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節
玉面判官準備了豐盛的晚宴,還邀請來了魔教中人,若仙去而復返,席間與妮燕重逢,不斷竊笑私語,和從前一般親密無二。酒喝到一半,喝得紅光滿面的玉面判官興奮地宣佈:“大海高僧中了天蛇毒,證明黑松林又復活了,玉面門將和魔教聯手去尋找王陵墓入口……有了重兄弟貢獻的聖液,我們再也不用害怕什麼蟒毒……”
聖液兩個字重生聽得特別刺耳,知情者都知那兩個字的含義,那就是重生貢獻出了他的尿液,重生還是童男。知情者不時看看目光,其目光中多有驚訝之情,看來在古老的唐朝,二十五還是處男已是件難得的事了。重生覺得很窘,裝作無所謂地不斷喝着酒。
後來,若仙擲出了一個更重磅的炸彈,那就是她將在三日內和重生完婚。這一消息發佈后,酒席更加熱鬧了,不管黑白,大多跑來頻頻敬重生白酒,笑顏道着恭喜恭喜,重生來者不拒,面上的笑容卻是僵硬的。
妮燕在聽到那消息后,頓時呆了,失魂一般,不再和若仙話語,探尋着重生的目光,重生卻在躲避,妮燕接連喝下三杯悶酒後,跑出了房間,在一個黑暗的角落淚水終於傾泄而出。
重生不知道喝了多少酒,他看到三個妮燕站到了自己面前,他看不清妮燕到底用了幾隻手抽他的耳光,他捂着火辣辣的臉對着妮燕傻笑着,酒化作一道道**的淚水淌在他的臉龐上。他聽清了妮燕的話――是我先認識你的,是我先和你牽手的,是我……
重生咧嘴傻笑着,斜着腦袋看着妮燕掩面又一次跑出了屋子。重生沒有追,他一下子明白了妮燕為什麼抽他的耳光了,可他仍然不清楚妮燕用了幾隻手抽他的耳光,重生醉了。
席上好一些人都醉了,看到重生被抽耳光,一點也不考慮重生的貢獻,指着重生哈哈大笑。重生站起來陪着那些人哈哈大笑,也指着那些人。笑過後,重生的心莫名空虛起來,朝着那些人三個鞠躬后,砰地倒下,象一個大字刻在玉家的木地板上,望着天花板胡言亂語起來。重生耳邊的吵吵嚷嚷正在慢慢消逝。
若仙率着他那些搖搖擺擺的教眾走出了玉家大院,她緊繃著臉,沒有用正眼瞧她躺在地上的未婚夫一眼,也沒有去安慰剛才還親的象姊妹的妮燕,她甚至還鄙夷地望了一眼妮燕亮着燈的房間,她始終昂着頭,以一個勝利者的姿態離開了。
玉湯水沒有參加筵席,他穿着一條短褲衩在自己的房間裏走來走去,象念詩歌一樣抑揚頓挫地念着:“女……人……女人……”當他停在服侍他的丫頭黃花面前,一次又一次激情澎湃地朗誦時,那個十六歲的大姑娘忍不住扭動了幾下屁股,對玉湯水報以春心蕩漾的笑容說道:“少爺,我們上床吧,奴婢今夜就讓你知道什麼是女人。”黃花大膽地牽着玉湯水的手向他的大床走去,受黃花舉動的啟發,玉湯水興緻高漲到極點,一到他的大床上,他突然蹦蹦跳跳地大呼道:“啊……女人……啊……”
一個女人,被兩個發自肺腑的啊夾擊了。閉上了眼睛在大床邊角坐着的黃花,被玉湯水突發的大呼驚嚇到了,見了鬼似地跑出了房間,到門口時,她回頭看着玉湯水驚懼地喊道:“我的媽呀。”連門也顧不上關就跑掉了,玉湯水在邊跳邊喊,渾然不覺身體已全被成血紅顏色,包括他那條外露的興緻勃勃的玩意。
