然平靜,重新擁有了,重新擁有了他的陳江。
淚,模糊了暗紫色的眸,尖利的牙齒,想也不想地,就在那結實的腿上,狠狠地咬下了一口。嘴裏血腥的味道,讓律飛翼明白,強健的銀灰色雄獸,受傷了。
原別離忍着強烈的痛楚,低頭磨蹭着那嬌小的火紅色雌獸纖細的頸項,痛一點算什麼,只要翼願意親近他,即使要了他的性命,他也不會後悔。從那個局展開到現在,他一直在後悔,為什麼,要那麼做。那樣做的後果,是直接把翼從身邊推開。翼。
“翼。”銀灰色的鬃毛與那火紅色的毛髮緊緊糾纏,雌獸的氣息,瀰漫著整個鼻間,身體深處的雄獸天性,讓他幾乎要吞噬掉眼前這嬌小可人的雌獸。可是,那腿上傳來的強烈痛楚,卻拉緊了他的理智,不,不可以,翼的身體裏還有着小寶寶,他不可以在這個時候沉入情慾的迷網。
可是,極易被慾望牽動的雄獸天性,強力地在他的身體裏叫囂,想要翼,想要翼,想要這隻美麗的雌獸,想要用原始的慾望,確認翼是屬於他的,翼。
感覺到了尖利牙齒下精壯的肌肉的微微顫動,律飛翼抬起了暗紫的眼瞳,看着那月光下,溫柔異常的深紫色眼瞳。那一雙清澈的眼瞳里,有着明顯的被壓抑的慾望痕迹。禁不住有些羞窘地微閉了暗紫的眼,卻沒有印象中那灼熱的異動襲卷他的身體。
訝異地張眸,看着那一對清亮的深紫眼瞳,律飛翼看着那分強健美麗的銀灰色雄獸輕輕地把自己嬌小的身體圈進身體裏,然後,伏倒在冰涼的地上,躺倒的那一瞬間,律飛翼清楚地感覺到自己的身體下枕着的不是那冰涼的地面,而是屬於雄獸的柔韌肌體。
心,在那一瞬間,感受到了久違的熟悉感。
好溫柔的感覺。
以為一輩子不能感受到的溫柔的感覺。
不管那個叫做原別離的男人是如何地在自己的人形面前展現出真摯的溫柔與體貼,律飛翼就是沒有辦法在完全兩樣的氣息面前感受到那種體貼。可是,卻在這獸化的狀態下,他卻輕易地就感受到了那份溫柔與體貼。
是陳江。
為什麼,你要堅持自己是原別離呢?
輕輕地磨蹭着那柔軟的腹部,律飛翼的心頭有那麼幾分的委屈,是陳江有什麼不好?陳江,是與他一起長大的人,是時時刻刻都陪伴着自己的人,而不是那個叫什麼原別離的突然而來的陌生人。
即使你們的本尊是一樣的,即使你們的心意是一樣的,可是對於我這個叫做律飛翼的人來說,我所能堅持的,就是與陳江共同度過的那些歲月。
所以,我固執地不願意承認叫做原別離的人,不是你。
陳江。
只做屬於律飛翼的陳江,好不好?
似乎感受到了律飛翼心緒的波動,他肚子裏一直折騰着的他的寶寶,動了動。與以往那種經常帶來翻天覆地的噁心感覺的波動不同,這一次,寶寶的動作輕柔無比,微微地動作着,彷彿提醒着自己美麗的母親,他的存在,就是父親愛母親的最好證明。
不需要猶豫,不需要害怕,不管是原別離也好,陳江也好,這一隻美麗的雄獸,是愛着律飛翼的雄獸,甚至為他忍受慾望的折磨。
那有着一頭美麗銀髮的母親告訴他,岩獸一族對於慾望幾乎沒有什麼抵抗力,而獸化的雄獸更是如此,空氣中瀰漫著的如此強烈的慾望的味道,連他都無法承受,他不相信身邊這隻美麗的雄獸沒有感覺。
這隻雄獸,真是……
輕輕地嘆息了一聲,律飛翼火紅的頭顱埋在溫柔地用體溫暖着他的雄獸的腹部,心裏,從來沒有一刻是如此的安定。
陳江?原別離?
