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窗外下着大雨,啪嗒啪嗒的落水聲就像打在白紫淅的心上,亂了心湖。
她無神地躺在床上,對着一件物品發獃,那是一幅人體素描畫像。畫中的男子長發飛揚,健美挺拔的身形在畫者的勾勒下栩栩如生。乍然望去,那赤裸的身體彷佛是活的,讓人臉紅心跳。
他橫卧在那裏,以手支顎,臉上似乎帶着一抹淡淡的笑意,傳神的眼眸凝着感情,像是信任,又或是更深。深邃渾厚的男人魅力從畫中進發出來,勾入神魂。
她獃獃望着,手指細細在他臉上摩挲,輕喃他的名字:「列風……」
這幅畫是在他離開以後完成的,憑着她腦海中的他,在她心神俱碎的日子所畫下的。這對她來說不是一幅畫,而是自己的私密心情,她從不曾讓任何人看過這幅畫。那年她的素描學分被當,因為在畫過他之後,她再也沒辦法去畫別的男人。
昨天那張支票讓他很難堪吧?她是故意羞辱他的,做出這樣的事她心裏也不好受。羞辱自己喜歡的男人,對她有什麼好處呢?礙於她的愛恨及驕傲個性,她對他總是無法心平氣和。
但是他依然沒有太大的反應。為什麼?他不能讓自己在她面前失態?為了她,他若有一絲一毫的失態,那都會讓她開心吧?
還是說他已經習慣了這樣的事,她並不是第一個給他支票的女人?想到這裏,她胸口的那團火好像又燒起來,猛烈的焚燒!
屋裏的電話響起,她懶懶地接聽,「喂?」
(紫淅啊,是我,今天妳能來幫幫我嗎?)
好友麗亞活潑的聲音傳到她耳里,微微驅散心中那把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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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下着淅瀝瀝的雨,今天是星期天。
列風從昏睡中睜開眼,望着天花板。因為下雨而潮濕、印有水漬的天花板在昏暗的光線中略微泛黃。頭還因為宿醉而痛着,他靜靜地瞧着那映濕的天花板,呼吸間似乎仍會牽痛胸臆。
那張支票,她給得那般輕蔑。在她心目中,他真是如此不堪?她恨他,恨到非要這樣羞辱他不可嗎?
他深吸一口氣,事情演變到今天這種地步,是她的錯還是他的錯?
他不能怪任何人,更無法責備她,畢竟是他先傷害她的,所以無論她做什麼,他都會原諒她。他不能給她想要的幸福,只能這樣默默愛她。
漱洗過後坐在餐桌前,氣氛有點沉悶。家裏用餐的氣氛一直是悶悶的,母親長年臉上都沒有露出過笑容,偶爾和列星說話的時候她會笑。
「哥,你昨天好像喝了很多酒?」列星看看他有些憔悴的臉,想起昨天夜裏他回來時滿身的酒味。
「嗯。」列風應了聲,默然吃着早餐。
列星乖乖地將那張支票遞到列風面前。「哥,這是從你衣服里掉出來的,好多錢啊!」
列風頓時僵住,怔視着支票。
「哥。」列星沒看出他的怪異,滿心期待的說著:「我們系裏現在有個短期出國遊學交流的機會,系裏的學生都可以報名,只要繳付一定費用,就可以去英國交換學習兩個月.我很想去!」
坐在對面的列風沒有回應。
「哥。」列星又叫他,「你有聽到我說的話嗎?」
「什麼?」他回神,看看列星,「聽到了,你說想去遊學?」
列星緩緩開口:「我很想去……哥,如果這筆錢沒有別的用途,能不能讓我拿去繳報名費呢?這個機會很難得!」
「阿星,這錢……」列風伸出手碰到支票,普普通通的一張紙,還是會灼痛他。
「哥,你答應了?」列星沒等他說完,以為列風伸出手是要把支票拿給自己。他雙眼興奮地發著光,已經自己接手拿了過來。
列風正了正神色,「阿星,這錢不能用。」
「為什麼?」列星吃了一驚,像是一盆冷水猛地潑到他臉上,無比失望地看着列風。
「阿星,你把錢收好。」
一直不吭聲的方萍怱然放下碗筷,沉着臉對小兒子說。
列星有些怯怯地看了大哥一眼。「可是……」
「家裏現在不需要用別的錢,這錢你就拿去繳費。我們這樣的環境,指望自己出國深造是不可能的,既然學校有這樣的機會,你應該去。」
「可是大哥說不行。」列星委屈地看向列風。
方萍厲眼瞧着大兒子,沒好氣地說道:「這錢不花,你要用來幹什麼?又見不得弟弟好嗎?」
列風沒再爭辯,像是默允了。
列星這才歡歡喜喜地吃起早餐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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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完碗筷,列風還沒瞧見妹妹的身影。「瑩瑩還沒回來?」外面仍下着大雨。
「咦?這丫頭,不過去扔個垃圾,怎麼會那麼久?」列星也疑惑地向外張望。
「我出去看看。」列風不大放心,撐着傘往外走。
垃圾子母車附近根本沒有妹妹的身影。
「瑩瑩!」他放聲喊起來,四周一片蒼茫,沒有半個人影,她究竟會去哪兒呢?
