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熙鳳登場顯風流 寶黛相見喜舊遊
當下,黛玉手中舉着一塊芝麻餅乾,一邊又開口了:“聽說我三歲時,來了一個癩頭和尚,說要化我去出家,我父母固是不從。那和尚說的好沒道理:‘既捨不得他,只怕他的病一生也不能好的。若要好時,除非從此以後總不許見哭聲。’你們聽這話,我覺得其中有兩處可誆釋。”賈母及諸舅母一聽,甚好奇地問,“不如說來你有何處誆釋?”黛玉咽下口中食物,根據自己平日看紅樓的心得,緩緩說道:“其一,這出家有什麼不好,尚若世上皆昏昏噩噩迷醉不醒,自身難保時,能覓得清幽自閑之所,潛心向佛,豈不是人之高境!”一面只用眼角睃着那一旁並沒用心聽的四小姐惜春。一段話唬得眾人面面相覷,不得要領,賈母被嚇得呆若木雞狀,大舅母邢夫人忙拿言勸解:“玉姑娘你小小年紀,怎拿出家的話來說,可是胡思亂想不能當真!”黛玉細看眾人神態,也知自己太過,忙宛爾一笑道:“我是說打個比方,姥姥與舅母也不必太當真呢!”賈母聽了,這才撫着胸口嘆了一聲:“我的兒呀,你,你可嚇死我了!這樣混帳話可不許再提了!”黛玉捏着她的手臂,搖晃着,只嬌聲答道:“是呀!是呀!玉兒再也不敢造次了!”賈母才記起正經事來:“你不是說有兩處誆釋嗎?那還有一處作何解釋呢?快快說來。”黛玉笑說:“那第二處誆釋,不是無賴和尚說從此我不得見一點兒哭聲,病方能好的了嗎?若這話果真如此,我但妨不哭就是了,又有何難!”說著,流光溢彩的眸子自眾人臉上掃過,“反正今後自靠了姥姥、舅母、姐妹們的關照!你們說是不是!”“對!對!對!”眾人忙點頭,對着她晗微笑。
那黛玉自舒了一口氣,心中嘆道:還好,次戰捷,這自我推銷佔了上風的機會,確是很好的一**寶呀!
一語未了,忽聽得後院中有人笑聲傳來:“我來遲了,不曾迎接遠客!”黛玉聽得分明,卻見底下人人皆斂聲屏氣,恭肅嚴整默不作聲,知道是那有名的鏈二嫂子要出場了,心想不就是一個潑婦么,我倒要看看你憑着什麼來撒潑的!心下想時,那被一群媳婦丫環眾星捧月圍擁進一個人來,只見她彩袖輝煌,打扮得恍若神妃仙子,一雙丹鳳眼,兩彎柳葉眉,身量苗條,體格風騷,粉面含春威不露,朱唇未啟笑先聞。作為初來乍到,黛玉連忙起身接見。雖然聽得賈母笑着嚷說:“你不認得他,他是我們這裏有名的一個潑皮破落戶兒,南省俗謂叫作‘辣子’,你只叫他‘鳳辣子’就是了。”黛玉聽得這頑笑話里有親近有寵愛有讚揚有放縱之意,心下自知此人在賈母心中的份量了,於是按照眾姊妹的指引,忙以“嫂”呼之,謙恭地見過禮。
這熙鳳是何等伶俐乖巧之人兒,只見她攜着黛玉的手,上下細細打量了一回,仍然送至賈母身邊坐下,討好地說:“天下真有這般標緻的人物,我今兒才算見了!這通身的氣派,竟不像老祖宗的外孫女兒,竟是個嫡親的孫女兒,怨不得老祖宗天天口頭心頭念着不忘。”丁晴心內語,各位看官,你聽這話,有幾層解釋:其一,討好了新來的客人黛玉,說她標緻世無雙!其二,討好了在座的迎探惜眾姊妹,說黛玉這外孫女和孫女兒一樣出眾漂亮!其三,討好了外孫女和孫女兒,不就等於討好了在座的婆母嬸娘和老祖宗!真箇厲害人兒,當下‘黛玉’心中留意了,此人非等閑之輩,宜拉近不宜欺惹才是!
