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元律!元律…”
稚亮的聲音穿過檐廊,下一瞬,念薏不小的人影已出現在書齋門前。
“念薏姑娘。”守在門口的福霖生,縱有千百個不願意,仍是客氣的對她一笑。
念薏被叫得有些羞赧,“哎呀,阿福……”
“福霖生。”福霖生悶悶不快的咬牙糾正,厚實的拳頭在身後握緊松放、松放握緊,就怕自己拂逆主子之意,一拳揍扁眼前這個老拿他昂藏六尺之軀、頂天立地男子漢名字開玩笑的女人。
“是,福大哥。”念薏尷尬的搔搔後頸,“我的意思是,咱們一樣都是服侍元律的下人,你叫我念薏就可以了,否則我亂不好意思的。”
“一句稱謂而已,沒有關係。”不好意思?會嗎,他倒認為她聽得心花怒放,成天沒事做也很心安理得。
“那個……”骨碌碌的雙眼轉呀轉,視線受到像山一樣高的福霖生阻擋,只好側探小小頭顱張望,發現房門是掩上的,“元律在裏頭嗎?”她比了比他身後的門。
“貝勒爺有幾封信要讀。”福霖生百思不得其解,她既不像郡主那般典雅溫柔,也沒有郡主那般知書達禮,為什麼卻能獲得大阿哥的青睞?
“那你在這兒做什麼?”沒等到他回答,她又問:“不是說好由我侍奉他的嗎?”須臾間,臉色垮了下來,“你是不是想搶功?”
太陽穴在抽動,嘴角也跟着抽搐,福霖生深深覺得自己真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這原本就是他的工作,何來搶功之說?
“霖生,讓念薏進來。”老早聽到女音喳呼的元律,沉斂的嗓音自書齋里傳出。
“是。”
“你看,都說了這是我的工作嘛!”念薏眼角挑得老高,好不挑釁的膘倪,大搖大擺的推門進去。
嗚……大阿哥,您怎能這麼待我?堂堂六尺之軀的福霖生心裏在消淚。
他知道貝勒爺看上這個沒氣質、沒身段、缺美貌的女娃,可是也不能這樣對他吧。如此不是要他從今以後再也無法在她面前抬頭了嗎?
☆☆☆
“你跑到哪兒去了?”元津正想收拾書案的東西,念薏看見了,自告奮勇跑了過來。
“大阿哥,我來!”飛快的上前搶下工作,衝勁過大,險些將元律撞得重心不穩,“這種小事怎好勞動您自個兒來呢?大阿哥請這兒坐,喝茶吧。”
討好的綻出笑意,念薏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將重量不輕的椅子搬退了一些些,請他坐下,拿起不知是誰送來的茶水,借花獻佛的端至他手中。
“你在忙什麼?”元律看不懂她忙得團團轉所為何事,這丫頭常有驚人之舉。
“大阿哥請先喝茶,奴婢一會兒就可以幫您槌背了。”眯起雙眼笑着,她轉頭說道。
元律沒轍的將茶盞放下,“你這是曲意承歡。”笑意都不及雙眼,瞧她笑得多虛偽。
“哪有,”念薏呼吸一岔,有種被掀底的惱羞成怒,“你哪隻眼睛見我心不甘情不願了?”哼,以為咬文嚼字,她就聽不懂他在損人嗎?
“這不就是了?”元律不慌不亂的指出,“你前後態度差好多!”食指輕點她怒紅的小鼻尖,“適才還是甜得膩死人的笑容,這會兒又板起晚娘面孔了,這樣教我如何相信你剛才是出自真心侍奉我?”
“你是惡人先告狀!”腮頰染上羞憤,她氣呼呼的說。
“哦,我怎麼不知道自己何時成了惡人?”他好整以暇的盤起雙臂,準備問個清楚。
每回只要她一出現,就像抄家的衙役般,什麼都要翻一翻,什麼都要念一念,等數落到她覺得爽快了才肯罷休。
“阿福……不,福大哥是怎麼回事,為什麼你讓他在外頭守着?”
