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八點三十五分,梅蒂走出電梯,朝辦公室走去,心裏正在慶幸可能藉著工作驅走腦海中邁特的影子。她昨晚一直在想着他,結果不僅沒有睡好,今天早上也睡過了頭。此刻她必須把私人問題拋開,專心處理公事。
“早,凱西,“她對接待員說道,然後看看四周,本來都會準時在八點半上班的職員都不在。”大家都到哪裏去了?發生了什麼事?“她問道。
凱西睜大眼睛望着她,緊張地吞咽着口水。”海梨下樓去找安全部門了。我想大家大概都在咖啡間那裏吧,海梨把你的電話都扣住了。“梅蒂皺起眉頭,聽見電話鈴響個不停,可是沒有人接。”是不是有人過生日?“她問道。通常有員工過生日的時候,大家會聚到咖啡間吃蛋糕。她這才想到她自己的生日就是兩天以後的星期六,一時之間她以為他們是要提前給她驚喜。
“他們是在想什麼方法能幫助你!”
“幫助我?”梅蒂驚訝地笑着問。
莉莎張大了嘴巴,連忙把懷裏的報紙抱緊了,彷彿想把它們藏起來。“你還沒有看報,是不是?”
一種不祥的警告自她心底升起。梅蒂說:“我還沒看,今天早上睡過頭了,沒有時間看。你為什麼問?發生了什麼事?”
莉莎不甚甘願地把那一堆報紙放到海蒂桌上。梅蒂把眼光自莉莎蒼白的瞼轉移到報紙上,隨即半個身子站了起來。”噢,我的天!“她驚呼了出來,眼睛緊盯着報紙,強迫自己耐心把報道看完。然後她又翻到第三頁,繼續看看那些聳動的文章。好不容易看完以後,她抬起頭來,眼中儘是惶恐之色。”噢,我的天!“她又低聲重複一遍。
海梨突然開門進來,把她們兩人都嚇了一跳。”我去找過安全部門了,“海梨說道。她的短髮蓬亂,彷彿剛用手指抓過似的。”大門口擠了一大群記者等着我們開門。他們後來又到從員工出入口進來,所以白馬克就放他們進來了,讓他們到禮堂去等着。電話一直響個不停,大部分都是記者打來的,可是有兩通是兩位董事打來的,他們要立刻跟你講話。雷先生打了三次,費先生也打了一次。白馬克希望你給他指示,我也一樣!”
梅蒂想要集中思緒,可是她實在是慌得心亂如麻。她應該知道,遲早會有記者把她與邁特結婚的原因挖出來。一定會有人泄漏口風——也許是僕人,也許是醫院裏的人——然後全世界的人都會知道,她當年是那麼一個愚蠢的未婚媽媽,嫁了一個心不甘、情不願的丈夫。她的尊嚴與私隱將被破壞無遺。每個人都可能犯錯,她恨憤地想着,可是隨後就風平浪靜了。只有她,犯了一次錯以後,就必須一而再、再而三地付出代價。
她這時突然想到,等那個冒牌律師把“細節”都公開以後,別人會有怎麼樣的反應,想到這她頓時覺得天旋地轉。他們不僅將把她描述成一個連避孕常識都沒有的傻女孩,而且還是一個被薄情郎虐待加遺棄的小可憐!
還有派克——老天,派克原是一個頗受敬重的銀行家,現在報紙也要把他拖下水了。
她突然想到這件事對邁特的影響,就更覺得難過得要死,別人如果知道他竟如此狠心地把身懷六甲的小妻子加以遺棄,他將會名譽掃地……
“梅蒂,拜託你……告訴我要怎麼辦。“海梨懇求的聲音彷彿來自好遙遠的地方。”我桌上的電話還在響呢!”
