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鳥鳴聲里,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穿過枝葉射入叢林。
與此同時寧宸靜靜地睜開了眼。
他的目光依然清澈,但是仔細看去,烏黑明亮的眼睛裏卻隱隱地佈滿了紅絲,眼睛下方有一圈淡淡的黑暈。臉頰上昨夜的淺淺紅暈已完全消褪,現出一片疲倦的蒼白,看不到血色。
幾乎整整一夜沒有合眼,他的精神和體力已經透支到了極限。
輕輕吐出一口氣,寧宸還是保持着原來的姿勢沒有動。目光在四周轉了一轉,從地面到樹叢一一掠過,接着,微微下垂,落到了橫在自己胸前的手臂上。
修長、結實的熟悉手臂,肌肉飽滿而堅硬,淺褐色的皮膚在陽光下閃着健康的光澤,即使在平靜中也顯示出力量。
帶着同樣熟悉的暖暖體溫,輕輕地把寧宸攬在懷裏。動作,幾乎可以說是溫柔的。
極為難得的罕有溫柔。
凌馭日就這樣懷抱着寧宸睡了一夜。
居然還沒醒嗎?寧宸小心地在他懷裏轉了個身,凝視着身邊平靜的睡顏。
很少能見到凌馭日如此放鬆的時刻——習慣了江湖中無時無地的殺機與風險,就算是在睡覺的時候,他也總是保持着幾分警戒。周圍的情況變化很少能逃過他敏銳的耳目。
但是現在,凌馭日的睡容卻顯得格外平靜安穩。呼吸均勻而平緩,從身體到神經都極為鬆弛,臉上帶着幾分滿足的倦意,唇角掛着一絲若有若無的笑。
依然是稜角分明線條剛硬的英俊五官,褪去了平日裏黑道霸主的凌厲與威嚴,看上去竟透出隱隱的溫柔味道。
看着迥然不同於往常的凌馭日,靜聽着他在自己耳邊的細細呼吸,有一種說不出的柔軟在心底悄悄泛起。寧宸緊緊地咬住下唇,神情猶豫,遲疑着是否應該堅持自己昨晚的決定。
如果時光可以倒轉,如果一切可以重來,如果所有的往事可以成為過眼煙雲,隨風而去……
然而一切只是如果,僅此而已。
目光在熟悉的臉容上流連良久,寧宸終於咬咬牙,有點掙扎地閉上了眼。再睜開眼時,猶豫的目光已變為決然,雖然悵惘依舊。
小心地撐着身下的草地,寧宸悄無聲息地從凌馭日懷中輕輕滑出來,站起身,卻沒有馬上掉頭離去,只是靜靜地站在凌馭日身邊看着他。
突然失去了懷中的人兒,凌馭日在睡夢中不滿地皺了皺眉,卻沒有馬上清醒,只是翻了個身,隨意地舒展了一下手臂,繼續沉沉安睡。
就在這短短的幾個動作中,寧宸的心已被他高高地懸了起來。
咬着唇,屏住了呼吸,寧宸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緊張地注視着凌馭日的表情,心裏卻有如大海般波濤翻滾,起伏不定,不知道自己是在怕他睡醒還是在盼着他立刻醒來。
昨宵一夜未眠,離開的念頭在腦中徘徊了整整一晚,其實是早已下了決心。可事到臨頭竟還是難以自控。
用力搖了搖頭,寧宸留戀地看了凌馭日最後一眼,終於掉頭離開。
胸口被凌馭日攬過的地方彷彿還留着他手臂的餘溫。心裏有一絲絲牽連不斷的痛。
漸行漸遠的腳步聲中,寧宸的身影漸漸消失在樹林的盡處。
他一直沒有回頭。