‘’那是霖生的出工作。”
“所以你說話不算話!”她指控的指着他的鼻頭,“他的工作不是變成我的了嗎?那天你明明是這麼說的!”
“我不認為你會有耐心站在外頭守着。”元律是夠了解她缺乏定性的個性了。
“我……”她啟唇,滿腔熱血化作一股激切的熱意,衝上她的胸口,衝上她的喉嚨,衝上她的聲帶,衝出她的嘴唇,“也……對啦。”
呃,好像有點落差。
“好了,現在誤會冰釋了,我幫你槌背吧。”說罷,她已十分熟槍的站至他身後,握拳槌按着他的寬厚硬實的背。
“你這又是在做什麼了?”兩邊肩胛遞人不輕不重。
力這恰到好處的槌打,元律蹙起眉頭,不知她葫蘆里賣什麼葯。
“大阿哥,這樣舒不舒服?”念薏笑盈盈的端着笑臉問。
“誰教你這麼。故的?你有何企圖?”她絕不是那種拿不到好處、平白無故對人示好的女人。
“我在蘇府天天幫老爺和夫人槌背呢!若服侍得舒眼,老爺夫人通常有求必應……”她顧左右而言他。
“趕快老實招供,你這人是藏不了什麼心事的。”不願這麼看不到她的面容說話,元律將她拉至面前,有些恐嚇的語氣。
念薏逕自哺念着,“哪有……人家只是想努力讓你高興,然後……”聲量愈收愈小,“然後看看你會不會先借我瞄一下咱們蘇府的傳家之寶……”
元律一聽些話,馬上就知道關鍵所在,“你認為我會誰人?堂堂敬謹親王府的阿哥會說謊嗎?”目光堅定地望着她,眸底因受污衊而起的怒氣教人瞧不出心虛的痕迹。
“我知道我應該說不會……你知道我很厲害,別人說謊一定逃不出我的雙眼,但你不一樣……”扭絞着巾帕,她有絲畏忌的飛快瞟他,發現他正看着自己,趕忙又垂下頭。
“我四肢健全,哪兒和人不一樣了?”
“你的表情很難看清嘛!”念薏不由得嬌嘖,花瓣似的小嘴嘟得高高的。
該怎麼說呢,她實在不想把元律想得那麼了不起,但他卻給她深藏不露的神秘感。
她摸不清他心底的想法與情緒,每每讓他可惡的笑容氣得渾身發抖,他給她的感覺,無疑像是只狐狸,外表無害,內心狡詐多端。
“是嗎?”元律露出別具深意的笑,“我以為你很了解我。”不過她已經形容出一個具體的他了,對她,他一點也不失望。
“我?”念薏指着自己,“怎麼可能?”好不訝異的樣子。
“小柳兒,你還沒回答我,你剛剛跑到哪去了?”轉瞬間,他已轉開了話題。
心顫了下,她突然彆扭了起來,“喂,你不要這樣叫我啦……”
這是大阿哥在私下對她獨有的呼喚,聽來雖然使人心神蕩漾,但她知道,其中蘊涵的懲戒意味遠勝口頭上的寵溺。
“一用過午膳你就不見人影,究竟躲去哪兒了?”她忸怩的樣子惹元律失笑,她害躁的模樣看起來一點也不矯情。
“我和一個新認識的朋友在房間天南地北的閑聊。”
念薏日中的朋友亦即那日通傳她晉見郡主的青衣丫環晴兒,從晴兒的口中,她方知曉原來王府里的丫環僕婦皆睡在一個大通鋪里,唯有她擁有自己的房間,莫怪郡主要視她為敵手了。
元律對她這個丫環的生活起居給予很好的特別待遇。
“誰?男人還是女人?”有了上回的不悅,他警戒的問。
念薏意揚眉不解,“很重要嗎?”
