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溫情不相信自己竟會這樣倒霉,天下的倒霉事簡直要在一天之內全堆到自己面前來了。

白天好不容稍稍動了心,稍稍感受到愛情的來臨,覺得單調的生活將會有轉變,卻被人輕輕放開。

以至於晚上參加其他財團的晚宴,面對數目龐大的商業話題,她卻索然無味,只能感嘆日子的無聊。

這下好了,不無聊—了,絕對的刺激到了眼前了。

知道世上有錢的人常會受到期望不勞而獲者的威脅,不過總覺得那些搶劫綁架部是報紙上的新聞,誰知道這種厄運居然會降臨到門已頭上來。

晚宴過後已是深夜,車開在無人的道路上,被突如其來的大貨車攔住去路,接着後路也被截斷。

在外面亂晃的手電筒的光照下,黑沉沉的槍口觸目驚心。五個頭蒙絲襪的歹徒不停地大喊着:“開門,下車!”

這可怕的情形本來應該出現在電視裏才對,忽然間發現自己成了槍口下的獵物,有幾個人不心驚膽戰?

司機也是個身高一米八幾的大漢,可這會兒也手軟腳軟臉色慘白地癱在駕駛座上。

溫情的臉在黑暗的車子裏愈發蒼白,但她的聲音卻快速而平穩:“開車門,他們不會有耐心等我們考慮清楚,等他們對車子汗槍或砸玻璃時就完了”

司機慘白着臉看着她,顫抖着手按開門鈕。

溫情異常迅速地悄聲說:“應該是綁架,他們不會殺我,但不知會怎麼對你,我吸引他們的注意力,你拚命跑,不能寄希望於他們手下留情。”

司機心慌意亂,也根本沒有任何時間去想她的

話,車門已經打開了。

幾把槍立刻指過來。

“下車。”

“快!”

“老實點兒!”

司機雙腿打顫,必須靠兩隻手幫忙才能鑽出車來,站穩身子。

而溫情的情況更糟,整個人都不停地顫抖,一被扯出車來,就拚命地大叫:“不要啊,不要殺我。”

溫情只管抱頭縮成一團,不停地抖,一下也不肯動,口裏尖叫不絕。

五個劫匪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她身上,司機難得在這一刻清醒,拔腿就跑。

因為溫情尖叫的聲音太大,司機跑出幾十步才被發現,五人忙舉槍瞄準。

溫情叫得更大聲,人也跳了起來,亂跑亂撞,“不要啊,天啊,饒命啊!”

她一邊叫一邊瘋狂地想跑,卻又因為慌亂而找不準方向,雙手亂揮,手袋飛出去打中一個人的額頭,另一隻手掃中一個人的眼睛,同時尖叫着暈倒過去,整個人直挺挺地往旁邊倒下去,撞得兩個人站立不穩,對不準方向,剩下那位也被她的尖叫嚇得分了心,扳機雖然扣下了,卻根本沒打着人。

經此一耽誤,司機早已跑得沒影了。

幾個人怒極想找溫情算賬,可溫情已經嚇暈了過去。

幾個人互相看一眼,自認倒霉,只好拖起雙目緊閉不省人事的溫情,急急忙忙上車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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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逸飛覺得生活實在無聊透頂,第一次後悔自己辛苦爭來這場無趣的假期。實在無法打發時間,乾脆跑到警局,看一干人忙忙碌碌,也算熱鬧一場。

他這超級英雄一露頭,所有的人都放下手頭的事過來寒喧打招呼。

沈逸飛一邊笑一邊點頭,心裏又開始後悔好死不死,怎麼跑來自投羅網,這一回又不知要給他們纏着說多少英雄往事才能脫身。

好在,就在他想要落荒而逃前,有人進來,揚聲大叫:“大家別鬧,有大案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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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逸飛自然懂得警察辦案的原則,自己目前不能算本地警局的人,不便站在旁邊多聽,立刻沖大家笑一笑,往外走去。

“溫氏財團的總裁溫情被綁架,綁匪勒索四億。有關的資料都在這裏……”

沈逸飛剛走到門邊,忽見眼前飄飄有一張資料因失手沒抓緊落了下來。

沈逸飛順便彎腰去撿,眼神忽然凝定在手中的資料上,再也無法移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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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情自知自己很倒霉,有錢招禍,而美麗則比有錢更加招禍。偏偏她不但有錢,還無比美麗,於是她一旦出事,就只會出大事,一旦倒霉,也只能倒大霉。

被人綁架沒關係,乖乖地不吵不鬧,聽他們的話,拿着報紙拍照,通過電話哀求父母救贖,一切都做完了,她應該是安心等着家裏人來贖自己。

可是不行,誰叫她是個美人呢?

