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霓霓,生日快樂。」
那熟悉的聲音教歐陽霓霓快速地迴轉過頭。她以為自己聽錯了。
怎麼可能呢?
在她最需要有人相伴時,他們就出現了;在場的客人,沒有一個是能談心的,除了他們兩個。
他們怎麼可能會來?
他們不是怕得很嗎?
可是那兩個人就這麼優雅地站在她眼前,教她不能置信。
真的是他們兩人!穿着正式的兩人讓人不禁讚歎起他們的俊美。
「你們怎麼會來呢?」
「這還用說嗎?當然是為妳慶祝生日。」這話是水宇文說的。
他走上前,獻上紳士的問候,抬起小公主的柔美輕輕地印上個吻,而後再在她頰邊各給個吻。
「宇文,我以為你有事……」
她的眼眶紅了。
「噓,沒有什麼事比妳的生日更重要了,相信我。」那樣的水宇文,總是能吸引女人的目光,不管老少,都為他俊美的外貌着迷。
「謝謝你來。」
回給他一個擁抱,她眼中帶淚地笑了。這樣的情誼在他們還在母親體內時早已種下,怎麼樣都不能抹去……
而後,冷廷風也開口:「生日快樂,霓霓小公主。」
被魅未岸全心守護的霓霓,一直都像個公主般無邪,只是那份單純里,帶着一點愁、一點憂。
「廷風,謝謝你。」
冷廷風上前,也同樣給了她一個大大的擁抱,並且在她耳邊問着:「妳的守護者呢?怎麼沒看到人?」
冷廷風的問話教歐陽霓霓愣了一會兒,而後離開那寬厚的胸膛。
「他有事。」
葛宇妮看着年輕人的到來,一臉開心地笑着與魁影一同離去,不想打擾他們的對話。
「宇妮,妳不覺得今晚的霓霓有些奇怪嗎?」
「妳也注意到了?」
兩人回頭再看了歐陽霓霓一眼,而後繼續往前走去。只是她的心中都有個底,霓霓的心裏藏有心事,而那心中人,想來是那個人了。
「魁影,妳說是該阻止呢,還是隨緣?」
當母親的自然是希望女兒好,不過感情這種事不能勉強,況且對方的身分特別,不是說放任就可以放任的。
「他心裏有底,我相信他會拿捏好分寸的。」
「希望是。」
「沒想到當初我們單純的想法,而今竟成了年輕人的煩惱。」
「是啊,怎麼都沒有想到?」
小小的霓霓公主有了想愛的對象了,而那人竟是她的保鏢,這是怎麼樣的結果呢?她們局外人是怎麼都猜不透的。
「若是真動了情,那麼得付出的代價可是不小。」
「苦了未岸那孩子了。」
「組織里的規矩常教人頭疼,不知是該存在好,還是移除的好。」
「隨緣,再看看好了,畢竟霓霓還太年輕,分開對他們而言或許是好的。」
「也可能是個錯誤。」
看得出來,霓霓的心中只有未岸;那樣出色的他,除非有人是以與之匹敵,將之取代,否則很難教霓霓忘懷。
兩人的談話聲沒人聽得,只是她們在談論時,書房中的魅皇及魅未岸也正在談論着同樣的事。
這一晚,歐陽霓霓就在冷廷風及水宇文的相陪下度過了十八歲的生日,他們的到來多少化去些許她的失落感。
★※★※★※
直到生日宴會結束,歐陽霓霓一直都沒再見到魅未岸的人,為此,她沒有多想地來到魅皇的書房。她猜想着,或許能在書房裏找到他。
就在她靠近時,裏頭傳來的聲響告訴她,他們確實是在書房裏。
只是,本是欣喜的表情在觸及門把時,為那裏頭傳來的談話內容而愣住了。
「未岸,你的意思是想要卸下霓霓貼身保鏢的任務?」
魅皇的話,一字一句地傳入她耳里,教她怎麼都難以相信,魅未岸竟是如此無情:在她向他傾吐情意后,他竟要與她分離。
「是的,我想這是最好的決定。」
經過與魅皇的長談,魅未岸很清楚,他的承諾不能打破,不離不棄,是他給的諾言。若是放縱了自己的私心,那麼他將永遠與天使道再見。
「給我一個理由。」
「沒有理由。」
魅未岸不想多說,因為事情在還沒開始之際,他便要將它結束,所以不會有任何的理由。而他也不打算說出霓霓的心事,那是她小小的秘密;他珍惜着,怎麼都會放在心裏,只是他承受不起,而不響應似乎是唯一能走的路。
「已經與霓霓談過了嗎?」
魅皇猜測着是什麼情況會讓魅未岸如此決然地卸下這份職責,那一直都是他視為生命的天使。
「還沒,不過我會與她談。」
歐陽霓霓的眼中泛起淚水,為魅未岸突來的決定而傷心,他怎麼可以這樣?怎麼可以!
