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她又問了他一次——黑道份子不是一向都穿黑色西裝,哪還需要什麼整體造型?總不會是要她幫他找有隱密夾層、可以夾帶槍械而不被察覺的衣服吧?!

他回了她一句:“現在是我僱用你還是你僱用我?會不會管太多?”

哇哩,一句話堵死她,害她不敢再多問,連忙轉移話題,“那你有什麼要求或禁忌嗎?”

沒有。就這樣?這麼好商量?

“那如果我想讓你走復古風,要你留貓王頭,或是仿照熱血漫畫裏的飆車族,剪個七彩刺蝟頭也OK嗎?”

這次他半句話都不說,眯着眼的表情殺氣騰騰,害她想起電影裏那些被捆成麻花丟到海里的笨蛋。

再轉移話題,“好,我剛剛是測試你的基本審美觀,但之後你必須信任我的能力,盡量配合我,不能故意刁難我、和我唱反調,不然我再怎麼絞盡腦汁嘔心瀝血都是白費。”

他沒有反對。

所以她開始了這份工作——

流行不代表適合,當造型師除了要有對時尚潮流的敏銳度,也得徹底了解僱主,才能設計出最適合僱主的專屬造型。

幾天相處下來,她已經有初步的想法了,荻原薰長得滿帥的,不是時下流行的花美男,但深刻的五官組合,讓他看起來英氣勃勃,大概是因為從小生長的環境,他的眼神總帶着狠戾之氣,不笑時就已經很駭人了,再穿上陰沉迫人的黑色西裝更讓人退避三舍,看起來更像壞人,所以她應該……要先找到荻原薰的房間。

咦?奇怪了,她明明記得從大門口進來之後,沿着白石小徑走,在第一個岔路向右轉,然後第二個岔路左轉就會看見一棵松樹,松樹松樹在哪兒?

哪裏走錯了嗎?

花漾納悶地東張西望,這裏每一個房間的外觀看起來都長得一模一樣,她實在很難去分辨東南西北,當然也就更分不出究竟哪一個房間才是荻原薰的“閨房”。

她走過來又繞過去,頭都暈了。

厚,當初設計建造這宅子的建築師是有毛病嗎?幹嘛把宅子設計得像迷宮?把每個房間都弄得一樣,走來走去、繞來繞去好像一直在原地打轉,跟鬼打牆似地。

她越走越火大,倘若不是建築師早已作古多年,她肯定會氣得多踹他幾腳。

根本是故意要折騰人嘛!

背了那麼一個大包包“散步”不累嗎?“你沒有發現這個岔路你剛剛已經走過兩次了?”在她又要走第三遍之前,荻原薰沒好氣地冷哼出聲,他家有這麼大嗎?

他還真沒見過比她更會迷路的人了,要是他不出面的話,會不會到晚上她還在這裏打轉?

“你——”她聞聲回頭,不肯示弱,“我當然知道,我只是逛一逛、看看風景。”

“哦!”他挑挑眉,“那你繼續逛繼續看,我不打擾你了。”他轉身就要走。

花漾隨即亦步亦趨的跟上,她肚子有點餓了,古人言死有輕如鴻毛、重如泰山,她敢百分百肯定餓死這種丟臉的死法,絕對連鴻毛都稱不上,她說什麼都得跟着他。

他斜瞟了她一眼,故意調侃她,“你不是還要逛一逛、看看風景,跟來做什麼?”

這人就非得要逼她親口承認迷路了不可嗎?她氣結地想大吼,不料肚子餓讓她聲音聽起來虛虛的,“我找不到路,行了吧。”

他停下步伐,半轉過身看她,嗯,其實她生氣的時候也滿可愛的。“你都已經來過好幾次了,地圖也畫給你了,怎麼還會迷路?”他不得不懷疑,她的腦袋是不是缺了一塊?人家說一回生二回熟,在她身上一點都不適用。

她羞惱地回道:“我就是路痴不行嗎?”除了愛哭,這就是她人生中的第二個敗筆,而且是無藥可救的敗筆。

“不是有地圖?”荻原薰揚高唇角,笑看她,她總是借口一堆,好,記不起來那用看的總行吧。

她的聲音忽然變小,“我……我不大會看地圖。”

不會看地圖?他翻了翻白眼,總不會以後每次碰面都得等她“逛一逛、看看風景”之後吧。“我只能說你真的很厲害。”但他也很厲害,居然覺得這樣的她還是很可愛。

這幾天相處下來,他對她的感覺好像有比在意多了一點。

她終於察覺出不對勁的地方了,“你怎麼知道剛剛那個岔路我已經走過兩次了?”

