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鏡湖碧波蕩漾,湖畔繁花爭榮,拂地的楊柳裊裊娜娜,一切都是依稀舊日模樣。

就連人也是……

偷眼瞧着站在身邊的唐戰,韓瀅幾乎按捺不住內心的狂喜。一向靦腆羞怯的她,此時竟有了想大喊大叫的衝動。

剛才老祖宗默許了她與唐戰的婚事,時隔多年,她終於又能與她的戰哥在一起了!

激動之下,她衝動的跑到暢懷閣,想將這好消息告訴他。

可當他們真的面面相對時,韓瀅忽然意識到自己這麼冒冒然跑來有多冒失了。再說,婚姻的事也不是自己想說就說、想做就做的,否則不就成了無媒苟合了嗎?

“大嫂,有事嗎?”唐戰的聲音喚回了她的神志。

“哦,那個、那個……”她結結巴巴的,一時竟找不到話題。

“大嫂,你不舒服嗎?”注意到她的異樣,唐戰關切的詢問。

“沒……沒事!”期期艾艾了半天,韓瀅總算找到一個安全的話題。“小沐他怎麼樣了?”

“哦,他已經沒事了,”他彬彬有禮的道。“只是感情上的傷還需要一些時間才能癒合。”

“多虧了你,小沐才……”韓瀅感激的道。

“只是舉手之勞罷了,大嫂不必掛懷。”他的語氣是恭謹而稍嫌冷淡的。

他們之間曾是那麼甜蜜、那麼親密,誰想竟會走到如此的地步!

韓瀅覺得一陣心傷。

“大嫂還有什麼事嗎?”唐戰又道。

“戰……戰哥,”韓瀅忽然衝動的抓住了他的手,急切的問:“如果……如果一切能重新來過,你……你還會娶我嗎?”

“大嫂,你逾矩了。”他的聲音還是那麼平靜,卻沒有急着抽回手。

這給了韓瀅希望。

或許,他內心對她仍有一絲眷戀?

韓瀅抬起頭,望進他深邃的眼眸。

“戰……”她囁嚅着他的名字。

*****

執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

木斯盈正看到如此感性的一幕。梨花一枝春帶雨,美人垂淚該是最美的景緻吧!

可她好不甘心哪!

韓瀅擁有愛護她的親人、清白的名聲、顯赫的家世……而地只擁有唐戰一人罷了,可眼見連這僅有的溫暖也要被奪了去。

她的胸口好痛哪!

一種即將失去的恐懼主宰了她,眼見他寬闊的背影就在眼前,她毫不猶豫的掠出迴廊,張開雙臂自身後牢牢抱住了他。

“戰——”她呼喚着他的名字。

“你怎麼來了?”唐戰有絲驚訝。

“想你啊。”她毫不掩飾對他的依戀。

對於她的話,他沒有太多的表示,可是站在他面前的韓瀅看見了,他的眼神一下子變得好溫柔。

她——已經太遲了嗎?

她的一顆心不由得沉了下去。

這時,空氣中瀰漫起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木斯盈又吐了口血,正好沾在唐戰的白衣上。

“你又吐血了!”他憂心地將她拉到懷裏,語氣萬分溫柔。

“才一點點而已,不會有事的。”木斯盈微笑着。

看見她的嘴角仍沾着血絲,他很自然的伸手替她拭去了。

韓瀅望着再次空虛了的雙手,一臉的悵然:真的沒機會了嗎?

“我醒采沒看見你,還以為你丟下我了呢!”木斯盈的聲音仍有些顫抖。“我……我好害怕哪!”

她自是說假的,可剛才看到他們執手相看時,她真的以為自己會失去他了。幸好,她還有機會。

“傻話。”唐戰失笑了。

“人家才不傻呢。”她不服氣的嘟囔一句。

“是嗎?”他從沒看見她如此孩子氣的樣子,當下忍不住逗她。

“當然了,要不我怎麼能俘擄你這大俠客、大英雄呢?”她做個滑稽的鬼臉,逗笑了他。,

“呵呵呵呵……”在她身邊,他感覺到一種全然的放鬆。

身為大家族的嫡子嫡孫們,他們習慣於將家族的命運擔在自己肩上,習慣於將自己珍視的、保護的都納人翼下。

自小就有強烈責任心的唐戰,尤其如此。

在韓瀅的記憶中,從相識、相戀,到最後分手,她從沒看見唐戰有如此輕鬆的一面。

難道她好不容易守得雲開見日出了,她竟要失去他了嗎?

不,她不要這樣!