和晴兒聊過後,自這位新朋友羨慕的言談之間,她終於明白原來自己所認識的元律和大家知道的完全不同。
晴兒說元律是塊冰,永不融化的冰山,還說他的個性古怪,從不搭理王府上下的事……晴兒說了好多,而她幾乎想—一反駁。
對她來說,若說關切,大阿哥的眼神恐怕比那更灼烈;若說照料,她倒認為自己的生活都快全然淪入大阿哥的統轄之內——
有人會要自己的丫環時時報備行蹤嗎?有人會非得要自己的丫環時時刻刻不離他的視線嗎?他對待下人的態度未免太過異於常人了!他強大的存在與威脅令她倍感壓力。
“非常重要。希望你沒有忘了上回我的警告。”他站了起來,動作如同一隻舒展肌肉的豹,嚇得念薏不由自主地退了兩步。
“是你不安排差事給我做的……我閑得發慌總有自己的自由吧?”她震懾於他的氣勢,忙不迭的閃至書案左側。衡量情勢,好怕他一個縱身撲過來,她抖着聲音招了,“我的新朋友是晴兒,她是負責郡主居住院落里雜務的丫環。”
心裏有氣她咕噥的說:“為什麼你總覺得會有男人主動跑來和我說話……男人不都愛溫溫弱弱的嬌柔女生嗎?我又不是!蘇府的那些姐妹都說我全身卜卜找不到身為女孩兒的特質呢!”
“是你不了解自己的魅力。”
“魅力,我有魅力嗎?”念薏好生疑惑。她的表情像是從沒聽過這兩個字。
“算了。”元律揮了揮手,打算就此打住這個話題。
這樣也好,勝過她拿自己的美貌當武器去征服男人。他不希望他倆之間橫直一些不必要的麻煩。
“前天郡主不是找你了,有事嗎?”啜了口茶,他漫不經心的提起。
“咦,你怎麼知道她找我?”郡主千交代萬囑咐,要她不可將兩人見面的事情說出去,她一直緊閉着嘴巴沒說呀,為什麼他會知道?“不過你們府里的人真的很難相處,老是用恐嚇的手段要人順服!”
“只管回答我的問題。”不難猜想郡主找她前去的意圖,女人對他的心意,往往只消一個眼神,他便能看穿她們自以為掩飾很好的戀慕情絲。
他懂她,那顆善良溫純的心也是他最喜歡的,通常一付出,就像個小孩子似的,也不是奢望回報,只是希望別人有點反應,這樣她就能得到莫大的鼓舞,繼續傾出更真誠的熱情給對方,所以,不難想像,她在郡主那兒,的確是受到了一點挫折。
“沒什麼,不過就是警告我不能愛你……”像是談論天氣好壞,念薏沒啥人不了的態度。
“你答應她了?”心霍地凝住,元律唐突的攫住她的皓腕,力道不受控制。
“廢話……”五官因痛揪了起來,不懂他為何那麼激動。
“你說什麼?”失去了平日的僂定,灼熱的眼閃着紅光。
“誰規定我得愛你?你那麼陰邪嚇人,誰要愛你?”
他愈握愈大力,念薏都要哭了。動不動就抓人,不顧道德綱紀的輕率態度,這種男人,誰敢愛他呀?!明明是她有理,但怎麼好像自己才是做錯事的那一個?
冷不防地,元律扭唇一笑,笑容冷然而讓人顫慄。
“你想知道誰規定你得愛我嗎?”一把將她拉至懷裏,迅捷地將她摟得密實,“告訴你,那個人就是我。”
他的鼻尖蹭着她的後頸,深深嗅進她的氣息。“還想知道我打算怎麼懲罰你不懂我的心意嗎,”
‘放開我……”暗示的話語說得那樣明顯,念薏慌亂了,他的鼻息弄得她頸子發癢,想退退不得,一張悄容只好藏進他的頸窩裏,兩隻貝殼似的耳朵紅通通的。
“你這個壞人,快放開我……”
“壞人嗎?我也想知道自己到底能有多壞……”元律的雙手捧住她的臉蛋,舌尖探入她齒縫間,品嘗柔軟粉舌的甜美滋味撫弄着她的嘴角,感覺到她的胭體漸漸緊繃。
是她逼他的他想過要慢慢來,別嚇着清純的她,但她卻總要挑觸他的不安,教他必須藉此來宣示她是他的所有物!