“我就是知道。”他轉回身繼續走,她的問題沒有他腦里的思緒重要。

她追過去,“你從一開始就知道我找不到路了。”

“那又怎麼樣?”他沒有否認。

那又怎樣?讓她來來回迴繞了兩圈,還問她那又怎樣?真的是太可惡了。

“你明知道我是來找你的,怎麼不叫住我,讓我像一隻無頭蒼蠅似地團團轉。”真壞心,她要收回以前說過的評語了,他才不是好人勒。

“你又沒說你迷路了。”他失笑地回道。

她又沒看見他,跟鬼說啊!反正不管她說什麼,他都有理由可以反駁。花漾氣悶地抿緊了唇,不想跟他計較。

終於進到屋內,深吸了幾口氣,她將背包放下,找出筆記本和布尺,“我要量一下你的尺寸。”哼,趕快量一量她要閃人了,不會看地圖又不是什麼大問題,大不了以後在他家地板貼箭頭不就好了。

“那就量吧。”他攤開手,好笑的看她像小孩一樣賭氣的表情。

她走過去,用力的拉直手裏的布尺,再“用力的”一一記錄下他的手臂、腿、背、頸然後是胸、腰的尺寸……她用力的扳過他的身子,並趁着轉身記錄的時候,手肘“不小心”的撞到他的腰際。

荻原薰表情不變,只是微微瑟縮了一下。

但她仍察覺到了,“你的腰怎麼了?有傷?”雖然她是故意撞他的,但沒那麼用力吧。

“不礙事。”他輕描淡寫,嘴角仍揚着笑。

那就是真的有傷嘍?那她剛剛還故意……“對不起、對不起,我不知道你受了傷,你怎麼不早點告訴我?讓我看看你的傷。”她急切地想看個究竟,無暇多想,伸手就將他的襯衫下擺拉出。

“喂,你這女人!”知不知道什麼叫男女有別?就這麼大刺刺地把他的襯衫下擺從褲腰裏拉出來,重點是,她知不知道她的指尖碰到他了。

他立即把襯衫下擺從她的手裏搶回來,堅持捍衛領土。“你懂不懂矜持這兩個字怎麼寫?”

“我只是想看看你身上的傷要不要緊。”跟矜不矜持有什麼關係?

“你怎麼一點危機意識也沒有?難道上一次的事件沒有讓你學到一點教訓?”他朝她吼,想到這就有氣,她就是這樣傻傻的,才會差點躲不過怪歐吉桑的騷擾。

危機意識?她不明白他在氣什麼,“在這裏應該很安全吧。”這是鼎鼎有名的荻原家耶,誰敢在太歲頭上動土?

安、安全?!“你做事一向不經大腦的嗎?你在一個男人房裏,還神經大條到要主動脫對方的衣服,要是對方突然獸性大發壓倒你,你要怎麼辦?”一思及她的粗心大意很可能會讓她自己陷入危險,他沒來由地火大。

花漾先是怔了怔,隨即哼道:“你不是說你對發育不完全的女人沒興趣,我還有什麼好擔心的?”

這女人……他什麼時候沒威嚴到大家都用他罵人的話堵他?荻原薰的臉黑了一半,“我說的是你這種行為下隱藏的危險。”

她敷衍地點點頭,“好啦好啦,那我現在可以看一下你的傷了嗎?”

