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為什麼？為什麼要這麼殘忍地對自己？”
來到言織樂房間，看着因家人搶救而救回小命的她此時正虛弱地躺在床上，那蒼白的小臉教宋齊忍不住伸手輕撫，她割傷的手腕也綁上了繃帶，不時提醒他那道傷痕的存在正是他與她之間分離的開始。
輕撫着那教他着迷的容顏，不舍地印上他的吻，淚水在他眼眶裏彙集。
他愛她的心無法停止，更無法改變，而他怎麼都不想離開，因為他不能想像沒有他在的日子，織樂的世界又將變為如何。
可她竟選擇以死來抵抗他的堅持，那教他心疼得不能多想。
“阿齊，為了織樂，也為了你，別再來了，別再來找織樂了。”
宋家的堅決反對，教他們寒了心，女兒的不能言語並不是她的過錯，可所有該她擁有的幸福就這麼離她而去了。
“我做不到！”
“阿齊，織樂的脾氣你該是了解的，外柔內剛的她都寧願以死來表明願與你分開，那麼你想她怎麼可能會同意你的決定？”
“可是我愛織樂。”
單純想愛人的心難道都不能被成全嗎？
愛情真要如此受苦才叫愛情嗎？
平凡的他只想找個自己所愛的人和她在一起，這也有錯嗎？
“只能說你們無緣，真的是無緣。”
言母看着床上的女兒，再也無法忍住的淚水一顆顆地滑下。
一連昏睡了兩天，言織樂在第三天終於醒了過來。
“姐姐，為什麼要這麼殘忍的對自己？為什麼？”言織語心痛的問。
守在姐姐床邊，看着憔悴的姐姐，那傷心的淚水早已流滿面。
宋大哥走時的神情是她永遠都不會忘的，而她也知道宋大哥與姐姐一樣，他們都下了決定。
言織樂只是無語地閉上眼，眼淚順着臉龐滑下，靜靜地淌入髮際。
“姐姐，讓宋大哥來看你好嗎？”
一聽到妹妹的話，言織樂馬上睜開眼，同時激動地搖頭。
不，不要！
“可是宋大哥要去美國了，他已經決定要與你分開了。”
就在宋家人為他的強求而試着挽回時，宋齊出乎眾人意料之外的打算放棄。
是嗎？他要走了？要與自己永遠的分離了嗎？
我不想見他，別要他來。
竟然都要走了，那麼再見面也是無用，還是不見的好，免得心口又要泛疼了。
言織語輕拭去姐姐臉上的淚水，那濕了她手指的淚水教她再次詢問：“姐姐，你還是愛着宋大哥的，對不對？否則你不會流眼淚。”
言織樂不語地苦笑。
我與他早就該結束了。
這六年來的糾纏，帶來了甜蜜，可也付出了代價，最後還不是教她嘗盡那痛苦的果實。
手撫姐姐再次閉上眼的蒼白容顏，言織語頓時發覺，姐姐似乎不再是以前的姐姐了，而那教她感到害怕。
放棄宋齊，姐姐等於放掉了一半的生命。
而言織樂轉醒的消息讓宋齊連忙來到言家。
“阿姨，讓我再跟織樂見一次面好嗎？一次就好。”
不顧父母的反對，不顧一切的他只想見言織樂，他對她的思念已無法教他控制自己的情緒。
“阿齊，回去吧，別再來了。”
“阿姨，我拜託你，明天我就要去美國了，請你答應我好嗎？”
言母一聽這話，苦笑地看着高挺的宋齊，那英挺的外在而今多了份憂傷。mpanel(1);
“是嗎？明天就要走了？”
“阿姨，讓我跟織樂見一面，算是最後一面，好嗎？”
言母想要拒絕的，反正都已要成為過去了，再見面也沒有意義。
“我想還是不用了，反正你都要走了，再見面只是徒增感傷。”這是女兒的要求，而她這個做母親的又能如何呢？
因為言母的不同意，宋齊莫可奈何地轉身離開。
隔天一早，他飛往另一個國度，另一個永遠不會有言織樂的世界。
的淚水說明了她的心痛，倔強的她只是一個人偷偷地哭着，她不要家人再為她煩惱。
“姐姐？”言織語出聲輕喚她。
在經過那場意外后，她就不曾見過姐姐放聲哭泣，之前姐姐只會無聲地落淚，而現在，那掛滿臉龐的淚珠及傷痛的哭聲說明了姐姐是如此脆弱，那是無法掩飾的傷痛。
一聽到妹妹的聲音，言織樂連忙拭去淚水，可那泛紅的眼眶怎麼都說服不了別人。
織語，怎麼了？
“宋大哥已經走了。”
言織樂的淚水再次盈滿眼眶，緊咬的下唇難以自制地顫抖着，一聲聲的哽咽還是逸出喉間。
早走晚走，還是要走。
“所以你才哭嗎？姐姐哭是為了宋大哥離開？”
不，不是！
