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小瑋告訴闕老師,你為什麼要惡作劇地把顏料塗在韋老師的頭髮上,好不好?」
闕管月溫柔地說,輕撫着因緊張不已而猛流汗的顏瑋。
「我……」顏瑋欲言又止。
「放心,我不會跟你爸爸媽媽說的。」闕管月笑笑的保證。
我沒有爸爸,顏瑋在心裏這麼想卻沒有說出口,只是有點擔心地望着闕管月,試探性地問:「包括我哥哥嗎?」
他不希望哥哥生氣,因為哥哥已經好忙、好忙了。
「當然。」闕管月小聲地道:「這是我們之間的秘密呀!」
「嗯。」顏瑋放心地點點頭,可愛的小臉上也漾開了微笑,「因為我喜歡闕老師頭髮的顏色。」
「我的頭髮?」
聽到這個答案闕管月有些訝異,因為他的媽咪是法國人,所以他的發色才會是茶褐色,但若只因這個原因就把韋繪水引以為傲的烏黑秀髮給染色,這還真是有點可笑。
「對呀!老師的頭髮很漂亮。」顏瑋由衷的讚美:「大家都這麼認為。」
「謝謝。」他除了傻笑之外,還真不知道要說些什麼。
考慮了一會兒,顏瑋鼓起勇氣地問:「老師,我真的可以轉到老鼠班嗎?」
他不喜歡頭髮長長的韋老師,哥哥說那種人就是愛搞怪,而愛搞怪的人就是有錢人,因為他討厭有錢人,所以他不喜歡韋老師。
「可以。」闕管月輕笑,「來,老師陪小瑋去等你家人來接你。」他拉着顏瑋的手走出休息室。
闕管月原本以為等了一會兒就會有人來接顏瑋,沒想到他們卻足足等了一個小時;不過在這一個小時中,他也不是沒有收穫,他已經把顏瑋家中的情況摸得一清二楚。
顏瑋是個單親家庭的小孩,上頭有一個哥哥,因為母親生病了,所以現在家中全靠哥哥來維持生計。
兩人就這樣等呀等的,終於盼到了一個纖弱的身影。
「哥哥!」顏瑋開心地大叫,急忙地沖入來人的懷裏。
「對不起,哥哥有點事情耽擱了。」顏郁夜連忙道歉。他實在不應該讓小瑋等這麼久,若不是又遇見那個啰唆的小老闆,他也不會遲到這麼久,因為心中過意不去,他又自責的說:「你一定等很久了吧?」
「不會呀!我有闕老師陪我。」顏瑋好像要炫耀什麼事情般地拉着闕管月,他高興地說:「這是我的新老師。」
顏郁夜終於把注意力從自己弟弟身上移開,他原本想禮貌性地打聲招呼,卻在看到闕管月時倒抽了一口氣。
「你怎麼會在這裏?」顏郁夜頓時覺得天旋地轉,難以置信。
這個無賴至極的男人怎麼會出現在這裏?
「沒想到小夜夜還是記不住我的名字,我好傷心喲!」闕管月原本愉悅的笑容消失了,他嘟起嘴哭喪着臉。
「不準叫我小夜夜!」他是這幾天香燒得不夠多嗎?怎麼會遇上這煞星?
「可是,你當初並沒有說不可以。」闕管月故作無辜的回嘴。
「我們已經沒有關係了,所以不要隨便亂叫!」顏郁夜從來沒有這麼狼狽過,只要一想到當初認識他的經過,他就覺得自己是個大笨蛋、是個無可救藥的蠢貨。
自從那夜之後,他再也沒有賣身的念頭,因為他只要一想到這個白痴,他就會氣得無法抑制,連個笑臉也裝不出來。
「誰說的!」闕管月裝出謙卑的模樣,「正所謂一夜夫妻萬世恩,所以你絕對不可以拋棄我。」語畢,他還狀似委屈地道:「那夜之後,我找你找了好久。」
「老師。」顏瑋困惑地拉着闕管月的衣袖,「是一夜夫妻百世恩吧?」
「是嗎?」什麼時候改的?他怎麼不知道?闕管月拍拍自己的腦袋,傻傻地笑着,「反正我們有很多恩啦!」
一道抽氣聲傳來,顏郁夜覺得自己的身子搖搖欲墜。
他好恨呀!為什麼自己當初會選上這種人?那一夜他以為跟衣着乾淨的人度過,總比跟一群地痞流氓來得好,所以才忍住羞恥地開口;但現在看來,他真是錯得很離譜!