一見到她,入骨的銷魂一幕幕竄上腦海,她並非絕世姿容,卻教他興起前所未有的狂浪情潮,他是正常的男人,而她是美麗的女子,原以為是單純的慾念,但每回望進那對慧黠的明眸之中,某種翻湧的情緒便在胸口撼搖起來。
“唔……”念薏對這個吻如臨大敵,他的唇溫暖誘人,男性的氣味像在誘她人瓮,她心跳加速,喘息也跟着加速。
粗率的拉開她的外衣,撩高她的肚兜,以狂徒般恣意的姿態凝視着池的凝瑩。
“啊……”冷空氣的侵襲教念薏顫慄,意識到自己的裸露,動手推他,“你不能這樣……下流!”
元律聽不進她的羞憤,眼前的美景令他呼吸急促,雙峰圓潤誘人,皮膚白裏透紅的她,任何男人見了都會血脈噴張。
他狀若毫不在乎的哼笑,眼神深幽得教人摸不透,逐漸產生濃厚興味,專註地撫揉着她不可思議的細嫩與撩人的雙峰,似要印證自己確實如她認定的那般惡劣。
“這就是你說不愛我的下場。”
念薏整個人都亂了,腦子有點昏沉,彷彿脹滿了什麼,又好似空空的,什麼也沒有。
他的行徑詭魅得讓人無所適從,那樣驚世駭俗的話語更教她害怕,不能明白他話里的真實性……
“放手……”念薏嚇得魂不附體,雙眼承不住恐慌的水珠,紛紛墜落,喉頭驚懼地緊繃著。
“不放。”
溫熱的舔吻令念意大驚失色,拚命推着他的頭,企圖環胸自衛,卻被他不耐煩地輕鬆鉗住,單掌就將她雙腕反剪在她身後,被迫挺起赤裸的酥胸。
他放肆的吻着、咬着,直至兩隻豐盈皆被他的氣味繚繞才放手。
大口大口的喘着氣,初獲自由,念薏猶不能反應過來,還是元律體貼的幫她穿整衣物。
抹去她臉上的濕意,他憐惜的說:“乖乖說你愛我,找就小會生氣,你為何不懂呢?”
心緒回籠,念薏震驚的望着他,氣憤地道:“你這個骯髒鬼、貪吃鬼看見什麼都要吃,上回吃我的口水,這次竟要吸我的奶水!我告訴你,我絕對絕對不會再讓你這麼做了!”
死命瞪了幾眼仍難消心頭之氣,她甩頭離去。
好半晌后,書齋里傳來一陣爆笑聲浪,聽得門外的福霖生茫然不解。
服侍多年的主子第一次開懷大笑,他卻有些擔心。
☆☆☆
“啊!”書齋里,突然傳出一聲女性的叫嚷。
“你又怎麼了?”元律自書堆中抬頭,望向念薏的眸中沒有擔心,純粹讓興味佔滿。
“我能不能不要坐在這裏了,好元聊哦!”念薏站了起來,一口氣沖至他的身旁詢問。
“當然不可以。”
“你……”聞言,她負氣的大叫,“你一直看書、一直寫字,一句話也不和我說,我自己一個人坐在那兒,都快睡著了!”
