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牧人小心的把朱丹的腳從自己身上移開,輕輕的滑下床。
他看了一眼鬧鐘,十二點整,心想,夏琴會在家嗎?以前的假日,他們都是黏在一起的。
兩個人在床上除了做愛外,還有很多談不完的話,可是最近,他和夏琴說的話加起來還沒有以前一個假日多,牧人想到這裏,一抹愧意又升了上來。
不知道夏琴是不是還在生他的氣?昨晚她的語氣里,似乎仍是無法諒解他和朱丹的事。
唉!以前他總認為事情能早點擺在抬面上攤開,便可以減少他心裏的罪惡感,沒想到真是如此時,他又無法應付這樣的局面。
有沒有可能夏琴和朱丹能和平共處呢?他為了這個一相情願的想法傷透了腦筋。
他真希望自己可以像魚一樣,在他想擁有的愛情水域裏從容的優遊。
牧人把電話拿到陽台,他不希望自己在打電話時讓朱丹聽見。
電話響了十聲,沒有人接,他又撥到“等候你”,還是找不到,突然一個念頭閃過他的腦海。
他按下俊堯的電話號碼。
接電話的是夏琴,她的聲音帶着傭懶。
“你怎麼會在那裏?”牧人沒經思考就在電話里質問她。
俊堯睡眼惺忪的問夏琴,“是誰?”
夏琴掩住話筒,輕聲說:“牧人。”
等她再講電話時,牧人已經掛斷了。
頓時,尷尬的氣氛瀰漫在俊堯和夏琴之間,他們都沉默不語,各自陷入自己的思緒里。
俊堯從來沒有像這一刻一樣,覺得自己出賣了朋友,這是他不願意的,而這也是這段時間裏,他會這麼痛苦的原因。
在夏琴和牧人之間,自己一直是調和的原料,雖然牧人也知道他愛着夏琴,可是還是那樣的信任他。
沒錯,牧人是背叛了夏琴,但自己更不願見到夏琴受委屈及難過,他渴望以自己的愛來填補她心靈的傷痕,也曾自私的希望她能回應自己的痴情。
然而,他的信念在這—刻變得薄弱,在情與義之間,他的心裏有了交戰。
他不曉得自己和夏琴在一起是對或錯,牧人又會如何看待他?他有些後悔和夏琴發生了親密行為。
當俊堯陷入矛盾中時,夏琴反而有種很輕鬆的感覺。
她不知道這是不是一種報復的心態,牧人背叛她,而她躺在俊堯的床上,誰都不欠誰,而且她相信自己這次的選擇是正確的,也許她還無法完全忘懷牧人,但她知道一直愛着她的俊堯會用他的真心真意撫平她的情殤,並給她真正的幸福。
她語帶輕鬆的對俊堯說:“我來煮咖啡。”
等到夏琴從廚房裏端着兩杯熱呼呼的咖啡走到房間,望見俊堯仍一臉的若有所思時,她不禁笑着開口——
“可不可以告訴我,你從剛才到現在一句話都不說,是在想什麼?”她將一杯咖啡遞給他。
“我在想我們的事。”俊堯喝了一口咖啡。
“你後悔了?”
“沒有。”他有點心虛。
“真的沒有?”夏琴不信。
“你呢?”他反問。
“不後悔。”她直視着俊堯,目光是那樣的勇敢。
俊堯不禁被她深深的震撼住,同時發現自己竟是如此軟弱。
是不是女人在處理愛情時,一旦了悟便會比男人果決、乾脆?
“你愛我嗎?”
“現在是。”夏琴說。
“以後呢?”
“我不知道。”
俊堯不喜歡聽到這樣的答案,他要的愛情是長長久久。
他學不來現在流行的速食愛情,說什麼只在乎曾經擁有,不在乎天長地久,對於愛情,他或許古板,卻也執着,他希望和心愛的人廝守一輩子,相愛到永遠。
然而夏琴呢?對於愛情的看法也會和他一樣嗎?
“你現在愛我,可是又不知道以後會不會愛我,這樣的愛情怎能禁得起考驗?”
“那你告訴我,怎樣的愛情可以長遠?”夏琴悲傷的說,“像我和秦之,我們都付出了那麼多,為何會是這樣的結果?”
“並不是所有的愛情都是這樣的,至少我的愛情不是。”
“牧人也曾這樣告訴我,結果呢?”
“原來你還是很在乎牧人,你根本還愛着他、”他心煩的說。
“愛一個人不容易,不愛一個曾經被自己所愛過的人更難。”夏琴本來還要說“如果不是因為有你,我現在可能還沉溺在痛苦中”,但她還沒說出口,就被俊堯打斷了。
“你把我當作牧人的替代品?”