言織語來到床邊，半跪在她床前，帶着乞求的語氣問言織樂：“姐姐，你真的決定不再喜歡宋大哥了？”
妹妹的問話使她的心狠狠地一震，本是平靜的情緒再次翻騰。真是決定不再喜歡他了嗎？
喜歡一個人是那麼容易，可要忘了一個人，花費她一生真能遺忘嗎？
不願讓妹妹看出自己的懦弱，為此她硬了心腸。
我跟他早就不可能了，哪還需要什麼決定。
而她手腕上的繃帶也說明了事實。
“才不是，你們那麼相愛，根本不應該分開。”
言織語拉着言織樂的手，“姐姐，去找宋大哥，好不好？去告訴他你還愛着他，告訴他你要跟他走。”
她不信宋大哥已不再愛姐姐了，否則那一晚在得知姐姐自殺時，宋大哥不會落淚，那一幕教她愛戀他的心打住。
她知道她永遠都不能成為宋大哥心中的最愛，因為在他心中早已有了姐姐，那才是宋大哥想要的愛情。
為妹妹的話而動容，但言織樂只是搖頭。
不，我既然已經放手，就不會再干涉他的生活。
“宋大哥好可憐，姐姐你好無情！”言織語衝出房間，留下這句話在言織樂的房裏迴響。
是她無情嗎？
可又有誰知道，她心中的苦又該是她受的嗎？
四年後，美國。
“宋大哥，你真打算回台灣參加姐姐的訂婚典禮嗎？”言織語衝進宋齊房間緊張地問。
四年前她與宋威一同來到國外，開始了忙碌的留學生活，可在這四年裏，宋大哥沉默的性子變得更陰沉，他沒再提起姐姐的事，只是他也變了，變得放蕩不羈，身邊的女人一個接着一個地來來去去，這樣的宋大哥一點都不是她所熟悉的，可是她的心還是不住的淪陷，小心地守在他身邊。
甘心為宋齊付出的她，從不敢要求回報，她以為有一天宋齊能明白她的真情，就連見他身邊有別的女人，她都不敢說話，她以為那不過是逢場作戲。
而在上一次回台灣時，她小心翼翼的告訴了姐姐她的愛意，本以為姐姐會有激烈的反應，可完全沒有，她只看到姐姐眼中一閃而逝的震驚，隨後姐姐只是帶笑地要她別介意。
那一晚，她感到自己與姐姐的距離再次拉遠，似乎已到了沒有交集的地步。
而她猜想，宋大哥有一天真會愛上自己嗎？還是宋大哥只是將她當成另一個姐姐，在他心中，自己永遠都不是言織語。
宋齊本來在專心修改電腦程式，言織語的詢問使他停住心思，伸手揉了揉疲憊的雙眸。
“宋大哥，真的嗎？”
她本以為這一次，宋大哥又要獨自一人待在美國，可她沒想到宋大哥會突然決定要回台灣，反倒是宋威將留在美國。
由宋威那得知這項消息后，她馬上奔至宋齊的住處，想要確定他的決定，因為她猜想宋大哥回台灣是為了姐姐。
在宋大哥得知姐姐有了男朋友后，雖然那時宋大哥沒有多餘的表情，可她心底多少明白，那衝擊是有的，只有宋大哥心中才懂，旁觀者的她無法猜透。
一直以來，她總是猜不透宋大哥的心思，不管她有多用心地想要了解，可總是教自己失望地落淚又落淚。
“織語，我正在工作，別打擾我。”宋齊那語調夠冷了，就連頭都沒回地道出這句話。
“宋大哥，對不起，我只是很意外，所以——”悄聲來到宋齊身後，言織語小心地伸手觸及他的肩。
“沒事的話，出去后把門關上。”
接着宋齊又繼續埋首於電腦前，不再理會身後的言織語。
如此冷淡的話教言織語難過得紅了眼眶，在她心中一直有個疑問，一個教她不敢詢問的懷疑，而今她只想要知道答案。
“你回台灣是為了姐姐嗎？是為了姐姐要訂婚，你才要回去嗎？”
在國外的日子裏，她與宋威都不怎麼敢提起姐姐的事，生怕擾亂了宋齊好不容易才平靜下來的心。
可現在她不提都不行，因為姐姐都要訂婚了，那是不是表示一切真的要過去了，她這四年來守在宋大哥身邊是否有代價？
從來美國后，宋齊對電腦的熱愛似乎超出所有人的想像，那全心的專註不受外界影響，也因為這樣，宋齊受到電腦公司的肯定，年紀尚輕的他已為自己賺足了令人欽羨的財富，可他不在意那些。
“不準提到她！”
言織樂三個字一直是個禁忌，在宋大哥面前，誰都不能提起，可今天她想要知道，宋大哥的所有轉變是否真與姐姐有關。
“宋大哥，你還愛着姐姐是不是？就算姐姐已有了婚約。”不管他是怎麼避談姐姐，事實是無法逃開的，他身邊那些女人本來就不具意義。
“我說別再提織樂，你聾了嗎？”