所以,當五個綁匪圍着她左看右看,然後別有深意地發笑時,她就覺得全身汗毛都豎了起來。

其中一人忽然間一把將臉上的絲襪扯掉,“他媽的,這東西罩着可真不舒服啊。”

溫情心中一沉,這人既然在自己面前把絲襪扯了下來,那麼他收到贖金后守信放人的可能性就大大降低了。

其他人也一起哈哈大笑。

“確實難受,大哥你隨便,怎麼涼快都行。”

四個人你一言我一語地說著,絕對邪惡的眼光在溫情身上轉了七八圈,才哈哈笑着打汗門出去。

“老大,先讓給你。”

“老大,快—點兒。”

“哈哈,咱們等你。”

如此明顯下流的話語令溫情害怕得全身發抖,而她的懼怕卻叫別人的征服欲更加旺盛了起來。

房裏剩下的惟一個大漢色迷迷地笑着,慢慢走向她。

溫情面無血色地後退,一邊退,一邊試着用自己能抓到的一切東西砸過去,杯子茶壺椅子甚至連桌子都拚命推過去。

她無法分辯自己抓住的是什麼,只是發覺身邊還有什麼就當做救命寶貝一樣扔出去,口裏驚慌地叫着:“你別過來,你要幹什麼?”

大漢當然不會被扔中,不過,這樣無力而無望的反抗更能夠增加征服的樂趣,看着溫情一邊哭叫一邊

抖得像風中的落葉,他則一邊獰笑,一邊如貓戲老鼠般慢慢地迫近,最後一個惡虎撲羊式狠狠地撲過來。

溫情閃避不及,被撲倒在地,還來不及驚叫,上衣就被撕破,溫情慘叫一聲:“救命!”

可是,這樣的呼救如此無力而無望,一如她軟弱的反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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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命的呼聲不斷從房裏傳來,房外的四個人,嘻嘻哈哈聽着,暗暗妒忌被老大拔了頭籌,不過他們沒有想到的是,房裏的情形,和他們想的卻是天差地別。

溫情高喊救命、某色狼獸性大發忘乎所以的時候,溫情曲膝用盡全身所有的力氣對着所有男性的第一要害死命一撞。

這一下的力道比起白天攻擊沉逸飛的那一次,完全是天地之別。

剛剛囂張無比的野獸男即刻慘叫一聲,全身彎曲如一隻蝦米,倒在地上。

溫情在他慘叫的同時,用儘力氣尖叫,高喊救命,完全把他的叫聲壓了下來,同時站起來,掄起倒在地上的一個小椅子,毫不留情地對着他猛打,一邊用力打,一邊高喊救命。

一直打到那傢伙再也沒有動彈一下,明顯暈過去了,溫情才鬆手扔開椅子。蹲下去把他腰裏的手槍取過來。拿在手裏掂了掂,認認真真地握好,美艷的臉上現出一抹決然,站起身來,悄悄站到房門旁邊,靜靜地等待着。

果然,她的慘叫求救聲停了這麼一陣子,外頭有人不耐煩了,門柄被輕輕轉動,溫情歇力平定急促的呼吸,穩穩地抬手,在門打開的一瞬間,她的槍堅定地指向從外走進的人,“別動!”

