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分手

第十章 分手

千萬恨,恨極在天涯,

山月不知心裏事,

水風吹落眼前花;

搖曳碧雲斜。

──溫庭筠《望江南》

十天以俊,一路南行的夢吟來到一個屬於江南的無名小鎮。

這一夜,她正歇在小鎮唯一的客棧里,一陣突如其來的幻覺抓住了她!

雖然之前她從未看見有關自己的幻覺,可這次,她很確知那一身血污的人會是自己!

不!她不要……她不要失去孩子!!

雖然她的肚子從早上起就一直在隱隱作痛,可不安仍讓她下定決心連夜離開溫暖的客棧。

江南初春的夜仍然很冷,而且還起了霧,夢吟蹣跚的走在官道上。

“小夢吟,妳以為妳逃得掉嗎?”

森然的聲音如魔魅一般鑽入她的耳中,她身後也不容錯失地響起了馬蹄聲。

不!不可能,他不可能追到這裏!

這是個噩夢,她一定是在噩夢裏!

夢吟完全狂亂了,恐懼迫使她拔足狂奔。

“小夢吟,我以為妳夠聰明!”朱高煦的冷嗤再次響起,只是這次巳近在耳際。

“不──”這不是真的!

冷汗冒出了額際,恐懼讓她出手想擺脫他的追獵。

“還想抵抗?”朱高煦的聲音輕柔得危險,“妳很不聽話喔!”

“不──”她只想逃開他!

下腹好痛,可她已無暇顧及疼痛,她把輕功提升到極限。

可人哪能跑得過馬?當下,她只聽見身後的鼻息離自己越來越近!

“妳在流血啊!”

血?她沒有受傷呀!

夢吟往後一瞥,卻看見一路灑着一溜的暗紅痕迹。

怎麼會……

“妳似乎不太想要這個孩子?”朱高煦的唇畔勾挑起一抹邪笑,“流了也好,畢竟,想替我生孩子的大有人在!”

她怎麼會不要這個孩子?

即使逃離他,她也是為了能有更好的環境來撫養這個孩子呀!

可她感覺到雙腿之間的熱流,這才明白,原來地上的血來自她的體內。

她的孩子!

她不要失去這孩子……

“不逃了嗎?”朱高煦戲謔的問。

“求你──救救我的孩子!”失血讓她虛弱。

“我為什麼要救?畢竟他是‘妳的’孩子。”

“他──也是你的!求你救救我們的孩子!”夢吟虛弱地攀住他的袍角,身下的血仍流個不停。

“出了漢王府,妳我就沒有瓜葛了!’朱高煦故意撇清。

“可是──”夢吟的眼裏寫着愁苦,“我願意跟你回府,只求你救救孩子!”

“救孩子可以,不過,妳得發誓永遠不離開我!”她哀求的眼神差點就打動他了,不過,理智及時抬頭。

“我發誓永遠不離開你,行了嗎?”失血已讓她幾乎站不穩腳。

“不夠!妳得用肚裏的孩子發誓,妳若是離開我,他就會死於非命!”朱高煦毫不妥協。

“可……他也是你的孩子,你怎能……”逼一個母親用她的孩子發誓呢?

“我可不太有耐心喔!”就在他以為她會讓自己等上一輩子時,身後傳來她幽幽的聲音。

“我發誓……”

他轉身,恰好看見她踉蹌的跌倒。朱高煦伸出一支鐵臂攔腰將她截住,既解救她跌倒的命運,也將她牢牢地禁錮在自己懷裏。

“不要……不要傷害我的孩子!”發現他的視線停留在自己微凸的小腹,夢吟緊張地護住自己。

“只要妳乖乖的,我怎麼會捨得傷害我們的孩子呢?”將她抱上馬背時,他的動作是溫柔的。

透過他的手臂,夢吟窺得了巴掌大的一塊灰色的天。

在恍然中,她似乎看見羅網從天而降,而她就是那隻被網羅的鳥!

☆☆☆

在小鎮上休養了幾日後,他們再次回到漢王府,日子再度回歸平靜。

不過,寧海的一切總是時時入她的夢中,每每在夢醒后,蘿吟總覺得不安,似乎有什麼即將發生了。

她的預感在一個陽光燦爛的下午靈驗了,她見到了寧海的故人方寧──現任的如意王侍妾寧繪雪。

此刻,朱高煦與朱策,這兩個手掌軍機大權的皇族貴胄,正隔案相對。夢吟亦望着對面的方寧出神。

失去記憶的方寧,像她一樣擁有了全新的身分,可過去的夢魘仍緊緊纏住了她。

“如意王懷裏的美人似乎並非艷絕京城的如意嘛!”朱高煦的薄唇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

“漢王爺似乎對我的侍妾特別感興趣?”朱策挑起眉,“莫非──”

“莫非什麼?”面對朱策的試探,朱高煦仍然不動聲色。

“不如就讓繪雪留在府里伺候漢王爺呵好?”朱策同樣不動聲色的問。

“繪雪?好別緻的名字。”朱高煦微笑。

不知為什麼,耳聞朱高煦的調笑,她的心竟覺得有一種濃濃的酸楚傳來……

不!怎麼可能,她不會是在吃醋的!

