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說來藺少儀與衛子云定下這門親事一一是一則笑話,至少藺少儀是如此認為的。
事情起因於一年前的秋季,藺少儀和衛書嫻與慕紫纓相邀扮男裝逛大街,在熱鬧的市集中,有兩、三個混混欺凌一名寡婦及五歲稚兒,而少儀一時正義感大起,上前管了這檔子事。
無奈。對方可是耍刀掄棍的混混,而藺少儀正義感發酵的結果,是她被人在左胸前劃了一刀丟進河裏,雖然衛書嫻會一些拳腳功夫及吹箭,也是無濟於事!
待尹闕帶人到時,藺少儀早已不省人事。事後,聽說衛子云面無表情的痛宰了那三人。算是替藺少儀報了仇。
她昏迷的三日,是在鷹揚府衛子云房中度過的,連慕紫纓要替她止血上藥,他也不肯,接過慕天耀調配的靈藥,衛子云親自替藺少儀寬衣解帶、擦凈身子、上藥,全由他一手包辦,完全不假他人之手。
他這破天荒的驚慌無措,深切地刻在每一人的心田上,除了當事人藺少儀之外。
當她醒來,待醫神慕天耀診斷後確定無大礙,商少儀立刻被接回藺府調養。
哪知,就在她傷愈可下床走動時,衛子云便帶着雙親登門求親,基於兩家是好友的關係,藺少秉很開心,也很慷慨的一口便答應了,完全不過問藺少儀是否願意。
而衛子云求親的理由則蹩腳得很——
因為,她的身子讓他瞧見了,他有義務照顧她一輩於。
去他的!這是什麼狗屁不通的理由。藺少儀不肯接受,對他的“義舉”不屑理會。所以,她經常大喊——
“爹!我要退婚。”
從沒聽過有哪個妻子可以休丈夫的。
“寶貝女兒,這……”至於這個燙手的問題,師神的表現是愣在當
“是斗難耶!我們去看看好不好?”藺少儀捉住衛子云的袖子,興奮地跳躍着。宛如孩子般。
衛子云不忍掃她的興,便點點頭。
藺少儀得到許可,便帶頭往前沖,望着兩隻大紅冠的公雞直叫嚷着:“加油呀!喂!獨眼的帥公雞,你挺笨的耶!往它的腳啄下去呀!真是的——對了,就是這樣,耶一一你滿不錯的嘛——”
她一邊看一邊吆喝着,絕美的芙蓉臉蛋配上清脆悅耳的嗓子,引得一旁的人頻頻注目。哇!好一個清靈絕色的女娃兒,尤其她那耀眼的神采,真是教人捨不得將視線移開。
原本押注的漢子們,此刻全瞠大了雙眼看着擠在人家之間的小美女,不知不覺全看痴了!玉皇大帝何時派了個仙女下凡,他們怎麼全沒發現,好大的艷福喔!