心下這樣想時,耳邊又聽得那熙鳳響亮的聲音又在喧嘩:“你說這樣的一個好妹妹,偏尋那姑媽就去了,好不叫人傷心了!”一邊說著便用帕子拭着眼淚。哼,你這等厲害的人兒也會為黛玉的媽媽掉下貓淚來,不會吧?裝樣兒也別太過了!黛玉正暗忖時,果然聽得賈母笑道:“我才好了,你又來招我。你妹妹遠路才來,身子又弱,也才勸住了,快再休提前話。”這熙鳳聽了,一下子悲轉晴天,臉上一絲淚痕也沒有:“正是呢!我一見了妹妹,一心都在他身上了,又是歡喜,又是傷心,竟忘記了老祖宗。該打,該打!”黛玉好奇的等着看一場好戲,誰知她卻只嘴裏說,並不自打,不由的甚覺無趣。一時,又見這熙鳳攜了自己的手,問:“妹妹幾歲了?可也上過學?在這裏不要想家,想要什麼吃的、什麼玩的,只管告訴我;丫頭老婆們不好了,也只管告訴我。”一面又高聲問婆子們:“林姑娘的行李東西可搬進來了?帶了幾個人來?你們趕早打掃兩間下房,讓他們去歇歇。”
那黛玉聽的好不自在,看看這璉二嫂子能的!自打進門來,一張嘴沒有閑住,像個擰了開關的水龍頭,滔滔不絕的,上台唱戲,獨領風騷,算是出盡了風頭!
說話間又擺上了幾盤茶果上來,仍是那熙鳳上台表演,親為捧茶捧果,殷勤服侍。這其間聽得二舅母問他:“月錢放過了不曾?”熙鳳道:“月錢已放完了。才剛帶着人到后樓上找緞子,找了這半日,也並沒有見昨日太太說的那樣的,想是太太記錯了?”王夫人道:“有沒有,什麼要緊。倒是該隨手拿出兩個來給你這妹妹去裁衣裳的。等晚上想着叫人再去拿吧,可別忘了。”熙鳳道:“這倒是我先料着了,知道妹妹不過這兩日到的,我已預備下了,等太太回去過了目好送來。”你聽你聽,這熙鳳能幹的!本是協助王夫人打理榮國府,如今當作老祖宗和眾婆媳、新到的客人面,回答王夫人自己一切早就預備了的,一則在眾人面前表現了自己凡的料理才能,二則在黛玉心頭留下冷暖自知的親熱,真是叫人感慨呀!所以,那王夫人聽了,知道她是為邀功表現,只點頭不語。
一時茶果撤後,賈母命兩個老嬤嬤帶了黛玉去見兩個母舅。時大舅母邢夫人忙起身,笑回道:“我帶了外甥女過去,倒也方便。”賈母也笑道:“正是呢,你也去罷,不必再過來了!”和大舅母一起坐着翠幄青油車往東去到寧國府。進得門來,卻是榮府花園中隔斷而來的,院中正房廂廡游廊,悉皆別緻小巧,且隨處之樹木山石皆多。黛玉度想居住這樣環境的主人,其心性遊玩閒情逸緻,皆是不務正業之徒眾耳,也無多少可稱道之處。果然,黛玉坐了一會兒,並不見那大舅賈赦出來相見,只叫人托話說身懶心閑,知道姑娘到家來很高興,希望淘寶網女裝天貓淘寶商城淘寶網女裝冬裝外套www.taobar8.com能把這兒當自家一樣的客氣話。當下黛玉聽了,心內明白,這種人的心裏鎮日裏想的是什麼呢,連這點閑心也沒有,只怕叫人也有點好奇!