也就始終沒有機會看到凌馭日目送他離去的深沉眼眸。
幾乎就是在寧宸轉身的那一瞬間凌馭日便已睜開了眼。眼神清醒明澈,隱隱閃動着冷靜銳利的光芒,沒有半分好夢初醒的朦朧與迷惑。
眼看着寧宸決然離去的堅定腳步,凌馭日的表情有一絲輕微的繃緊,目光幽黑沉暗,卻始終緊抿着嘴唇沒有開口。
他知道自己有辦法把寧宸留下來。
可是……凌馭日苦笑一下,那樣又有什麼用呢?留住他,並不等於能讓他快樂。沒有人比凌馭日更能了解寧宸的心思,甚至包括寧宸自己。
他知道寧宸並不是恨他——生於黑道,長於黑道,寧宸自然能明白他當時的責任與立場。懲罰叛徒是理所當然,他與丁桐素不相識,無仇無怨,不過是執行幫規的殺人工具,不會也不可能改變丁桐的命運。
但是寧宸也決無可能若無其事地將過去的事情一筆勾消。且不說血濃於水的父子天性,單單是丁桐叛幫泄密的原因,以及他在臨死前與凌馭日做出的約定,就足以令寧宸終生難以擺脫心底的負疚與罪惡感。在這樣的情形下,要讓寧宸心安理得地與自己在一起,根本就是件不可能的事。
不是不想全心全意地補償他疼惜他,不是不能夠給他幸福,可是,只要一想到自己的幸福是由父親用生命親手換來,更是由親手殺死自己父親的人所給予,得到的越多,寧宸的負罪感就會越發深重。
最終他還是不會快樂。
也許,只能等待寧宸自己解開心結放開過往的那一天。
在此之前,也許只能隔着悠長的往日恩怨,靜靜守望。
否則又能怎麼辦呢?凌馭日放棄地嘆一口氣,懶洋洋地翻一個身,坐起來,活動一下僵硬的手臂,隨意打量着四周的情形。
雨已完全停了。天氣晴朗。太陽越升越高。淡淡的金色陽光從樹葉的間隙中灑下來,在地上投下一片斑駁的光影。清晨的叢林寧靜而安詳,只有蟲聲與鳥鳴聲不時地劃破寂靜。
本來應該是一個極美好的晴朗早晨。如果是在前幾天,凌馭日一定早已做好了早飯,笑着招呼寧宸起身。可是現在少了一個人,身邊突然顯得格外空空蕩蕩,寂寞得難耐。尤其是對照着昨夜的快樂時光,更讓人不想再多停留一時半刻。
算了!用力丟開手邊猶帶餘溫的一團乾草,凌馭日倏然起身,頭也不回地走向叢林邊緣。
也是到了該離開的時候了。到了外面,還有大堆事情等着他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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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為叱吒風雲的黑幫首領,凌馭日並不是一個拿得起放不下的優柔男子。一旦決定了暫時拋開心中的煩擾,他立刻回復了平日的清醒理智,冷靜從容,再也沒有半分迷亂。
只要不涉及到寧宸身上,還真的極少有什麼事情能讓他失掉自控。
正如他很少會放鬆自己的警覺。比如現在。
因為早就預料過可能遇到的各種情形,遠遠隔着幾十米的距離,凌馭日很容易就發現了林外的埋伏。
說是埋伏也許不算太恰當。因為來人並沒有小心謹慎地隱蔽行藏,而是就那麼大模大樣地散坐在樹林外面,甚至還在輕鬆地低聲說笑。