莉莎舉起手阻止海梨說下去。“給她時間想一想——你進來的時候,她才剛看完報紙。”
梅蒂跌坐在椅子上,搖着頭彷彿想讓腦筋清醒一點。她知道自己必須採取行動——任何行動都可以。然而她卻無計可施,只好緩緩說道:“我們就按照平常應付記者的方式轉到公關部去。再要白馬克招呼一下在禮堂等着的那些記者。”
“好的,可是你要公關部怎麼對那些記者說呢?”
梅蒂抬起目光看着海梨。她顫顫地吸一口氣,承認道:“我還不知道。就告訴他們先等一下——”她的話被敲門聲打斷了。三個人同時轉頭望過去,只見接待員探頭進來,焦急地說:“對不起打擾你,柏小姐,可是費先生來了,而且他——他堅持要見你。我想他不會接受否定的答案的,要不要我打電話叫警衛呢?”
“不要!“梅蒂說道。她鼓起勇氣,準備見到一個震怒不已的費邁特。”海梨,請你去帶他來這裏吧。”
邁特看着接待員走向梅蒂的辦公室,他不耐地站在櫃枱前面等着。他的出現引起了周圍眾多員工的興趣,然而他對之視若無睹。他看見接待員跟一個女人從梅蒂的辦公室走出來,就朝前一步,心中打算着如果梅蒂竟傻得拒絕見他,他就要闖進去了。“費先生,”那個黑髮女人說道。“我是謝海梨,柏小姐的秘書。對不起讓你久等,請跟我來吧。”
邁特捺住性子放慢腳步,跟在海梨後面走。海梨打開梅蒂辦公室的門,走了進去。就如往常一樣,邁特一見到梅蒂,心中就不由得充滿驕傲:她看起來是那麼高雅尊貴,儼然一個女正坐在那裏,只不過此刻這位女王的臉色有點蒼白,神色也有些焦慮。他把目光自梅蒂身上移開,看看她的女秘書,竟自然而然地發號施令起來。”我在等兩個電話,“他快速地對海梨說著。”他們一打來就趕快告訴我。對其他打電話來的人,就說我們在開財務預算會議,不能打擾,也不要讓任何人進來!”
海梨點點頭,匆匆離開了。邁特朝梅蒂走過去,梅蒂緩緩站起身,繞過桌子走出來。邁特偏過頭,見窗邊有一個黑頭髮的女人站在那裏正非常着迷地打量着他。他問道:“她是誰?”
“她是龐莉莎,“梅蒂說道。”是我的老朋友,讓她留在這裏。“她茫然地問着:“為什麼要說我們在開‘預算’會議?”
邁特真想把她摟到懷裏安慰着,然而他忍住了,知道她一定會拒絕的。他露出安慰性的笑容,故意用輕鬆的口氣說:“如果別人知道這裏在開很無聊的會議,就不會想來了。你想還會有什麼比預算會議更無聊的嗎?她想笑可是笑不出來。邁特又恩威並重地說道:“運氣好的話,我們也許可以全身而退。現在,你願不願意信任我,照我的話做呢?”
梅蒂望着他,發覺他不僅沒有怪她父親惹來這一堆麻煩,反而挺身而出要幫忙她。她緩緩挺直身子,覺得自己的力氣與思考力又回來了。她點點頭,說:“好的。你要我怎麼做呢?”
邁特沒有立即回答,只是微笑着,為她能這麼快又這麼勇敢地反應而感到欣慰。”很好,“他輕聲說道。”大老闆是絕對不會膽怯的。”
“大老闆只會唬人。“她說道,勉強笑出來。
“不錯,”邁特笑了。他正要說話,內線電話突然響了。梅蒂拿起話筒聽了一下,然後把話筒交給他。“我的秘書說,有一個叫沙提夫和李大衛的人同時打電話找你。”
邁特並不接過話筒,說道:“這電話有沒有對講機呢?”梅蒂明白他是希望屋內每個人都能聽到他的談話內容,於是就把電話轉到對講機上。邁特按了扭,說道:“提夫,飛機能飛嗎?”