那身影忽地靠近,快得讓人根本不及眨眼,她的手被扣住反扭,槍落地,手臂劇痛,她還來不及呼痛,烏黑冰冷的槍口已抵到了額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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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逸飛從來沒有一次如此慶幸自己的荒唐,自己的情不自禁。

情不自禁非要回來不叫;情不自禁冒出來招惹一個不該招惹的女人;情不白禁地在大街上強吻女性,甚至在雙方糾纏時情不自禁地放了一個微型追蹤器到對方身上。

原本是用來查大案的高科技工具,卻為他一時的情懷,輕輕放在了一個美麗女人的身上。

然後他又懊惱嘆息。

特製手錶上,一閃一閃的紅點顯示着那女人的所在地,卻又不想真的去找出她來。如果能找的話,半年前他至少有一百種以上的方法可以調查出那個無名女豪客的來龍去脈,既然當時沒有查,今天又何必追呢。

故意漠視;故意分心;故意跑到警隊去找熱鬧打發時間,然後知道了她是溫情,遠志財團董事長的千金,本城超級富豪之家的一員、本城最美麗最出色最聰明的女強人。出色到即使遇亡綁架都能聰明地幫助司機逃走。

而沈逸飛已無心再多聽任何別的話,他手上有追蹤器,他可以找到她。在這最危險的時候,在她最驚惶最無助的時候。

他甚至來不及等警方召集人馬一個人先憑着追蹤器找來了。

多年出生入死的經驗,使他可以不驚動任何人地潛進來,在十秒鐘內,把四個正滿腦子歪念頭的傢伙打暈。

他知道綁匪共有五名,四個人在房外,另一個在裏頭幹什麼?

很自然的推測令他根本無法控制情緒,想也不想,他猛力把門打開,大步踏進去。眼神掃到烏黑的槍口,他根本不需思考,一手飛快地扣住對方的手,另外一隻手持槍對準她。

本來馬上要扣動扳機的手指頓住,凝望眼前衣衫不整,臉色蒼白,眼光驚惶,卻仍然美麗的溫情,再看看倒在地上毫無知覺的綁匪,他會心地一笑,“很聰明?不過也太大膽了一些。”

槍從額頭上收了回去,溫情生平從沒有一刻如此接近過死亡。本來都提到喉頭的心,竟因為看清了沈逸飛的容貌,竟因為感到扣住自己的手不再有壓迫性的大力而安靜平和了下來。明明並不知沈逸飛的底細,明明知道他的工作也並不合法,這時她居然莫名輕鬆地一笑,“不然怎麼辦?由着別人為所欲為嗎?我沒有束手任人擺佈的習慣。”

沈逸飛微笑着說:“你這可是在賭命,你真以為憑你一把槍可以對付四個人嗎?而且,你會用槍嗎?”

溫情輕輕地不馴地揚了揚眉,“賭不一定會輸,不賭就什麼都完了。”

沈逸飛哈哈大笑,心中陣陣激賞。這樣一個女人,真能叫人永遠驚訝下去。不斷地為這個女人吃驚似乎真是一件很不錯的事。

溫情趁他大笑的時候,用力抽回手,看到自己手上被捏得發青的印子,恨恨地瞪了沈逸飛一眼。

沈逸飛輕輕伸出手,為她把散亂的頭髮理好,烏黑的長發像絲綢般光滑,觸感好得驚人,讓人恨不得期望每天都可以撫摸這樣的長發。

沈逸飛一點兒也不君子地任憑眼睛不老實地在可憐的受害人身上掃來掃去。一點兒也不覺得身為警界英雄以這種態度對待被解救者是否合適。

這樣毫不掩飾的目光看得溫情身上一身燥熱,滿心的不自在,剛才被那個綁匪撲倒在地上都還沒來得及感到的羞澀驚惶,這一下,被這雙含着笑意的眼睛一看,全都冒出來了。

她情不自禁地紅了臉,偏偏這傢伙的眼睛還是帶着深深的笑意一徑瞧着她,叫她閃不得避不開,不但臉紅,簡直全身都要火紅滾燙起來了。

她從來就不是清純小女生,怎麼竟會這般手足無措,被人如此凝眸看一眼,就失了方寸?

溫情忙伸出手來整理衣裳,可惜衣服已經被撕破,越是想要拉好它,越讓人無法不注意她露出來的肌膚。

沈逸飛的眼睛裏仍帶着戲謔之色看着她,手卻已飛快地脫下了外套,輕輕披在溫情的身上。

動作出乎意料的溫柔,不但溫情驚訝,就連沈逸飛自己都有些奇怪了。

溫情拉了拉外套,掩住破爛的上衣,外套上似乎還帶着沈逸飛身上的體溫,叫人一陣溫暖,原來這個傢伙竟也有如此溫柔的舉動,她心中沒來由地一軟,柔柔的感覺就似心都化了一般。抬起頭來,對着沈逸飛嫣然一笑,笑得原本有些嘲謔之意的沈逸飛竟當場一陣失神。

溫情微笑着,淡淡地、不經意地問:“你是警察?”