但是每個人的腰間都有一處隱約的凸起,很明顯能辨認得出是槍。
凌馭日微微眯起了眼。目光銳利冰冷。
眼前的一張張面孔都似曾相識,雖然叫不出名字,但可以肯定的是他們的身份均隸屬於‘暗夜’。如果沒有記錯,他們應屬於南美分部,由分堂主韓滔統一指揮,不是嚴青的直屬手下。
若果真如此,目前的情勢又意味着什麼?不能不設想到最壞的可能……嚴青已完全控制了南美的局面。又或者,他的所作所為已經取得了韓滔的支持。
都不是什麼好消息。
局勢無法準確判斷,對方來意不明。在這樣的情況下,凌馭日不想貿貿然地輕舉妄動,但也決不會掉以輕心。
看得出對方來的都是好手,有備而發,人數又佔據着顯著優勢。自己只有一個人,更缺少必要的武器裝備,如果真的動起手來大概很難佔到上風。即便想試探對方的目的與虛實,此時此地也不是最佳選擇。沒有必要做無謂的冒險。
雖然很想早日摸清嚴青的意圖,但是略一沉吟,凌馭日還是毫不猶豫地選擇了暫時迴避與對方接觸。
以他的身手,要神不知鬼不覺地繞過他們在林外的埋伏並不算難事。但在避開對手的行動過程中,凌馭日的心情卻絕不輕鬆——江湖風波惡,自己掌管‘暗夜’多年,遇到的驚濤駭浪不知多少,更不止一次面臨著遠勝今日的險惡處境。但是無論情況危急到何種程度,他都知道自己還有可靠的朋友與忠誠的屬下可以信賴。嚴青、韓滔、周延平……這些人全都跟隨自己多年,已經不僅僅是自己的下屬,更是曾一道出生入死,能夠彼此以性命相托的至親手足。凌馭日實在很難相信,有朝一日,他們竟然會合謀背叛自己。
然而有太多事實指向了這一結論。在真相被確定查明之前,為求安全穩妥,他不得不謹慎地隱匿行藏,不再與任何‘暗夜’中人進行聯絡,一個人孤軍作戰。
並非沮喪,亦無關軟弱,但當凌馭日獨自躺在馬瑙斯的一家汽車旅館裏,考慮着下一步行動計劃的時候,突然就那麼不期然地一下子想起了寧宸——如果現在,有他在身邊,就好了……
‘暗夜’在南美的勢力很大,幾乎在每一個國家的主要城市都有聯絡點。如果換成一個普通人,大概很難逃過他們的耳目。
但凌馭日可不是什麼普通人——且不說身為‘暗夜’的首領,自然對組織在各地的實力分佈了如指掌,單單就應付突發危險狀況的能力而言,他在世界範圍內的排名絕不會低於前十位。
追蹤與反追蹤更是凌馭日的強項之一。
在這項較量中經驗與直覺通常至關重要。因此,儘管身後那名追蹤者的水準相當高明,還是被凌馭日及時發現了他的存在。
那人的跟蹤本領着實不弱,單以技巧而論,甚至未必在凌馭日之下。整整用了一天時間,凌馭日都沒能鎖定要對付的目標,甚至無法明確判定身後的跟蹤者。他只是從許多微小的跡象中確認有人一直在暗中窺視着自己,可能從一出叢林就開始了。否則在馬瑙斯這樣一個不大不小的中型港口城市裏,人口結構相對複雜,自己又通過化妝改變了形象,沒有理由還能有人認得出自己的身份。
除非是早就被他盯上了。凌馭日想。就算這樣,對手的本事也算得驚人了。離開叢林以來,一路上自己不斷改變行程,幾次化妝轉換身份,能始終跟住自己不被甩開的人並不多。難道是……叢林中那個神秘難測的厲害敵人?