“你不是命令我沒事不能與你說話嗎?”元律揪住語病,不客氣的回她一記。
明白她為了什麼而難為情,他偏要提起教她害羞的事,就愛看她臉紅的模樣。
“我……”果不其然,宛似一塊白布浸上了紅色染料,粉嫩的小臉倏地通紅一片,念意窘迫得不知如何是好,又想起他前後兩次的無禮侵犯了。
她確實說過這樣的話,因為她真的很怕他邪氣輕佻的眼神,他的雙眼似欲對她訴說什麼,黑沉得讓人心悸……一旦和他交談,勢必就得和他面對面,所以她煞費心思地避免和他有着言語方面的交集,好不容易撐兩天了,萬沒想到在今天宣告功虧一貫。
她好納悶,仔細觀察過後,發現他與其他人說話之時,眼底的那種燦爛彷彿就不見了,整個人看起來好冷漠,而她更怕他那樣子……她真的好矛盾。
“不管啦,我不要和你待在書齋里了!”禁不住他的調侃,念薏憤地旋身欲走。
元律伸出一隻手臂,擋在她的前頭,嚇得她趕忙住腳,雙手死命地護住前胸。
“你幹什麼?”奔騰的火焰自語調中流露出來。
“你是要自己乖乖坐下,還是等我動手后你才坐下。”他交疊着長腿,慵懶沉坐在椅內,悠然且傲慢地睨着杵在原地硬是不肯服從的小身子。
書案前,除了他慣坐的大椅外,還多了一張高度一樣的木椅,小巧可愛,看來似特別訂做的。
因為她的刻意保持距離,所以這張木椅已經被冷落兩日了。
“我為什麼……要聽你的?”望向輕鬆制住她行動的魁梧身影,念薏氣得瞪人。縱使她人小、聲小、力量小,並不代表她就毫無尊嚴、沒有脾氣。
“你在我的手下做事,當然就得聽我的。”
雖然一臉不滿的神情,但她的雙腳似有自己的意識,自動退至他身旁的木椅坐下。
“嫌書齋無制,那麼我陪你到外頭逛逛吧。”輕鬆地將她連人帶椅擄來身旁,手指自然地梳掠她柔細的長發,露出一截雪艷無暇的頸項。
真的……”念薏好不欣喜,以為他好心地願意放自己一馬,但他眸中的亮度實在太耀眼,教她不得不重新回想他才說過的那句話。果然,那三個字他說得一清二楚,“你陪我?!”
這不是換湯不換藥嗎?躲他都來不及了,怎可能笨得讓他跟着自己。
“小柳兒,你就這麼討厭和我在一起嗎?”元律斂起笑容,幽幽瞅着她,看似心不在意,卻有某種無形的狂潮在奔騰翻轉,與他自若的神態成為對比。
那隻男性的手,粗獷、厚實、有力,漫不經心地游移在她頸窩,她細嫩的膚觸、纖弱的脈搏,全都被他一手掌握。
“啊——你又叫我小柳兒了……不要這樣叫我啦!”
念薏懊惱地捂着耳朵,他明知她最禁不起他這聲聲誘惑,還來刻意捉弄。
“你不讓我陪,我就這樣一直叫下去……小柳兒、小柳兒……”
她六神無主地對上元律俯身貼近的容顏,眼對眼地任望他勝利的笑容,一身的意志力幾乎被全面擊潰了,她真的怕了,真的不想再聽到這句話了。
“你快放開我,我要出去了……”念薏的腦袋垂到胸前,兩隻鮮紅的耳朵幾乎湧出血來,拚命搜索腦中所有可以幫忙她逃開他熱切注視的理由。“你不是要我到處走走看看嗎……”
元津端詳她盯着地面的倔強小臉,識破了她拙劣遮掩下的真實情緒。“不用了,改天等我較有空閑,自會帶你去認識環境。”
又聽他說要親自帶她四處逛,念薏惶懼得一顆心都要蹦出胸口了。
“現在你什麼差事也不用做,先將這本論語熟讀。”
元律自一疊書中抽了其中一本放在她面前。
念薏的五官霎時糾結,仿若那本論語淬過毒液,碰也不碰,“為……什麼?”
她最討厭讀書了。
在蘇府,老爺也請過先生教她們識字背詩,只是每逢上課時間,瞌睡蟲總是不肯合作的跑來擾亂,害她沒辦法專心聽課,字是識得了不少,排列組合湊在一塊兒后就懂得不多了……唉,上進心強烈的她為此甚至懊惱了好多回呢。
“不學論語,不知應對。”元律堅決的看着她,理由說得冠冕堂皇,其實這不過是他為了將她留在身邊安分陪伴他的借口。
“大不了我不說話了。”她有些賭氣的回答。
“可能有點困難。”他淡淡的調侃,有點拿她沒辦法的無奈,也有點溺愛。
“等等,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念薏不笨,馬上聽出他嘲弄的話意,他在暗指她就像街頭巷尾的三姑六婆一樣長舌,每天聒噪個不停。
“背書,三日後我要考試。”
“啥?”念薏愣了一下,之後焦急的抱怨,幾乎像是熱鍋上的螞蟻,“哪有人這樣,我一頁都還沒看,三天後考試怎可能考出好成抗績?”