他跑了好幾條街,終於在一家糖果店門口看到妹妹瘦小的身影.雨傘已被她扔在一邊,她站在雨中,正驚慌地四處張望。
列風心一痛,朝她奔過去。「瑩瑩!」
「大哥!」聽到他的聲音,她如獲救星似的飛奔到他懷裏,小手緊緊抓着他。
「怎麼了?為什麼不回家?」
「我找不到……」她怯怯地說,幽黑的眼瞳透着無助。
他的聲音放柔,溫言問她:「是找不到回家的路嗎?」
「嗯……我本來是扔了垃圾啊,走過那條長長的路,二哥說之後穿過馬路就可以到家。我就走啊走啊,然後看到這裏……」她指了指身後的糖果店,「裏面的東西好漂亮喔,我看了一會兒,然後……」清麗的小臉染上紅暈,她咬住自己的指甲,凝眸看他,「就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列風看着自己的妹妹,她今年十八歲,十八歲該是一個女孩美好的青春歲月,但她卻傻愣愣的完全不知道自己的事情,天生的智障,讓她沒有辦法享受同齡女孩的快樂。他輕輕一嘆,將妹妹攬在自己懷裏,她全身都濕透了。「冷嗎?」
「嗯。」她溫順地點點頭,「大哥,那個好漂亮,是吃的嗎?瑩瑩可以吃嗎?」她指了指糖果店的櫥窗,那裏面擺着一根紅艷的水果棒棒糖。
列風領着瑩瑩推開那問糖果店的門。
裏面佈置得精緻華美,各色的燈光打在五顏六色、形狀各異的糖果身上,再加上夢幻的妝點,就像是一個童話世界。
列瑩瞪大了眼睛,痴痴看着這一切。
身上的水漬滴落在雪白的羊毛地毯上,留下點點一行漬,她嚇了一跳,拉住列風。「大哥。」她怯怯地喊了聲,指指地上,好像很介意把漂亮的地毯弄髒。
列風放好雨具,帶着她進入店裏。櫃枱上沒有人,但牌於是掛着營業中。
「瑩瑩想吃那個嗎?」她剛才在門外就是指着這根紅艷的棒棒糖。
「嗯,它好美喔!瑩瑩喜歡。」列瑩點了點頭,望着糖果笑瞇了眼。
列風出聲問:「請問有人在嗎?」
「來了。」
裏面傳來一個悅耳的女聲。
白紫淅從內室走出來,看見眼前的人時,腳步即停在那兒。她和列風皆怔住,無聲地相望,交纏的視線很快又避開。
糖果店是她最好的朋友麗亞所開的,今天麗亞剛好有事,所以她來替好友看店,沒想到竟然會碰到列風。
「要買……糖果?」她問得有些遲疑,目光被站在列風身邊的女孩吸引過去。很清秀的女孩,神色問怯怯的模樣惹人心憐,她是誰?