凌馭日低頭沉思。
不管是誰,繼續被這樣跟蹤下去太過危險,他必須及時做出決定——是設法將身後這人徹底甩開,還是索性更徹底地……把他解決掉。
想一想,恐怕還是一勞永逸的辦法更好些。馬瑙斯的市區並不算太大,街道平直,結構簡單,人口更是只有區區的幾十萬。在這種環境裏想要擺脫別人的跟蹤並不太容易。以身後那人的跟蹤技術,凌馭日也不敢保證有十足把握把他徹底甩開。
假裝作對身後的狀況一無所知,凌馭日一邊頭也不回地在大街上信步閑逛,一邊小心隱蔽地打量着周圍的環境。過一會兒,彷彿漫無目的地拐進一個偏僻的街區。這裏是靠近港口的舊城區,建築相對古老陳舊,道路更是狹窄曲折,縱橫交錯,是個適於伏擊暗襲的好地方。
一轉進街區的僻靜小巷,凌馭日立即加快了腳步。穿過一個廢棄的院子,迅速地變換方向,一連幾個急促的轉彎,突然插進一條狹窄的小巷,敏捷地騰身一躍,利用牆面凹凸的磚塊借力一撐,乾淨利落地攀上了一道院牆,順勢一個蜷身翻滾,輕輕縮到了別人的屋檐下。
這是個極好的藏身之地。高度適宜,位置幾乎正在小巷的轉角。就算是經驗豐富的老手在轉彎時也只會第一時間觀察牆后的動靜,然後就是下一個轉角,很少會馬上想到抬頭察看。而只要他拐進這條巷子,凌馭日的槍就已經指到了頭頂。
居高臨下。對方很難有還手的餘地。
來吧。你也跟得夠久了。凌馭日輕輕一笑,拔出腰間的手槍,屏息等待。
過了大約一分鐘,有極輕的腳步聲在轉角另一側響起。腳步聲輕盈敏捷,前進的速度穩定均勻,絲毫不顯急促,似乎並不擔心會失去追蹤對象。
難得。很多跟蹤者在這種複雜多變的地形下會緊張失措,因為怕跟丟目標而不斷拉近追蹤距離,最後因此而暴露了自己。
這樣看來,這個人的痕迹識別能力和耳力一定很好,才能夠有信心不會跟錯方向。
當凌馭日想到這一點時來人已經在轉角處停住了腳步。停一下,有輕微的腳步移動聲,接着是一片完全的沉寂。
是計謀被他看破了?還是他因為聽不到自己的腳步聲失去了方位?隔了好一會兒,仍然沒聽到對方半點聲音,凌馭日忍不住開始猜測。就在這個時候腳步聲突然再度響起,不過卻能明顯地聽出是越來越遠。
“站住。”凌馭日毫不猶豫地一個翻身騰躍,直接從轉角的另一側躍下牆頭,舉槍對準了面前的背影。冷硬的聲音顯示出無情的堅決。
但是就在下一秒,他持槍的手突然劇烈地顫抖了一下,難以置信地低聲驚叫:“晨陽?”
對方的動作似乎停頓了一下,然後馬上加快了步伐。
“晨陽!”凌馭日不再懷疑了。他的聲音突然變得異常喑啞,有點無力的,低低沉沉的語氣,卻留住了寧宸離去的腳步。
寧宸一直沒有開口,也不肯轉身,只是一動不動地僵立在原地,任憑凌馭日緩緩走到自己身後,張開雙臂抱住自己。
“我早該想到是你的。”凌馭用力緊擁着懷裏的寧宸,臉頰緊貼着寧宸的側臉,喃喃地道,“除了你,還有誰能一路跟我直跟到這裏?換了別人才沒有那麼了解我,竟看得穿我剛才設的圈套。可是看着你離開時的樣子,我還以為你再也不想見到我了。”
寧宸沉默不語。
“為什麼改變主意?”凌馭日頓了一下,輕輕地問,“難道你回來后最想做的第一件事,不是去找你母親嗎?”