“當然,邁特,我剛剛試飛過,情況好極了。”
“好,請你等一下。“邁特把電話保留着,然後又接到另一線電話上跟李大衛說:“你有沒有看到報紙?”
“看過了,真是一團糟,邁特,而且以後還會更糟。你有什麼事要我們做嗎?”
“有。去找查洛士,認識一下你們的新‘客戶’,然後把那個無賴保釋出來。”
“什麼?”
“你聽見我說的了。把他保釋出來,勸他把資料交給你,讓你做他的辯護律師。等他把資料給你之後,你就可以設法不讓記者看見我們的離婚案子——這是假設那個無賴還保留了一份副本。要是他沒有副本,你就盡量想辦法讓他忘記所有的細節。”
“細節是怎樣的?他當初是基於什麼理由寫訴狀的?”
“我收到文件的時候,氣得根本沒有細看,可是我記得好象是什麼虐待和遺棄之類的。梅蒂在這裏,讓我問她一下。”他看着梅蒂,口氣放緩和了。“你還記得什麼細節嗎?有什麼對我們任何一方不利的嗎?”
“上面提到我爸爸給了你一張一萬元的支票。”
“什麼支票?我根本不知道有什麼支票,我的那份文件裏面也沒有提。”
“我的那份文件上面說到了,也說你承認收下了。”
李大衛也聽到了他們這段對話,他譏諷地說:“這可真是好極了!新聞界會大炒特炒,說當時身無分文的你怎麼樣拿了她的錢卻無法養她。‘”“別說了!”邁特打斷大衛的話,以免梅蒂聽了生氣。“他們說我是個遺棄老婆的淘金者。要是你能控制住查洛士,別讓他信口開河,就不會再有什麼閑話了。”
“可能沒那麼容易。根據報紙上的說法,他決定要自己辯解。他顯然是想借這個機會在法庭上大出一下鋒頭。”
“讓他改變主意!”邁特斷然說道。“設法使他的聽證會延期,然後把他弄出城去,讓新聞記者找不到他。以後再由我來對付他。”
“要是他留有資料,以後勢必要交出來當作證據。其它的受害人也必須予以通知。”
“那可以以後再跟檢察官商量,”邁特說道。“我的飛機在貝爾村機場等你,你把事情都打點好以後就打電話給我。”
“好的。”大衛說道。
邁特連再見都不說,就掛斷了電話,然後又接到另一線跟駕駛員說:“一個小時之內準備飛到貝爾村。你會有兩個乘客,回來的時候有三個,中間還得停下來讓一個下機。他們到時候會告訴你到哪裏。”
“好”電話掛上以後,梅蒂瞪着他,對他處理事情的手法與速度感到訝異。她忍住笑,問道:“你打算怎麼樣料理查洛士呢?”
“那讓我來管他。現在,請你打電話給雷派克。我們這裏的事還沒解決呢!”
梅蒂順從地打了電話給派克。派克一接起電話回答時,就可以聽出他認為事態相當嚴重。“梅蒂,我這一個早上都在打電話找你,可是他們都不肯轉接給你。”
“對不起會這個樣子,”她說道。由於太過焦慮,她沒想到現在電話還在對講機上。“我真是有說不出的抱歉。”
“這不是你的錯,”派克嘆着氣說道。“現在我們得決定要怎麼辦,我已經接到了一堆警告。跟你結婚的那個狗養的神氣鬼,今天早上竟然要他的秘書打電話給我,指示我應該怎樣。”
“我希望今天讓每個記者都心滿意足,然後從此消失,再也不來打擾我們。我希望他們今天離開的時候都對我們滿懷同情,而且深信我們三人之間絕無惡意。”邁特停了一下,看着梅蒂說:“我們要把記者安排到哪裏?商際公司的股東會議室並不是很大——”
“我們的禮堂可以,“梅蒂連忙說道。”那裏本來就已經佈置好要辦一年一度的聖誕節聯歡會,所以裏頭很乾凈,隨時都可以用。”
“你聽見了嗎?“邁特問着派克。
“嗯。”
“那你就儘快趕來,我們好準備一下要說什麼。”邁特命令着,然後就粗魯地切斷了電話。他瞄看梅蒂,只見她瞧他的眼神中充滿欽佩與感激,這使他剛才的妒意消失了不少。
這時莉莎站直了身子,眼裏帶着頗覺有趣的光采,“我從前一直在懷疑你是怎樣使梅蒂放開顧慮而跟你上床、懷孕、結婚,然後又差一點跟你跑到南美洲去——而且這一切只不過是幾天之內的事。現在我明白了。你不是什麼’巨子‘,而是’颶風‘。順便再問一下,”她問道。“你是不是投民主黨的票?”