“加油——”
藺少儀忘情的吆喝着,倏地,一隻大掌捂住她的嘴,另一隻手則摟住她的腰側,將她帶離了鬥雞的現場,直到左巷一棵樹下才放開她。
“喂!你是什麼意思?”她用腳丫子想也知道是誰,除了衛子云還有誰?她叉着腰,怒視着他。
衛子云不答,一雙眼充滿慍意。他不愛將心愛的女於如展示品般展覽在眾人前不成嗎?這蠢極的笨丫頭!不過,他懶得解釋這麼多。
倏地,他將藺少儀放置在馬背上,低語道:“別亂動等我回來。”
之後,整個人便躍上屋。
藺少儀不解,隨着他離去的身影望去,看到遠處有一女子被人挾持。
她有些惱怒的低吼着:“什麼嘛!要當英雄也不會帶我一塊去。”場,眉頭深鎖,一副深思的模樣。
“爹——”藺少儀雙眸迸出興奮的神采,嚷着:“你答應了是不是?”她差點樂得當場手舞足蹈。
無奈,藺少秉艱難的搖了搖頭,藺少儀的小嘴迅速垮了下來,雙肩也似癱了,快快不樂的走回桌旁坐下,拿起一本詩經啃着,口中嚼着字兒,心中想的卻是衛子云那混蛋的笑臉。
真是奇了,少儀為何如此反對和子云的婚事呢?關於這問題,藺少秉不敢怠慢,畢竟他是個思想開通的長輩,在一年前,少儀第一次提出這問題時,他便悄悄到鷹揚府問子云的意見。
“子云,你想清楚,我那寶貝女兒缺點一大堆,如果你只是為了負起責任,那……這門親事可以算了。”若兩人不相愛,婚姻不幸福,則不是他所樂於見到的。
正在射箭的衛子云神情專註,弓弦拉緊,“咻!”的一聲,削尖的木箭正中紅心,他這才緩出一道氣,轉身望着未來的丈人。
“藺世伯,小侄已下定決心。除我之外,若是有別的男人敢碰她,我一定會閹了他!”換言之,藺少儀嫁他是嫁定了。
他平靜的神情和穩定的語氣,有一股強悍的力量,令藺少秉也無法置喙。不過,好玩!這小子看來是真心愛着他的寶貝女兒的,就不知他偷偷愛了多久?
“那麼,你應該先殺了老夫。因為,第一次幫她洗澡的人就是我。”藺少秉當場玩心大起道。
對於未來老丈人的揶揄,衛子云則是愣在當場,麥色的臉龐浮上旁人不易察覺的紅暈。
這麼好的女婿,藺少秉這老丈人當然是舉雙手幫他羅!
“寶貝女兒啊!爹就不明白你是不欣賞子云哪一點?”藺少秉搖頭嘆息,踱到女兒對角的椅子坐下,仔細推算,“打一年前起,你這句話起碼說了七十次,你不嫌無聊嗎?”
“爹,你怎麼老是幫着他嘛!”藺少儀不依的嚷着:“他有什麼好的?以前就很煩人了,老愛訓人,這一年來更是囂張,成天擔心這、擔心那,不準這、不準那的,我好像平白無故又多了個爹似的。”
“唉!子云怎會是你爹呢?”藺少秉聽了直覺得好笑。“寶貝女兒啊!人家子云可是——”
“好啦!我知道他有上千個優點,行了吧!”眼見爹爹又要為衛子云說情,她連忙舉起雙手投降:“爹,你一出去就是個把個月,別再同女兒談他行了吧!這麼著吧!咱們來談談你這次去泉州祝家可有好玩的事。”
“爹就曉得,只有你懂得爹的喜好。”藺少秉滿足的拍着女兒的頭,像在哄七歲女娃兒一般。“這祝大善人來函請我去,乃是為了辨別一真跡,此乃初唐的傑作。”
“哦!是王、魏其一嗎?”藺少儀眨了眨眼。、看得出來,這對父女喜好研讀詩書。“我知道,是王績。”
“真聰明!”有女兒如此聰明,藺少秉除了欣喜外,更是驚訝。“你怎麼猜到的?”
“這很簡單。”
藺少儀躍上桌面,雙腿騰空晃着,她朗朗分析着,一雙美目轉着亮亮的神采,煞是迷人極了。
“因為王績的詩辭作風,不論是古風、近體、五言、七言或是長短句,他所寫出的風格,對富貴權勢皆是不眷戀,就像漢趙曄吳越春秋吳王壽夢傳上頭寫的:富貴之於我,如秋鳳之過耳。”
她停頓一會,朝藺少秉眨眨眼,道:“爹爹呀!這王績和你可是同樣的巴不得辭官返鄉,不教宮廷的權力鬥爭所煩惱。最好呢!走遍大江南北,欣賞各地景色,再和三五好友飲酒論詩,人生隨意,恬適而過,對吧?”