夢吟搖頭,想搖出腦中的妄想,可……

“夢吟,還不扶繪雪夫人去休息?”朱高煦提高了聲音。

“呃?”她的分神使她錯過了朱高煦的命令。

朱高煦又說了一遍,這次夢吟聽清了。“是。”

“要好好招待貴客呀!”他的眼神在她的腹部刻意多停留了一會兒,眼裏有着明顯的警告。

“夢吟明白。”她帶着寧繪雪來到她的房裏,安置她坐下,然後點上能讓人精神渙散的葯燭。片刻后,寧繪雪的眼神開始迷離,一切都已準備就緒了。

“寧繪雪,看着我的眼睛……”夢吟的聲音充滿了誘惑力,吸引寧繪雪在這聲音里沉淪得更深。

她的手掌則不自覺的按住腹部,她知道為了這個孩子,即使變成魔鬼她亦無悔!

不久,汗水濕了層層衣衫,她終於如願的攝了寧繪雪的魂。

再過不久,寧繪雪呻吟着醒來。“這是哪裏?我怎麼會在這裏?”她記不起自己為何會在這裏了。

“妳喝醉了,我帶妳來休息。”

“哦……”寧繪雪輕易的相信了她的漫天大謊。

“如意王正在書房裏等妳,妳該回去了。”

“好。”寧繪雪聽話地起身出門。

恍惚中,寧繪雪來到書房門前,在門打開的那一剎那,直直地跌進她主人朱策的懷裏。

看着這一切,夢吟知道她的罪孽才剛開始!

“事情都辦妥了嗎?”朱策才剛告辭,朱高煦就攫住了她。

“一切都照計畫進行了。”

“妳該不會是心軟了吧?”朱高煦的冷眸如刀,輕易就察覺到她內心的煎熬。

“不會。”她口是心非地道。

“如此──最好!”朱高煦的大掌威脅地輕撫上她的腹部,“不要擅作主張,否則,妳該知道後果。”

“夢吟明白。”

朱高煦的薄唇泛起一抹薄笑,“怕我嗎?”

“我還能退縮嗎?”她已窺得他生命中的陰暗,知道他是不會讓她全身而退的。

“明白就好。”面對她時,朱高煦的眼神是複雜的。

“王爺,葯已熬好了。”朮赤推門進來。

“這些天身體沒什麼不適嗎?”

夢吟搖搖頭,安胎的葯她一直在喝,身體也已漸漸恢復了健康。

“喝下去。”

夢吟乖乖地聽命喝葯。

“夢吟……”朮赤忽然道。

“什麼?”不知為什麼,夢吟竟在他的眼裏看到歉意。

“妳忍一忍,一會兒就好了。”朮赤竟不敢正面對着她。

“為什麼要忍?”一股驚惶襲上她的心頭,“你們是不是想打掉我的孩子?我不要!”她狂亂地掙扎着。

“沒人要奪走妳的孩子,只是妳的一身武功不能再留了。”朮赤的眼裏有着憐憫。

“不能留?什麼意思?”

“王爺要廢去妳的武功,放心,我會盡量不弄痛妳。”朮赤想安慰她,可並不成功。

“原來……原來你從沒原諒過我的逃離?”夢吟的話里有着指控。

“對,我從不原諒背叛!”

“我好傻!”她的心徹底死了,“拿去……拿去吧!只要……只要把孩子留給我。”

“夢吟,你不要怪我……”

朦朧中她聽見,這是──朮赤的聲音。

許久以後,夢吟難耐椎心刺骨的疼痛,呻吟着醒來,這才發現自己已置身於炎池。

“為什麼……為什麼要這麼對我?”疼痛讓她無法挪動,只能任由他將自己抱在懷中。

父親的背叛,讓他不再相信任何形式的保證。朱高煦習慣用自己的方式來保有屬於自己的珍藏。

“妳──是我的,是我一個人的!即使得拗折妳的雙翼,我也毫不猶豫!”

他的話如同魔咒般縈繞在她的耳際。

難道她又得被囚禁了嗎?

童年的遭遇讓她害怕任何形式的囚禁,可他不會明白啊!畢竟,對他而言,她只是專屬於他的“寵物’罷了,功用僅是供他排遺寂寞!

她恍惚地笑了。

“不許笑!”朱高煦的語氣專橫,他的表情卻有些狼狽!

