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皇甫授趁着“做節”,宴請了上百位英雄豪傑齊聚一堂,名門正派,也有丐幫子弟,各式各樣的人看得慕紫纓眼花繚亂。

她自小在名門世家長大,接觸的不外是自詡風雅名士的達官顯貴,便是自以為是的富家子弟。第一次看到這麼多江湖中人,其海派、豪爽、不拘小節的個性,讓她開了眼界。

瞧,這些人不在乎世俗道德的規範,不理會旁人的眼光,過得多逍遙自在呀!

穿過嘈雜的人群,昆陵真引着王大仲及慕紫纓來到內廳,見着了御景園的當家老太爺——皇甫授。

皇甫授雖年事已高,仍將一頭白髮束成髻,再戴上冠帽,露出他精明的一張臉。

他看着眼前的這一對男女,男的穩重、女的典雅,遂滿意的頻頻讚許。

“老是聽我那孫兒提及三年前結交了你這位赤膽忠肝的義兄弟,今日看來,王賢侄果然是人中龍鳳呀!”皇甫授命昆陵真再拿兩張椅子來,要王大仲及慕紫纓加人主席桌。

王大仲被安排在老爺皇甫業身邊,而慕紫纓坐在皇甫少華的娘親——段錦織的身旁,兩人硬是被隔開了七人之遙。

段錦織瞧着身旁的絕美姑娘,愈瞧愈是欣喜,不禁暗自思量,若是華兒被安排的親事是這名姑娘,想必華兒也不會三番兩次的推拒了,唉!

一會兒,皇甫授傳令上菜,廚子們立刻上了一道“百味餛飩”,每人碗內皆有十餘色餛飩,裏頭包的餡各有不同,吃起來倍覺鮮美。

伺候在一旁的小春看了吃驚的皺眉。十餘種餛飩均用不同的肉餡做主料,一人一碗真是驚人的奢侈啊!她直覺的認為御景園的老太爺在砸銀子哪!

“我們都知道餛飩是祭祖先的主食,在‘做節’這麼重要日子裏,我特別命廚子做了這道‘百味餛飩’來讓各位豪傑嘗嘗,應應景。”

各路人馬吆喝着,舉杯舉筷相慶着!

王大仲食了一口,看着皇甫授身旁空着的位置,問道:“皇甫園主,不知義弟為何姍姍來遲?”

皇甫授凝神不語,皇甫業主動答道:“這孩子在一刻前派人來說,他染了風寒,不出席酒宴了。”

“原來如此。”王大仲瞭然的點頭道,心裏頭卻直犯嘀咕;義弟不曉得在搞什麼名堂!下午見他時,人明明還好好的,這會兒又躲在屋裏裝病,可別又犯了竊癮才好。

慕紫纓一聽,在心底默默記下了。原來這園子的主人姓皇甫,聽他們方才所談,果真如那瞎眼丑怪老頭所說的一般,三少爺病得不輕哪!

“皇甫園主,聽說你這僅存的孫子身子骨一向瘦弱,經常病着哪!”有人出聲詢問。

“華兒的身子一向不太好。”皇甫授輕輕嘆氣。他隨即舉杯道:“別說這些了,大家吃吧!”

菜陸續上桌后,段錦織見慕紫纓少動筷,頻頻替她夾菜。

“多吃些呀!怎麼,菜不合胃口嗎?”

“不!只是我一向吃得少,十來粒的大餛飩,已讓我快飽了。”慕紫纓微笑婉拒。

“我瞧姑娘氣質不凡,不知家居何處?”

“洛陽。”

“哦!那可是個好地方呢!令尊想必是個風雅名流之士。”段錦織想探明她的家世。

“不,他老人家不愛讀聖賢書,喜愛嘗百草。家父姓慕名天耀,小女子名喚紫纓。”

慕紫纓話才出口,便敏銳的發覺耳邊的談話聲停止了。她抬首望去,發現在座的人均用一雙驚愕的眼神瞪着她瞧,她被看得莫名其妙,心想是不是自己說錯話時,一旁爆出一聲叫聲——

“好哇!”皇甫授興奮的拍掌。“原來你就是‘醫神’慕天耀的寶貝女兒啊!”

