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聽見等一下小喬要請他吃肯德基，沈至宇整個人都來勁了，他彎身搬起機車腳踏板上頭的水果紙箱，三步並作兩步地爬上公寓的樓梯。
站在沈至宇的身後，詹芸喬不由自主地再次回頭望了一眼項羿軍剛才離開的方向，這才依依不捨地跟着沈至宇的腳步上了樓……
一個月後，多媒體遊戲設計大賽得獎名單公佈，詹芸喬一大早就打開電腦連上主辦單位的網站，當得獎名單一公佈，她像是中了樂透頭彩般地在電腦前又叫又跳——他們奪下了這次多媒體遊戲設計大賽的首獎！
同一時間，項羿軍也打了電話過來通知她這個好消息。
“晚上一起慶祝？”
“慶祝？”詹芸喬猶豫了一下，她答應過沈至宇，等比賽一結束，便不再跟項羿軍繼續牽扯不清，她不能食言。
“怎麼了？”察覺到她的遲疑，項羿軍疑惑道。
“沒事……只是我今晚還要到咖啡館打工，可能沒辦法跟你們去了……”詹芸喬撒了謊。
“我問過咖啡館，你今天排休。”
“呃……”謊言被人當場揭穿，詹芸喬尷尬不已。
“小喬，你是我們這次拿下首獎的幕後大功臣，不只是我，阿峰跟黑人也希望你可以跟我們一起慶祝，難道你不想嗎？”項羿軍的語氣有些不悅。
“這……”詹芸喬內心相當掙扎，她當然也想跟他們一起慶祝，但是她不能違背和沈至宇的承諾。
“你是不是怪我們獎金分你太少，所以才不想跟我們一起去慶祝？”
“不，不是這樣的！”詹芸喬急慌慌地解釋，不希望項羿軍誤會。
“那你為什麼不跟我們一起去慶祝？”項羿軍仍舊咄咄逼人。
“我……”詹芸喬避無可避，只好投降。“好吧，學長，我去就是了……”
儘管知道這麼做對沈至宇相當過意不去，但她保證，今晚之後，她會將心底那些不該有的感情全都收拾得乾乾淨淨，不再對項羿軍有任何非分之想……
“那就這麼說定了，今晚六點，我過去你的公寓樓下載你，不見不散！”
晚上六點的時候，項羿軍依約來到她的公寓樓下載她，江浩哲興緻一起，說要去看海，於是一行人便浩浩蕩蕩地騎了近一小時的路程來到三芝的淺水灣，在距離這裏不遠的海產店打包了幾盤熱炒，坐在這面對大海的堤防，一邊享用熱騰騰的美食，一邊欣賞夜色。
“太棒了，這次拿下‘聖宇科技’的合約，再將一些細節修改得更加完善之後，如果沒意外的話，明年就可以看見‘龍夢傳說’在市面上發行了！”鄭志峰眉飛色舞地說著，粗獷的臉龐上滿是掩不住的喜色。
對於熱愛電玩遊戲的人來說，最興奮的事情莫過於自己設計撰寫的遊戲能在市面上發行。
“沒錯，我也對‘龍夢傳說’有信心，這套遊戲絕對會引起玩家的熱烈討論。”江浩哲跟着接腔。
感受到他們的喜悅，詹芸喬也不禁漾起笑容，為他們感到欣喜，但是想到她對沈至宇的承諾，不禁感到有些心虛。
又想到沈至宇說她跟項羿軍根本不可能有結果，一股強烈的酸楚驀地溢滿她的心房，她忍不住懷疑手中的麥茶是不是不小心摻到了啤酒，否則本該是甘甜的麥茶怎麼會喝起來如此苦澀，難以入喉？
悄悄地將視線移到坐在她對面、笑得一臉意氣風發的項羿軍，發現他也正好朝這裏望來，詹芸喬心頭一顫，連忙別過頭，深怕泄漏了心事。
“咦？小喬，你怎麼了，臉色怎麼這麼紅？”江浩哲好奇地湊了過來。
“呃……我……我……”
“哎喲，黑人，你反應真是遲鈍耶，你沒看見這兩個人剛才一直眉來眼去，不斷用眼神在談情說愛，你還少根筋問小喬臉色為什麼這麼紅！”