一番話說到藺少秉的心坎里去了。
“好、好、好。”藺少秉大笑着,“生我者父母,知我者,寶貝女兒是也。唉!只可惜你不是兒子,若是的話,我便帶你走遍世界,探訪奇景神人,該有多好。”
天!她真是嚮往死了!
“爹!沒問題,我可以女扮男——”死了!差點露出馬腳來。藺少儀察覺自己顯些出秘密,連忙閉上小嘴。
待藺少秉不解的回過神望着她時,她連忙扯出一絲尷尬的笑容,道:“我是說……我可以等爹爹回來再說給我聽,我一樣可以想像的,對不對?”
她爹胸襟再豁達、思想再開通,也不會眼睜睜的看着唯一的寶貝女兒穿得男不男、女不女的在大街上溜達。
畢竟是個閨女,名聲還是得顧着。
是嗎?他剛才好像有聽到什麼“女扮男……”什麼的,莫非是自己老了,耳朵長繭,聽錯了?
“罷了!”藺少秉揮手準備離去,離去之前,道“這祝大善人有四個千金,個個知書達禮,懂得應對進退。我呀!特地叫人畫了她們的畫像拿回來,不知沖兒有沒有興趣。”
望着老爹興匆匆的走人,藺少儀實在不想潑他冷水。不過,以她哥哥藺沖那牛脾氣,只怕一個時辰后,北院那兒便會來吵架聲了。
唉!同是藺家骨血,少儀實在不懂長她五歲的藺沖,不但不愛念書,更是討厭女人,喜歡的只有鏗鏘作響的銀子。
***
“你這丫頭!不是娘要說你,女紅做得差沒關係,不懂得體貼人家子云尚可忍受,但,不可以不懂感恩呀!你呀,一個月沒去鷹揚府,子云念得緊,特地拋下府中近兩萬士兵來看你,你瞧瞧你,不但不高興,還臭着一張臉。”藺夫人揉着眉心嘆道。
“誰要他來瞧了!”南少儀一張嘴翹得比天還高。
“你說什麼?”藺夫人氣得快腦溢血,“娘不管你想什麼,總之,再過一會兒子云便來了,娘要你立刻下廚去做一道點心,在‘清心雅築’那兒招待子云。小喜,記得要將小姐打扮得漂亮一點。”
她可不想讓衛子云這乘龍快婿在一年後的今天後悔,又將商少儀這瘋丫頭退回藺府來!到時,丟臉事小,少儀恐怕只有做尼姑的份了。
就這樣,藺府上下最權威的“太后”一聲令下,藺少儀只有乖乖的進灶房,洗手做羹湯了。
娘最討厭了!都怪爹啦!不會教娘看一些書,成天腦中只背着女箴、女戒之類的書,老是以為衛子云有啥了不起的,他不就是要娶我嘛!娘就擔心成這樣,好似我是虎姑婆,沒人要似的。“
剁、剁、剁,鏗鏘有力的菜刀聲迥盪在陋小的斗室內,藺少儀憤慨的剁着砧板上的待宰物。
“小……小姐……”小喜在一旁看得憂心仲忡。
“什麼啦?”藺少儀火大的吼回去。
小喜咽下口水,小手指着砧板:吶吶地道:“你再這樣剁下去,只怕咱們做不成仙草湯,只能做仙草糊了。”
藺少儀一頓,然後嘿嘿直笑道:“這個主意好,這個主意好。”
***
清心雅築位於藺府的後門。
二十年前,藺少秉辭去崇文館的學士,回到洛陽城,成為國子學的博士,藺府也因皇上下令而重新建造。當時他即意外地發現,後門有一座小山,山上樹木花密,地上尚長有珍奇的花兒。於是,他吩咐不可‘動到這座小山,並在山徑設了曲道、小橋,更引進河流,匯成一個人工池塘,在裏頭養了漂亮的錦鯉。
還在半山腰上搭了一座竹子蓋成的涼亭,每當坐在這兒往下俯看時,仿如置身森林中,溪水潺潺、鳥語花香,品茗吟詩,好不愜意。
而此時——
“這是什麼?”衛子云坐在清心雅築,無心觀覽這一切,反而皺眉盯一着眼前這一碗黑糊糊的東西。
瞧他那表情,眉頭都快打結了。藺少儀得意的在心底竊笑,暗自打賭,衛於雲絕不敢吞下去。
否則一一她會很倒霉的嫁給他!