還是雄獸?
是相同的一個,卻是一個很笨拙,很笨拙的痴心的傻瓜。
不知道一個涉世不深的小娃兒,是如何可以堅定地確定自己的心意,確定自己將要相守一輩子的人,他卻深深地明白,這個從初識的那一刻起就在他的身邊,溫柔地關愛着他的雄獸的痴心。
愛上一個人,會有多痴心,他是在這個笨蛋身上見識到了。
唉……
寶寶,你的父親,是不是很笨啊?
暗紫色的眼眸看着那微微隆起的腹部,眼瞳里的光澤,是一層一層的溫柔。
笨蛋,竟然用這種方法來試探他,原別離,陳江,相同的模樣,卻換了不同的氣息。真是笨蛋,笨到對自己沒有一點的信心。
你是覺得律飛翼愛着的是你捏造出來的陳江,而不是真正的你,所以,才會這麼突然地轉變。笨蛋啊,我律飛翼這個人,就這麼讓你不相信嗎?
如果真是這樣,是不是自己真的該好好想想了呢?自己真的有給陳江那麼不安定的感覺嗎?是什麼時候呢?一直都覺得自己和陳江都很契合,是什麼時候起,陳江的心裏起了不安呢?是什麼時候呢?
愛嬌地在那柔韌的雄獸身軀上動了動身子,壞心眼地聽着雄獸漸漸粗重的喘息,感受着僵直的身軀,感受着那處於慾望極端的雄獸強忍的平靜,律飛翼仔細地想着過往的一切,是什麼時候呢?
瞳紫的眼眸看着那美麗的銀灰色身體,眼神忽地一亮,知道了是為什麼了。是第一次獸化之後。
那個時候,自己對於是岩獸這一個存在還是很困惑的。
自己的猶豫,陳江清楚的體味到了吧。
然後,還沒有完全能夠接受自己是雌獸的這個事實,就發現了自己有了喜脈,那種震撼,直接導致的慌亂是,他命令御醫配製墮胎藥,想要打掉這個孩子。得知這個事情的陳江,那雙眼睛裏滿滿的是心碎。
雖然,最後,陳江還是原諒了自己,只是,他卻沒有發現,陳江的心裏還是有着陰影。他在不安,非常的不安啊。所以,才會對陳江這一個存在,不自信起來,才會設下那樣的一個局。而他,也是個笨蛋,竟然想了那麼多,而不是直接順從心的方向去接受那個新的人。
這個笨蛋啊,除了這個形容詞,還真不知道該怎麼說他了。
這樣易感的心……
與他在一起,會很累吧。
淺淺地笑着,律飛翼心頭漲滿的卻是滿滿的甜蜜。可是,自己其實也很喜歡與他在一起的感覺。
一直沒有想明白的心,卻福至心靈地在這一瞬間想通了。
自己是真的很喜歡這隻美麗的雄獸呢。
淺淺地笑着,他更加用力地磨蹭着雄獸的柔韌的身軀,暗紫的眼瞳里流露着的是十足的邪惡意味,真可惜,獸化之後他是雌獸,根本沒有辦法對這隻美麗的雄獸作出什麼樣的舉動。如果現在順從慾望,說不定,他才是被吃掉的那一個,才不要呢!