「老師跟我哥哥是夫妻嗎?」稚嫩的顏瑋不解的問道:
「那我要叫老師什麼呀?」
「一夜夫妻百世恩」這句成語他在電視上有看過,意思是說兩個人是夫妻,一想到這裏,顏瑋更加困惑了。
媽媽說長兄如父,而他也一直認為哥哥就像是他的爸爸一樣,那他到底是要叫闕老師媽媽還是老師呀?
「我跟他沒有什麼關係!」顏郁夜毫不遲疑地回答,還警告般地瞪着佯裝無辜的闕管月,示意他不可以亂說話。
「噢。」顏瑋原本上揚的嘴角頓時垂下,好可惜喔……他好喜歡闕老師耶。
「小瑋,別管這個奇怪的人了,我們回家吧!」顏郁夜迫不及待地拉着心不甘情不願的顏瑋,想要趕緊遠離這個輕易就能勾起他怒氣的人。
闕管月倒是挺認命地目送他們離去。反正……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
嘿嘿……他今天就破例來個家庭訪問好了。
闕管月依着幼兒園通訊簿上的地址,來到狹小的巷口,費了一番工夫后,他終於到了家庭訪問的目的地。
他輕按電鈴,盼望裏頭有人來為他開門。
「來了。」
稚嫩的童音響起,顏瑋略帶疑惑地將門開了個小縫,他偷偷地看着帶了一大堆禮盒的闕管月。
「老師,你怎麼來了?」顏瑋很快地開了門、撲了上去,熱情的歡迎門外的人。
「我來看你過得好不好呀!」闕管月心裏十分得意,他就知道以自己這張可愛的臉蛋到哪裏都很吃香,他期待等會兒顏郁夜看到他也會十分歡迎,畢竟連弟弟都被他迷得團團轉,沒有道理哥哥會免疫吧?
「真的嗎?」顏瑋極為高興,拉着他進屋去。
「當然。」一邊回話一邊想要放下禮盒的闕管月,下意識地尋找可放置禮盒的地方,沒想到卻連張能放置物品的桌子也沒有,在這個還算是客廳的空間裏,幾乎看不到任何傢具,有的只是被折迭整齊的衣物及歸類清楚的日常用品。
闕管月打量這乾淨的居家環境,疑惑地發問:「瑋瑋,你們家都不用傢具的嗎?」
這樣井然有序的生活還真令人佩服,他絕對做不到。
「有呀!可是被人搬光了。」顏瑋有點羞赧,但他隨即又強調:「可是哥哥會把家裏整理得很乾凈,所以我們不用傢具也沒關係。」
聽到顏瑋的話,闕管月更加疑惑。
被搬光光?該不會是遭竊吧?
不過這問題尚不在他關心的範圍內,他漾開笑意,問着眼前好騙的小綿羊:「瑋瑋,你哥哥呢?該不會是不想見我,所以不出來吧?」
顏瑋搖搖頭。「他在洗澡,所以沒有辦法見你。」
「洗澡?」闕管月的眼睛為之一亮,壓抑不住蠢蠢欲動的心,想要跑去偷偷地看一眼。
正想付諸行動的他,卻看見有個人斜靠在浴室門邊,冷冷地瞪着他。
「我可以請問你想幹嘛嗎?」顏郁夜穿着寬大的居家服,剛洗好的頭髮還滴着水珠,緩緩地滑過他白皙的頸項,沒入他的衣領下,令人遐想。
闕管月尷尬地傻笑,聰明地岔開話題,「我是來家庭訪問的。」
「是嗎?」顏郁夜冷笑。
「別管那麼多了,我帶了很多東西來,快過來一起吃吧!」闕管月拉着顏瑋隨意地席地而坐,他動手拆除禮盒的包裝。
「不需要,這些東西請你帶回去。」顏郁夜一把拉起對着禮盒內的餅乾、糖果猛咽口水的顏瑋,「我們吃不起這些奢侈品。」
「啊?」從小到大,他從沒有這麼不受歡迎過,連禮盒都被他拖累,遭到退貨的下常
「我不想說第二遍。」顏郁夜的態度依舊冷淡,「有話快說,沒話就滾。」
「我……」闕管月差點忘記自己來這裏的目的,所幸在千鈞一髮之際想起來,他以得意地口吻道:「我是瑋瑋的班導師,難道就不能來關心一下他的狀況嗎?」
「可以,如果你明天還是瑋瑋的班導的話。」
「什麼意思?」他蹙起眉頭,十分不解。
「明天我會帶瑋瑋去幼兒園裏找園長,我要讓瑋瑋換個環境,轉到愛心幼兒園。」
他實在不明白,為什麼當初媽媽會讓瑋瑋去念這間高級幼兒園,雖然他們不需要花什麼錢,但這環境並不適合瑋瑋。
「什麼?」闕管月跳了起來,覺得這話嚴重侮辱到他的專業,呃……不對,他沒有幼兒園的教師執照,所以這個專業無關。
但他就是覺得這話刺耳得很,小夜夜竟然願意讓瑋瑋去上那間將愛心掛在嘴上的爛幼兒園,也不願意讓他當班導?分明是因為那件小事,所以他還對自己存有偏見。
「就如你所聽見的。」顏郁夜聳聳肩,態度仍然很堅持。
「我絕對不同意。」闕管月強調,「你絕對不可以因為我們之間的關係就這樣了毀了瑋瑋的前途。」
天曉得現在談瑋瑋的前途會不會太早了些,反正他就是不準眼前的人又消失不見,難得他很有興緻呢!