她……她到底把他的話聽進去了沒?瞪着她,他頓時無力,“要看就看。”不然肯定沒完沒了。

得到他首肯之後,她毫不遲疑地探手解開他襯衫上的扣子,由於很少幫別人解扣子,她的動作不太熟練,但眼神很專註,讓低頭看她動作的荻原薰呼吸有些急促,僵直着身子不敢動。

她沒注意他的表情,只顧着看解開襯衫后他的半裸體,腰際果然纏着繃帶,滲出來的鮮紅血跡更顯得觸目驚心,她臉色大變,忍不住心疼自責,“流血了。”

他絲毫不以為意,“我身上有傷口,流一點血沒什麼大不了。”

“會不會是傷口裂開了?”她很擔心會害他的傷勢加重。

“沒事。”

雖然他說沒事,但是她仍然不放心,“可是、可是好像還在流血……”邊說,她的眼眶紅了,閃亮亮的眼睛馬上要滴出水來。

“把眼淚給我吸回去,我沒事,不然我把繃帶拆開來讓你檢查傷口?”廉的縫合技術很好,她想見識一下也行,只要把那個會害他心悶的淚水處理掉就好。

“我、我……不敢看……”她怕血腥的畫面,上次Miu-Miu受傷的血淋淋畫面讓她連作了好幾天惡夢,但她又放不下心,即使他威脅她也沒用,淚滴還是自顧自的滑落。

荻原薰皺起濃眉,“跟你說沒事你不信,要讓你檢查傷口你又不敢看,你到底想怎樣?”兩滴、三滴了!早知道就不讓她看。

看他臉色陰沉,她聰明的讓淚暫停一下,思忖了一會兒,“那你答應我去讓醫生險查。”確定真的沒有大礙,她才能安心。

“我不去。”他一口回絕,又不是什麼嚴重的傷,沒有必要小題大作。

“可是血一直滲出來,要是血流不止怎麼辦?”她想起Miu-Miu被撞傷時流了好多血的畫面,莫名的惶恐在胸口蔓延開來,忍不住吸吸鼻子,連鼻子也紅了。

“放心,就說死不了了。”他瞧見她眼底漫開來的迷濛水氣,她又要哭了?

“失血過多也會有生命危險的。”她眼中的霧氣很快地又凝聚成淚珠滑落,一顆接着一顆,像斷了線的珍珠。

“你——”說哭就哭,說停就停,她哪來這麼多眼淚可流?沒去當演員太可惜了,如果選影后他一定投她,因為她真的影響到他了。

“嗚去~~去看醫生……”

他別開臉,打算來個眼不見為凈。

“嗚……”花漾的眼淚掉得更凶,已經從梨花帶雨變成號啕大哭。

“你哭也沒有用。”荻原薰冷冷地語氣揚起,別以為用眼淚淹他就可以達成目的,這次就讓她哭個夠吧。

“嗚……嗚……”

“你要哭就哭個夠。”他煩躁地轉身要走人,但她揪住他的衣服。“放手。”

“嗚……嗚……”

“……”沒甩掉她的手,盯着那淚水鼻涕橫流的臉,想起道上傳言他荻原薰沒有弱點的事,X的,他要滅了那個說謊的傢伙,誰說他沒有弱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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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達廉拆開被血染紅的紗布,檢查獲原薰腰際的傷口,嘴裏念念有詞,“真是的,你就不能好好照料你的傷口嗎?”

那是他千辛萬苦縫好的耶,高明的技術堪稱藝術,這傢伙不愛惜自己沒關係,怎能毀了他的作品?居然讓一小段迸裂開來了。

花漾沒聽見,但荻原薰是一字不漏聽得清楚,連他心裏的OS都能猜到個七、八分,不由冷哼了聲。

“怎麼樣?傷口有裂開嗎?”花漾不敢看血腥的傷口,站在荻原薰身後目不轉睛地盯着伊達廉的臉,不放過任何一個細微的表情。

伊達廉沒回答,來回打量兩人的表情。

奇怪,薰一向皮粗肉厚不怕痛,就算是縫好的傷口裂開了,他從來也不曾乖乖地找他報到……不尋常喔,伊達廉摩挲着下巴,在荻原薰耳邊低語,“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嗎?你怎麼會乖乖來找我?”