“正是。”慕紫纓答得有點膽戰。

四周的人正竊竊私語着。眾人看她的眼光神色不一,有的欣喜、有的審視、有的則是輕蔑,她完全沒有想到父親的名號竟這般響亮,瞧他們的反應似對父親又愛又怕。

她覺得不安,一旁一冷艷的江湖女子冷言道:“沒想到這慕神醫的女兒出落得這般美麗大方。慕姑娘,你得小心才是,這江湖上同令尊結怨的人可不少,對他恨之人骨的人多如過江之鯽,數也數不清呢!你還是別把令尊的名號掛在嘴上,省得惹禍上身。”

“是呀!是呀!慕姑娘這般貌美,得小心點才是。”一老頭連忙點頭。

“你們……”慕紫纓氣得染紅了一張俏臉,怒道:“我爹一生鑽研藥理,救人無數,你們怎麼可以這般污衊他老人家!”

“我們說的是事實!”

“是呀!誰叫慕神醫定了什麼三個怪規矩,只要是大奸、大惡、大色的人均不救。像我師兄是貪戀美色了點,但不算大惡人啊!若是當時慕神醫稍施援手,我師兄這會兒還活着呢!”

“說得對,這慕神醫雖醫術超群,但行事荒誕難解,堪稱這世上的一大怪人。”

慕紫纓氣得緊握雙拳,她這輩子第一次這般生氣。心想:我爹爹不過為人孤僻了點,又不愛見外來客而已,居然就被你們說得這般難聽,真是可惡極了。

“好了,各位。今日是佳節,千萬別壞了大家的酒興。”

皇甫授及時出聲喝止,眾人才又開始飲酒吃菜。他轉而說道:“令尊醫學廣博,令人敬佩。方才的事別放在心上,江湖中人大都草莽一個,不懂得說話的禮貌。”

這老太爺說的話讓人覺得舒服多了。慕紫纓微微一笑。“纓兒受教了。”

皇甫授把玩着銀白的長鬍須,對這女娃兒甚是欣賞。“慕姑娘才情如何?”

“纓兒不才,同爹爹習了幾年的藥理。”

“哦,你會醫術?”

“懂得一些。”慕紫纓謙遜道。

“哦……那……風寒如何醫治?”

慕紫纓微微一笑。“風寒初期,只需用葛根的莖熬煮成湯汁服用便行,若是較重的風寒,再加些赤箭、蔓荊子調合,風寒便可好得快。”

“看慕姑娘年紀小小,本事倒不小。”段錦織贊道。

“哪裏,我不過學得一點皮毛罷了。”

一向惜言如金的皇甫業此時開口了。“爹,少華這孩子自小便病痛不斷,此刻又染了風寒,而慕姑娘來此也算是有緣,不如請慕姑娘替他瞧瞧。”

“是呀!爹。”段錦織一聽自己丈夫如此說道,不禁喜了。她正想替華兒引薦這姑娘,沒機會呢!

“這……”皇甫授以眼光詢問慕紫纓。

華兒?少華?皇甫?

莫非是他?!

慕紫纓又驚又喜,不管是不是他,她心頭急切浮起想見他的願望。於是,她馬上就答應了。

她答應,段錦織的笑容更燦爛了。

“不如這麼吧!我正好要送吃的過去,慕姑娘不妨和我一塊兒去吧!”

“嗯”

段錦織熱切的拉着慕紫纓的手,離開了席間。

王大仲原本想跟着一起去保護她。但一思及她是和皇甫夫人一塊兒去探望義弟,想想並無危險。於是,他放心的留在席間,繼續喝酒吃菜。

***

是他嗎?真的是他嗎?