“是的,”邁特說道。“怎麼樣?”
“只是好奇,”她說道,注意到梅蒂在一旁皺起了眉頭,莉莎對邁特伸出手,口氣平穩地說:“很高興我終於見到了梅蒂的丈夫。”
邁特笑着與她回握,心裏立即斷定他很喜歡龐莉莎。
在邁特的建議之下,梅蒂也請了公司里所有的資深主管參加記者會,希望藉以消除員工之間的閑言閑語,把實情讓他們知道。為了使記者“口軟”一點,百貨公司內的餐飲部也奉梅蒂的命令趕製出一百五十份餐點招待記者,所以此刻坐在禮堂內的記者個個都已吃飽喝足了。
梅蒂在後台等候的時候,對於邁特與派克兩個人趕來救駕,使她感到既感激又幸福。她早已忘記了先前與邁特的那個協議,以及前一晚與派克的吵嘴,目前較重要的是他們倆商界和社交界打滾了那麼多年,邁特仍然具有一種粗獷不馴的風格,他不是傳統的英俊——除了他的睫毛。梅蒂微笑着想起來,邁特有着令人難以置信的又深又密的長睫毛。
場內突然靜了下來,燈光亮了起來,麥克風發出刺耳的聲音。梅蒂的脈搏加速了,先前所有雜念都消失了,一心只想着接下來要面對的事情。“各位女士和先生,”柏氏公司的公關部主任說道。“在柏小姐、雷先生和費先生出來之前,他們要我先宣讀一份聲明,說明有關這件事情的真相。全文如下:三個星期以前,雷先生首先發現,查洛士所辦的離婚協議書中有許多疑點,隨後柏小姐就和費先生碰面,一起商量這件事情……”
那份聲明快要讀完的時候,邁特和派克都放下手中的影本,開始朝梅蒂走過去,分別站在她的左右側。”準備好了嗎?“派克問梅蒂。她點點頭,緊張地整理一下衣領。”你看起來好極了。“派克安慰着她,可是邁特卻皺起眉頭,為她的緊張神色感到焦慮。
“放輕鬆一點,”邁特安慰着她。“我們都是受害者,所以不必像做了虧心事一樣怕被他們挖出什麼見不得人的秘密。自然一點,對他們微笑,梅蒂,”他鼓勵着她,看着她設法使呼吸平穩一點。“我一個人無法撐下去,我需要你的幫助!”
這麼一句話竟然出自邁特之口,使她不禁笑了起來,忘了她本來對公開談論私生活所存的恐懼與怒意。”這才是我的乖女孩。“邁特說著,給她讚許的一笑。
“她不是——”派克脫口說道,而就在這時公關部主任已經把聲明宣讀完畢,然後喊出了他們三個人的名字,揭示着他們該出場了。
他們三個人一現身,閃光燈立刻此起彼落,攝影機的燈光也亮了起來,跟隨着他們走到麥克風前面。於是按照他們先前的約定,由邁特先發言回答問題。儘管如此,梅蒂還是很訝異他竟然還能維持固有的幽默感。“各位女土,各位先生,你們能來參加我們的盛會真好,”他說道。“要是我們昨天就能知道你們要來,今天就會帶幾隻馬戲團的大象來。”他停了一下,等笑聲低下去以後,他又說道:“我們只有五分鐘的時間,所以請你們發問的時候盡量簡短扼要。我有全世界的時間配合你們,“他開玩笑地說,然後又停了一會兒等記者的笑聲平靜下來。”可是梅蒂必須照顧這個百貨公司,派克待會兒也有會要開。”
他故意親切地直接稱呼梅蒂與派克的名字,使大家頗感驚訝,但片刻之後場內立刻此起彼落地響起了各種問題。聲音最大的是坐在第一排的CBS記者:“費先生,你和柏小姐的婚姻為什麼要那麼秘密?”