“啰唆!你只要做好份內的事就好。”又來了,探查八卦才是醫生的正事嗎?

“人家說心理影響生理,當醫生不只要醫治病人身體上的病痛,了解患者的心境也是醫生的工作。”伊達廉煞有介事地美化自己的行為。“說吧。”

說的比唱的還好聽。“沒什麼好說的。”他哪會不知道他在打什麼主意。

兩人從頭到尾就自顧自的小聲對談,花漾根本聽不清楚他們說了什麼,難道是嚴重到不想讓她知道?“很嚴重嗎?”她憂心忡忡,眸底又閃着水光。

“沒事。”狄原薰像個沒事人,略顯不耐地催促伊達廉,“看完了就快點把紗布貼回去。”

“你又不是醫生,我要聽醫生說。”不然她幹嘛大費周章地跟他僵持、跟他耗,非要他來看醫生不可?

荻原薰瞪他,要他別多話,最好是乖乖的把紗布貼回去。

果然……伊達廉的眼底閃爍着不尋常的光芒,完全不理他威脅意味十足的眼神,“再縫個兩三針就好了。”他說得很輕鬆,彷彿現在要縫的只是褲子上的一個小破洞。

再縫個兩三針?!花漾狠狠地倒抽了一口氣,都她害的啦,眼眶裏的水珠震落了一顆。

“沒有必要。”她、哭、了,伊達廉這個笨蛋,他死定了!

“你要放任傷口繼續流血?要是感染髮炎,那就麻煩了,搞不好會危及生命安全,就算將來複原了也會留下難看的疤痕。”不過他這席話不是說給病人聽的。

“又不是女人,誰在乎疤痕好看難看。”荻原薰低下頭,打算自己把紗布貼回去。

危及生命?“嗚……都是我的錯……”

呃,他怎麼會忘了花漾也在,停下手中的動作,荻原薰沒好氣地吼她,“有什麼好哭的?不過就是縫個兩三針,死不了人。”

這是答應動手術的意思?!看來花漾的影響力比他想的還大嘛,回家跟老婆說。伊達廉整個臉都漾着機車的笑容,完全不在意荻原薰寒苦的臉。

被他吼得瑟縮了一下,但她馬上又關心的問:“那會不會很痛?”看他這麼不想縫,說不定是因為很痛,如果是,那就是她害的,嗚~~

“跟蚊子叮差不多。”她的擔心,讓他心頭暖暖的,安撫的話自然脫口而出。

“那你之前為什麼不讓伊達醫生幫你把傷口縫好?要是感染髮炎怎麼辦?”她抹抹淚,語氣帶點指責,眼中滿是不能認同。

她的眼淚又有氾濫成災的態勢……算了算了,多講幾句也不吃虧,“知道了,我下次會乖乖聽話,這樣可以了吧,你可不可以不要再哭了。”荻原薰自動自發地坐上手術台。

伊達廉又拿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看着他,而後徐緩地勾起唇角。

花漾聽話的把眼淚收起來,“那我……”她是不是應該出去?

伊達廉抬抬下巴示意,“你在那兒等一下,五分鐘就好。”

五分鐘?!她一臉愕然。真的只要五分鐘嗎?

伊達廉端出手術工具,見她一臉無法置信,笑笑地提議,“還是你要過來監督?”最好是可以嚇到飆淚,不曉得薰會怎樣?好想知道啊。

不知道伊達廉的想法,花漾忙不迭地搖頭。

“四分三十秒。”話真多,這傢伙越來越大膽,竟在他眼皮下動作頻頻,小人一隻。

“是、是,我馬上開始。”伊達廉依然輕笑着,靈巧的雙手卻毫不含糊地止血、消毒、縫合、擦藥、包紮,動作行雲流水一氣呵成。

他取下染血的手套丟進垃圾桶,“好了。”

荻原薰坐起身,感激沒一句,威脅沒忘了,“這次你花了四分五十秒,以後比照辦理,多一秒我就拆你招牌。”

還真的給他算時間,愛記仇,伊達廉覺得好笑,“我又不是麥當勞的服務生,你也不是趕時間的顧客,那麼急幹嘛?以後你要是破個碗口大的洞,五分鐘只來得及用三秒膠,你要嗎?”