慕紫纓每踏出一步,心裏頭便這麼問自己一次。她不斷聽到自己如鼓聲般的心跳聲,幾乎掩蓋了四周的聲響,而那顆雀躍的心似要蹦出來一般。

段錦織趁此大好良機,不停的誇耀自己兒子的好處,慕紫纓聽得愈多,愈覺得皇甫夫人所說的那人和自己記憶中的人相疊和。

離笙柳別館尚有一小段路,但慕紫纓幾乎已經肯定一一他就在那別館裏頭。

來到別館門口、段錦織卻突然停了下來,慕紫纓正覺得奇怪,段錦織指着門邊的兩道對聯,道:“你瞧。”

“入春才七日,離家已二年,人歸落雁后,思發在花前。”慕紫纓輕輕念着,發現這字同那紙箋的字相同,不自覺的笑逐顏開。真是他!

段錦織嘆道:“華兒這孩子自小體弱,十歲那一年讓仇家綁了去,此後七年音訊全無。當他回來后,便在門前提了薛道衡的入春思歸,我每一看見這詩,便想着他這些年是如何度過的,但華兒心地善良,從未說過一句怨言,實是不想讓我替他操心。”

推開了門,踏入院落,才轉至偏廳,便瞧見昆陵真候在內廳前。

“夫人。”昆陵真連忙上前躬身一揖。

“華兒呢?”

“小……”昆陵真眼珠子一轉,及時打住了口。“三少爺身體微恙,此刻正躺在床上歇着。”

“我進去瞧瞧。”

段錦織命端菜的女婢隨她一塊進去,慕紫纓隨後跟進。

昆陵真忙擠到她身邊,細聲道:“慕姊姊,你也來啦!”

“嗯,我來瞧瞧府上三少爺病得嚴不嚴重。”

她轉身旋入內廳,看見段錦織正扶起床上的人影,而兩名女婢在一分照料着,人影交疊,讓她瞧不清楚床上的人容貌為何。

“華兒,娘替你送吃的來,你近來身子太虛,要多吃一點。”

“娘,你別忙了,擱在桌上吧!我待會兒再吃。”

這聲音,好熟悉,真是他嗎?慕紫纓不安的抿着唇頻頻張望着。

“對了,娘帶了一個人過來,我給你介紹介紹。”段錦織說著一邊起身,兩女婢也往旁退去。霎時,慕紫纓和床上的人兒四目交接I

天哪!真是他。

“是——”

慕紫纓話未落,口中的‘你’字已教皇甫少華驟然的猛咳聲給掩蓋住。

一切發生的太突然了,慕紫纓搞不清楚始末,只覺得奇怪。一向行事輕佻,尚有閒情逸緻去挑逗她的人,這會兒怎會像只病貓般,躺在床上奄奄一息?

“華兒,你沒事吧?怎麼突然咳得這般厲害?”段錦織一見寶貝兒子如此,一顆心全慌了,忙遞茶和拍背。

“晤……咳!咳!嗯……”皇甫少華以袖掩去了半張臉,輕輕抬眼看向慕紫纓,一邊努力的“做戲”。“娘……晤,咳……這……咳!咳!姑娘是……”又是一陣猛咳。

“慕姑娘是娘請來瞧你的病的。”見兒子咳個不停,段錦織一顆心全擰痛起了來,忙勸哄着:“你不舒服別說話了。對了,娘去給你拿點蜂蜜水來好嗎?這可以止咳的,嗯?”

皇甫少華連連點頭。段錦織哪敢怠慢,差着兩名女婢同自己一塊去,離去前,她對慕紫纓再三叮嚀道:“慕姑娘,你趁這機會替華兒瞧瞧。以前來的大夫全是一些庸醫,只會說些氣虛體寒的廢話。你好好瞧瞧,全靠你了。”

段錦織這般委以重任,慕紫纓頓時張目結舌,不知該說什麼是好。

皇甫少華見娘親一走。立刻向昆陵真使了個眼色。機靈的她,立刻去門外把守,並帶上偏廳的門。

他立刻將被子一掀,整個人俐落翻身落地,風采翩翩地沖她一笑。

這人——哪有病痛的模樣。

慕紫纓震驚之餘,倏地恍然大悟道:“你騙——”

皇甫少華飛快的欺上身來,利落的再一次以掌捂住她的櫻桃小嘴,衝著她邪魅一笑道:“好久不見啦!美麗無雙的慕妹妹,你不再驚叫,我便鬆手,好嗎?”