夏琴驚愕的喘息,雖然她得知牧人背叛她時曾經很難過,可是卻沒有像此刻聽到俊堯如此傷人的話來得傷痛。
俊堯竟然這樣誤解她!她將咖啡杯放在桌上,腦中只想做一件事,那就是逃,逃開這裏,不要再見到任何人。
她走到客廳抱起沙發椅上的波波,看都不看俊堯二眼,便打開客廳的門走出去。
俊堯追出來叫住她,可是她沒有回頭也不想回頭,因為她不想讓俊堯看見自己眼睛裏的淚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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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跟誰講電話怕我聽到?”朱丹對着站在陽台上拿着電話筒發獃的牧人間。
他聳了聳肩,走了進來。
“有什麼事嗎?你的臉色看起來很不好。”
“沒事。”牧人小心翼翼的回答。
“是不是夏琴?”她試探的問。
“不是。”他心虛的說著謊,“我打給俊堯。”
“沒騙我?”
“我像嗎?”牧人親了一下朱丹的額頭。
“你是不是在想夏琴?”
“別胡思亂想子。”
望着他依然嚴肅的臉,她擁着他的腰,撒嬌的說:“那你笑一個。”
牧人看着她,卻笑不出來。他的心裏記掛着夏琴,更想立刻去找夏琴,可是卻怕他擔心的事會發生,他不想面對,更不敢面對。
他暗自嘆了口氣,感到前所未有的旁徨,渴望尋找慰借。
“我愛你,朱丹。”他像個無依的孩子,而她是他的支柱。
“我也是,牧人。”朱丹伏在牧人的胸膛,她感覺很幸福,因為她有絕對的把握牧人和夏琴之間出了問題。
不管這問題是什麼,對她都是有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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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人去找俊堯的時候,他正在蓋模型屋,手指頭還沾着黏膠,牧人看見了放在工作桌上夏琴的相片。
相片中的夏琴好像在對俊堯微笑,牧人的視線從相片轉移到俊堯的身上,臉上佈滿了怒氣。
“你找我有什麼事?”俊堯雖然這樣問,但心裏已猜到八分,他是為了夏琴的事而來。
“夏琴呢?”
“她抱着波波走了。”
連波波都抱來了?!那夏琴分明就是準備好留下來了,牧人愈想愈氣,一時失去理智,一拳打向俊堯的臉。
俊堯冷不防跌倒在地上,怒斥着牧人,“你幹什麼?”
“你還好意思問我幹什麼。”牧人使勁的揍他。
俊堯也開始還手,“你瘋了?!”
“你怎麼可以和夏琴上床?”
俊堯聞言愕然。
看見他的表情,牧人原本只是猜測,沒想到他真的背叛自己。
“你怎麼可以這樣!”牧人更是毫不留情的揍他。
俊堯用力的推開他,“你怎麼不先反省自己。”
牧人聞言怒火更熾,再次向他揮去一拳,俊堯也回揍他,於是兩個好朋友為了一個女人扭打成一團。
“你早就想和她上床了是不是?”牧人又使力一揮,把俊堯的眼鏡打頭。
俊堯的嘴巴流出了血,但牧人在氣頭上什麼都不管,仍一直猛揮拳頭。
俊堯也開始用力反擊。“那你又是如何對待夏琴的?你想腳踏兩條船,根本一點都不珍惜夏琴。”
“你胡說!”牧人筋疲力竭的跌坐在牆角,一雙手掩着臉,“不是這樣的,我很愛夏琴,我真的很愛她。”
“可是你卻一直在傷害她。”俊堯不客氣的說。
“我不是故意的。”
“你一再騙她,就是故意。”俊堯對他的說法嗤之以鼻。
牧人無言以對,他不知如何是好,可是,他還是很不甘心自己的好朋友和他的女人上床。
“不管我有沒有騙她,你都不應該誘拐她上床。”牧人悻悻然的開口。
“我沒有誘拐她。”
“你沒有誘拐她,難道是夏琴主動投懷迭抱?”
“你……”
“怎麼?我沒說錯吧?”牧人從地上站起來斥問他。
俊堯—拳打在牧人的股上,這拳他出手很重,令牧人整個人跌撞向桌子。
“你不值得擁有夏琴的愛,她真是白愛你了。”他再次朝牧人的臉上狠狠的揮出一拳,“這一拳是替夏琴打的。”
牧人被打得跌坐在地,鼻子流出了血。
看見好友狼狽的模樣,俊堯的氣也消了大牛,掏出身上的手帕給他,“拿去。”
牧人接過手帕擦掉鼻血,並勉強地站起來,“夏琴是躺在你的床上接電話?”
俊堯嘆了一口氣,“如果不是你做得太過分,夏琴不會來找我。”
“不可能的。”牧人不相信,“她不會這樣對我的,不會的。”
“不是她會不會的問題,而是你對她做了什麼。”俊堯淡淡的說,“我早就告訴過你,夏琴早就知道你另外有女人,只是她不想問而已。”
“我不是故意的。”
“你這樣對夏琴公平嗎?你昨夜在哪裏?”俊堯問他。
牧人沒有回答。
“如果你還愛她的話,你就離開朱丹,不然就不要再糾纏夏琴。”
俊堯語重心長的提醒,但聽在牧人的耳里卻很不是滋味。
“你有資格這樣說我嗎?你還不是也對夏琴糾纏不休?”