“你詛咒我啊,伊達醫生?”他這次說得輕聲細語,但笑得讓人發毛。

伊達醫生?他完蛋了,暴風雨前的寧靜啊,最近去老婆的獸醫院避難好了,起碼那些阿貓阿狗不會用這種教人發毛的聲音喚他伊達醫生。

“這兩天傷口別碰到水。”他習慣性地叮囑,這次完全沒其他意思。

“我知道。”這種小事不用交代,免得“有心人”拿來作文章。“走了。”

花漾吸吸鼻子跟上去,但心裏還想着伊達廉叮囑的話,不能碰水喔,那他一定很麻煩,都是她害的。

伊達廉的聲音又從後面飄過來,“記得兩天要來換一次葯。”

嗚~~都是她害的,說不定本來傷口要好了,被她這一撞又要兩天來換一次。

荻原薰擺擺手,頭也不回地走出診所,應該說不敢回頭看“有心人”那張肯定又在哭的臉。

“上車。”

她沒有異議地坐進車內,還在小小聲地啜泣着。

荻原薰發動引擎,踩下油門將車子駛進車陣里。“不來看醫生你哭,看完了你也哭,你還要哭多久?”

“對、對不起。”她要是小心一點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了。

他橫了她一眼,兇惡地威脅,“再哭我就把你丟下車去。”

“……”她很努力地止住淚水,免得真的被丟下車。

好,終於胸口又能恢復平順的呼吸,但這女人又換上那副無限委屈的臉了,還兩手壓着肚子,荻原薰無力的輕聲嘆口氣,車子轉了個方向,駛離回家的路線。

十分鐘后,他將車子停在一家拉麵店外。

花漾抬起眼打量,“這裏是哪裏?”

上了車后就壓根兒不管車子開往何處,哪天被賣了都不知道。算了,他不該奢求路痴會記路,他抬手指着招牌,“你不認識字?拉、面、店。”

別污辱人好不好?她當然識字了,“我們來這裏做什麼?”

他莫名其妙地瞅了她一眼,“來拉麵店當然是吃拉麵了,難不成你想泡湯?”那肯定會脫層皮,但……跟她去泡湯,這主意好像不錯。

花漾噗哧一聲破涕為笑。

“這裏的拉麵還不錯……”他率先下了車,看她還傻傻的坐在車上,他沒多想的幫她打開車門,牽她下車,“不是肚子餓了,還不快走。”

她又沒說他怎麼知道?花漾心裏升起一股暖流,心熱熱的,還有他的手掌也很溫暖,手也熱熱的。

走進店內,即便已經過了中午用餐時間仍舊是高朋滿座,撲鼻的香味勾動了她的食慾,這才發現她不只是餓,是餓到前胸貼後背了。

兩人找了位置坐下,老闆娘立即送上幾碟開胃小菜並為他們點餐。

小菜送上來之後,荻原薰只吃了幾口,花漾則是毫不客氣的演了一場蝗蟲過境,反正她在他面前也沒什麼形象,沒關係啦,但因為店裏客人很多,上菜速度慢,東西掃光了,她無意識的咬着筷子等上菜。

看她毫不節制的吃法,他的心情很好,揶揄道:“開胃菜還不夠墊胃嗎?還是筷子有這麼好吃?要不要我叫老闆娘送一打過來讓你好好吃個夠?”

她回過神來,不好意思地笑笑,她從迷路的時候餓到現在耶,開胃菜只夠塞牙縫好不好。“我是在想事情啦。”這個說法比較好點。

老闆娘剛好送上他們點的拉麵,湊巧聽見,也跟着打趣道:“我保證我們的拉麵絕對比筷子要美味得多。”

花漾尷尬極了,“我相信……”

“肚子餓腦袋也會不靈光,不管有什麼事都吃完面再想。”老闆娘頓了下,才又戲謔地補上一句,“如果拉麵真的不合小姐胃口,我再免費招待你一打筷子。”