也許兩人靠得大近了,近得讓她聞到他身上的檀香味,粉嫩的臉蛋迅速染成落日的晚霞,紅光艷人。她急切的點點頭。

看她這般嬌羞迷人,皇甫少華真想往她臉上啄一口,但他壓抑下心中狂涌的念頭,輕輕放開了她。

慕紫纓感到前所未有的失落,不明白他為何突然變得這般陌生。

“來這坐下吧!”

皇甫少華引着她到椅子坐下,同時倒了一杯香甜可口的茉莉花茶給她。

慕紫纓吸了一口,心情總算平靜下來。“你為什麼要裝病騙你娘呢?”瞧他娘忙得像是無頭蒼蠅似的,他真是個不孝子。

“這事很複雜,不是你能了解的。”

看他說話的這個調調,八成又將自己當成不懂世事的千金大小姐。慕紫纓憤恨的瞪着他,一口氣堵在胸口出不來。

“你娘帶我來,是因為她認為我能醫好你的‘怪疾’。”她這輩子最討厭別人瞧不起她。“現在,我就去告訴你娘,你身子好得很,甚至可以飛檐走壁,日夜不停的趕去東突厥救人。”

說完,她立刻起身欲走。

開玩笑,全讓她泄了底這還得了。

皇甫少華一個箭步迅速的擋在她面前,打恭作揖陪笑臉道:“慕妹妹,我好心好意幫了你,你可別反過來將我一軍哪!”

“你幫我才不是好心好意,是因為你欠我一個人情。”慕紫纓想起嫻嫻大難不死返回家鄉后,他立刻就像霧般消失,接連三個多月沒消沒息,就覺得生氣。

想起母親一會兒就回來,皇甫少華不得不採取妥協政策。

“好!好吧!你要我怎麼做?”

慕紫纓瞄了他一眼,這才委婉道:“我最討厭說話不誠實的人。”

意思就是要他將所有的底全告知她。

“好!我會告訴你,但不是現在。”皇甫少華下定決心。“你居住在哪個院落?”

“紫鶯別館。”

“今夜子時我會去找你,告訴你一切,嗯?”

當他輕輕柔柔的聲調傳進腦海里,她不自覺的露出芙蓉般嬌美的笑靨來,低垂螓首,一舉手一投足間均流露出迷人的媚態,他不禁瞧得痴了。

“我……我會等你。”

慕紫纓粉嫩的櫻唇輕啟着,他就像只受了蜜吸引的蜜蜂般,只想攫取那一抹香甜。

一瞬間,他腦中所有的顧忌,全拋到九霄雲外。此刻,他什麼都不想、什麼都不要,只想顧着本能去探索自己所需求的。

慕紫纓覺得奇怪,他們四周似乎流着一股奇怪的電流,電得她渾身發顫不已。她看着他,看到他帶着一雙如痴如夢的眼逼近自己,在他的雙眸里,她瞧見了柔弱無依的自已,瞧見了另一個陌生的慕紫纓……

倏地,一個柔軟、溫熱的東西欺上了她的唇,她渾身一顫一一是他的唇!

她受的驚嚇匪淺,直覺只想將自己的唇抽離。

“天……”她想尖叫,小嘴一開,立刻察覺到一道滑溜的東西正想探入她的唇內,她慌得緊閉雙唇,臉蛋發燒,身子發軟的差點跌到地上。

他順手一把挽住她的纖腰,讓她倚在他結實的臂彎中。慕紫纓的心跳飛快,她不知道要如何應付眼前的狀況,只能張着一雙翦翦雙眸,不解的望着他。

她的笨拙,讓他停下了動作。

“你……做……做什麼?”她顫着聲問,不明白自己為何不討厭他……這樣欺負自己。

“你不明白嗎?傻瓜。”

皇甫少華騰出一隻手,輕撫着她芙蓉出水般的臉蛋,他禁不住誘惑,以大拇指輕輕撫弄着方才讓他舔得紅潤誘人的櫻唇。

慕紫纓不甚明白,他為何要舔她,像貓兒舔盤子一般?她搖搖頭。

“我在吻你。”