韓瀅的心在嘶喊。她的目光對上了木斯盈的,那雙妖魅的眼睛分明在向她示威嘛!

“你……”

“我好想吻你。”木斯盈忽然道。

“呃,這裏?”唐戰的反應是錯愕的。

“是啊,不可以嗎?”她柔媚的問。

不是沒注意到韓瀅厭惡的眼神,也不是沒看見附近仍有僕人在走動,她只是——不在乎而已!

下一刻,木斯盈淡白的唇印上了唐戰的薄唇,而他也回吻了她。

他們吻得恣意,一如這天地之間唯有他們二人而已。

“天哪……”韓瀅踉蹌而退。

看樣子,她還真是小看了這吸血妖姬。

不遠處的迴廊里,老祖宗正目睹這一切。莫名的,她有一種棋逢對手的興奮。

*****

各種藥材漂浮在熱水裏,散發出濃郁的藥草香味,整個房間都氤氳在霧蒙蒙里。

僕人們不停的在廚房與暢懷閣之間穿梭,熱水不斷的送到她的房外。

唐戰親自將這一桶桶熱水提進房中,傾注到沐浴的木桶里,以維持葯浴的高溫。

木斯盈整個浸泡在熱水裏,草藥的精華在熱力作用下,透過肌膚滲入到身體裏。

照說,這侍浴的事兒該由丫鬟來做才是,怎麼也輪不到唐戰,可吸血妖姬的敏感身份讓僕人們恐懼極了,沒人願意來伺候她,因此,在她生病的這些日子裏,唐戰就成了她的專屬照護。

此刻,他以布巾蒙住了雙眼,暫充婢女服侍她沐浴。

其實木斯盈並不在意他是否矇著眼睛。

畢竟,他們雖沒夫妻的名分,卻早已有了夫妻之實,若到現在還來追究什麼“非禮勿視”、“授受不親”的,豈不可笑?

可這叫唐戰的男人呀,真是迂腐得近乎可愛!

“嗆啷”一聲,唐戰第N回灑了熱水、掉了毛巾,饒是他武藝高強、應變奇速,也不禁鬧了個手忙腳亂。

“嗅哧”一聲,木斯盈忍俊不禁的笑出聲。

“你不覺得這是多此一舉嗎?”她忍不住扯落他的蒙眼布巾。

“多……多此一舉?”她的微笑明艷不可方物,唐戰都看呆了。

“是啊!”她忍不住打趣道。“你怎麼傻住了?”

“沒……沒什麼。”他低頭避開她魅惑人的微笑。

“原來一本正經的唐大俠,也有變作登徒子的一天哦。”木斯盈再次調佩他。“我的頸子就這麼好看嗎?”

“呃?”唐戰這才意識到,自己竟一直盯着她雪白的頸項瞧。

雪白?他愣了愣,這才發現她的頸子上已經看不見紅疹曾肆虐過的痕迹了。

“已經好了嗎?”他的大手撫上水嫩的肌膚。

“嗯,前兒個就好得差不多了。”木斯盈微笑着。“還記得我們初次相遇的那一夜嗎?”

“你是說在鳳潛……”唐戰還記得那一夜月華如水、佳人似玉。

那時,他並不知道自己的未來會和這吸血妖姬糾纏在一起,可她的美麗與狡獪,已在他心裏留下不可磨滅的印象。

“你可曾後悔遇見我?”她低聲問,柔媚的氣息在他耳際纏繞。

在世人眼裏,吸血妖姬的魅惑只在於她絕世的美貌而已,可唐戰卻在她身上看見了一種熟悉的孤寂。

大俠也好,妖姬也好,這縈繞着的孤寂都是相同的呀。

那一刻,她打動了他!

“我不曾後悔。”

