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漸行漸遠
丁飛羽這些日子天天跑師院去給人上課,講課的內容都是些淺顯易懂的東西,丁飛羽講起原理性的東西來也只能照本念,就像特級教師教一加一一樣,根本沒有發揮的餘地,所以自然不可能有天花亂墜。而且在學生們的眼中,這位丁老師總是強調無關緊要的細節問題,讓很多慕名而來的精英們大失所望。所以沒用多長時間,丁飛羽的課堂就從摩肩擦肘變成門可羅雀了,畢竟他這個課不是正規課時,來聽課是要犧牲學生的休息時間的,有工夫聽丁飛羽喋喋不休的說代碼的書寫習慣還不如回宿舍補覺,既然對丁飛羽授課的內容失望,學生們自然就用腳投票了。(所以說在起點看小說,遇到不愛看的作品大可以轉身就走,棄之而去多瀟洒啊,實在犯不上非得撩兩句狠話來表達自己的卓而不群。)當然這樣一來好處也是有的,起碼丁飛羽的課堂上座位夠用了。
這倒並不是說剩下的學生水平就有多高,事實上,丁飛羽就沒發現師院裏有真正高水平的學生,根據沒有學不好的學生,只有不會教的教師這個原理,估計師院的學生們都被教師耽誤了。然後這些學生畢業后又大多走上教師崗位,繼續一代一代耽誤下去。
現在丁飛羽課堂上剩下的大多是女學生,她們天天來上課只不過是因為丁飛羽講課風趣,人又長得比較能看,就像很多美女帥哥作家一樣,相貌可以給文筆拉一下分,照樣餓不死。所以現在剩下的大部分學生根本不在乎丁飛羽講的是什麼,只要他不停嘴就行。所以不得不說,女人還真是感性的,或者說是——不可理喻的。
當然丁飛羽的學生們也不都是花痴,至少還是有一部分人是真正為了聽丁飛羽講課而來的。丁飛羽一直在課堂上強調他是以一個資深程式設計師的身份來給大家講解生存之道的,在職業程式設計師的生活中,沒有激情和熱血,穩定的產量和質量才是最重要的,所以想做程式設計師,可以沒有敏銳的頭腦,也可以沒有過人的才智,但是一定要能耐得住寂寞。真正的程式設計師通常都是寂寞的,因為他們最了解的其實是電腦。丁飛羽的這個說法很受一班略有受虐潛質的學生歡迎,丁飛羽不知道這些人是不是想要藉此表達自己的與眾不同,但是起碼這些人在自己的哼哼教導下進步飛快。據說在這些人中間,有一句話非常流行,那就是——“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陪着電腦慢慢變老。”(汗一個,這個算不算戀物控?)
所以說起來,能讓丁飛羽每天按時到師院來上課的動力,有一半就是這幾個耐得住寂寞的年青人。當然另一半更主要,人數也只有一個,那就是丁大帥哥前世的戀人岳振眉。
作為師院第一大系,現在在校的計算機系學生有兩千多人,能真正領會丁飛羽的授課精神的卻只比一個人的手指多一點,這個反差不能不說是大了一點,好在丁飛羽早有心理準備壓根也沒打算能在這裏發現人才,能有人相信自己的話,在未來的工作中少走彎路,他就已經很高興了。當然如果岳振眉能接受他的觀點就更好了。
岳振眉這些天每天都會來聽丁飛羽的課,即使有事也會儘力調開,大多數時間,丁飛羽的課程結束后,兩個人都會湊到一塊聊一會天,再加上每天丁飛羽都會給岳振眉帶來一束劍蘭,所以現在幾乎全師院的人都知道這個風頭很勁的外聘教師正在追求師院的第一美女。還有人對於用劍蘭追女孩子表示了相當的不理解,因為大多數的花店都只知道用劍蘭來搭配花卉,單獨送劍蘭是什麼意思,還真沒有人能說得上來。只有兩個當事人知道,隨着丁飛羽課程的逐漸深入,兩個人之間的分岐已經越來越大,漸漸有難以彌合的趨勢。
這一天,丁飛羽照常結束了自己的課程后,解答了幾個學生的提問,這幾個問題顯然不是出自他的授課內容,應該是學生們在其他科目中帶來的問題。本來這種跨學科的問題,師院的學生們最喜歡問的是岳振眉,但是自從丁飛羽出現以後,學生們就發現丁飛羽在這些問題上的解答顯然比岳振眉的講解更加生動有趣,也容易理解得多。學生們對此的理解是,岳老師和自己的老師是一個師傅教出來的,所以該聽不懂的地方還是聽不懂,丁飛羽的知識則來自於他的自學,所以丁飛羽知道什麼地方學生們難以理解,也知道用什麼方法能讓學生們輕鬆接受。
聽完丁飛羽的舉例說明后,向丁飛羽道了謝的學生們就笑嘻嘻的跑開了,把剩下的時間留給敬愛的丁老師來泡另一位敬愛的岳老師。丁飛羽當然知道這些傢伙心裏轉的是什麼念頭,微微笑了一下,拿起課桌上自己帶來的劍蘭花束,向仍坐在教室最後一排的岳振眉走過去。
