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聲

雖然就像是走在鋼索上，只要一不小心，隨時都有自高處掉落的可能，但我和智禾，還是決定繼續交往了。

因為不想再傷他第二次了，所以我拋開以往太過含蓄的示愛方式，只要我想見他，就會朝他飛奔過去，甚至不定時的聯絡也增加到每兩、三天就用手機通話一次，過了幾個月後，也在我的堅持下，我們兩人終於正式同居，房貸各自負擔一半，連傢具都是一起去選購的。

即便如此，我曉得智禾心底還是很不安，因為他總是一臉不知是喜、是憂地靜靜注視着我劇烈的轉變。

口頭上的保證誰都會，也最不保險，所以我開始學習着處處以實際行動來讓他安心，即使這要花費我一輩子的時間我也甘願。

隔年過春節的時候，我哀求了好久，終於獲得他首肯，帶着他回到了我鄉下的老家，跟我年邁的父母親一起吃年夜飯。

有很多想向他們坦白的事情，但一下子說出真相實在太恐怖了，之後我只簡略介紹他是我以前的上司，便不敢再多說什麼，幸好智禾非常能體諒我的心情，總在老人家沒注意到時，伸手安慰地拍拍我的背脊。

雖然我媽沒繼續多問，但我看得出來她望向智禾的眼神有些疑竇，似乎奇怪我怎會突然帶着大男人回家吃團圓飯，而我也只能用傻笑胡混過去。

更奇怪的是，我老爸似乎很欣賞他，往年吃完飯後，他總是靜靜坐在客廳中看電視，今年居然一反常態，叫我跟老媽從冰箱中搬出一大堆啤酒罐，然後跟智禾兩人在廚房飯桌上中拼起酒來。

隨着話題天南地北，啤酒也一罐接着一罐下肚，我從沒見過智禾-酒像是在喝水似的牛飲，我也不曉得他的酒量居然好得跟我爸不相上下。

最後，是我爸先醉倒了……

「我……我欣賞你……明年……你明年再來……來……」老爸醉得眼神渙散，胡言亂語一番后，便逕自趴在桌上睡著了。

「呵，你爸真是個有趣的人……」智禾仰首喝完手中啤酒罐里最後一滴酒後，笑着對我道。

我驚恐地發現他的眼神也失去焦距了。

小心翼翼地扶着他上到我二樓的房間后，智禾一沾到柔軟床鋪，整個人便昏厥似的熟睡過去了。

我伸手抹去額上的汗水，第一次發現喝醉酒的人的身體是這麼笨重，差點壓斷我的腰桿，不過……呵，沒想到智禾傻笑起來的模樣還滿可愛的嘛。

我坐在床沿邊，低頭望着他紅通通的睡臉，不知怎地也跟着露出一抹傻笑。

叩叩！輕微而急促的敲門聲響起。

「阿浩，你出來一下。」

「媽？」我疑惑地站起身，輕手輕腳地打開門，「有事嗎？」

老媽抬頭看看我，手指絞在一起，欲言又止的模樣，好像有些事情想問卻不知該如何啟齒。

「阿浩，那個……」

「嗯？」

懵懂了幾秒后，我恍然地理解了浮現於老人家臉上的為難神情所代表的意思。

糟糕，難道老媽已經察覺到我跟智禾之間的關係了嗎？一想到此，我的心臟不禁越跳越快、越跳越急，差點不敢直視她的臉。

「那個孩子是你什麼人？」

一問出口，老媽似乎也嚇了一跳她怎會這樣問，眉孫微蹙了起來。

我楞在原地，過了好半晌，才終於恢復說話能力。

「他……他是……我……那個……我的……」心臟狂跳至幾乎無法承受的地步，我猛地結結巴巴起來，一句話都講不好。

「算了算了！」可能我慌亂的樣子實在讓人看不下去了，老媽猛搖手，打斷我的話，道：「你不用回答我了，我怕我聽了可能會心臟病發。」

「媽……」我心情沮喪地喊了聲。

明明是個坦白說出實情的絕佳機會，卻被我搞砸了。

「叫你閉嘴就閉嘴。」

老人家白了我一眼，接着想到什麼似的，緩緩從身後口袋中拿出兩包東西出來，塞在我手上。

「這是給你跟那孩子的壓歲錢。」見我呆在當場，她又笑着補充了一句：「明年他有空再帶他過來吧。」

掌中兩封紅包袋霎時被我手勁捏得皺成一團，我壓抑激動情緒，勉力點了點頭。

「嗯，我會的……」

「傻孩子……大過年的哭什麼……」

我抬起手臂，遮着丟臉的通紅眼眶，啞聲道：「好久沒拿到壓歲錢，我太高興了……」

「傻孩子。」老人家啼笑皆非地伸手拍拍我的頭，轉身下樓去了。

等看不到她微駝的背影后，我輕輕帶上房門。

睡在床上的男人不知何時換了個姿勢，棉被給他踢了一半在地上。

「浩……呼嚕……」

我以為他醒了，沒想到只是夢囈。

「可惡，沒想到你這麼得人疼，早知道我就早點帶你來了。」

我伸手攏好棉被，掀開一角，鑽進他身旁。

不知睡夢中的他是不是聽進了我的抱怨，他又翻個身，手臂一個大弧度地將我摟進懷裏。

「滿身酒味，臭死了……」

我蹙眉拍了他一下，卻沒推開他。

「嗯……別吵……」

不多久，我也跟着沉沉睡去。

在他溫暖的懷中，陷入甜美的夢鄉。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