一時間又去拜見二舅家。迴轉榮府內,進到那正門五大間正房,一看就感覺軒昂壯麗,氣度非凡,黛玉心想,這才是真正的讀書人所期望的居所,不由得先對未見面的二舅爺生了一份好感。進得那“榮禧堂”,見有小字註明“某年月日,書賜榮國公賈源”,“萬幾宸翰之寶”,一看就知是正經正內室了。進得室內,黛玉度其坐次,只揀底下客人的位置略坐着,言行舉止拘謹在禮,深得二舅母王夫人的讚賞。一時王夫人解釋說,二舅舅今日齋戒去了,改日再見,只有一句話要囑咐你了。黛玉一聽,神經立馬緊張,趕緊問道:“舅母有什麼事,只管說來就是!”王夫人因說:“我有一個孽根禍害,是家裏的混世魔王,你等會見了,可不要理他,你以後都不要理他才好,他是個惹不得的人!”黛玉一怔,想了想,只隨口答道:“我來這裏,肯定是與姐妹們一起玩的,自然是與姐妹們同處,兄弟們自別院另室的,豈得去沾惹之理?”王夫人答說:“你不知道的,這個寶玉因為自小他祖母嬌慣了,平素只喜與姐妹內緯中廝混。若姐妹們一日不理他,他倒安靜些,若大家多和他說一會兒話,他心裏一樂,便會生出許多事來。一時有天無日,瘋瘋傻傻的,所以你少惹他才是。”
那黛玉聽了這番奇怪的話,心下一思量,想是舅母疼愛那銜玉而生的表兄,恐怕我以後沾惹他,帶壞了他的緣故,一時心裏怔怔,又不好說得,只得口裏一一答應着,心裏卻想着,不就是個空有一副好皮囊,而腹內草莽的“假”寶玉,值得我費力勞神討好嗎?我前世里也是十年寒窗、爭分奪秒苦摘功名而來,還不清楚讀書上進的重要嗎?!倒是時常對那書中整日流連脂粉煙花的寶玉感到可惜了:空有一副好皮囊,金玉其外,敗絮其中!所以你才有那倒霉的結局等着你!如今本有心來順手搭救一把他,偏這討厭死了的王夫人一直與黛玉着對!哼,可憐的寶玉,我也倒想看看,你對黛玉真好假好?
當晚在賈母處吃過晚飯,其奢侈豪華,膏梁靡脂自不一一細說。自說晚飯畢,黛玉陪賈母閑話兒,賈母問黛玉忘何書,黛玉老老實實答道:“剛只念了四書。”黛玉又問姊妹們讀何書,賈母笑着說:“讀的是什麼書,不過是認得兩個字,不是睜眼的瞎子就罷了!”聽了這話,黛玉不由的又留心了。
正說著,只聽院外一陣腳步響,丫環進來道:“寶玉來了!”黛玉心想:這個寶玉,不知是怎生個憊懶人物,懵懂頑童?竟然王夫人囑咐要少惹他,倒不見那蠢物也罷了。這時,只見進來一個年輕的公子哥兒,身着繁華五彩繽紛的錦繡衣服,眉目流轉,俊秀非常:面如中秋之月,色如春曉之花,鬢若刀裁,眉如墨畫,眼如桃瓣,睛若秋波,真箇是極少見的風流俊秀至極!只一眼,黛玉就痴痴地望着他轉不過神來,因為她聽見一個聲音在心底說:“好生奇怪,倒象在哪裏見過一般,何等眼熟如此!倒有幾分前世戀人的模樣。”
實話相告,丁晴前世的戀人一表人材,堂堂相貌,儒雅親和,那滿月春蘭的俊美與這寶玉差不了哪裏,所以此刻她不由獃獃!哈哈,小女子既然穿越了,就快別想那沒來由的話,不然會叫人笑的,有點那個呵!
那寶玉向賈母請了安,秋水般的明眸只淡淡一掃,就笑着說:“嘿,我怎麼覺得好像有客人到來!”賈母笑道:“正是呢,還不見你妹妹去。”那寶玉這才忙來作揖,兩人廝見畢歸坐。寶玉看那黛玉兩彎似蹙非蹙籠煙眉,一雙似喜非喜含情目。閑靜時如姣花照水,行動處似風搖柳動,不覺的拍手笑了:“真箇好漂亮的妹妹,今個兒見了好喜歡!”忽而把臉轉向賈母:“這個妹妹我曾見過的!”賈母笑道:“可又胡說,她剛從千裡外的蘇州來我們京都,你哪兒見過他!”那寶玉也並不放過,只說:“雖然未曾見她,然而我看着面善,心裏感覺就像舊時相識一樣,今日剛好就像曾遠別重逢一般,就是那個意思了!”賈母見他說得有道理,只點頭說這樣說還是不錯。
而一旁的黛玉仔細地聽了他的這番話和解釋,不由得心裏一股熱流激蕩,感覺好溫暖。這賈寶玉初次相見就把自己當作久別重逢的知己,在心中竟一步地省過相識的過程,直達知己的境地,真是喜上加喜,讓人怎麼不感動呢!呵呵,丁晴內心感動得很喲,這寶玉與男朋友相貌不差了,偏偏又是一見鍾情般認出了自己,心裏那個飄然呀,好似那日夜牽挂的戀人追隨自己,一起穿越而來,真是千載難逢的喜事,好不得意!
黛玉一時只顧高興,全忘了其它,把那王夫人適才交待的拋之腦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