“是嗎?”她的笑是高深莫測的。

此刻,氤氳的水氣、或沉或浮的草葉、幽暗的光線……這一切都掩蓋不了她的柔媚與絕艷。

唐戰無法抵禦這完美的魅惑,情不自禁的低下頭,將唇印上木斯盈的紅唇,輾轉廝磨。

“呃……”她低吟着。

她赤裸的手臂環住他的勁項,水珠滴落,在他的白衫上留下猶帶着藥草氣息的水漬。

下一刻,溫柔的親吻變質了。

男性的薄唇以絕對佔有之勢,探人了女性柔唇的最深處,擒住那丁香小舌,嬉戲、交纏、吮吸……

“我……我要你……”糾纏中,唐戰的手指插入了她的秀髮之中,吻得更深、更恣意了。

“要我吧!”她踮起腳尖,迎合他。

“你好美呀!”他一向清明的眼眸,此刻竟變得飽含侵略性。

“呃?”她順着他的視線,低頭一看,這才發現——

桶中的熱水原本到她的肩膀處,待她踮起腳尖后,就只及她的胸脯了,於是,她的豐盈赤裸裸的暴露在他黝黑的眼眸下。

“呀……”她的臉驀地飛紅了,下意識環起雙臂遮住自己。

“別……別遮。”唐戰的聲音因為慾望而嘶啞,雪白的衣衫散落一地。

“戰……”她低喃。

下一刻,她被抱到浴桶的寬邊上,水珠自她的秀髮、她的眉睫,順着她的肩頸往下落。

他的舌順着這些流水的痕迹,徐緩的往下舔噬。

先是她秀氣的額、美麗的雙眸、挺直的鼻樑,然後是粉頰紅唇、纖細的頸子,再然後是凹陷的乳溝、挺立的……

“嗯……”她忍不住吟詠出聲。

“……”他激情的嘶吼應和着她的。

這一刻,他們的眼中只有彼此。情慾的大火熊熊燃燒着,心動情動,他們就似那撲火的飛蛾……

“吱呀——”似乎有什麼被推開了,可誰也沒有去理會。直到下一刻,一聲尖利的驚叫聲在他們耳畔響起。

然後,他們和韓瀅面面相覷了。

“你怎麼來了?”唐戰錯愕的看着韓瀅。

事出突然,他一下子反應不過來,甚至忘記他仍然赤裸着,甚至他身體的一部分仍在木斯盈的身體裏。

“我……”韓瀅愣住了。

“轉過去!”唐戰咆哮。

“嗯……哦……”韓瀅慌慌張張轉過身去。

“你怎麼來了?”他終於找回一了點理智。

“我……我……收到一張紙……紙條……”韓瀅語無倫次的說。“紙條……約……約我……”

“別、別離開我。”察覺到他要離開,木斯盈用她的唇、她的人引誘他繼續留下。

“天!”理智知道不應該啊,可他的身體忽然有了自己的意識。

他離不開她,他——想要她啊!

“嗚……”見此情景,韓瀅的心碎了。

可她甚至連抗議都不能呀,誰讓她是他的大嫂呢?!

於是,韓瀅只能選擇掩面逃離。

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木斯盈的嘴角浮起了微笑。真好,他終於是她一個人的了。

“是你!”唐戰忽然領悟到。“那張字條是你寫的?”

“是我寫的沒錯。”她沒有否認。

對於那些阻撓她行事的人或事,吸血妖姬的一貫作法是殺無赦。可自從她愛上了唐戰之後,早巳不是當初那個可以任恣意妄為的吸血妖姬了。

不過,她仍能利用她的智謀,兵不刃血的達到目的。

所以,她故意給韓瀅寫了字條,故意約她在進行葯浴的時候過來,要她看見他們親熱纏綿的一幕。

現在,事情的發展正如她所料,她如願打敗了情敵,韓瀅再也無法成為她的威脅了。

“為什麼要這麼做?”唐戰質問。

“愛你這個原因夠嗎?”她直視着他,沒有絲毫退縮。

“你不該傷害到大嫂,她是無辜的呀!”他的聲音里有着痛楚,他的手指則掐痛了她。

“我只是不想和別人一起分享你罷了!”她吶喊出心聲。“我只想要一份完整且獨屬於我的愛,難道這過分嗎?”

唐戰猛然意識到,這世界上沒有一個女人像她這樣堅定的愛着自己。

“現在你可後悔了?”她又一次問他。

“盈兒,我該拿你怎麼辦呢?”他的憤怒就如沐浴在春風裏的寒冰,絲絲融化了。

“別……別再喊‘盈兒’了,就喊我斯盈吧!”

也許是她太小心眼吧,現在當他喊着“盈兒”時,她總會忍不住猜測,他喊的是“盈兒”還是“瀅兒”?

她無法忍受這個,寧可他喊她別的名字。

“斯——盈!”

喊出她名字的一瞬間,他將熾熱送進了她溫潤的體內,佔有了她,也交付出自己。

“我不後悔。”高潮時,他在她耳畔輕道。

木斯盈知道,她已如願打敗了她的情敵;不過,她也知道,吸血妖姬想要得到唐門的承認,仍有一大段崎嶇的路要走。

首先,她必須贏得老祖宗的認同。

不過,這個從三十八歲就開始接手唐門,至今仍一手掌控唐門的老人,絕不是簡單的角色。

這一仗,艱難哪!