他的劍蘭攻勢從他到師院演講的那一天開始就沒有停過,岳振眉不知道劍蘭代表什麼,問過幾個人也不得要領后也就安之若素了,反正只要丁飛羽不送玫瑰,她就照單收下。結果她的辦公室和宿舍里到處都是這種大片的綠葉子,岳振眉的一個室友曾經很遺憾的和岳振眉說:“他就不能送點實用的東西嗎?哪怕是大白菜也行啊。”
這話岳振眉當然不會轉告給丁飛羽,丁飛羽也沒想過大白菜會比劍蘭受歡迎,事實上現在的岳振眉秉承前世的作風,除了煮麵條之外還不會做菜,就算真送她大白菜她也不會做。要是換成丁飛羽還能生吃白菜葉子,岳振眉可沒有這個能耐。所以在兩個人的默契下,這種被大片葉子點綴的日子就毫無新意的繼續了下來。
今天岳振眉來得有點晚,丁飛羽上課前沒來得及把劍蘭送給她,好在他知道岳振眉一定會在課後等他,就把花束放在了講桌上。
岳振眉接過劍蘭向丁飛羽笑着說:“謝謝!”這種場景每天都會發生一次,所以說的人習慣成自然,聽的人也沒當一會事。
兩個人一前一後出了大教室,沿着圖書館前長長的水泥路慢慢的走着,岳振眉猶豫着說:“我還是覺得你講課的重點不對。”
丁飛羽無奈的笑了笑,岳振眉在他的課堂上是比較特殊的一個人,她對於丁飛羽講課的內容理解起來並不困難。所以對岳振眉來說,她聽課的重點就是丁飛羽解決問題的思路。丁飛羽毫不懷疑以岳振眉的能力,完全可以進入弗雷實驗室,至少進入草創的上海弗雷沒有問題。可是問題是她是岳振眉,岳振眉最大的特點是她的固執。這可以算做她的優點,她就是依靠這個優點才能達到現在的水平,但是現在,這個特點就變成了制約她發展的缺點。
岳振眉是國內傳統教育模式下的產物,並且她對自己所學的東西深信不疑,偏偏丁飛羽非常反感國內教科書上用解數學題為例來學習算法的作法。他覺得這根本就是在摧殘學生們的學習熱情,同時丁飛羽更加厭惡諸如“i++++”或者“++i++”之類的命題,這種在職業程式設計師眼中如同惡搞的寫法充斥於國內的教科書中,以至於林銳在《高質量c++編程》》中明確提出“一行語句只做一件事”這一規則。丁飛羽能明白設計這個題目的人只是為了考查學生們對於運算符優先級和結合性的掌握程度。但是無疑這種寫法會給學生們開了個不好的先例。所有折戟沉沙於這種寫法的學生肯定對其印像深刻,保不其就在以後的程序中用上一次兩次。如果這人真能保證結果正確並且這行代碼不會給二次開發的程式設計師帶來困擾的話,寫上一次也無可厚非。問題是沒人可以保證這兩點,如果真的能夠保證的話,這人也就不會這樣寫了。
像這種分岐還有很多,丁飛羽前世的時候就知道這些。不過前世的時候丁飛羽做他的程式設計師,岳振眉在學校教書,大可以求同存異。但是今生就不同了,岳振眉對丁飛羽沒有**人的感覺,她接近丁飛羽只是純粹的為了獲得知識,在這種背景下,丁飛羽根本沒有辦法藏拙。他的身份又不能允許他睜着眼睛說瞎話,所以兩個人之間關於計算機的爭執也越來越多。
現在岳振眉提出的這個話題前幾天已經說過了。岳振眉同意丁飛羽對於自己講授的內容只適用於實際工作中的觀點,但是認為丁飛羽現在對自己的學生灌輸這些觀點為時尚早,丁飛羽則認為這不是時間的問題,國外大一就有創業的了,早一點接觸到實際經驗好過走出校門后重新學習浪費時間好。
事實上零一年的時候,很多人已經意識到了學校的教學與實際應用之間脫節的問題,但是對待這個問題的態度卻各懷已見,甚至有一部分人很自戀的認為這樣才能彰顯象牙塔的高潔。
丁飛羽對這種糟蹋學生的作法實在無話可說,難怪學生們生造出了個“叫獸”呢。所以輪到他傳道的時候,他是一定要站在學生的立場上來考慮問題的。
岳振眉等了一會,發現丁飛羽沒有回答,知道他是不願意在這個問題上糾纏下去,自嘲的笑了笑,默默的送丁飛羽走到車旁。丁飛羽笑了笑,溫和的向岳振眉笑道:“晚上叫上劉世輝,咱們出去玩玩吧。”
岳振眉搖了搖頭:“我晚上要備課,再找時間吧。”
丁飛羽點了點頭,拉開車門坐了進去,揮手和岳振眉告別。岳振眉目送着丁飛羽的車子轉過彎道消失在視線里,微微一嘆。她何嘗感覺不到丁飛羽的情意,只不過她對丁飛羽並沒有特殊的感覺,所以只能對這份感情裝作看不見。
她站了一會,正想回辦公室,就看到一個同事從大門的方向走了過來,看到她很是驚喜了一下,揮着手叫她:“小岳,你的信。”
岳振眉愣了一下,仔細想着誰會給她寫信。等那位同事走到面前,把手裏的牛皮紙信封遞給她,她才看到發信人地址是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