“如果你的意思是說為什麼當初你不知道這件事情,“邁特沉着地說道。”我的回答是,十一年前梅蒂和我都不是什麼公眾人物。”
“雷先生——“芝加哥太陽報的記者喊了出來。”你跟柏小姐的婚禮會不會延期呢?”
派克冷淡的笑容閃現一下就迅速消失了。“你剛才也聽到聲明裡說的了,梅蒂和費——和邁特,”他連忙更正着,並設法對邁特擠出一個親切的笑容。“他們會按法律程序辦理離婚。當然了,我們的婚禮也是延後,等到一切定案了以後,不然的話梅蒂就犯了重婚罪。”
他提到”重婚罪“是一個錯誤,派克話一出口就氣自己說錯了。梅蒂感覺到了,也感覺到那些記者原來輕鬆的心情頓時為之一變,就連發問時的口氣也變了。”費先生,你和柏小姐已經申請離婚了嗎?“一個記者問道。”如果有的話,離婚的理由是什麼呢?”
“沒有,“邁特沉穩的聲音插了進來。”我們還沒有辦。”
“為什麼?“一個女記者問道。
邁特故意對她苦笑。”我現在對律師沒有什麼信心了,你願不願意推薦一位給我呢?”
梅蒂知道邁特是在盡量設法使氣氛輕鬆一點,所以當記者的下一個問題指向她的時候,她發誓要盡量幫助他。“柏小姐,”一個記者大聲喊道。“你對這件事情的看法是怎樣的?”她看見邁特傾身向前,張嘴要為她把這個問題攔回去,可是她決意挺身而出。
“事實上,“她說著,現出一個親切的笑容,”自從我上次在小學六年級時打扮成一個棗子上台表演以後,我從來不會感到這麼痛苦過。”
她這出人意料的回答掀起一陣笑聲,不過邁特的反應更是引起了一連串的閃光燈亮了起來,因為他也驚訝地轉頭看她,並且對她璨然一笑。
梅蒂真正害怕的問題終於有人提出來了:“費先生,十一年前你們離婚的理由是什麼?”
“我們不確定,“邁特對那個女記者用開玩笑的口氣說道,並給她一個充滿魅力的笑容。”我們發現查洛士寄給我們的兩份協議書不盡相同。”
一個論壇報的記者問道:“柏小姐,你能不能告訴我們,你們的婚姻為什麼破裂了呢?”
梅蒂知道這個問題邁特不能代她回答。絕望之中她突然產生了靈感。於是她努力用輕鬆的口氣說:“那個時候我似乎認為跟費先生在一起的生活可能會很……無聊。“記者都笑了起來,她卻又加了一句正經話:“那時候我是在城裏長大的女孩,又非常年輕。我們結婚幾個星期以後邁特就跑到荒僻的南美洲去了,我們的生活方式全然不同。”
“有沒有可能複合呢?”一個NBC的記者問。
“當然沒有。“梅蒂本能地答道。
“經過這麼多年以後決無此理。”派克加上一句。“費先生?”那個記者又追問着。“你願不願意回答這個問題?”
“不。”他淡淡地說道。
“這是你的答案,還是表示你拒絕回答?”