鄭志峰推了推項羿軍的手肘，笑嘻嘻地調侃道。
聞言，詹芸喬更加面紅耳赤，只好低着頭拚命地喝着飲料，完全不敢抬頭看他們。直到一陣寒冷的夜風襲來，她抬手環住手臂，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驀地，她感到背後一暖，一回頭，發現項羿軍脫下了身上的黑色夾克披在她的肩上。
“學長，不用了！”詹芸喬脹紅小臉，連忙推卻。
“披着！我可不希望等會兒慶祝完之後還得送你到醫院挂號。”項羿軍堅持。
“可是……”這太親昵了。
更別說鄭志峰跟江浩哲還在旁邊，要是被他們誤會了怎麼辦？
才剛這麼想着，詹芸喬這才發現原本坐在旁邊的鄭志峰跟江浩哲不見了，空蕩蕩的堤防上只剩她跟項羿軍兩個人。
“咦，阿峰跟黑人學長呢？”
“他們兩個呀……”項羿軍頓了一下，接着，才語氣曖昧、意有所指地開口說：“他們兩個到附近海灘散步談心去了，難得這裏人煙稀少，沒有世俗眼光的干擾，我們就別去打擾他們了。”
“嗄？”詹芸喬傻住。
她真的真的沒有歧視同性戀的意思，只是她怎麼也無法想像阿峰學長跟黑人學長竟然是一對，這太令人意想不到了！
見她張大小嘴，一臉難以置信的錯愕表情，項羿軍極力忍住笑意。
小喬也未免太容易相信人了吧？這明明是馬上就能拆穿的玩笑，她竟然真的相信了？不過這也顯現出她的單純跟可愛。
“噓，這是不能說的秘密，你可別在他們面前提起，不然他們會很尷尬，不知道以後該如何面對你了，知道嗎？”
“嗯，我知道了，我絕對不會說出去的！”她一臉慎重地點了點頭，表情再嚴肅不過。
接下來，又是一陣無言的沉默。
此刻，堤防上頭只有她跟項羿軍兩個人，更顯得他的存在感益發強烈，詹芸喬死命地絞緊手指，緊張得連手腳都不知該擺在哪兒好。
不行，她得隨便找點什麼話題來打破眼前尷尬的氣氛才行。
“對了，學長，你有沒有聽過一則網路笑話？”
“說來聽聽。”
“有一天，有個不懂電腦的女生電腦壞掉，於是她把電腦搬到了電腦公司維修重灌，當電腦公司的工程師詢問她要灌哪些軟體時，那個女生講了一大堆軟體，最後還加了一句‘對了，要記得幫我灌Yaho！喔’，哈哈哈哈……”
講完笑話，見項羿軍一臉無動於衷，詹芸喬只好乾笑兩聲，以免冷場，然而內心去在哭泣。
真是的，氣氛已經夠冷了，她沒事幹嘛講個這麼冷的笑話啊？丟臉死了！
正當她拚命在腦中思考，該再找些什麼話題時，項羿軍突然拉着她起身。
“走吧，我們也去附近散步走走吧。”
“學、學長……”他竟然牽着她的手！
“幹麼？”
項羿軍回過頭，一副泰若自然的表情，讓詹芸喬到了唇邊的話全都梗在嘴裏。
“……沒事。”
穿上項羿軍的黑色夾克，右手被他溫暖的大掌牢牢緊握，詹芸喬心底飄飄然，彷彿有種兩人正在約會的錯覺，她內心感到巨大的快樂卻又不安。快樂的是，自己暗戀許久的學長正牽着她的手，和她一同跳望着這月色柔和的海岸；不安的是，對他的好感愈多，她會愈來愈難以自拔，更別說他跟周敏柔還在交往，讓她心底不免有些罪惡感……
站在詹芸喬的身旁，看着她穿着他的黑色夾克，害羞地低着頭，夜風將她的長發輕輕吹起，隱約可看見她唇畔可愛小巧的梨渦，讓項羿軍心情好極了。
說也奇怪，在他認識過的女孩子裏，她絕對不是最美、最特別的。但是每次見到她，他的心緒總是會不由自主地被她所牽動，就算是彼此這樣靜靜的不說話，他仍會感到心跳加速，像是一股飽滿的情緒佔據了整個胸口，讓他渴望想再多靠近她一點，甚至做得更多……