都是他啦!害她被老闆娘取笑了。她只好埋首吃面,想藉此緩和尷尬。

“小心燙——”老闆娘的警告已經太遲了。

“唔、好燙……”她趕緊端起水杯喝了一口,含在嘴裏降溫。

“小姐,你還好吧?要不要緊?”老闆娘關切地問。

她搖搖手,好丟臉喔,她真是個白痴。

老闆娘滿懷歉疚,阿莎力的說:“抱歉,不該取笑你的,我再請你一碗吧,等等就送來。”不等花漾拒絕,老闆娘就走了。

一口涼水吞下喉嚨,她終於能開口,“其實你才是罪魁禍首啦。”她嘟着嘴瞪了荻原薰一眼。

但帶着嬌嗔的語氣,只是讓他笑得更開懷,“很嚴重嗎?不然你舌頭伸出來我看看。”

舌頭燙傷看得出來嗎?但為了證明被他害慘,她聽話的伸長舌頭,“啊——”

荻原薰本來是要取笑她這個樣子很可笑的,但看到她伸長粉嫩的舌頭湊近他,他反倒覺得喉嚨乾澀,一句嘲笑的話都說不出,反倒像受吸引似地伸出手指——

花漾驚了一下,連忙退回座位,他、他怎麼……“你、你在幹嘛啊?”他怎麼拿手指碰她舌頭?這樣有點曖昧耶,她的臉頓時爆紅。

他回過神,手指上的觸感還在,她的舌頭好軟,吻起來的感覺應該很好吧,也許……這樣也不錯,“沒有,不就是幫你檢查舌頭有沒有燙傷,好了,面要涼了,快吃,難不成你真想等老闆娘送一打筷子來?”

他的取笑徹底轉移她的思緒,拚命的埋頭吃面,“不用了,你閉嘴啦。”

她害羞的樣子也很可愛,他對她好像又比在意多了一點,再更多一點,這樣是不是說他喜歡上愛哭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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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傷口會不會很痛?

他應該會更加小心一點吧?避免讓縫好的傷口三度受創。

花漾躊躇不決地翻轉着手機。

“漾,你幹嘛抓着手機發獃?”山本洋子湊近去瞄手機螢幕,隱隱約約看到是電話簿的介面,“你要打電話給誰?”

“嗄!”她陡地一震。“你嚇到我了啦!”

這下她看得出是要打給誰了,“你想打電話給荻原薰?做什麼?”山本洋子一副審問犯人的態勢。

“沒什麼,他受了點傷,我只是想問一下他有沒有好一點,啊——”她不經意瞥見手機螢幕上撥號中的字樣,嚇了一大跳。電、電話居然打出去了?!她還沒想好要怎麼開口,怎麼、怎麼……反射動作就把電話切斷。

山本洋子納悶地瞅着她,“怎麼了?你不是要打電話給他,幹嘛又掛斷?”

“我還沒做好心理準備。”希望他的電話還沒響。

她覺得好笑,“為什麼要做好心理準備?你是打算要向他告白嗎?”

告白?!“你別胡說,我哪有要跟他……”她的話被陡然響起的電話鈴聲打斷,低頭看了一眼,是荻原薰!

山本洋子朝她的手機抬抬下巴,“有電話。”來電鈴聲那麼響亮,要裝沒聽見都很難,漾在遲疑什麼?這種表情,還真像談戀愛的樣子呢。

“我知道……”她耳聰目明還沒有老化的徵兆,但她還沒想到要跟他說什麼。

“幹嘛不接?”

她沒說不接,只是……花漾深吸了一口氣才接起電話,“喂。”

荻原薰的質問從彼端傳來,“你打電話來只響了兩聲就掛斷,什麼意思?”

看到手機顯示她打來,他很高興,但才響兩聲就掛斷,他又忍不住生氣,是打錯電話還是想省電話費?

“我不小心按到掛斷鍵。”

好,算可接受的理由,因為她很笨,有可能發生這種事,“找我做什麼?”明明很高興,但口吻還要刻意裝作沒什麼。

“你的傷口還好吧?”她問得含蓄。

“沒事,如果你是想知道傷口有沒有再裂開。”是吧,愛哭鬼是在關心他吧!