藺少儀只是衝著他笑,笑得原本圓滾滾的杏眼眯成了一條線,嘴角往上扯,一副很無辜的表情。
“大哥,你不會這麼笨吧!連這是芝麻糊你都看不出來。”隨着衛子云來的是定力不夠、心浮氣躁的衛子俊,他誇張的嚷着。
不過,瞧他那嫌惡的表情,八成也不敢“恭維”這一碗甜點。
你給我閉嘴!藺少儀狠狠的瞪了衛子俊一眼,隨後整個人懶洋洋的,臉都快貼到桌面上去。
她意興闌珊的說:“你猜呀!管它是什麼?反正能吃便是了。”
衛子云瞅着她看。
“你特地為我準備的?”
瞧他那眼神古怪得緊,藺少儀連忙揮舞着雙手,解釋道:“你別說得這麼曖昧,要不是娘逼我,我才懶得去碰這滑不溜丟的玩意,我告訴你,你快點喝下去喲!我好早點向娘交差了事。”
看她懶成這副模樣,十成十又是給悶壞了!衛子云下定決心,待會要帶未來的小妻子出去溜溜。
他端起瓷碗就唇時,藺少儀身後的女婢小喜急忙嚷道:“等等,姑爺,那——”
“什麼事?”衛子云詢問小喜。
小喜支支吾吾,一副欲言又止的樣,不安的眼神直打量着瓷碗。
莫非……這碗裏有文章。
見衛子云起疑,藺少儀急忙暗中踹了小喜一腳,小喜不敢痛叫出聲,一張小臉全皺在一塊兒,疼得淚水直在眼眶內打轉。
藺少儀整個人緊張的像繃緊的弦,嚷着:“這可是耗了我半個時辰弄出來的,你好歹喝上一碗。”她俯身往前一探,簡直不敢信自己的眼睛。“碗空了?”
他可時喝下腹的,她怎麼沒看到?
藺少儀朝着衛於雲瞪大了一雙美目。
天哪!小喜簡直要昏倒了。這碗仙草湯里加的不是糖汁,而是黃連汁耶!姑爺……姑爺是如何“吞”下去的?
腦子轉了一圈,藺少儀這才回神,艱澀的問道:“味道如何?”
衛子云給了她一抹神秘的笑容。“你不妨自己吃上一碗,便可知箇中滋味了。”
其實,在方才藺少儀轉身端小喜時,這甜點便讓他“神速”的倒掉了。
藺少儀立刻嚇得花容失色,連忙掩面,裝出慵懶無力的聲音,“不了。我這幾天虛火上升,精神不濟,胃口不太好,常常吃一碗吐兩碗。”手肘還悄悄撞向小喜。“對不對?小喜。”
“嗅……對、對。”小喜揉着小腹,幫忙作假。“小……小姐這幾日受熱了,有些食欲不振。”
“對呀!真是熱壞我了。這種天氣,真讓我受不了,身子虛得很。”藺少儀哀聲嘆氣,整個人已無力的趴在桌面上。
演這蹩腳的戲碼,只為了擺脫他?這丫頭真是數十年如一日,腦子一點長進也沒有。衛子云心忖。
一旁的衛子俊強忍住笑,以至於嘴角抽搐的厲害:“嫂子,你真的不舒服?”演得這麼假,騙誰呀!
“是呀……是呀……”藺少儀不敢抬頭,實則在心底咒罵著:衛子俊,你這該死的渾小子,存心拆我的台是不是?