只有自己知道啊!他如願的留住了她的人,心卻沒有半點兒滿足!

☆☆☆

隔天,京城傳出了“漢王侍妾善琴,如意王侍妾善舞”的傳言。消息傳到太子朱高熾的耳里,好奇的“胖太子”要兩位王爺帶他們的侍妾加入太子府的飲宴。

宴席上,太子提出要“漢王侍妾操琴,如意王侍妾獻舞”的要求。

“夢吟,妳可得好好表現才是!”朱高煦話裏有話。

“是。”夢吟步入場中,纖指一伸,錚錚一撥弄,行雲流水的琴音立刻響徹當場。

在場之人對音樂都有所涉獵,當即聽出彈奏者琴藝確實高超。當然,他們沒有發現,琴音只錚錚幾下,獻舞的如意王侍妾寧繪雪已受到琴音的控制。

一切就如朱高煦計畫的那樣,但誰知──當寧繪雪一劍刺傷太子,又要刺出第二劍時,竟忽然嘔吐起來。

她……她竟也有了孩子!

夢吟的手一顫,琴音一頓,立刻失去控制人的力量。

眼見寧繪雪似乎要掙脫攝魂術的控制清醒過來,朱高煦立刻跳上太子的席位,一掌擊傷了寧繪雪。

“不……不要!”她的手顫抖得無法撥琴,現場變得一片寂靜。

“如意王,你一定要給本太子一個交代!”朱高熾哼哼唧啷地從地上爬起來。

“我也正想請太子給我一個交代,為什麼我好好的侍妾會在太子府里發瘋?”朱策的話是對太子說的,眼睛卻冷冷的盯着夢吟。

夢吟知道他已猜到真相,可她並不害怕、

“你……你……”朱高熾結結巴巴的接不上話。

“敢問太子,你不覺得琴音有點古怪嗎?”朱策冷冷地問。

“琴音?你是說皇弟的侍妾?”朱高熾看看朱高煦,又看看朱策,不知自己該相信誰好。

“讓夢吟獻藝是皇兄自己提出的喔!”朱高煦趕快撇清道。

“這……確實是我要求的呀!”朱高熾更糊塗了。

“如此我就不客氣了。”朱策一掌重重的擊中了夢吟。

她已失了內力,當下全無招架之力,只覺得胸口一痛,“哇──”的吐出一口鮮血。

“夢吟,擾了如意王的興,還不自殺謝罪?”朱高煦知道皇位與她,他必須當下做個選擇。

可是,他的話撕裂了夢吟內心最後的憧憬,恍然間,她忽然明白了內心最隱秘的思想,即使……即使他不曾在意過她,但她仍想得到他的專註呀!

她愛他,為他不惜拋卻自己的良知;他卻只愛皇位,為此能輕易地拋卻她!

她是如此如此的傻呀!

不過,以後不會──再不會了,因為她要離開他!

“是!”不曾給他任何反悔的機會,她撿起地上沾血的長劍,毫不猶豫地抹向脆弱的脖子。

鮮血噴湧出她的頸項,佔據了朱高煦滿心滿眼的是──失去她的恐懼!

“不──”

朱高煦聽到有個男人在大聲咆哮,可──那會是他自己嗎?

他用手捂住她脖子上的傷口,可血卻滲過了他的指縫!

“不──不要離開我!”

這次他確實聽見了自己的咆哮聲!

願得痴心郎,白首不自棄!

恍惚中,母親曾日夜誦念的話語,竟浮現在夢吟的腦海。

呵……白首不自棄……如果可以,她只願來生不再相見呵!

耳際有人在爭什麼、吵什麼、喊什麼、喚什麼……

對她而言,這一切都已毫無意義了。

如果可以,她寧願自己早已死在那年寧海的大雪中,至少……至少她的心不會這麼痛啊!

終於──屬於夢吟的世界變得一片死寂!

☆☆☆

朱高煦曾以為對她的迷戀,不過是生命中短暫的脫軌罷了,只要他願意,就可以毫不猶豫地結束這種迷戀。

可當她一身鮮血倒在他的面前時,他才發現她之於他,就像是流水,不知不覺中成了他心城的一部分。

愛情對他來說,一直是太過於虛幻的事,可此刻,當他看着她一身冷汗掙扎在死亡邊緣,他知道在不知不覺中她已改變了他。

她的小手好涼!

“夢吟,求妳醒來!”他不願放手、不能放手,即使她的存在阻礙了他通往權力的頂峰。

她沒有回應,似乎立志要棄這世界遠去。

“夢吟,求妳……”

認識她以來,他就像是一隻不甘被囚的獸,在察覺到自己的心已被囚禁之後,便瘋狂地掙扎,甚至不惜傷到她!