看出她的疑問,「這是我妹妹。」列風簡單的介紹。「妳在幫忙看店?」
「嗯。」
「這個糖果多少錢?」
「這個嗎?抱歉,這是裝飾品,不能吃。」白紫淅忍住笑意,這樣品做得很逼真漂亮,他平時一定不吃糖,所以一點也不知道。
列風微微紅了臉,「那有和這個差不多樣子的嗎?」
白紫淅搖了搖頭,「換別的怎麼樣?」
「瑩瑩,我們換別的好不好?」
列瑩這會兒卻鬧起彆扭來,「不要嘛,瑩瑩喜歡紅紅。」
「可是,這個不能吃啊。」列風耐心的解釋:「姐姐說,這個是擺着當裝飾用的,不能吃下去,不能吃瑩瑩還要嗎?」
「不能吃?」列瑩似懂非懂地望着他。
白紫淅聽着他們的談話,發覺女孩的不對勁。
「對,不能吃,瑩瑩嘗不到那甜甜的味道,這樣還要嗎?」列風又問她。
列瑩搖頭,「不要了,瑩瑩想要好吃的。」她的大眼認真瞧着列風。
列風點點頭,抬頭看白紫淅,「她想要漂亮又好吃的,妳有什麼推薦?」
白紫淅還在端詳瑩瑩,訥訥問:「她……」
列風輕聲說:「她有輕度的智障。」他撫了撫妹妹的頭,「她是個好孩子。」
列瑩聽到后,笑着拍起手,「是啊,瑩瑩最乖了。」
她看着他們兄妹:心裏有點微微的悸動。
她挑選好糖果替列瑩包裝起來,「這個好不好?很漂亮又很好吃喔!」她笑着對列瑩說。
「瑩瑩喜歡,就要這個。」
列風掏出錢包。「多少錢?」
「不要錢,送給她。」
「瑩瑩,跟姐姐說謝謝。」列風將糖果放到妹妹手裏。
列瑩乖乖地說:「漂亮姐姐,謝謝妳。」
「再見。」他拉起妹妹的手,牽着她走出糖果店。
白紫淅走到門口,透過玻璃窗望着他們兄妹的身影。一大一小兩個身影,在風雨中相扶而行,她心裏頓時湧起一股莫名的熱流,像是感動又像是酸楚。
她怱然覺得,自己根本就沒有了解過他,一點也不了解……
揪着悸動的心,她默默站在那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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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紫淅拿着私家偵探提供給她的數據,默默看着窗外:這份資料是關於列風的。「病弱的母親、智障的妹妹、幼弟……」她沒想到他的生活會是這樣。
不是她料想的遊戲放蕩,而是沉重的包袱。沉重,這真的太沉重了。
她輕輕搗上自己的心口,想減輕那裏的糾結,再看到資料上說他父親在他十六歲那年就死了,而之後撐起整個家的是他。
我喜歡錢。
他說這話時的樣子驀地浮現在她腦海,他當時是淡淡笑着的;他喜歡錢,因為沒有錢他們一家便無法生活。所以,他當初才會選擇接受父親的錢而和她分手,是嗎?是這樣嗎?
背上這樣的名義,她就能原諒他嗎?她發現自己還是無法不在意,即使他對她不是玩玩,但是在錢和她之間,他卻選擇了前者。在他心裏,她並不重要!
她慢慢的合上眼,感覺眼皮在微微的顫抖,那裏一片燙熱。列風,列風,她為什麼要遇上這個男人?
桌上的電話驀地響起,打破一室的寂靜。
她接起電話。
(喂,白小姐,我是丁拓。)
「丁先生,有什麼事嗎?」
(妳已經收到我傳真過去的數據吧?想問問白小姐還滿不滿意。)男人在電話那頭略帶戲譫地說著。
白紫淅皺了皺眉,「資料我已經收到,調查費用我會儘快匯到你的戶頭。」她想掛斷電話。
《白小姐,妳還需要別的服務嗎?如果妳還想查查這位先生的女性交友關係,我們也可以幫忙。》他笑着,有許多女人來找私家偵探為的就是調查她們男人的外遇對象,這個漂亮的白小姐應該也不例外吧。
白紫淅感覺自己心臟微扯着,「不用了,謝謝,我想知道的就那麼多。」她冷然拒絕後掛斷電話。
她不想知道嗎?真的不想?她嘴角微動,露出一抹苦笑。她只是不敢面對、不想知道他這方面的事情吧?她想起那天在茶水間聽到別人對他的議論,不管真相如何,她都怕自己受不了。
所以,她只要知道這些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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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小姐,列風先生到了。)
秘書甜美的聲音從電話擴音里傳來。
白紫淅深吸一口氣,坐直身子等列風進來。自從那個雨天之後,她就一直沒有見到他。好長的一段日子啊,兩人沒碰面居然有一個月了,他是在刻意躲她嗎?