這種情形從來不曾有過，但他卻不討厭這種感覺，甚至心甘情願地想跟她這樣糾纏下去……
突然，一輛警車從路邊呼嘯而過，警笛聲劃破了眼前的寧靜，詹芸喬回過神來瞥了一下表面，這才發現已經快要十二點了，而她竟然完全不知不覺。
但她一點都不想開口打破這寧靜美好的一刻，深怕今晚和項羿軍這麼一分別，以後就再也沒機會靠他這麼近了……
無論再怎麼抗拒，分別的時刻終究還是來了。
凌晨時分，體內的酒精也代謝得差不多了，項羿軍騎車載着詹芸喬回到她租賃的公寓樓下。
“學長，謝謝你……”脫下身上的夾克遞還給項羿軍，望着他站在路燈底下的挺拔身影，明白這優秀挺拔的男人永遠不可能屬於她，詹芸喬像是被人狠狠掐住心臟般，疼得幾乎無法呼吸。
“再見！”酸澀地丟下一句道別，她轉身就想上樓，卻聽見項羿軍喚住了她。
詹芸喬停下腳步，沒有吭聲，也不敢回頭，怕被他見到她泛紅的眼眶。
“小喬，當我的女朋友吧！”他剛才在海邊便不斷思考要如何向她表白，卻始終開不了口，直到現在，她要走進公寓之際，他才不得不將心裏護短說出來。
詹芸喬渾身一震，驚愕地轉過身來。“學長，你喝醉了嗎？”
才一瓶啤酒而已，項羿軍的酒量有那麼差嗎？
“怎麼？跟你交往就一定要喝醉嗎？”項羿軍挑眉。
“不、不是，只是……”
項羿軍怎麼可能會喜歡她呢？在他眼中，她明明是個既普通又平凡至極的小村姑呀！
“只是什麼？你也喜歡我是不是？”從她的態度，他可以感覺得出她跟他也有同樣的思緒。
“我……我……”詹芸喬臉色脹紅，她一直以為自己隱藏得很好，沒想到項羿軍早就把她的感情全看在眼底了。
“可是你……你不是跟周敏柔在交往嗎？”她沒忘記他的身邊早已經有人了。
“周敏柔？我幾時跟她交往過了？”項羿軍困惑地擰緊了眉。他這個當事人怎麼都不曉得？
“可是很多人都說你們在交往，那次我還你錢時，她也在你身邊不是嗎？……”
她吶吶地開口。
“小喬，你誤會了，我跟她只是普通朋友們，因為她哥哥在國外念書，她說可以幫忙我從國外代購一些原文的工具書，所以我才禮尚往來地請她吃了幾次飯而已。”
“你……你說的是真的嗎？”詹芸喬驚訝不已。
“騙你幹什麼了？不信你可以問阿峰跟黑人，我現在並沒有女朋友。”
聞言，她粉頰臊熱，腦中一片混亂，儘管以往她也曾經喜歡過幾個男生，但都只是無疾而終的暗戀。
這是第一次有男生開口說要跟她交往，還是她如此喜歡的男生，她好高興，卻又有些不知該如何回答，如果跟項羿軍在一起，日後肯定會面對不小的壓力，她既期待又怕受傷……踟躕了半晌，竟是遲遲無法下決定。
見詹芸喬又是困惑，又是躊躇，臉上表情不斷變化，謹慎得像是要簽賣身契一樣，項羿軍再也按捺不住，大掌一伸將她摟入懷裏。
“學……學長？”
詹芸喬覺得心臟快要跳出來了，從未談過戀愛的她，不太習慣跟異性這麼親密接觸，他溫熱吐息拂過她的臉龐，讓她渾身顫慄緊繃，動也不動地僵在他的懷裏。
“小喬，點頭就好，其他答案我不接受。”
他富含磁性的嗓音像是催眠般帶着不容抗拒的魔力，讓詹芸喬不由自主地點了頭。
事實上，她根本也無法拒絕，從見到他的那一刻起，她整顆心早已完全被他佔據，若是錯過了他，她知道自己這輩子會永遠帶着遺憾。
一道溫熱印上她的唇瓣，詹芸喬訝異地睜圓了一雙大眼，傻愣愣地望着項羿軍帶着笑意的黑眸。
“把眼睛閉上……”他笑睨着她傻愣的表情，在她耳畔誘哄道。