元律不忘再拖壓力,“你再抱怨,等於繼續浪費時間。”
心下大驚,她連忙住嘴,飛快地翻開書閱讀,只是這份安靜維持不到一會兒,她又坐不住了,視線四處亂膘。
看到身旁的男人專心地讀着眼前的書本,她好無聊的出聲:“你在看什麼書?”
“詩經。”
“哦。”沒啥興趣地訕訕開口。
“我剛好看到很符合你的詩。”懂她的心思,元律故意將話說到一半吊她胃口。貓和女人的共同弱點,就是好奇心。
“真的嗎,會有適合我的詩?”念薏興奮的問,拋除顧忌一把攀上他的手臂。
詩經她也讀過,可那對她而言,有點深奧,所以她向來翻不了幾頁就將之扔至一旁了,她還不知道有首詩的意境像是在描寫她呢。
“就是這首關睢。”大略知曉她的程度,他毫不隱瞞地將反覆讀了一整個上午的這首情詩告訴她。關睢——拿來形容他的心情最是恰當。
她能明白他的心意再好不過,若是不能也無妨,至少他已表白,心裏不會再梗得難受了。
“關睢啊,我看看……”她搶過書本清脆的朗讀着:“關關睢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述。參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寐寐求之。求之不得,寤寐思服。
悠哉悠哉,輾轉反側。參差荇菜,左右采之,窈窕淑女,琴瑟友之。參差荇菜,左右筆之,窈窕淑女,錘鼓樂之……唔,這裏頭寫些什麼呀?”
詩是念完了,但她一句也不懂。
“它主要是描述一個女子有着活潑好動的性情,很受大家的喜愛。”元律故意誤導她。現下若坦白心情,她可能又要被嚇得撞門而出了。
“這首詩的女主角根本就是我的翻版嘛!”念意大言不慚的咧嘴而笑,得意洋洋。
“沒錯,在我心中,你正是一個這樣的女孩。”
如此正經的讚美,措手不及的逼出她頰畔的紅潮,“那個……其實我也沒那麼完美啦……”彈指之間,她又變得謙虛了,心頭卻充塞着異樣的甜暖。
不知怎地,潛意識的她就是特別雀躍元律對她的讚美,別人的誇耀缺乏這份感染力,雖然一樣令她驕傲,卻少了開心的情結。
總之,他的誇讚對她而言很重要,聽到這些好聽的辭句自他的口中說出,她可以高興好些日子。
“幫我寫在這上面!”驀地,她從懷中掏出一隻巾帕攤在桌面上。
“寫什麼?”元律明知故問,她的在乎令他心情跟着愉悅起來。
“就是這首詩嘛!”抹去難為情,念薏好生辛苦的不讓自己臉紅,“這是我的詩耶,你幫我找來的耶,別人不見得找得到這般合適自己的詩句,對不對?”愈說愈順口了,“我要拿去跟晴兒還有阿福炫耀,如果他們不相信,我就搬出飽覽詩書的你,有你當兒證人,他們肯定要相信了吧。”
“真的要寫?寫在紙上不好嗎?”
“不行,非得寫在這方絹帕上不可。”
元律揚眉發出疑問。
“哎呀,你就寫嘛……拜託啦!”她軟軟的求他、推他、拉他、搖他,平日潑辣的個性暫時脫胎換成溫馴的樣子。
“你可以自己寫。”他存心逗她。
“不要啦!”念薏一徑的哀求,誓不放棄。
怎麼好意思告訴他,她打算將這隻絹帕隨身攜帶,心裏更認為唯有他的字跡寫下的詩詞方有意義……
“一點好處也沒有。”元律嘀咕,音量就定在她能聽到的範圍。
“要不然你想要什麼好處?大不了讓你當嚮導介紹王府嘛!”為了得到他的真跡,念薏不得不讓步了,說得十分委屈,一副被佔了便宜的不甘願。
“你說的?不許反悔。”許是玩夠了,又似達到了目的,元律不再作弄她了,爽快地在絹布上表白自己的心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