她皺眉,將視線移向門口。一個月的時間讓她做了個決定,她必須告訴他。
當他頎長的身影出現在她面前的瞬間,她故作的鎮定隨即被打亂,眼睛望着他,卻不知該怎麼開口。
「你在躲我?」她乾澀地說道。
「沒有。」
「那為什麼不看我?」
「妳有什麼事?」
她看了他良久,他沉默地坐在那裏,幽深的眼眸像是一潭泉水,讓人難以捉摸。她有些緊張,手指無意識地敲打着桌面,深吸一口氣后,驀地抬頭看他。「我想和你結婚。」
列風的眼皮微動,「妳在開玩笑。」
「我沒有開玩笑!」她激動起來,強烈的反駁。
他靜靜地看她半晌才說道:「這是不切實際的想法,放棄吧,如果有可能,當初我們就不會分手。」
聞言,她眼神閃動,「你終於肯承認了,當初不是和我玩玩,是為了錢、為了生活才和我分手,是嗎?」
他閉口不語。
「列風,請你原諒,我私自調查過你,這才知道你家裏的情況。」
「知道了又如何?」他臉上沒有任何錶情。
「我們結婚!現在不同了,當初我沒有能力和你一起養家,不過現在我有能力。你明白嗎?我可以照顧你的母親和弟妹,和你一起照顧這個家。」
他不語,只是慢慢垂下眼帘。
她看不清他的眼神,也看不到他的心思。這令她急了起來,原本的倔強和驕傲又再血管里奔騰。「列風,我都已經如此不顧尊嚴的求你了,你還不能答應?你以為除了我,你還能找到更好的伴侶嗎?你錯了,光是你那家世就足以嚇跑任何女人,我,是你最好的選擇!」她貝齒暗咬:心裏對這個男人實在是又愛又恨。
他抬頭看她,散亂的髮絲,激動的眼神,她的眼裏還燃燒着一把火。她的這副模樣又何嘗不是在敲打他的心?他搖了搖頭,「對不起,不行。」
拒絕的話從他唇間輕吐,打亂她所有的自制力,像冰水瞬間將她凍結。她僵坐在那裏,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她眼前,而後頹然地低下頭,睫毛上掛着兩顆晶瑩淚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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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次的雨季特別長,白紫淅坐在位子上,聽着台上關於品牌上市的銷售報告,但一個字也沒落入耳里,看着打在透明玻璃上的雨滴,她的思緒漸漸飄遠。
手裏的筆不知被她轉了幾圈,才感覺有人碰了碰她。
「白小姐。」助理阿蘇喚着她。
「什麼?」
「李董事在詢問工了那邊的情況。」阿蘇在她耳邊輕聲說。
白紫淅將神思拉回,振作精神,拿起自己手邊的資料開始做說明。
冗長的說明終於結束,看着董事們滿意的笑容,她臉上也露出甜美的笑來。指甲深扣在掌心,她在心裏對自己說,一定要做些什麼,她不會那麼輕易就放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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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雨迷濛,列風穿上風衣,看了看時間,已快凌晨一點。他告別同事後,從酒吧的後門走出來。
「列風!」女人的呼聲響起。
他一驚,隨即轉頭,居然是白紫淅。她纖瘦的身影就那麼單薄地站在雨里,沒有撐傘,渾身已經淋得濕透,微微顫抖的雙肩告訴他她的寒冷。
「妳瘋了嗎?這樣會生病的!」他跑到她身邊,沒多想就將風衣脫下包裹住她。她的這副樣子撞擊着他的心:心裏面有點東西慢慢鬆動了。
她冰冷的手緊緊抓住他,「和我結婚!」凍得發紫的嘴唇堅決地開口。
「紫淅……」他震驚不已,怔怔地看她。
「和我結婚!」
「為什麼……」他低喃。
「我要結婚,這是唯一能得到你的方法.」
之後,兩個人在酒吧里坐下來,幽暗的空間裏隱隱藏着一股讓人窒息的氣氛.