她老忘了連衛於俊都大她四歲,還經常沒大沒小的想教訓他。
“看來,你先回房歇着好了。”
衛子云一語道出藺少儀的心事,樂得她抬頭對着他直點頭。“好哇、好哇!我立刻回房去了。”
一望進他眼底那饒富興味眼光,她一愣,立刻以最快的速度換上苦兮兮的面容,拉着小喜的手,“我真是難受極了,小喜,扶我回去。”
扶?我看是“拉”吧!
衛子俊已忍俊不住,笑意進出喉嚨,又教衛子云一瞪給梗住了!
小喜挨近藺少儀的身邊,悄聲道:“小姐,你演得好差喔!”要是她,絕不會相信的。
商少儀在她腰側擰了一把,“你認什麼?你到底是不是我這邊的?”
“是呀!”小喜覺得好委屈喔!
藺少儀正要下小徑時,冷不防地一身後傳來衛子云嘆息的聲音。
“枉費咱們特地空出一天,就是要去瞧瞧城南觀音廟的祭拜日,可惜了,聽說很熱鬧的。”
衛子俊在一旁附和道:“是挺可惜的,也許嫂子今日沒這福分。大哥,不如這麼著吧!咱們兩兄弟一塊逛熱鬧去。”
“也罷!咱們去向藺世伯、藺伯母知會一聲,再走人。”衛子云起身。
慢着!好玩的、熱鬧的、有趣的,十年一次的祭拜日就要溜走了!
藺少儀急忙甩開小喜的手,轉身吼着:“等一等,我也要去。”
誰敢說她不能去,她會先擰歪了那人的嘴巴,教那人開不得口。
“嫂子!你不是不舒服嗎?”明顯的笑意掛在衛子俊稚氣未脫臉蛋上。
“誰說的!我只是有些悶罷了。”藺少儀心虛的胡謅着,不敢望向衛子云,於是遺漏了他唇邊那淡淡的笑意。
***
又栽在他手上了!
真是“跌股”跌回姥姥家去了。
一出藺府,兩匹健壯的馬兒分別往不同的方向奔馳而去!紅棕色的往西邊,上頭正是衛子俊,瞧他那憤慨不悅的臉色便知道——他被人給撇下來了啦!衛子云為了要和藺少儀多相處一些時刻,硬是暗中叫他回府去。這年頭,兄弟的情誼真的是比一張紙還薄。
“早知道,也叫爹給我找個未婚妻,我才能同大哥一樣,假借探望未婚妻的名義到處去溜達。”他策馬奔回鷹揚府,心裏頭不斷抱怨。
而另一匹通體雪白的馬兒,目光炯炯、體態健美,它主人正是衛子云!
據聞,這匹馬兒來自長白山上,十分有靈性,若是它不欣賞的人靠近它,準會被它的後腿給踹到十萬八千里遠。對於這匹健美的母馬,衛子云喚它“落雪”,這名還是藺少儀取的呢!
藺少儀可是喜愛“落雪”喜愛得緊哩!
“落雪,你好不好?我好想你喔!”瞧!這會兒她已緊趴在落雪的頸背上,撫摸那柔雪白的毛髮。落雪嘶鳴一聲。不必衛子云下令,自個兒已小碎步跑着,藺少儀最愛這盪呀盪的感覺了、兀自咯咯的笑個不停。
她根本忘了身後還有未來的夫婿一一衛子云是也。
衛子云根本看開了!若是有一天藺少儀反過來緊黏着他不放,還口口聲聲嚷着一一我好愛你喔!
到時他準會雞皮疙瘩掉滿地,無福消受。
也好,現在的少儀多好,不鬧、不使潑、偶爾會露出淘氣的神采,多可愛,多合他的脾胃呀!
尹闕曾慎重其事的對他提過——
“衛大哥,你太寵藺小姐了!”私底下,他都是這麼喚他的。
會嗎?