慕紫纓輕“啊”了聲,他趁勝追擊,快速的復上了她的唇,同時舌已靈巧的鑽入她即將合上的貝齒中,他火熱的吮吻着她,令她根本無法招架,只得嚶嚀一聲,軟化在他的攻勢下。

她整個人渾渾噩噩,只覺得自己在發燙,身子在發軟,耳根子在嗡嗡作響,品嘗到一種讓她蝕骨的感受。她覺得全身無力,只得緊緊的攀住他的臂膀。

她想——這就是吻嗎?就像衛子云吻藺少儀、尹闕吻衛書嫻那般嗎?

一會兒,他退了攻勢,卻沒有因此而放了她,他轉以齒輕嚙她的唇瓣,令她渾身發顫。

她想喊停,卻軟軟的發不出半點聲音來。

直到一直守在門前的昆陵真輕敲了門三下,嚷着:“小師父,我聽到腳步聲,你娘快回來了。”

像被雷擊到般,兩人倏地分開。

慕紫纓張着一雙秋波望着他,“我……”

皇甫少華蜻蜒點水般輕吻她的唇瓣,阻住了她要出口的話。“我們晚上再談,好嗎?”

迫於現實,她只得答應。

一會兒,段錦織真的回來了、帶着一盅補藥和蜂蜜水,而她身後,意外的跟着王大仲。

王大仲因掛心慕紫纓,這會兒也跟來了。

一進門,段錦織立刻吩咐女婢服伺少爺吃藥,見兒子乖乖的吃藥,心中大喜,這才到慕紫纓身邊坐下,問道:“慕姑娘,華兒的身子如何?可有治好的希望?”

“我……”慕紫纓張口結舌,半天答不出一句話來。她怎麼會知道呢?方才讓他吻得七葷八素,不知今夕是何夕。但一見到段錦織殷切的眼神,她又不忍心,只得隨口胡謅道:“他……脈象有一些不規則的亂流,導致身子體虛,只要多服……幾帖我爹特製的靈藥,再多多鍛練身子,便行了!”

慕紫纓,你在撒什麼謊呀?什麼體虛、亂流的?他都不正經的輕薄你,你又何必幫他呢?她覺得又羞又惱,只想趕緊離開這是非地,而偏偏此刻又不能如她所願。

“真的?你真不愧是‘醫神’之女,樣貌、才華兼備,若我華兒有幸能娶你為妻便好了。”段錦織大喜,因不知慕、王兩家口頭上協定的婚事,便一心想撮合她與自己的兒子。

“這……”慕紫纓一顆心全慌了,雙額燒紅,眼角不經意的瞧了一眼王大仲,心底沒由來的衍生一股歉意,這才慢喝道:“多謝伯母的好意,纓兒沒這麼大的福氣!”

唉!她是怎麼掉入這一團混亂的泥淖中呢?

段錦織明白這事急不得,只得擇日再問她有無婚配,此時,只好收口。

見義弟不知在搞什麼把戲,王大仲搖頭嘆氣,上前客套式的寒喧一句:“義弟,下午一別,才短短不到幾個時辰……”真想問明白,他到底在玩什麼?但礙着人多嘴雜,只得作罷。“現在,好些了嗎?”

“唉!”皇甫少華輕輕嘆口氣,半垂着眼睛,斂去眼中那份耀眼的神采,再加上他本身皮膚白皙,看起來就像終日躺在床上的病人似的。“多謝大哥關心……我好多了……”口氣中的懶散之意,真演活長卧病在床之人。

王大仲真想一拳給他揮過去,打掉他滿腦子奇怪的想法。

但他不願拆義弟的偽裝,只有任由他去了。一回頭,他便瞧見慕紫纓滿臉通紅,“慕妹妹,你怎麼了?臉這麼紅,是不是身子不太舒服?”他關切的問。

慕紫纓不知該如何是好,只好順着王大仲的話,輕輕一頷首做回答。

段錦織一聽可慌了。“這怎麼得了,不如慕姑娘先回房去歇着吧!真兒,還不快派人送慕姑娘回紫鶯別館去,好生伺候着。”

昆陵真連忙一福,道:“二娘,真兒送慕姊姊回去便行了!慕姊姊,我們走吧!”