「你真打算接下那項任務?」
「是的。」
離開是最好的決定,他不後悔。
「這一去,要好幾年才能回來,你不多想想嗎?」
「不了,我已下定決心,就不會改變心意。」再多待,只怕自己會控制不了情意,那麼遠走就不再有意義。
「我好奇你的動機。」魅皇還是說了,不過他沒多問。
「魅皇,請原諒我突來的要求。」
「我相信你,也相信你的決定。」
魅未岸安靜地立於一旁。
站在窗前的魅皇淡淡的開口:「去看看霓霓吧,宴會應該結束了。」
「是。」
一聽到爹地的話,歐陽霓霓趕緊轉身飛奔離去,而她眼裏的淚水,是怎麼都難以遏止地不斷落下,濕了她的臉龐,也寒了她的心。
★※★※★※
這一年,魅居里的歐陽霓霓已不再是個不知情滋味的小女孩,已是高三生的她,除了要應付大學考試外,另一方面期待的就是那個人的心。
整個魅居里,無人不對這個唯一繼承人給予最真心的疼愛,這其中,尤以魁影的寵溺為多;她雖已與魅風成婚多年,可魁影卻遲遲沒能生下一兒半女,這一點教她感到失落,遂她將所有的母愛都給了那古靈精怪的小霓霓。
對她而言,霓霓就像是自己的女兒,而她與葛宇妮更是情同姊妹。
自然的,她對霓霓是多了一份別人所沒有的疼惜,特別是那一年當她與魅風將那個小男孩──魅未岸帶回魅居后,心細如她早已發覺,她的小霓霓對魅未岸有了一份比兄長更多、比朋友更濃的情感。
「霓霓。」
葛宇妮與魁影為生日宴會後一整個禮拜幾乎沒步出房門的歐陽霓霓感到擔憂,她倆偕同來到她的房間,就見歐陽霓霓坐在床尾、一副帶愁地沒出聲,那失神的模樣着實數人愛憐。
「霓霓,怎麼了?」
葛宇妮溫柔地來到女兒身前,輕撫過女兒柔順的長發。小時候的霓霓愛留短髮,不管她怎麼說,女兒就是不肯續發;只是不知何時,女兒卻改變了原意,非常愛憐青絲地續了長發,一年長過一年,而今那烏黑的髮絲都已及腰。
「媽咪,我沒事。」歐陽霓霓撒嬌地窩進母親的懷中,嗅着母親馨香的氣息,感受那教她感到安心的懷抱。
「怎麼啦?我的小公主。」
魁影這時也來到歐陽霓霓的身邊,扶着床沿坐在米白色的地毯上。
「影姨,我只是在想事情。」
歐陽霓霓不想吐露自己的心事,不想讓大家為她擔心,更不想要大家因為她而迫魅未岸順從,這不是她的本意,她不要。
更何況,他早已表明心意,為了要她心死,魅未岸不惜以最無情的方式要她放棄那愛戀他的念頭。
「是嗎?」
魁影輕拍着歐陽霓霓的肩,與葛宇妮相視一眼。其實她們都明白藏在歐陽霓霓心裏的秘密為何,只是她們都沉默的沒道出,為的是要她清楚自己的心意是否真是如此堅定;畢竟此時的她還小,只是個高中生的她,還有太多的事等着她去追求,況且魅未岸大歐陽霓霓五歲,他的心沉靜得教人看不透。
他對歐陽霓霓是否有心,抑或只是兄長般的看待,也只有魅未岸本人才知道。
不過魁影十分相信自己帶回來的魅未岸,相信他的人品,更相信他給的承諾。
三年前的一面,自他身上散發出的氣勢救她甚為欣賞不已;三年後男孩長大了,連同那份不甘的氣度亦隨之增長。
說魅未岸是人中之龍、女孩傾心的理想人選她不否認,也難怪霓霓會愛上這樣的魅未岸。更何況他還是霓霓的貼身保鏢,一直小心呵護着這嬌小可人的天使,她相信自己多少是了解魅未岸的,在他心中,霓霓佔有一席之地,只是那是什麼樣的情感,教旁人不得而知。
「媽咪,爹地什麼時候回來呢?」
歐陽霓霓抬頭看着母親,同時也離開母親的懷裏。
「快了,再幾天就回來了。」
葛宇妮疼愛地問着:「是不是想妳爹地了?」
「嗯。」
這個回答出自她的真心,不過還有另一個原因──她想念他,那個已遠去近一個禮拜的他;想着他的歸來,她早已習慣他的存在,與他朝夕相處的日子教她感到幸福,更感到溫暖。