「我也不要!」顏瑋擔心地看着冷漠的哥哥,記得哥哥從來都不會這樣了的,他拉着顏郁夜撒嬌,「哥哥,我想要留在親親幼兒園。」
「不行!」顏郁夜蹙起眉頭,「這樣子的老師會帶壞你。」
這個姓闕的傢伙會嫖妓,要自己相信他會好好地教導瑋瑋實在很難。
「可是闕老師很好呀,他是親親裏面最好的老師了。」瑋瑋強辯:「而且老師什麼都沒做,你就不喜歡他,媽媽說這樣子不好。」
「我……」顏郁夜有口難言,總不能把他們之間的勾當給說出來吧?
「就是說嘛!」闕管月嘟起嘴,模樣可愛極了。
「我不管你們了。」顏郁夜看着眼前一搭一唱的兩人賭氣地說,隨即轉身走進狹小的廚房,準備晚餐。
闕管月和顏瑋則相視一笑,像惡作劇成功般地笑了起來。
過了一會兒,一桌熱騰騰的食物出現在闕管月的面前,他起眼,仔細地瞧着眼前的東西,不一會兒終於放棄地垮下肩膀。
他小聲的道:「這是什麼鬼東西?你們家有養狗呀?」
「你說什麼?」顏郁夜的眼神霎時變得冰冷。
「啊?我說錯了嗎?」
看着顏郁夜的臉色,闕管月有點害怕地咽咽口水,可是這一鍋不知是啥鬼東西,感覺就好像他媽咪為他家狼犬所準備的食物。
「這是我們的晚餐喔。」顏瑋伸出小手拉拉正怒氣高張的顏郁夜,好心地為闕管月解惑。
「什麼?」闕管月睜大了雙眼,「這種東西能吃嗎?」
「我有說要給你吃嗎?」傷人的句子從顏郁夜的口中逸出。
「當然要!哥哥煮的東西很好吃呢!」
不等兩個大人的回答,顏瑋兀自從廚房裏拿出三副碗筷,拉着闕管月坐了下來。
「老師,你吃看看。」
闕管月點點頭,勉強地吃了起來。
「哇!好好吃喔。」闕管月猛點頭,拿着碗筷的手還在微微顫抖,「我從來沒有吃過這麼好吃的東西。」他偷瞄了一眼怒氣稍緩的顏郁夜,心裏偷偷地得意。
嘿嘿!他就知道下這一着棋是對的,看看小夜夜的臉色變得多溫和呀!
「我怎麼都不知道小夜夜的廚藝這麼好?」
「吃飯就吃飯,別啰哩八嗦地像個女人。」顏郁夜逕自坐下,也不再趕這惹人厭的闕管月。
三個人靜靜地吃着飯,胃口很小的顏瑋吃沒幾口就扔下碗筷,拿起乾淨的衣服衝進浴室洗澡。
頓時兩個大人你看我、我看你,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我說小夜夜呀!」闕管月毫不客氣的摟住身子變得僵硬的顏郁夜,還嗅了嗅他身上的芳香,「我好想你喔。」逮着機會,闕管月乘機諂媚一番。
「放開我!」顏郁夜神色極不自然地推開他,「我一點都不想你。」
「你好絕情。」闕管月嘀咕:「虧人家那夜還在你身上下了不少功夫!」
「夠了。」顏郁夜的臉色變辱很難看,「你到底想要怎麼樣?」他實在不明白這個人究竟想要做什麼。
「你知道嗎?」闕管月偏着頭,語氣很無辜:「我現在沒有地方住耶!」
顏郁夜睇了他一眼,「我為什麼要讓你在這裏白吃白住呢?」
自己到底是怎麼惹上這個麻煩的呀?