詹芸喬連忙閉上雙眼，纖指緊緊揪住他的襯衫，全身因為緊張而僵硬。唇間屬於他的男性氣息是如此強烈，那感覺太甜蜜彷彿像是把自己的靈魂也全部交付出去似的。
天地是如此安靜，空氣中，隱隱浮動着不知名的花香，像是祝福般輕柔地掠過他們身旁，之後，她的腦袋就一片暈眩，跌入最深最美的夢境之中……
“你就是項羿軍的女朋友？”走在設計學院通往圖書館的林徑小路上，一名陌生的美麗女孩擋住詹芸喬的去路，劈頭就是這麼一句。
“呃……”詹芸喬尷尬地點了點頭。
下一秒，那名女孩目光鄙視地將她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接着毫無禮貌地丟下了一句話。“哼，長得也不怎麼樣嘛！”
看着那名女同學趾高氣揚地離去，詹芸喬表情錯愕，傻乎乎地愣在原地。
突然，她的身後傳來了一道怒罵——
“那個死八婆！臉上的妝厚得連子彈都打不透，搞不好卸完妝之後跟鬼沒兩樣，還有臉敢說別人！”
聞言，詹芸喬快速地轉身，瞧見站在她身後，一臉憤憤不平的沈至宇。
“至宇……”她的語氣有些心虛，畢竟自己不但違背了和他的約定，甚至還和項羿軍交往，她根本就沒有臉再去面對他。
“幹麼？難道你以為我會因為項羿軍而不要你這個朋友了？”沈至宇沒好氣地開口。
雖然得知詹芸喬跟項羿軍交往後，他很心痛，也很憤怒，但他跟小喬認識十多年了，她對他始終一點男女異樣的情愫都沒有，除了自己，他還能怪誰？
明白感情無法勉強，在徹底思索沉澱了一段時間之後，他選擇坦然面對這項事實。就算他跟詹芸喬無法當情人，他也不願因此而抹滅掉兩人的友情。
“至宇，對不起，是我沒有遵守承諾，如果你想罵我，就罵吧……”詹芸喬低頭負荊請罪，如果罵她能讓至宇消氣，她真的不介意，畢竟她欠他一個道歉。
“夠了，這麼久沒見面，一開口就要我罵你，你那麼喜歡被罵呀？剛才被那個八婆這樣批評，你都不生氣嗎？”他義憤填膺地開口。
“嘴巴長在她的臉上，我能阻止她嗎？”詹芸喬無奈地苦笑。
自從她跟項羿軍交往之後，走在校園裏頭，經常會有一些認識或不認識的女同學在她的身後竊竊私語，偏偏聲量又恰好控制在她能清楚聽見的範圍。
那些討論的內容什麼五花八門都有——像是她特意打扮得漂亮一點來上學，就會被人批評“長得丑，再怎麼打扮也沒救”，而她行為舉止稍微粗魯一點，就會被人批評“三八、沒有氣質”。總之，她做了任何芝麻綠豆大的小事，都會被人放大來審視，甚至就連胸部大小都被批評過，讓詹芸喬哭笑不得，她不知道原來連B罩杯也是一種罪過。
而像這樣直接當面給她難堪的情況更不是第一次了，一開始她也會因為這些批評而感到自卑難過，但久而久之，她也漸漸習慣了。
反正不管她怎麼做，都無法令眾人滿意，只因為她跟項羿軍交往本身就是一種原罪。
而私底下，她也曾好奇地詢問過項羿軍，比她好上千百倍的女孩那麼多，為什麼他偏偏選擇她？
然而項羿軍卻只是輕笑着回答她，他在她身上看見了別人看不到的東西。
這個答案讓詹芸喬更加不解，她身上哪兒有什麼看不見的東西？又不是背後靈！還是項羿軍其實是鬼遮眼了，才會喜歡她？
不過儘管跟項羿軍交往的壓力排山倒海而來，她仍舊不願輕易放棄，更竭盡所能地守護這份感情，至於旁人的耳語，並不在她可以控制的範圍，反正她知道自己跟項羿軍的感情是怎麼一回事就好，又何必在乎旁人說什麼。
“那項羿軍呢？你沒跟他提過這些事嗎？”沈至宇仍是相當不平。