「我還以為是什麼事,原來是在想魅皇啊!」
魁影帶笑地說著,不過歐陽霓霓並沒有響應,反而朗葛宇妮開口詢問:
「媽咪,下個月就放暑假了,我可不可以出去走一走?」
「當然可以。」
對於女兒,葛宇妮向來是有求必應。聰明懂事的女兒窩心得教她感到滿足,為此她並沒有再生,而魅皇也順了她的意思。
「我想去英國。」
「找宇文跟廷風是嗎?」
那兩個孩子在生日宴會之後,沒能多作停留地離去,為的是有更重要的事。
「嗯,我也想去看看奴奴,好久沒看到她了。」自從奴奴發生意外后,兩人斷了音訊好久,直到前不久才又有了聯繫。
「好。」
母親的應允使她臉上浮上了笑意,歐陽霓霓同時再提了個要求:
「那我可不可以要人陪我去?」
「妳要誰陪她?」
其實葛宇妮心中早有答案,不過她不多說,也不想說穿女兒的心事。
「是啊,霓霓,想要誰陪妳去,影姨一定要那人不能拒絕。」魁影也開口問着。
「魅未岸。」
她的貼身保鏢,除了他,她不想要人跟隨。
在魅居,她是公主,而他是保鏢,一個不離不棄、保她不死的男人。
★※★※★※
若是魅未岸能及早得知自己在一回到魅居后,就必須陪歐陽霓霓離開魅居前去英國,那麼當初他會選擇不歸,因為他知道自己必須遠離歐陽霓霓,否則他怕自己會深陷她設下的柔情中。
來到魅居,他的責任是守護霓霓,成為她個人的貼身保鏢;那年才十五的她,早已嬌美得敬他移不開目光,只是她太小了,還只是個小孩的她根本不適合自己,更何況她是魅居的小公主,是眾人捧在手心疼愛的珍寶,他不以為自己能夠得到她,所以他要自己在溫柔的關懷下保持一顆冷漠的心,與她保持距離。
這樣的表現,自是傷害了霓霓,不過他自認那是值得的,他相信再過個幾年,她會死心,會將那份愛戀移轉,儘管到時自己會有不舍的失落感。想到自己得親眼看着珍愛呵護的小公主離開,那份不舍,曾教他輾轉難眠,直到天明……
「霓霓,準備好了嗎?」
魅未岸來到歐陽霓霓的房門口,輕敲門板。
只是幾分鐘過去了,還不見裏頭的人應聲。魅未岸輕經地轉動門把,小心地打開那扇木門。
「霓霓?」
悄悄地進入房裏,映入眼帘的是床上還躺個人,那披散的髮絲落了些許在床沿,烏黑柔亮得救人想要感受那在指間滑過的觸感。
「我不想去上課。」
歐陽霓霓沒有起身,她將自己埋在棉被裏,不看魅未岸地說著不甚清楚的話語。
不過那話還是落入魅未岸耳里,為此他輕步來到床沿。
「為什麼?」
「就是不想去。」
她知道魅未岸對父親的請命,因為他想要全心在組織上,所以要父親改派另一個人陪她。這樣的話,深深地傷了她單純的心靈,她不明白,為什麼他要這麼躲着自己,還不告而別一個多禮拜,這樣的無情,其是要她心碎。
她不過是想表白自己的深情,這樣也有錯嗎?
愛他,錯了嗎?
還是這根本不是錯,而是不該,她不該給愛的,因為他根本不變自己,她所付出的那份愛對他而言只是個負擔,一個教他不想接下的沉重負荷,所以他來不及等地說明就要拒絕。
可在他早一步拒絕的同時,歐陽霓霓明白自己不會放棄,因為她知道魅未岸對她的呵護及心意,是不可能離開的,所以她並不擔心;她以為只要夠真心,再好好的多為他付出,那麼一切都會有個最圓滿的解決,可是她錯了,錯得好離譜。
在他心中,自己不過是受他保護的小主人,他的心不在自己身上,一切都是她在自我欺騙罷了。而今他終於說出實情,他想要卸下這份擔子,在她一再糾纏的時分,他想要退出了。
而她該怎麼收回那早已不計代價付出的真心,該怎麼收回那份愛意呢?
她不知道,因為她從沒想過要收回;付出了,就是要對力接受,一直以為是自己的付出不夠,誰知不是她付出的不夠,而是對方根本沒有感受,那麼天秤怎麼能平衡呢?