他看到她還在寒瑟地微微發抖,她很怕冷,他是知道的。那麼怕冷,還讓自己受這種罪,她就是這麼倔強。
「你還沒回答我!」她焦急地開口,幽黑的眼瞳盯着他。
「我的回答和早上一樣。」他輕輕摩挲着手中的杯子,指尖的游移顯得遲鈍。
「你……」她獃獃地望着他:心中的那把火燒得她鬱悶。
她眼裏的那份凄楚讓他覺得於心不忍。「妳想得到我,為什麼?」
「我要你!」
「要我?」他淡淡一笑,「妳倔強的脾氣又上來了,妳一直是這樣,越得不到就越想要,但是,妳知道婚姻是什麼嗎?」
她的神色透着隱隱的激動,但又似乎不知該如何回答。「我當然知道。」
「紫淅,那不是兒戲。」他輕嘆一聲,口氣彷彿在對一個頑劣的小孩解釋。
「列風,你怎麼能對我說這種話……」她的聲音微微顫抖,「我當然知道結婚是什麼,你以為我是在開玩笑嗎?我是經過慎重考慮的。我想要你,一直想要你!這些年來都沒有忘記你。想和你結婚,一起共度我們的下半輩子,這是奢望嗎?還是在你眼中我們的感情只是兒戲?你怎麼可以這樣侮辱我!」她低下頭,聲音沙啞。
「紫淅……」他伸手拾起她的下顎,看到她眼裏的淚,那彷佛流在他心上。
「放手!」她推開他的手,看到他眼裏的憐惜:心上一剌,「別可憐我!我知道自己的模樣很不堪……你就這麼不想要我嗎?和我結婚,是這麼可怕的事嗎?」她淚流不止。
他低下頭,不說話。
「那麼,如果我告訴你……」她竭力讓自己鎮定,幽幽的眼光緊鎖住他,「我懷孕了呢?」
他一震,抬頭看她。
「我有了你的孩子。」她慢慢說:「上次我們在島上的時候,那個意外。」
「紫淅……」他幽深的眼凝視着她,「妳是說真的?」
他的話讓她臉上血色盡失,她怱地站起身,不發一語地向門外走去。
「紫淅!」他匆忙站起身去追她。
她已經跑到門外,腳步加快不讓他追到自己。
兩人在雨夜的街頭上拉扯不休。
「該死的!放手!」她激烈的想要睜脫他的手,火爆的脾氣完全上來了。
「紫淅,如果我的話傷害了妳,我道歉,我只是因為太突然……」他忽然悶哼一聲,原來是被她踹了一腳。但他沒有放手,依舊牢牢地抓着她。
「我有騙過你嗎?我有說過假話嗎?」她的一張俏臉因生氣而變得通紅。
「對不起……」他用力摟住她,將她圈在自己懷裏,不再讓她逃開。
「跟不跟我結婚?」她瞪着他,怒氣未消地在他肩上咬了一口。
他深沉的眼凝視着她,「好,我們結婚。」
她轉怒為笑,埋首在他懷裏,放鬆地吁了口氣。她的目的終於達到,不過……眼裏閃過一絲心虛,她閉上眼,無論如何,她總算得到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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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白紫淅的公寓后,列風叫她去沖個熱水澡,怕她會感冒。
白紫淅擦着頭髮從浴室出來,接着就聞到屋裏的咖啡香氣,一股暖意慢慢瀰漫在心頭。
「你真的會和我結婚?」她看着他的臉,還是有些不確定。
列風拾起頭,「會。」
「是為了孩子?」
「不全然是。」他輕聲回答。
「那還有什麼?」她心一動,連忙追問。
他笑了笑,沒有馬上回答,而是遞過咖啡。
她喝了一口,「甜的?」忍不住皺起眉。
「妳不是喜歡加一小匙糖嗎?」
「我現在喜歡喝黑咖啡。」她糾正他,以前她的確喜歡在咖啡里加一匙糖,但自從他們分手以後,那段心情不佳的日子讓她漸漸迷上了黑咖啡的苦澀。
他一聳肩,淡淡而笑。「我們還缺少了解。」
「不,我們了解對方,都認識三年了,怎麼會不了解?」她不喜歡聽他這樣說,那好像暗示着他們之間的距離。
「紫淅,妳脾氣很硬。」他輕嘆。
她微挑眉,「你是說我脾氣壞嗎?很抱歉,列先生,這個壞脾氣的女人即將成為你的妻子。」她一本正經的說,眼裏閃着光。
列風微笑,伸手摟過她.