衛子云搖搖頭。不可能的事。更何況,她身邊有自己在;應不會擁下太大的簍子才是。
一路上,就這麼靜默着,恬淡寧靜的氣氛圍繞在他們身邊,讓人不知不覺的沉醉其中。
觀音廟前的廣場以及鄰近兩條街內,全部圍滿了攤販和絡繹不絕的人潮,吆喝聲、笑鬧聲鼎沸,形成一個熱鬧的小世界。
落雪還沒停下,藺少儀便一骨碌兒直躍下,差點又栽到地面上去,幸虧隨後跳下馬的衛子云一把拉住她,將她往懷裏帶。
“小心一點!腳上沒綁繩子也會跌倒?”他嘆道,也幸虧臨走前要她先解開束在腿上的繩子,否則,她不跌個狗吃屎才怪。
藺少儀被這熱鬧的氣息給感染了,不理會他的揶揄,露出個靦腆羞澀的笑容。
衛子云不將落雪綁在樹旁,讓它自個兒跟着,反正落雪很通人性。不會亂跑。他執起藺少儀的小手,兩人走人熱鬧的人群中,藺少儀也不扭捏,乖乖的讓衛子云牽着,因為她自己明白——以她哪有好玩的便往哪去的個性,十次中有八次在市集中迷路的經驗。
耳邊瀰漫著震天價響的叫賣聲、笑聲、鬧聲、嘈雜聲,完全不能阻礙藺少儀的好奇心,只見她張開一雙愛看熱鬧的眼,絲毫不放過任何有趣的地方,看到好玩的,便會咯咯的笑個不停。
她的性子天真、率直,直教一旁的衛子云看傻了眼。現在充滿生氣的少儀和方才在藺府的模樣,簡直有天壤之別。她就像一朵花,需要陽光的滋潤才會有生機、才有生氣蓬勃之美。
關在府中一個月,她已經無聊到委靡、頹廢的邊緣,沒有一點活耀的光彩。瞧,她此刻神采奕奕、快樂的笑容燦爛似朝陽,美得讓人屏息。
他樂於見到這樣的她,即使寵壞她也無妨。
這熱鬧的祭拜會除了有一些雜耍、好玩的特技外,更有各式各樣熱騰騰的點心可吃。
藺少儀肚子餓得前胸貼後背,一下於啃完了兩個包子,衛子云狐疑的瞅着她看。“今天沒吃午膳?”絕對是如此,她以往的食量少得嚇人,但就愛嘗甜的。
藺少儀嘿嘿的傻笑,逃不過衛子云審問的目光,乾脆坦然道:“天氣熱,忘了……吃不下。”
“下次不可以這樣了。”
衛子云放過她一馬,不再叨念。藺少儀樂得又溜到攤販前,買了三支大串的糖葫蘆。
她嘗得盡興,只吃掉上頭的糖漿。不肯吃裏頭的酸果子。她吃完一支,才想到衛子云,有些不捨得的遞給他一支。
“你要不要嘗嘗?”
倏地,衛子云發現她嘴角有糖渣子,他以食指替她抹去,轉而送入自己嘴裏,笑道:“又不是小孩子了。吃糖葫蘆還在嘴上留糖渣子。”
藺少儀怔愣在原地。驀地,聽着自己的心跳;天!心跳得好厲害。
他怎麼可以做這麼暖昧的舉動!幸虧方才沒啥人注意到,否則,她又得丟臉了。
“怎麼啦,想些什麼?”衛子云揉着她的秀髮,拿過方才她吃剩下的酸果子,道:“我討厭甜食,你討厭酸食,正好,咱們可以你吃糖渣、我吃酸果子。”
他一口一個果子,啃得脆脆響。他走得飛快,藺少儀連忙拔腿跟了上去;不明白自己的心為何跳得這麼厲害。
不過,她這種心思維持不了太久,又教眼前這一波熱鬧給吸引了去!
小小的竹籬笆外圍滿了壯漢子,個個揮着手臂叫嚷着,在竹籬笆內可以看見兩隻頂着大紅冠的公雞正拍動着翅膀,彼此以利嘴互啄、爭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