「因為我很可愛呀!」他傻傻地笑着,「而且我才不會白吃白住呢!」
白吃白住?呵呵,從自己有記憶以來,沒有人這樣子說過他,這讓他好興奮喔8我把我賺的薪水都給你好不好?就當作住在這裏的伙食費。」
「你到底在打什麼鬼主意?」那間有名的親親幼兒園,聽說教師的薪水高得嚇人,絕對足夠租間昂貴的高級住宅,要不然省吃儉用地存個幾年,搞不好還能買間獨棟的豪宅,沒道理會想窩在他家。
「我哪有!」闕管月拉着他的袖子撒嬌,「我只是希望能夠將錢交給我老婆。」
「是嗎?」顏郁夜挑起眉。
「對呀。」嘿嘿!小夜夜心動了。
「那我拒絕。」他冷冷地開口,好整以暇地看着闕管月吃癟的模樣。
「拒絕?為什麼?」闕管月瞪大了雙眼,不敢相信自己所聽到的。
「第一,我跟你不熟;第二,我跟你沒有關係;第三,我這裏沒有你老婆;第四,你是個給幾分顏色,就敢開起染房的大混蛋!」
顏郁夜劈哩啪啦的說了一大串話,讓闕管月像是個傻子般呆愣在那裏,良久才回神。
「誰說的!」回過神的他,急忙想要挽回劣勢,「你已經是我的人了。」為什麼小夜夜這麼難搞定?
「是嗎?」顏郁夜的語氣依舊冷冷的。
闕管月看着依然不為所動的顏郁夜,怯怯地抿起嘴。
好吧,那他就吃虧一點。
闕管月祭出能騙過天下人的可憐面孔,害羞萬分地道:「那、那人家已經是你的人了。」
聽到這話,顏郁夜當場傻眼,雞皮疙瘩冒了出來,腦海里只有一個念頭──這個無賴!
「所以你要對我負責,不然……」闕管月的眼中閃爍着奇異的光芒,「我要鬧到法院去,說你遺棄我,睡了我一百次又不認帳!先前還說了一些甜言蜜語來哄我,等到我把自己交給你之後,你就翻臉不認人,還要我養你。」
「我從來沒有說過這樣的話!」顏郁夜氣憤地瞪着他。
「是嗎?我可是有很厲害的律師朋友。」
「你!」這算什麼?欺壓老百姓嗎?
顏郁夜深吸了口氣,終於僵硬地點頭答應。
「好吧!不過你別想過什麼好日子。」
「當然,我只要有你就夠了,你是我的月亮、我的星星、我冬天的棉被、我夏天的雪糕……」噁心巴拉的話從闕管月的口中源源不絕地逸出。
「你再多說一句,我馬上就把你趕出去。」顏郁夜的耳根子微紅,表示他不習慣別人的熱情攻勢。
「好!」
闕管月想乘機抱住他,他的手卻被顏郁夜狠狠地拍落,顏郁夜隨即不發一語地走進卧室。
「你幹嘛?」顏郁夜不敢置信地望着手中拿着枕頭與睡衣的闕管月,這個男人怎麼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就變出一套睡覺裝備?
「嘿嘿,為了小夜夜我早就準備好了。」闕管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放在包包里很久呢!」
顏郁夜實在不知道現在他還能說些什麼。
他無奈地指着一間卧房,「你就跟瑋瑋睡吧。」
「我不要!我應該跟你睡在一起的。」闕管月拚命地搖頭,「小夜夜,人家要跟你睡!」
「不可能。」顏郁夜堅定地說。
「為什麼不要?老師不喜歡瑋瑋嗎?」顏瑋插話,雖然他喜歡一個人睡,也不怕黑,可是他就是很想跟老師一起睡。
闕管月低頭望着一直看着他們的顏瑋,一字、一字地說:「瑋瑋,我跟你哥哥是老公跟老婆,所以……」
他剩下的話全都沒入顏郁夜的大手中。
「好,我答應你。」顏郁夜無奈地點點頭。
他的屈服惹來闕管月一陣得逞的竊笑。
「不過你不能對我……」他加上但書,臉上有着不安和羞澀。
「我絕對不會!」闕管月立刻舉手發誓,「除非你想要,否則我絕對不會硬上你。」
雖然聽了一天這麼露骨的話,顏郁夜還是很不能適應,只能僵硬地點點頭,讓闕管月進來自己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