慕紫纓婉拒道:“不了!有小春陪着我。”

“可是,小春方才同二娘的兩位女婢去了澄鶯別館,現下還沒回來。”

“小春去了澄鶯別館?她去那兒做什麼?”

“是這樣的,我瞧慕姑娘身子單薄,而你住的紫鶯別館是聞鶯館七館中離西湖畔最近的。我看近來冷風愈來愈強,於是要小春上我那兒拿幾件皮襖給你禦寒,希望你不要嫌棄才好。”段錦織說得理所當然。事實上,那些珍貴的皮大衣,乃是她兩年前陸陸續續替未來兒媳婦準備的。

“這怎麼好意思呢?伯母,你這般好意,纓兒實在消受不起。”慕紫纓對段錦織過度的關懷感到無所適從。

“不、不、不。”段錦織握着慕紫纓纖若無骨的手,輕輕拍着。“你消受得起,那些衣物只有你配得上。”這姑娘她真是愈看愈中意。“真兒,還是你送慕……呢,我叫你紫纓吧!”

慕紫纓輕點頭,算是應允了。

“你人美、手巧,心地善良,又博學多聞,我真是愈看你愈喜歡。”段錦織毫不避諱,直稱讚個不停。“我叫真兒送你回去吧!這御景園佔地三百畝,其‘聞鶯’及‘望柳“中各有七大館,道路繁雜,很容易迷路的。”

慕紫纓不知該如何回答,王大仲這時挺身而出,雙拳一抱,道:“我正好要走,不如我送慕妹妹回去吧!”

見段錦織一臉詫異,他連忙解釋道:“慕伯父將慕妹妹托負給我,照顧她這段日子的安全,既然義弟‘無大礙’,我現在就送慕妹妹回去吧!”

慕紫纓聽了,向段錦織他們告辭,隨着王大仲出了座柳別館。

段錦織看着相偕離去的一對男女,精緻的柳葉眉倒成了扭曲的八字眉,她在心裏暗忖着這兩人的關係為何,愈想愈覺得不妥,心想一定要查明不成。

於是她也坐不住,匆匆離去。

段錦織一走,皇甫少華立刻臉色丕變,由病懨懨的皇甫三少轉變成精明銳目的俠盜。他將身上的白色袍子一脫,裏頭竟穿着黑色衣褲。·

褪去了文雅風貌,駭然成為街知巷聞的俠盜。

每三天便得看他變一次戲碼,昆陵真對自己的小師父真是佩服的五體投地。

她推開左邊一幅駿馬圖,裏頭竟有一暗格。她抽出裏頭的紅色大斗蓬及一把雪亮的銀色大彎刀,遞給皇甫少華,問道:“小師父,你這回鎖定了哪個目標?””

“劉知府一個月前強制徵收米商米稅,口頭上說要修那殘破不堪的兩座橋,但如今一個月過去了,那橋上半顆石子也沒動過。現在我去他庫房走一走、逛一逛。”皇甫少華俐落的披上紅色斗篷,將大彎刀一轉,分毫不差的落入背後刀袋中。

“那……桌子上的食物呢?”她知道小師父又要去“劫富濟貧”了。

“照往常一般。”

“是呀!照往常一般。”昆陵真拖着疲乏的腳步來到桌邊坐下,十分無奈的想着;就像往常一樣,她得將這些東西吞下腹,肥了自己一圈不說,還半點好處也沒撈到。

昆陵真意興闌珊的夾了一口菜湊近唇邊,卻怎麼也吞下下去,見皇甫少華推開窗子準備躍出去,她這才想起一件事,急急喚道:“小師父,你方才不應該這麼做的。”

”不應該做什麼?”皇甫少華回過頭來,一頭霧水。

昆陵真和他四目交接一會,這才緩緩吐出一口氣,提醒皇甫少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你不應該輕薄慕姊姊的。不光是因為你們沒名沒分,更重要的是——她是王少俠未過門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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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君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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