白紫淅在他懷裏汲取他的溫暖,低喃道:「沒關係,我們有一輩子的時間可以慢慢了解。」
「紫淅,妳父母會答應我們的婚事嗎?」列風不認為她的父母會同意。
「他們愛我,所以最後還是會答應。」她說得篤是。
他輕輕一嘆,猜想她也許會用孩子來說服老人家。「婚後和我母親一起住,妳會不高興嗎?」
「不會啊。」她抬頭看他,「列風,我說過會和你一起照顧你的家人。結婚以後,他們都變成我的家人,和家人住在一起我為什麼會不高興呢?」她伸手輕撫他糾結的眉,「你不必擔心,我會和他們好好相處。」
「紫淅,我爸在我很小的時候拋下我們和一個女人走了,所以我媽一直恨着他。大概因為我和他長得像的關係,媽一直不太喜歡我,她有時候會說些過分的話,妳要包容她一些,好嗎?」
這是他第一次主動對她說起自己的事情,有一份親密在他們之間蔓延,使她確實地意識到他們之間不一樣了。他已把她當成自己的伴侶來看待,他們要一起面對今後的人生。她溫順地蜷在他懷裏,這大概是她這輩子最順從的時候,她玩笑地想着自己的模樣,在他懷裏甜甜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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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風將要結婚的消息在家裏引起了不小的騷動。
「哇,老哥,你真的要結婚了嗎?大嫂漂亮嗎?」興奮得不得了的列星不停地問東問西。
「二哥,什麼是結婚啊?」列瑩疑惑地開口,小臉上寫滿好奇。
列星逗着妹妹,「丫頭,結婚就是我們馬上就要有大嫂了,也就是以後會多個漂亮的姐姐來疼妳,好不好呀?」
「漂亮姐姐?」列瑩像是想起什麼,「大哥,是那個糖果店的漂亮姐姐嗎?」手拽着列風的衣袖。
列風微微一笑,「對,就是那個姐姐。」
「太好了!」列瑩拍起手來,「那個姐姐好漂亮呀,人也很好,給瑩瑩糖吃,瑩瑩也要和姐姐結婚!」
「傻丫頭!」列星在她額上輕輕一拍,「妳不能和那個姐姐結婚。」
「為什麼?」列瑩一臉疑惑地問。
列星一副頭痛的樣子,不知該如何解釋。「唉……」
「阿風,你跟我進來。」一直站在一邊的方萍怱然出聲。
「恩。」列風神色微動,跟着母親走進房裏。
關上房門,方萍慎重地問道:「你真的要結婚?」
「是,我會和紫淅結婚。」
「那女孩的條件聽起來這麼好,為什麼肯嫁給你?」
母親的表情充滿了不信任,讓列風覺得苦澀。
方萍進一步逼問:「結婚以後你就不管這個家了?」
「不是的,媽,我和紫淅商量好了,結婚以後我們還是一起住,不過要搬到紫淅新買的房子去。一切都跟以前一樣,妳不用擔心,我會一直照顧妳和瑩瑩。」
方萍沒吭聲,看了兒子半晌,忽然說:「你該不會是把自己賣給她吧?」
「媽……」列風臉色略白,「妳怎麼能這麼說?」
「不是嗎?我覺得很奇怪,有哪家的女孩願意這樣做?在我看來,和你結婚一點好處也沒有,而她居然什麼都答應,你說我能不感到奇怪嗎?」方萍板着一張臉,淡淡地說。
「不是妳說的那樣,就算我需要錢也不會出賣自己,更不會出賣我的感情。」列風臉上露出一絲傷感,「我知道妳一直不喜歡我,但我是妳的兒子,很希望我們一家人能和睦地生活在一起,所以,請媽也退讓一下,就當是幫我,好嗎?」
方萍沉默了,只是默默瞧著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