只有在她生命垂危之際,他才驚覺,原來這是一把雙刃的劍,在傷害她的同時,也傷到了自己呵!

“夢吟,原諒我!”

朱高煦為她淌下了男兒時熱淚……

☆☆☆

七天後,在死亡邊緣苦苦掙扎的夢吟終於睜開了眼睛。

“夢吟……”一直不曾合眼的朱高煦當下欣喜若狂。

“您──是哪位?”意外的是,夢吟的眼神里一片茫然。

該死!她竟忘了他是誰,也忘了曾經發生過的一切!

多年前的舊事──重演了!

“該死!”朱高煦一拳擊去,一張上好的紫檀木矮几立刻應聲而碎。

夢吟的臉上仍是一片空白。

“王爺,不如您先去休息一下,由我來照顧夢吟。”見朱高煦有些猶豫,朮赤又加上一句,“我會替她檢查一下,您不在場會更適合些。”

朱高煦點點頭,依言離去。

“夢吟,看着我。”朮赤轉過她的小臉,她的眼眸一片澄澈,“妳沒有失去記憶,對嗎?”

“你怎麼知道?”夢吟蹙緊眉,不明白朮赤是怎麼看穿自己的。

“因為妳不怕王爺。”

“我不懂。”

“當王爺發怒時,幾乎所有的人都會顫抖,可方施不會,方夢吟也不會。”

確實啊!他是那種只用眼光一掃,就能使人雙腳發顫的人。

“為何欺騙王爺?”朮赤追問。

“為何不能欺騙他?”夢吟淡淡的反問。

“王爺他……很喜歡妳。”雖說他們之間的事不容他置喙、可他實在忍不住。誰讓他是朱高煦的謀士兼知己呢?

“勝過他對王位的喜歡嗎?還是勝過他對天下的喜歡?”夢吟的嘴角微微上揚,扯出一個帶點諷刺的笑。

作為朱高煦的心腹,沒有人比他更清楚王爺的野心與抱負了。

朮赤啞口無言。

“放我走吧!”夢吟要求,“這──對他,對我都好。”

“也許一切會改變呢?”朮赤的話語裏有着不確定性。

“一切當然會改變,早在當年你就已經知道了。”夢吟的話聽在朮赤耳里,不啻是旱雷震耳。

“妳是說……”他隱隱記起,在前往寧海之前,他曾為朱高煦卜過一卦,卦相昭示着改變。

“你以為他能承受嗎?殺了我,或者會有變數!”

為了成就朱高煦的霸業,他曾視人命如草芥,可此刻,也許時間真的是改變一切的良藥吧!他竟覺得生命自有可貴之處。

“你以為在他的心中,江山與愛情孰輕孰重?”夢吟問。

朮赤不能回答,只能選擇離開。

朮赤走後,夢吟陷入了屬於自己的沉思。

這時,艷姬突然出現了,“我能幫妳離開漢王府!”

“我得付出怎樣的代價?”

“還是那句話,離開王爺、離開漢王府。”

“有些人就像是野火,能燒毀一切讓他覺得束縛的東西,朱高煦就是其中的一個。”看出艷姬的執迷不悟,夢吟忍不住規勸,就當是她為腹中的孩子積點陰德吧!

“廢話少說。”艷姬才不管什麼野火野水的呢!“妳答應還是不答應?”

“我似乎沒有說不的權利。”

“就今夜三更吧!”艷姬迫不及待的替她做出決定。

妄想駕御朱高煦的人,下場必然不會很妙。不過,艷姬的劫並非渺小如她所能化解的,就──各安天命吧!

夢吟頷首。

三更之時,艷姬果然派人將她偷運出府,不過,她從不以為艷姬真會好心的幫她。果然,才到僻靜的地方,那名粗鄙男子的掙獰面目就暴露出來了。

不過,狩獵時,人們常不知不覺中成為他人的獵物,這艷姬派來的殺手也不例外。所以,看到這男子才欲動手就七竅流血地死在地上時,夢吟並不很驚訝。

“出來吧!”

“果然瞞不了妳!”朮赤自樹叢后現身。

“我不會回去的。”

“可……”這不是為難他嗎?朮赤忍不住想要呻吟了。

“或許──對他來說,皇位並不重要?”

對於朱高煦來說,他寧願失去生命,也不願失去對天下的掌控。這一點,她知道,朮赤也知道。

“妳看到了──未來!”朮赤囁嚅了。

“你以為呢?”夢吟只是微微一笑。

朮赤張大了嘴,卻不知該說什麼,只有看着她轉身走出了朱高煦的生命。

黑暗裏,一雙男性野性的眼眸,正靜靜地看着這一切……

愛,能戰勝一切嗎?

這──好費思量!

風拂過,似嘆息,吹起了滿地的落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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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心不對妾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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