“是。”寧宸默然片刻,才不大情願地勉強回答。“可是我在樹林外面看到那些人。”
所以,知道你的處境危險,需要可以信賴的幫助。所以,沒有辦法放心離開,只好留下來,密切關注你的情形,隨時準備伸出援手。
寧宸沒有說出後面的話。
但是顯然也沒有必要。
很清楚地感覺到凌馭日抱着自己的手臂緊了一緊,力道大得好象要把自己揉進懷裏。
兩個人都沒有再說一句話。
“下一步你打算怎麼做?”站在開往聖塔倫的內河客輪上,寧宸第一次向凌馭日問起今後的計劃。
“摸清情況,了解形勢。不管怎麼樣,我總得先弄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凌馭日沉吟着回答。這一次的變故來得極突然,瞬息之間變生肘腋,事先竟沒有任何跡象。雖說叛亂的規模越大,級別越高,就越是組織得更嚴密,布署得更周詳。但象這次般把保密工夫做得滴水不漏,行動安排得如此隱秘,難度實在是非同一般。單以嚴青和韓滔掌握的實力,似乎還做不到這一步。
‘暗夜’的勢力相當龐大,而且結構完整,組織嚴密,決非尋常的小小幫派可比。嚴青雖然位高權重,身份超然,算得上是‘暗夜’的第二號人物。但是他畢竟只掌管刑堂,如果得不到行動組及事務組的支持,單以自己的一堂之力,就算再加上南美分部,也未必能控制住整個局面。
這一點,嚴青不可能會想不到。
除非是所有的高層人物都已經達成一致默契——這樣的可能不是沒有,但是機會並不是太大。黑道組織的權力再分配是一件複雜危險的工作,隨時可能因權力失衡導致流血衝突,太多人因為貪心枉送了性命。只要不是野心極大,機會太好,或是已經被逼到絕境,很少人會願意採取這種激烈危險的方式爭奪權力。變亂是一把雙刃劍,爭取利益的同時也極有可能傷到自己。嚴青智計百出,機巧過人,韓滔精明能幹,沉穩老練,卻都不象是那麼野心勃勃的冒險家。不管怎麼看,事情絕不是那麼簡單,凌馭日總覺得其中有幾分蹊蹺。
“是不是需要先離開南美?”凌馭日的直屬手下都在歐洲,南美的分堂主韓滔又涉嫌最重,留下來自然更加危險。
“不用。如果他們真想對付我,一定下了足夠工夫防止我出境。而且要查清事情的真相,當然是留在這裏更方便。這畢竟是‘暗夜’的內部事務,我不想把事情鬧得太大,最好是儘早就地解決。”
“可是你在這裏的影響力不如韓滔。”寧宸毫不客氣地指出來,“他經營‘暗夜’的南美分部十幾年,當地各派勢力與他的交情更深厚。真到了兩方對決的關鍵時刻,不見得有人買你的帳。”
“你還真不給我留面子。”凌馭日有點無奈地笑了。“說得我這個幫主好不失敗。”
“我只是告訴你事實。”
“我知道。”
“那你還要留下?籌碼不足是必輸的賭局。”
“誰說我的籌碼不夠?”凌馭日微笑。“別忘了我還有你。”
“我?”寧宸愕然,“南美又不是我家的地盤!”
“但卻是顧家的。至少,從某種程度上可以說是。”
“顧家?”寧宸怔了一下,看着胸有成竹的凌馭日,“你連這個也算到了?”
凌馭日淡淡一笑:“你身邊的朋友一個個都那麼精彩,我總不會一點都注意不到吧?放心,我不會讓你的雪兒為難的。如果她的立場不方便出手幫忙,我可以去跟顧運中談條件。反正官賊合作也不是從我才開始的,他說不定正樂得這樣。”
“真虧你想得到。”寧宸忍不住搖搖頭,想不出一個黑道霸主與警界首腦的聯手合作會是個怎樣的情形。可是仔細想想,卻又不能不承認凌馭日的主意十分巧妙,正是一般人料想不到的一招奇兵。雪兒的爺爺顧運中是國際刑警的高層人物,負責南美地區的事務近三十年,對本地各國的警方極具影響力。他的三子一女中,除了雪兒的父親在亞洲工作,其餘三個都已在南美落地生根,各自都創出了一番事業。如果能取得顧家的助力,倒確是能得到許多方便。
“好。我馬上就同雪兒聯絡。”寧宸立刻取出行動電話,“她現在應該還在南美。你希望他們幫你做什麼?”
“先不必那麼興師動眾,也用不着驚動顧運中。”凌馭日想了想,“聽說你那小雪兒是個電腦天才,對機械電子也精通得很?那正好,我有件東西想請她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