“隨便你怎麼說。“他微微一笑,眼裏卻了無笑意,然後他就轉頭回答其它記者的問題了。問題一個接一個地提出來,但是最困難的一部分已經應付過了。梅蒂聽着那些問話,竟感到出奇地鎮定。
幾分鐘以後,邁特環視一下場內,說道:“我們的時間差不多了。希望你們都已經得到了想要知道的答案。派克,”他用令人佩服的親切口氣說道:“你有沒有什麼要補充的呢?”
派克也回他一個同樣的微笑。“我想該說的都說了,邁特。現在讓我們結束這件事,讓梅蒂回去工作吧。”
“在你走以前我還有一個問題,”一個女記者喊道。“你們三個人處理這件事的態度都出奇地從容。特別是你,雷先生,因為你是在全無準備的情形下被扯了進來。我們原以為你會對費先生很有敵意,因為這件事迫使你和柏小姐的婚事延期了。”
“我沒有理由那樣,”派克也給她一個迷人的笑容。“費邁特和我都是文明人,我們都會以友善的態度處理這件事情。我們——我們三個人都是在一種不尋常的狀況下捲入這場是非,然而事情應該可以輕易解決的。事實上,這整件事情只不過相當於一項生意上的合約在執行上有一點疏忽,現在必須重新修正而已。”
莉莎在後台等着。她拉住梅蒂的手擁抱了她一下。”跟我們一起上樓去。“梅蒂低聲說道,希望如果有莉莎在場,邁特和派克也許會表現得文明~點。
他們搭電梯上樓去,一位女性顧客用手肘推推她的朋友。”那是柏梅蒂和她的丈夫以及未婚夫,“她低聲說道,聲音卻足以使每個人都聽到。”一個丈夫加一個未婚夫,這不是很有意思嗎?還有,那個費邁特,她的丈夫,他總是跟電影明星約會!”
梅蒂的瞼脹紅了,可是他們沒有人說話。一直等他們都走過梅蒂的辦公室以後,莉莎才打破沉默,再度擁抱了一下梅蒂,笑着對她說道:“你表現得好極了,梅蒂!真的好極了。”
“我才不至於那樣呢。“梅蒂無力地說道。
“你是棒極了,我簡直不敢相信你會說到六年級時打扮成棗子的事情,那簡直不像你會說的話。”然後她又轉頭對邁特說:“這都多虧你對她產生了非常好的影響。”
“你難道沒有工作要做嗎?“派克插口說道。
莉莎向來都超時工作,往往在打烊以後還在加班,此刻她只是聳聳肩說:“我已經工作夠久的時間了。”
“我倒是還有事情要做。”梅蒂說道。
派克走向前,在她的頰上吻了一下,然後帶笑望着她說:“我們星期六晚上見。”
邁特給梅蒂兩秒鐘的時間回絕,然而梅蒂卻遲疑着。於是邁特看着派克,不動聲色地說道:“恐怕不行。”
“聽着,姓費的!以後十一個星期的周末也許是你的,可是這個星期六是我的。那天正好是梅蒂的三十歲生日,我們早幾個星期以前就計劃好了。我們要去安東尼奧吃晚餐。”
邁特轉頭對莉莎說:“你星期六晚上有計劃嗎?”
“沒有什麼一定的計劃。“莉莎愕然說道。
“很好,那麼我們四個人一起去,”他說道。“可是不要在安東尼奧,那裏太公開,也太亮了。我們到那裏不到幾秒鐘就會被人認出來,所以地方由我來選。”他很氣梅蒂竟然不會回絕派克,於是冷冷地點點頭就離開了。
派克也跟着離開了,可是莉莎還逗留在那裏,她臉上一副陶醉的神情,跌坐在椅子上。“我的天,梅蒂,”她笑着說道。“難怪你會同意他的條件。他真是我所見最有魄力的一個男人——而且也是最性感的!”
“這可不是什麼有趣的事,”梅蒂答道,拒絕對邁特作個人評論。“我父親在船上是不應該看新聞的。如果他突然不聽醫生囑咐而看到今天的新聞,我們恐怕得派醫護專機去接他了。”
“如果我是你,”莉莎嫌惡地說道。“我會派一隊戰鬥機過去,以報復他十一年前做的好事!”