玉面判官親自攙扶起重生,送他回到了睡覺的房間,把重生放倒了床上后,玉面判官跑去把房門關閉,再跑到重生床前,對着昏睡過去的重生咬牙切齒地說:“毀我湯兒面具的是你和那女娃,把我湯兒打成一個傻子的還是你,你別搖頭,剛才你在大堂上自己都招了,酒後吞真言啊,我們玉家好多人早就認出了你,梅江城的重大俠,重兄弟,今天判官就親手判你去死……”
判官筆一次一次兇狠地插到了重生打着酒嗝的喉嚨上,可是,不管玉面判官怎麼使勁,硬是插不進去。判官筆發瘋地在重生的太陽穴等人身重要大穴上插了好幾次,重生依舊完好無損地躺在那裏,一點痛苦的表情也沒有。出了一身猛汗的玉面判官全身不由自主地哆嗦起來,顫抖着說:“你是人還是鬼,是神還是妖……”
玉面判官出去召來玉家最鋒利的一把刀,在重生身上砍了又砍,最後頹然地出去了,不再想另外的方法置重生於死地。回到自己的房間后,這一夜他的眼睛一刻也沒有合上過,驚恐地大張着。
大海和尚安詳地呆在葯缸里。第一聲雞鳴,將他喚醒,他走出了葯缸,擦乾淨了身體,找到衣服穿上,象個夢遊者一樣走到玉家院子裏開始晨練。在天邊泛起魚肚白的時候,玉面判官撐着一雙佈滿血絲的眼睛,掛着老慈祥的笑容來到和尚身邊,對他說:“高僧你可醒了,急死老夫了,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和尚茫然地說:“你是誰,大清早地跑到我家來有何貴幹?”玉面判官媚笑着說:“高僧,你怎麼了,能說說黑松林的事嗎?是遇到了天蛇了?不但中毒了,還被嚇成了這樣子?”大海和尚不領受老頭的媚笑,正色說:“你在胡說些什麼?什麼黑松林,什麼天蛇,老頭,你是不是喝醉了,跑到我家來撒野?”“噢”玉面判官笑而不怒地應了聲,又說:“高僧你還記得自己的名字嗎?這可不是你的家,這是我玉面判官的家。”“你這老頭太不要臉了,什麼判官不判官的,這明明是李祖宗我的家,你再胡說可別怪我不客氣了。”大海雙手緊握着霸道地說。“這真的是我的家,不是你的家。”玉面判官苦笑道。“這是李祖宗我的家,你聽明白了嗎?別在這裏撒瘋,我可是會家子的。“和尚瞪着眼睛說。”你說你是誰祖宗?“玉面判官也不高興了。”我再說一次,這是李祖宗我的家。你快給我滾出去,別以為你老不要臉就能來霸佔我的家。“大海象個惡霸要霸佔人家的家。“年紀輕輕的,怎麼說話這麼難聽。”玉面判官不再笑了,玉面門四大護門和副門主也來到了這小院,他們也是來探聽黑松林虛實的,聽到判官和和尚的爭吵后,他們馬上就和玉面判官站在了一邊,都勸說大海火氣不要太大,一致證明這家是玉面判官的。“一群麻雀,仗着嘴多就能佔領鳳凰的巢嗎?你們也太小看李祖宗了。”和尚不宵地說。“喂,有話好好說,你怎麼罵人了。”副門主指責道。“誰罵人了,李祖宗還不肖罵你們這群渣渣叫的麻雀,哼。”“你剛才說你是什麼祖宗?”“李祖宗,怎麼了。”“我是你大爺。”“我是你奶奶,噢不,我是你***,噢不,老子草你和尚的大姨媽。”“我沒有大姨媽,你操等於是操空氣。”……