過於憤怒的宋齊大手重擊，將眼前的磁片掃至地面，那巨大的聲響使言織語驚嚇得退了幾步，也讓剛回家的宋威連忙前來一探究竟。
“大哥，這是怎麼回事？”
宋威難得見大哥發怒，離上次他發怒似乎已有好幾年了，不過那次為的是鄰家的姐姐言織樂，這一次又是為了什麼？
“宋威！”
言織語一見到宋威，連忙躲至他懷中，那小臉早已嚇得蒼白，為宋齊的怒火而感到委屈。
她從不想惹他生氣，可宋齊卻從沒給過她溫柔的暖意。
“大哥？”
“出去，都出去！別再來煩我！”
他需要安靜一點，好好地想一想，那個與他道再見的織樂有了另一個愛人了，而現在她又要訂婚……
這怎麼可以！
難道她不曉得自己的離開是為了逃避那道在她手腕上的傷口，只是為了要她別再傷害自己，所以他來到國外。
沒有阻止織語的愛戀，他知道是自己不對，可他需要忘卻織樂，否則思念真會讓他發狂；他不會愛上言織語，更不會愛上任何一個與他上床的女人，因為她們都不是言織樂。若不是收到突來的消息使他難以平靜，他還打算繼續沉默地傷害織語、也傷害自己。
“宋大哥，我不是故意要惹你生氣的。”
那一年當姐姐因她而不能再開口說話后，宋齊對她的態度雖依舊，但她感覺得到，那親切不再、熟悉不再，惟一相同的只是她的一聲宋大哥，那是她試圖拉近與他的距離。
可這麼多年過去了，她還是沒能拉近，就算她現在就在他身邊。
“宋威，帶她出去，我想要靜一靜。”
在兩人出去后，過了好一陣子，宋齊仍只是立於窗前，點燃的煙還帶着火星，就如同他的心一樣，依舊是如此炙熱，怎麼都無法忘情於言織樂，儘管兩人之間的距離早已不是他所能挽回的，可他還是放不下。
看着窗外逐漸轉黑的天際，他恨不得自己能夠飛奔回台灣，好好地向她問個清楚。
“大哥，想要談一談嗎？”
宋威敲了房門好一陣子，一直沒得到回應，他只好逕自打開房門詢問，卻因宋齊那一臉失落又孤寂的表情而揪疼了心。
“大哥？”
“不了，我現在沒心情。”
有些事是可以談開，但有些事卻需要放在心裏。
“大哥，究竟為了什麼？織語是不是做錯了什麼？”
“不，她沒有錯，錯的是我。”
是他不該離開織樂到國外來，是他不該放下她，自以為時間就是最好的解藥，能解開他與織樂之間的改變；但日子過去了，他的心不變，兩人的距離卻更遠了。
那道割在她手腕上的傷口是他永遠都無法忘卻的，疼在她的手，可卻痛入他心啊！
“是為了織樂嗎？”
那個一直都盤踞在大哥心頭的人，除了言織樂外，想來沒有其他人了。
“我無法忘記織樂，但她的心卻變了。”
宋齊將煙給熄了，轉身面向宋威，那眼中深深的痛楚是怎麼都難以隱藏的。
“這就是你打算回台灣的原因？”
大哥放下在美國好不容易打下的基礎，那令人欽羨的大好前程大哥竟全都要放棄，只為了一個早已將他逐出心房之外的言織樂。
“我想要織樂回到我身邊。”
儘管此時的她不能言語，可他不介意，為了她，他連手語都肯學了，更何況他與她的溝通不在語言，而是在心靈。
“為什麼？當初你離開不就是表明了要與她分開嗎？”再回頭，那先前的四年歲月又算什麼？
“織樂是我心靈的解藥，那是誰都不能取代的。”
“大哥，那織語怎麼辦？她為你付出了整整四年的時間，這對她又公平嗎？”
就算言織語不開口，他還是不平地想要為她說話。
“我不愛她，從以前到現在。”
“可是你從來沒有說過，而且你讓她待在你身邊。”
宋齊冷漠地看向宋威，“說與不說，事實都擺在眼前，織語自己該明白我的心已經給了織樂，除非她是織樂，否則我永遠不會愛上她，也永遠不會與她在一起。”
“大哥！”多殘忍的大哥，而他可以想像當言織語得知大哥的想法后，又將是如何的無奈。這……教她情何以堪啊！
“你認為我太無情了嗎？”
無情的人豈止是他，就連言織樂都變得無情了，而會演變成今日的局面，要怪只能怪兩家的長輩，硬是要拆散他與她。
“織樂已經變了，而且她也準備訂婚了，這對你們不是都好嗎？”
“是嗎？我不會讓她訂婚的，我要我們再重新認識彼此，把過去完全地遺忘。”
“大哥！”
“我不想失去織樂。”
乾涸的心再也承受不住地需要甘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