“哈？你說跟他提什麼？”詹芸喬一臉狀況外。
他翻了個大白眼。“關於那些老是來找你嗆聲的女生呀，你沒跟項羿軍提嗎？”
那些女生批評歸批評，卻只敢在背後放冷箭，沒人敢在項羿軍面前提。
小喬明明是個善良美好的女孩，卻因為跟項羿軍交往，背負了這麼多莫名的攻擊，對她而言實在太不公平了！
“哎呀，不用啦，就算封住了她們的嘴巴，也沒辦法改變她們的想法呀！”
詹芸喬笑了笑，似乎一點也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可是——”還想說些什麼，一道突如其來的手機鈴聲卻打斷了他後頭的話語。
“不好意思，我接一下手機……”從口袋中掏出了手機，瞧見螢幕上項羿軍的來電顯示，詹芸喬尷尬地壓低聲音。
“嗯，好，好……我現在在忙，晚點我再打給你。”
為了要讓男友能隨時找到她，她省吃儉用了好久，特別去辦了手機，剛才羿軍打來約她晚上去看電影，不過在沈至宇面前，她不好意思聊太多，只好快速地講完重點。
見詹芸喬結束通話，沈至宇還想繼續剛才的話題。
“小喬——”
“啊！糟糕，至宇，我突然想到我跟同學約好要討論小組報告。”詹芸喬動作誇張地拍了一下額頭。“不好意思，我要遲到了，我得先走了。”
接着，不等他回話，詹芸喬便快速地轉身，像是逃難似地撥腿狂奔。
她知道沈至宇是關心她，但她真的不想要繼續討論這個話題了。跟項羿軍交往是她夢寐以求的幸福，就算受到再多的誤解與攻擊，她都不可能改變自己的選擇。
明白詹芸喬是故意打斷他的話，沈至宇心底一片苦澀。她現在愛極了項羿軍，所以才聽不進他的勸告吧？
他動也不動地站在原地痴望着她奔跑在金色陽光下的纖細身影，那不顧一切的姿態，讓他明白自己早就失去了競爭的資格……
站在咖啡館圓弧造型的櫃枱前，詹芸喬手裏拿着抹布擦着檯面，晶亮的黑瞳滿是掩不住的喜色。
再過一個小時，項羿軍就會來接她，隨着時間愈近，她的心情就愈加雀躍，恨不得能將牆上時鐘的指針偷偷撥快一點，好讓約定的時間快點到來。
晚上九點半，詹芸喬打完卡走出咖啡館，項羿軍早已等在外頭，瞧見他修長身影隨興地斜倚在機車上頭，那帥氣的姿態讓她的心猛地跳漏了一拍。
真是的，明明兩人都已經交往了好幾個月，怎麼每回見到項羿軍時，她還是忍不住心頭小鹿亂撞，對他發起花痴來，總覺得一輩子也看不膩他呢？
“怎麼這麼晚？”伸手接過她手上的提袋，項羿軍隨口問道。
她比平常的下班時間晚了半個小時。
“今天客人比較多，所以耽擱了一些時間。”詹芸喬搔了搔頭苦笑，前幾個小時，咖啡館內只有小貓兩、三隻，沒想到在最後一個小時，突然湧進一堆客人，讓她忙得分身乏術，恨不得多長一雙手臂來應付。
“要是工作太累，就別勉強了，視傳系的作業不是很多嗎？你這樣太辛苦了。”
項羿軍心疼地開口。
他曾經跟詹芸喬提過要她辭去咖啡館的工作，專心課業就好，反正他接案寫程式的收入足夠支付兩人生活的開銷。
“不用啦，其實這還在我可以應付的範圍，只是今天客人比較多，耽擱了點時間而已。”詹芸喬連忙揚起笑臉，不想讓男友擔心。
聞言，項羿軍知道女友不想造成他的負擔。小喬的外表雖然文靜柔弱，但個性卻是相當不服輸，就任何事總是認真而堅持，而這也是吸引他的原因之一。
沒再多說什麼，項羿軍體貼地為詹芸喬扣上安全帽。
“走吧，電影要開場了。”