吵鬧聲一再升級,把另一個房間的重生吵醒了,他看到正在生機勃勃罵架的大海后,跑到大海和尚屋內,一頭鑽進了大海床底,在下面咕嚕咕嚕把他預留的那壺尿喝光了。還多虧了醉酒,醒來后口乾舌燥的重生,見和尚活轉,以防萬一中了毒,他痛飲了他先天讓他猶豫不決的液體。
重生出了那屋門后,好一陣嘔吐,把胃裏的穢物全倒了出來。爭吵的人不再爭吵,都望向他。重生感覺舒服后,微笑着走了過去,對玉面判官抱拳說:“玉老爺子,起得好早啊,昨晚睡得還好嗎?我記得是你攙扶我回房的。”
做賊心虛的玉面判官忙陪笑着說:“應該的應該的。”眼睛卻不敢迎視重生的眼睛,重生抱着大海的肩膀說:“好和尚,你終於醒了……哈哈……和尚竟然醒了,我們就不叨擾你們了,多謝款待……發什麼呆,和尚,該不會是捨不得要拿去布施的銀兩吧……哈哈……”“和尚?我是和尚?”大海雙手抱着烙有戒疤的頭蹲到了地上,他那些失憶的過去一股腦回到了他的腦海,他站起來,才從夢遊狀態中出來,對玉面門的人合十施禮,道歉道:“我剛才失心瘋了,我出家前宿命李祖宗,冒犯之處還請各位見諒……這裏的的確確是玉老爺子的家,我和重兄弟就不再打擾了,告辭……”
玉面判官假惺惺要挽留二人,重生兩人不為所動,匆忙收拾好行李,又去叫妮燕。聽不到回答,他倆推門進去,房間是空的,桌上有書信是留給重生的,短短几個字――重生,想找我,到野熊山來。
重生心急如焚,一刻也不多留,和大海奔門而出。玉面判官見他們真的走了后,站在大院門口撫胸嘆道:“總算把這個瘟神送走了。”
“誰是瘟神?”他又紅得象玉笛郎君一樣的兒子,猛地跳到他面前好奇地問。
“湯兒?湯兒?”玉面判官非常害怕地問。
“你怎麼了?爹。”玉湯水紅得象個刷了豬血的馬桶后,認了玉面判官這個爹。
“湯兒,你這是怎麼了?”玉面判官用發抖的手摸着玉湯水的臉說。
在父親眼睛裏發現自己面容變化的玉湯水,一蹦三丈來高,尖聲叫着,他被自己玉笛郎君的紅臉嚇了一大跳,他跑回屋內,取了塊毛巾猛擦猛擦,又跑到池塘邊照了照,后憤怒地將毛巾丟進水中,叫道:“啊……女人……啊……”
玉湯水咬着手哭了,女人讓他覺得傷心了。他爹撫着他後背說:“兒,別哭,女人會有的。姓重的走了,你師父會為你作主把小魔女給你作婆娘的。”
“我不要婆娘,我要女人。”玉湯水聳着哭泣的鼻子說。
玉湯水完全變回了玉笛郎君的摸樣,在他爹的驚訝里認識到了這種變化。但他沒了玉笛郎君那種煞氣,他是傻了的玉笛郎君,他為自己紅得發紫的容貌害羞,整日關在屋子裏,對着一面他爹新買回來的銅鏡長吁短嘆着:“啊……女人……啊……唉……女人……“
重生沒有心情陪大海去布施,把自己到手的銀子給了大海兩百兩,問清了去梅江城的方向後,急忙追趕妮燕去了。
妮燕在先天後半夜就上了路,她在大路上無精打采地走着,她走出的距離並不遠,不時回頭望望,想到重生就要成為若仙的新郎,她的心就一陣痛,她的淚在夜裏就哭幹了。這個俠女面對感情事又是如此不爭,明明不舍還是選擇了離去。重生在送走書生良的那座縣城追上了妮燕。
“你不是要結婚嗎?這麼急追來,是想要我回去喝你喜酒還是怎麼?“妮燕見到重生就笑了,但話語卻不饒人。