還是喜歡人形。他要做掠奪者。相信,溫柔雄獸一定不會拒絕他。
律飛翼滿意地看着那清澄的深紫色眼眸因為強抑慾望而越來越深沉,笑,在心裏滿滿地溢着。
有個溫柔體貼的愛人,其實也是不錯的。
被寵愛的感覺,是這個痴心的雄獸給予的……
陳江?還是該叫你別離?你覺得原別離才是真正的你,那麼,我就叫你別離。
別離,我不會告訴你我已經想明白了。
其實,我和你,都是笨蛋,傻瓜,為了一個莫名其妙的原因,僵持了這麼久。他們兩個真的是傻瓜,在一個莫名其妙的圈子裏兜轉,累壞的,是自己。
不過,別離,我並不打算告訴你,我已經想通了一切,我要看看,究竟,你要想到什麼時候,才會想明白我所想到的。
別離,你要明白,你痴心守候的人,是一個怎麼樣的人。不是一隻單純的雌獸,不是一個單純的男人,叫做律飛翼的人,是大律皇朝的皇帝,他的愛,是強勢的。
別離,你要明白,律飛翼不會只被掠奪,他的本性里,更多的,是去掠奪。
別離,你要想好了,這樣的律飛翼,你是要,還是不要。
別離,你要想明白了,一旦你想明白了,那麼,我絕對不會再放開你的手,別離,絕對不會放開的。
你準備好,被我掠奪了嗎?
掠奪你的身,你的心,你的一切,一切。
別離,你想好了嗎?
“兩個笨蛋,不是嗎?”律天風擁着銀髮的美麗男子,看着那夜色中相偎的兩隻耀眼的岩獸,擔憂的心思終於完全地放下,鬆了一口氣輕輕地低喃着,卻在不易間看到了美麗愛人清亮的眼眸里滑落了兩行的清淚,“蒼穹?”
聽到律天風擔憂的聲音,雪蒼穹抬起手,輕輕地抹去了臉頰上的淚。身為武將,身為男人,他從來都沒有流過一滴的淚,不管是戰場上承受多大的傷,不管是當年生產完畢將孩子託付給同族,不管多痛,不管多難受,他都沒有落淚。可是,今天,他卻流淚了,為了那從身上掉落的至親骨肉,他落淚了。
他看到了自己的孩子長大了。
壓抑慾望的別離沒有發現,而遠遠站着的他們,卻清楚地看到了翼兒的眼瞳,從一開始的迷惑,轉變成了如今的堅定。他的翼兒,想明白了一切,不是嗎?
他的翼兒,終於長大成人了。沒有來得及參予這個孩子的成長,卻參予了這個孩子長大成人的那一瞬間,可憐天下父母心。
作為武將,作為男人,他是不會流淚。
可是,作為一個母親,他應該流淚,不是嗎?
輕輕地攬住了雪蒼穹的身體,律天風什麼話也沒有說,這個從不在別人面前顯露脆弱一面的美麗男子,願意在他的面前敞開心扉,這代表了什麼?
他是真的擁有這個美麗的雌獸了吧?
眼眸靜靜地望着那相依偎的岩獸,笑容淺淺的,溢着溫柔與幸福,律天風在心裏想着,看起來,他可以好好地準備一下,翼兒和原別離這個小子的婚事了。
即便是不能公開的婚事,總比不辦要好吧。他可不要看着自己的乖孫子沒名沒份的出生呢!
對了,翼會在什麼時候生產啊?
是什麼日子啊?
一想到這個問題,律天風的眉頭禁不住緊緊地皺了起來,還有,寶貝孫子的名字不知道有沒有取好啊?這樣說起來,他們對於翼的關心是不是真的太不夠了啊?
微微地汗濕了額頭,律天風忽然有了做父親的自覺。
真是的,怎麼會現在才覺得自己是個父親呢?
眼眸看着那難得溫柔地依偎在美麗的銀灰色雄獸懷抱里的美麗火紅雌獸,律天風這個做父親的,也禁不住有一些感慨,是翼一直不肯在自己的面前顯示出脆弱吧。總是讓自己忘了,翼,只是一個孩子,忘了他還沒有強到足以承擔整個天下,就把天下給了他。
翼,這個孩子……
不過,以後有別離在你的身邊,你會漸漸變強的對不對?
你的痴心,別離的痴心。
只要看着你們相依偎的畫面,就明白你們的互許的心。
心裏的人,時時刻刻地在身邊,支持着你,關切着你,你不會示弱的,你會成為大律皇朝最美的那一隻鷹,自由地飛翔在大律的權力頂峰,天下的一切,都會被你所睥睨。
翼,你會是一個好皇帝的。
作為你的父親,我律天風沒有一刻,是如此地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