半小時之後，他們來到了電影院，趁着電影尚未放映的空檔，詹芸喬坐在電影院大廳內設置的沙發椅上，一邊吃着爆米花，一邊看着牆上銀幕播放的電影預告片。
一回頭，卻不見項羿軍的身影。
她疑惑地四下梭巡了一會兒，瞧見項羿軍正站在電影院門口，與一名油頭滑臉的中年男子拉拉扯扯，兩人似乎起了爭執。
見狀，她心中一驚，連忙起身奔了過去，這才發現除了那名中年男子以外，在他們的身旁還有一名哭紅了眼的美麗女孩。
那名女孩長得有些面熟，詹芸喬快速地在腦中搜尋了一下，猛然想起她是他們學校國貿系的系花黎洛彤。
據說黎洛彤原本家境十分優渥，在學校也頗具知名度，但是在這個學期開學沒多久，她家裏的工廠發生了一場大火，所以廠房付之一炬，就連母親也葬身火窟，父親則是重傷躺在醫院，在當時是校園裏相當轟動的一則新聞。
之後，黎洛彤便休了學，沒想到會在這裏遇見她。
詹芸喬走近他們時，項羿軍正用力推開那名中年男子，厲聲地對他警告——
“你最好快點滾，否則等一下別怪我報警！”
“哼，臭小子，咱們走着瞧！”中年男子又罵了幾句難聽的字眼，這才悻悻然地離開。
“羿軍，到底發生什麼事了？”詹芸喬仍搞不清楚狀況。
但項羿軍卻只是抓住詹芸喬的手，半推半拉地快步往回走。“沒事，只是剛好瞧見有個作着愚蠢明星夢的女孩子差點被騙，所以出面阻止了她干蠢事。”
聞言，詹芸喬稍微理解了片段，但……羿軍有必要走這麼快嗎？
“你認識黎洛彤嗎？”
“不認識。”他口氣相當冰冷。
嗄？男友突來的冷漠讓詹芸喬愣了一下，儘管她再怎麼遲鈍，也清楚項羿軍跟黎洛彤分明就是認識，為什麼要故意說不認識呢？
回頭望了一眼仍紅着眼眶站在電影院門口痴望着這裏的黎洛彤，詹芸喬隱約覺得她跟項羿軍之間有些不尋常，不過望着項羿軍彷彿罩了一層冰霜的面容，詹芸喬明白，就算她開口問了，依照項羿軍此刻的態度，一定也不會跟她坦白的。
直到坐在電影院裏頭，望着前方大銀幕播放着氣勢磅礴的3D畫面，她仍能感覺到項羿軍隱隱約約透露出來的怒氣，所以儘管她心底有千百個疑問，卻始終壓抑着，沒有問出口。
轉眼間，詹芸喬和項羿軍交往也將近一年，和“聖宇科技”合作的“龍夢傳說”市場反應不錯，於是“聖宇科技”又跟他們繼續合作，投入另一項遊戲程式“神隱者”的撰寫，由於上市日期早已敲定，所以製作時間相當急迫，大多數的時間，幾名學長都是忙着撰寫遊戲程式，然後測試、修改、再測試、再修改……
隨着年關將近，整整快一年沒回家的鄭志峰和江浩哲被家中老媽下了追殺令，若是再不回去要跟兩人斷絕母子關係，不得已之下，兩人只好包袱款款，趕回老家圍爐團圓。
而項羿軍是單親家庭，詹芸喬知道他的母親在幾年前就因病去世，剩下的親人據說跟他也不親，所以過年期間，只剩他一個人留在宿舍裏頭寫程式。
於是，詹芸喬大年初三便搭車返回台北，並且到超市買了一堆火鍋食材，打算跟項羿軍一塊兒吃火鍋圍爐，讓他感受一下過年的溫馨氣氛。
提着一大袋的食材爬了好幾層的階梯，詹芸喬氣喘吁吁地用項羿軍給備份鑰匙開了門，才剛踏進公寓裏頭，遠遠就聽見憤怒的咆哮聲從項羿軍的房裏傳來——
“我早就跟你說過，我這輩子都不可能原諒你這種忘恩負義的混帳！當初若不是你，我家也不會變成這樣，現在的一切全是上天給你的報應！”
聞言，詹芸喬嚇了一跳，迅速地放下袋子，移動腳步往項羿軍的房間走去，想知道發生什麼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