牧人緊握着拳頭,隨即又鬆開采,突然他像發瘋似的用,手撥掉俊堯工作桌上的模型,連同夏琴的相片也掉落在地。
“哐”的一聲,相框破碎了。
牧人隨即頭也不回的走出去。
正午的陽光從窗口照進來,破碎的玻璃片反射着一層光影,映在地上的眼鏡片上。俊堯站在掉了一地的模型材料中,一動也不動,連電話鈴聲響起,也置若罔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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俊堯在牧人離開三個小時后打電話給秦之,並和她約在愛河西南角的一問咖啡屋見面。
“不好意思,佔用了你的假日時間二他知道“刺鳥”都是星期一休息的。
“你的臉……”秦之一坐下來,就發現俊堯臉上紫色的淤青,尤其是眼角部分。
俊堯只是苦笑。
“爭風吃醋?”她試探的問。
“我看起來像嗎?”
“不然還會有什麼原因,可以讓你變成這樣?”
“你可以當心理醫師了。”
“怎麼?被我說中了?”
“我感覺今天一整天好像在拍電影一樣。”俊堯嘆了一口氣。
“女主角是誰?”秦之點了一根煙,動作非常優雅。
“你說呢?”
“夏琴。”她吐出氣口煙,肯定的回答。“牧人來找你,然後你們打了起來。”
“你可以去當導演了。”
“這就是愛情故事,愛情中只要有第三者,發展出來的結果總是有它一定的模式。”秦之一副過來人的語氣。
“你覺得我是第三者?”俊堯看着她問。
“你覺得你是嗎?”
“我被搞胡塗了。”俊堯不自覺的揉着太陽穴。
他覺得整件事的過程實在是悲哀得可笑,如果從頭追溯,牧人應該算是他和夏琴之間的闖入者才是,如果沒有牧人,也許他和夏琴會在—起。
於是,俊堯把心事,還有今天發生的事全部向秦之說了一遍。
“你真的很愛夏琴嗎?經過了這些事之後。”
“我不知道,我一直希望她快樂,所以當牧人和她交往時,我選擇默默的守在一旁,直到朱丹出現,我才漸漸的表露我的心。”俊堯回憶起這些日子以來的點點滴滴。
“那現在你還認為牧人會給她快樂嗎?”
“他只會給她眼淚。”
“你呢?”
俊堯想起今天中午夏琴抱着波波頭也不回的背影,心裏一陣慌亂。
他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來找秦之。他還記得那天他和她去澄清湖的晚上,他要她靠在自己胸膛上看星星,她說不想當夏琴的替補者的表情。
他想;如果夏琴最後還是選擇了牧人,那他會追求秦之嗎?不!他不會,他只是對秦之面對愛情的理性態度很佩服,他不知道如果有一天,他也像她一樣,在愛情面前受了傷,自己會不會不再信任愛情呢?
想到這裏,他突然能夠體會今天他問夏琴,以後她還會不會再愛他,她說不知道的心情了。
在愛情的面前有那麼多的誘惑,或是在愛情的面前有那麼深的旁徨,難道都是因為愛情太過脆弱嗎?
他是愛夏琴的!這一點,他非常、非常的肯定,他不想讓夏琴流眼淚,他只想看她臉上的笑。他一直是以這樣的心情守護在她身旁的。
俊堯將他領悟到的想法及信念告訴秦之,眼中更散發出堅定的光芒。
秦之被俊堯的神情深深的感動。其實,那天在他喝醉酒時把他送回家的路上,他在酒醉中仍不停喊着夏琴的名字,那時她還偷偷的羨慕着夏琴。
而澄清湖那夜,他仔細的把她衣服背後沾着的鬼針草,一粒粒的拿下來時,曾讓她對他有一點點的動情。
那一刻,她幾乎忘了cc。
雖然她很快的就清醒過來,不過心中卻感到一絲惆悵,這是自從她離開cc后,就再也沒有過的感覺。
她想,如果俊堯真的能讓自己再愛一次,她也許會試着遺忘過去。
可是整個晚上,俊堯談的是夏琴,想的也是夏琴,於是她知道,她和俊堯是不可能的,而且她也絕不讓自己做替捕者的角色。
除非,俊堯和夏琴之間有了變化,並且他了解自己想要的是什麼,繼而主動來追求她,不然她不會讓自己打開愛情的心房。
曾受過傷害的她,對於愛情,已學會了謹慎及小心。
秦之微笑的聽着俊堯說著他對夏琴的感情。
在俊堯面前,現在的她只願扮演傾聽者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