“誰說我要結婚了,盡瞎扯,沒有師父點頭,我有八個腦袋也不敢擅自結婚啊。”重生故作輕鬆地說。妮燕呆了呆,望着重生說:“我不會為你和別人的婚姻祝福的。”重生體會得到妮燕的感受,領着妮燕來到了郊外,面對着泛着金黃微波的稻田,說出了他匪夷所思的身世,告訴了妮燕他來自未來。妮燕聽他說完就信了他,關切地說:“你一走就走了這麼久,你媽媽肯定特別難過,你快試試天書說的辦法管不管用,趕緊回去報個平安啊。”“是呀,重生不孝呀,到現在才急着回家。”
是呀,孩兒不孝。在得知回去途徑之前,重生是無奈地隨波逐流,可以原諒。在得知回去途徑之後,重生還在王陵城滯留就是不孝了。但是,人世間很多事情都是身不由己的,不可能眼看着那些孩子被吸血而不管,不可能在心有愧疚時離開玉家。一念之間,做過的事情不管對錯,都已經做了。離開了這麼久,何英媽媽不知道能不能在失子的痛苦中挺過來?是該回去了,但願天書告知的方法是有效的,能回到紫光仙洞,重生就有膽跳下去。
江湖永遠是渾水,不趟也罷。只是到真的要離開這從陌生到有了牽絆的唐朝,還真不是件易事。妮燕支持他勇敢去嘗試的眼神,是那麼善良,讓重生心惶惶了一陣,終於下定決心回野熊山了。只要天書說的方法是有效的,他是有機會在兩個世界裏穿梭的,只要鶴鳥兄配合,時機拿捏得準確。
兩人急忙又趕了一段路,天黑時到達了一個小鎮,妮燕先一夜未睡,眼睛腫腫地,神情困頓。重生說:“師父,這有一家客棧,今夜就在此落腳吧。”妮燕抬頭看了看客棧招牌,搖了搖頭說:“還是趕路吧時間寶貴,你已經耽誤了太多時間了“”師父,人是需要休息的,休息好了,明天才有力氣趕路,我覺得很累了。“
拗不過重生,兩人住進了客棧。重生有自己的打算,他準備留一封書信給妮燕后,天一亮就用飛天術先行回野熊山。重生想到何英媽媽因失兒而痛苦的臉,心裏特別著急難受。他把最重要的事忽略了,望老天抱有母親平平安安地。重生鋪展開紙,用毛筆寫下了一封長信,主要是勸妮燕在他走後不要太過執着於等他回來。信寫完時,重生眼中溢出的幾滴淚水掉落到了紙上。重生怕極了這種離別,所以選擇了偷偷離開。他倆都知道,這一別,也許就是永世不見了。
天剛微亮,重生偷偷來到妮燕房間外,把書信從門縫塞進去。重生在門外站了會,心裏深情無限地說:“妮燕,把我忘了吧,我要回我的世界去了。“
重生凝神施用了隱身術,出了小鎮后,又施用了飛天術,一飛衝天。
重生先象只氣球一樣慢慢騰空升起,到達比小鳥更高的高度后,不再上升,用風箏的速度藉著風緩緩而行。太陽出來后,重生看到山川和河流在底下,保持着原有形態,只是縮小了好幾倍,而人則已小如螻蟻,難以辨認了。重生沒敢久看,再持續往上飛,速度有所加快,往梅江城方向飛去。重生是隱形的,小鳥看不到他,卻能感受到重生飛行時產生的氣流,紛紛從他的飛行路線上躲避開。重生飛行過這段時間,心境豁然了不少,唐朝再美,終究是屬於唐朝人的。和妮燕之間的感情,雖讓人在離別時心有隱痛,但還有勇氣離開。
重生飛得越遠,心事一樁接一樁想來,速度再一次加快,沒有什麼比看到母親的微笑更重要的事了。
如果沒有突來那陣從天而降的颶風,重生就順利到達野熊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