沈逸飛一驚,看定她。

溫情輕輕地一笑說:“你的身手太好,又明顯對我沒有惡意,這個時候冒出來,而別的綁匪一點兒動靜都沒有,那麼最大的可能就是解救我的警察了。你上次在日本,是當卧底吧。”

沈逸飛心中讚歎,煞有介事地彎了彎腰,“小生沈逸飛,年方二十九,尚未婚配,見過溫小姐。”

溫情儀態萬千地後退一步,微微行了個屈膝禮,“小女子溫情,幸得相救,不勝感激。”

沈逸飛彬彬有禮地伸出手說:“英雄救美,要的可不是感激,通常美人應當以身相許才對。”

溫情笑着搭上他的手,“英雄施恩也望回報的嗎?”然後猛地一板臉,扭頭就要走出去。

沈逸飛哪裏由得她脫身,一把將她拉入懷中,外套輕輕滑落在地,可是溫情卻不覺寒意,沈逸飛男性的溫暖將她完全地擁抱。

這樣的溫柔與溫暖,叫人情不自禁為之留戀,溫情很驚訝自己居然沒有反抗,沒有嗔罵,就這樣任這無窮無盡的溫暖將自己圍繞,甚至兩隻手都在不知什麼時候攬上了他的腰。

沈逸飛低沉地說:“閉上眼睛!”

溫情抬眸看向他英俊的臉,明亮的眼,輕輕一笑,溫柔乖順地閉上了眼睛,靜靜地等待着。

也許是一瞬,也許是千千萬萬年。

溫情寧靜地期待着,這一刻緊張得連呼吸都忘記了。

這樣新奇的感覺,這樣從來不曾有過的緊張,讓她一直沒有睜眼。但但可以清楚地感覺到沈逸飛漸漸垂頭,呼吸聲如此接近,額頭的皮膚甚至感覺到了沈逸飛前額垂落的髮絲。原來,連他的頭髮居然也是溫柔的。

吻是輕柔的,沒有狂暴,只有溫柔,溫柔中的激情,溫柔中的情懷,都在這熾熱的一吻中。

溫情靜靜地承受,柔順地回應。

並沒有任何過於激烈的感受,小說中的天崩地裂時光停駐全都不曾感受到,可是她知道,自己是真真正正地戀愛了。

女人一旦動了心,就是一池水,溫柔無限。

所以她溫柔地接受一切,溫柔地回應一切。

她放鬆了整個身體,放鬆了整個心靈,任他擁抱,任他熱吻,自然地接受。

面對同一個人,同樣的胸膛、同樣的臂彎、同樣的深吻,她卻再也沒有了半年前的全身發麻,滿身不自在。

惟一的不同,只是有了愛,於是所有的親吻纏綿,都是天經地義白自然然的。

只要有了愛,只要動了心,一切便可如此自然發生,自然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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煞風景的呻吟聲起,暈倒在地上的色狼綁匪居然用手撐着身子抬起頭來。

溫情全心全意地感受沈逸飛這一刻溫柔無限的熱吻,身外之事,渾然不知。

沈逸飛收緊雙臂,並沒有停止這一次的長吻,只是右腳飛快地踢出去,落在地上的那把槍準確地飛出,打在昏頭昏腦的綁匪額上,那個倒霉蛋“撲通”一聲,再次暈倒。

可是這纏纏綿綿的一吻仍然不能繼續下去,因為響亮的警笛聲已經打破了所有的寂靜。

沈逸飛暗中嘆氣,終於心不甘情不願地結束了這個難得的深吻。

溫情輕輕嘆息一聲,聲音中帶着不可思議的柔美和驚喜,將發軟的身體很自然地依靠在他有力而強壯的懷抱里,抬頭笑着說:“為什麼現實中大隊人馬的警察也和小說或電視裏一樣,永遠在事情過後才出現收拾殘局呢?”

沈逸飛苦笑着接口道:“而且永遠在最不討好的時間冒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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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之英雄與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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