幸好沒有,要是再裂開,伊達醫生說要用三秒膠直接把傷口黏起來比較省事,而她相信他會這麼做。

“那就好。”花漾凝神細聽彼端時有時無的背景聲音……嘩啦啦……她好像聽見水聲了,“你在做什麼?”

“洗澡。”

他就不能乖乖地聽從醫生的指示,當個合作的病人嗎?“你不可以洗澡,你的傷口才又縫好,伊達醫生交代這一兩天傷口別碰到水,不然……你就先用濕毛巾擦拭身體……”她哇啦哇啦地說了一大串。

彼端插不上話,一陣靜默。

她又道:“才一兩天沒洗澡也不會怎麼樣啊,你就暫時先忍耐一下,這樣傷口才會好得快。”她的語氣像在跟男友撒嬌的小女生。

“說完了?”他終於出聲。

她一怔,“呃、說完了。”

“我要去穿衣服了。”荻原薰不慍不火地道。

穿、穿衣服?!“你洗完澡了?”

“嗯。”他應了聲。

“你怎麼不早點說!害我浪費了那麼多口水。”都白說了。

“是你自己一古腦地說個沒完。”哪有他插話的空檔,而且……他喜歡她剛剛那串啰哩巴唆的話,不想打斷。

“傷口有沒有弄濕?要趕快擦——”等等,他剛剛說要去穿衣服,那、那也就是說他現在、現在沒穿衣服了……一幕限制級的畫面毫無預警地跳進花漾的腦海里,她的臉轟地瞬間燒紅。

山本洋子興味盎然地湊上前,大刺刺地打量她,笑得很瞹昧。

“怎麼不說了?話太多咬到舌頭了?”

她搖搖頭想把那一幕限制級的畫面甩出腦海卻力有未逮,她心虛的清了清喉嚨,“不說了,你、你快點去穿衣服,再見。”

她的聲音聽起來應該還正常吧!要是讓他發現此刻她腦子裏不正經的幻想——她曾經驚鴻一瞥的他的裸體,往後她、她還有什麼臉見他啊!

“你的臉怎麼這麼紅?快點從實招來。”山本洋子瞅着她猛笑。

“沒、沒什麼啦!”她想轉移好友的注意力,“你和拓也最近怎麼樣?”

但山本洋子壓根兒不理會她的詢問,“和荻原薰講電話你幹嘛臉紅?你和他之間是不是有什麼我不知道的秘密?”

“哪有什麼秘密!我、我只是覺得有點熱……”

熱?“是慾火焚身吧!”山本洋子不打算輕易放過她。“你和他該不會已經有過初體驗了吧。”

“你別口無遮攔地胡說八道!”老天!越說越誇張了。花漾撫着額低吟,雙頰滾燙。“你饒了我吧。”

山本洋子聳聳肩,“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我只是、我只是不小心看到他的裸體……”花漾只得老實地招了。

“真的假的?”山本洋子發出尖叫。

這種事沒必要捏造吧!她無奈地點點頭。

“真的全都看見了?”太刺激了吧!

她也不想啊,可是事出突然,根本來不及反應,她也怕會長針眼好不好!

山本洋子很意外,“他沒要你把眼珠子挖出來以示負責嗎?”黑社會處理事情不是都很暴力血腥的嗎?

挖眼珠子?!“沒這麼嚴重吧!”

“還是你也讓他看回去了?”一人看一次,很公平。

她被自己的口水嗆到,“咳……怎、怎麼可能?!”

山本洋子很是納悶不解,“他看起來不像是那麼好說話的人啊,怎麼會……算了,”思索了好半晌仍然想不出個所以然來,乾脆放棄,她話鋒倏地一轉,興緻勃勃地問:“那你老實跟我說,脫掉衣服之後,荻原家少主的身材是不是一樣有看頭?”

“洋子……”她怎麼連這個也問?花漾臉上的紅潮很久、很久都褪不了,因為其實……真的還滿有看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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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角遇到愛哭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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