“現在別讓我想起從前的事,梅蒂說道。”我會發瘋的。等他回來以後,我和他會把話講清楚。事實上,這些天以來我已經想過這件事了,而且客觀地說起來,我想他可能只是想保護我,不讓我受騙於一個淘金者而傷心。”
“所以他就自己傷了你的心!”
梅蒂遲疑着,然而她終於承認了。“差不多吧!”她決心現在不去想個人的事,因為這是唯一的應付方法。“我們星期六見,莉莎。”
第二天下午四點半,邁特正在跟三個主管開會的時候,內線電話響了起來。他接起電話,不等愛蓮解釋就說道:“如果不是緊急的事情,就等我開完會以後再告訴我。”
“柏小姐打電話來,”愛蓮微笑着說。“這算不算緊急的事呢?”
“算。”他也微笑着回答道,可是當他伸手去接梅蒂的電話時,感覺並不是很愉快。昨天下午稍晚的時候,他曾經打電話找她,想告訴她查洛士已經在他的掌握之中,被安排到一個記者找不到的地方去了。結果梅蒂的秘書說她要開好幾個小時的會。邁特不希望她擔心,所以就仔細地把事情交代清楚,要她的秘書轉達給她。當天晚上梅蒂並沒有回電,他不禁懷疑她是不是和派克忙着在床上慶祝這個消息,所以根本懶得回他電話。事實上這一整個星期來,她可能還跟派克睡覺的這個想法一直在困擾着他,昨天晚上更是害他直到天明才睡着。他對坐在桌前的三個人點點頭表示歉意,然後拿起電話。
“邁特,“梅蒂說道,聽起來似乎很不安。”我知道今天晚上是你的,可是我五點鐘有一個會要開,而且還有一堆公事要做。”
“也許我太缺乏彈性,“他冷冷地說道。”可是我們的協議不能改。”
“我知道,“她誇張地嘆一口氣。”可是我除了會遲到一點之外,還得把一堆公事帶回家做,今天晚上我跟你實在沒有多少面對面的時間。“她的語氣中帶有一種解嘲的意味。
邁待表現得很不願意妥協的樣子,說道:“你有什麼建議呢,梅蒂?”
“我希望你能來我這裏。我們可以早一點吃晚飯,找一個近一點的地方隨便吃吃。”
邁特的惱意消失了,可是為了避免她放意找個公開的地方草草敷衍他們的約會,所以用一種堅定但不失客氣的語調說:“那樣也可以。我也有一堆公事要做,所以我可以帶過去。等吃過飯以後,我們可以安安靜靜地過一個勤奮的晚上——在你家還是我家呢?”
她猶豫着。”你保證我們會工作嗎?我是說,我不希望我得……”
聽見她說不下去了,他的嘴角現出笑意。顯然她的公事並不是很緊急,而且她也還在擔心他會強迫她上床。“我們會工作。”他保證着。
她寬心地舒一口氣,笑了起來。“好吧。你何不在六點鐘到我這裏來?對街有一家很好的餐館,吃完飯後我們可以到我家去。”
“相當不錯,”他說道。只要她不是試圖逃避他,他就很樂意配合她的作息。“那些記者有沒有再去打擾你?”
“我接到幾通電話,可是我們昨天的表現太好,所以我想以後就會自然而然地無疾而終了。我昨天晚上跟派克談過話今天早上也談過,他也沒有什麼記者找他麻煩。”
就算是記者把派克吃掉了,邁特也不會在乎的,而她自記者會結束后已經跟派克談過兩次話,卻一直到現在才打電話給他,這一點倒不曾令邁特生氣。相反的,他竟然鬆了一口氣,因為這表示她昨天晚上並沒有跟派克在一起。所以邁特又對她說沒有記者找上門是好消息,並且同意在六點鐘時去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