不過,她不害怕,也不打算退縮,因為她曾經荒蕪的心田,此刻已不再是荒蕪一片了。

*****

幾天後,唐門曉月樓。

“能進來嗎?”木斯盈忽然出現在老祖宗的房門外。

“深夜來訪,不知木姑娘有何用意?”老祖宗心中吃驚;臉上卻不動聲色。

“我只想和您談一談。”

“我不覺得我們有交談的必要。”老祖宗冷淡的道。

“我的想法正好和您相反,”她不卑不亢的道:“我們覺得我們之間有很多話題可談。”

“是嗎?”老祖宗年紀雖大,眼神卻依然凌厲。

在她叱吒風雲的歲月里,曾有許多人在她凌厲的逼視與鐵碗的手段中敗下陣來,成為唐門揚名的奠基石。

可木斯盈從不是輕易就折服的人!

“是啊!”她迎上老祖宗的逼視,口齒清楚的道:“至少我們有一個共同的話題——唐戰。”

這是老祖宗第一次看清這吸血妖姬的真面目。

退去了一臉紅疹子的她,顯得美貌驚人。

不,單說美貌驚人還不足以形容她,事實上,這吸血妖姬夠格成為全天下女人的噩夢!

在她這雙毫不退縮的眼眸里,老祖宗看見了一個足以與自己匹敵的堅定靈魂。她忽然有些明白,為什麼眼高於頂的唐戰會執着於一個吸血妖姬了。

“進來吧!”半晌之後,她終於開口。

“是。”木斯盈恭敬卻不謙卑的道。

進屋后,她不着痕迹的打量周圍的一切。

這曉月樓也同唐門其他地方一樣,因年久失修而顯得有些破舊,即使打掃得再乾淨,也掩不住一種繁華到了盡頭的凄涼。

看得出,以唐門目前的財力已無力維持它的美好了。

理智告訴她,唐門的窘境只會增加她的籌碼罷了,她會在接下來的交鋒中處於更有利的位置;情感卻在嘆息了,總是將責任一肩扛的唐戰,承受着多大的煎熬呀!

“戰兒沒一起來嗎?”老祖宗直截了當的問。

“他沒來,我不想他看見我們的唇槍舌劍。”既然彼此都是聰明人,自然就不必遮遮掩掩了。

“真的嗎?”

“是的。”木斯盈正色的道:“我們都是他心中最在意的人,我不想他為此而煩惱。”

“你似乎高估了自己的地位。”老祖宗不動聲色的道。

“何以見得?”

“戰兒只不過是迷戀你的肉體罷了,你總不會天真的以為自己會是與眾不同的吧?”老祖宗毫不留情的打擊她。

“原來在您的心目中,唐戰竟是如此膚淺之人。”面對她的挑釁,木斯盈從容應對。

“哦?你不覺得自己太盲目樂觀了嗎?”老祖宗冷嗤。

“我倒覺得您太悲觀了呢。”

“好一個牙尖嘴利的吸血妖姬!”老祖宗的聲音里第一次有了緊繃。

“斯盈是小輩,自不敢在他最尊敬的老祖宗面前放肆。”

“哦,你來我這裏是為了炫耀你的成功嗎?還是你覺得我比較容易要脅呢?”老祖宗的眼神凌厲得讓人不敢逼視。

可木斯盈正視了。

“您誤會了,我只想要一次機會而已。”她鎮定的道。

“機會?”老祖宗忍不住詫異了。

“是啊,我只想要一次公平競爭的機會,”木斯盈誠懇的道:“我會證明,我比韓瀅更適合做唐戰的妻子。”

“你似乎太過自信了點。”老祖宗冷哼。

“您不覺得,只有自信的人才能拯救唐門嗎?”她不曾被老祖宗眼裏的冷淡或苛求嚇退。

“你不覺得說服我時有戰兒的陪伴,你的勝算會更大些嗎?”老祖宗犀利的道。

“這是我的戰鬥,我必須獨自應戰。”她簡潔的回答。

壓在唐戰肩上的擔子已經夠重了,她不想再成為另一株攀附在他身上的弱柳,她必須靠自己的力量打贏這場硬仗!

“你可以下去了。”老祖宗不置可否的。

“我不會放棄的。”她堅決的道。

”隨你。”

她離開后,老祖宗不覺出神了。

她此生最大的願望是重振唐門,為了達到目的,甚至不惜以小輩的婚姻作為籌碼。戰兒與瀅兒青梅竹馬的戀情也是因此才被拆散的,她最心愛的楓兒也是因此才……

誰想付出了這麼多,結果卻……

難道她真的做錯了?

老祖宗無語問蒼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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圓月的魅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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