那早已傾斜了,而她卻還不自知地加重,想到此,她的眼眶不自覺地紅了,為他的無情,為他的不解風情,她感到難過。
更重要的是,她不知今後該怎麼面對他。
「霓霓!」魅未岸為她的任性而加重語氣。
「我說不去就是不去妳不要再說了,好不好?」
歐陽霓霓忽地坐起身,小臉上還掛着淚,紅了的眼眶略微浮腫,而她的目光則是直盯着魅未岸。
「給我理由。」
「沒有埋由。」
「身體不舒服嗎?」
他小心地輕撫上她的額,刻意不去看那掛在她臉上的淚水。
「沒有。」
魅未岸沒有再開口說話,他雖有時易怒得教人不能理解,只是他從不對歐陽霓霓發脾氣,他的小公主是他的女神,他只想小心地疼惜着。
「你為什麼不肯陪我去找宇文跟廷風?」
「我有任務。」他輕描淡寫地帶過。
而歐陽霓霓則為他的話再度落下豆大的淚珠。
「有任務就不能再守護我了是嗎?」
歐陽霓霓極為無奈又凄冷的調控,明顯地指向魅未岸。
當兩人四目相接時,魅未岸看見的不是她的心,而是自己的責任;他不能動心,一旦動心,他怕自己會想要將她完全地鎖在身邊,怎麼都不讓她離開。
「我還是在魅居,還是在妳身邊,只要妳需要我。」
「那不一樣,我要你分分秒秒地守護着我,就像從前。」
「霓霓……」
「是因為我愛你,所以教你為難嗎?」
歐陽霓霓趴在床上,不能自制地哭了。
因為不懂感情,所以不知該怎麼拿捏分寸,直到她發覺對力的心很冷淡時,早已來不及收回。
「別哭好嗎?」
他捨不得啊,捨不得見她落淚。
輕輕地坐在床沿,魅未岸伸出手,緩緩地撫過她的髮絲,帶着柔情地說:「我陪妳去。」
這又是一句承諾,一句他唯一能給的最後承諾。
「然後呢?」
「霓霓,我不再能守候在妳身邊了。」他不能讓她愛上自己,而唯一能做的是教她心死,就算要她恨自己也一樣。
「為什麼不行?我愛你,我想要跟你在一起,未岸。」
從她向他表達愛意之後,她不再以兄長的稱呼喊他,而是直接喚他的名。原以為他會有所反應,但他只是略眺起眼地看了看她,沒多說什麼便轉身離開,她就一直這麼喊着他。
「我不愛妳。」
多直接的一句話,在歐陽霓霓本是心傷的缺口再加上一刀。
「你一定要這麼殘忍嗎?」
「魅皇已經另外安排人選,出國回來后,那個人就是妳的貼身保鏢了。」
「那你呢?」
「我會離開。」
「離開多久?一年?兩年?五年?十年?還是永遠都不回來了?」
他怎麼能,怎麼能如此狠心?
「霓霓,別這麼任性了。」
「我就是要任性,我不要你離開,我不要跟你分離!為什麼不能愛我,愛我有這麼困難嗎?」
她很單純,想要的也很單純,就是平凡,她只想要平凡的生活而已,這樣有錯嗎?
「若是妳執意這樣,那麼我將永遠離開。」
這句話說得夠重,也夠明白,教歐陽霓霓閉上雙眼,那來不及止住的淚水還是落下了。
「吻我好嗎?」
等不到他的響應,歐陽霓霓再次睜開眼,「吻我好嗎?」她不想忘記他的氣息,那教她感到溫暖,若是之後不能再相見,至少她還能回憶。
因為她打算一直這麼愛着他,就算她的愛沒有得到響應,她都不後悔;愛人之後,她才知道愛情定苦澀的,只是愛人教她感到幸福。
「別這麼……」
「不要說,只要吻我就好。」撫住他的唇,輕柔地在那上頭來回摩掌着,就像那一夜。
魅未岸最後只在她的額間給了個吻,一個道別吻──
★※★※★※
歐陽霓霓沒有讓魅未岸相陪,就這麼離開了,遠去英國及日本;想要人安慰的心,想來只有在他們身邊才能得到。
而她卻不知道,在她提前離去之後,尋不到她的魅未岸不能成眠地灌了一夜的酒,直到天明;一道曙光教他舉杯向日光乾杯,也為他所失去的珍寶而心痛,只是他不能回頭,怎麼都不能回頭,他早已下定決心。
他要這朵小花安好地生活着,要她繼續是個小公主,是個人見人愛的天使,可不要愛上他,因為愛上他就代表他們永遠的分離。
本以為自己可以處理好這份還未茁壯的愛苗,誰知,感情這東西一輕沾上邊,要抽手已是太晚了些。不只是霓霓傷心遠走,他又何嘗不心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