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雷聿的驕傲果然有他的道理。
也不知他到底用了什麼法子,短短的一夜之間,曹強連同他的一干手下,便被雷聿徹底收服了,乖乖地對他俯首聽命。
甚至還主動找來十幾套齊兵的衣服,幫助他們遮掩身份。
而雷聿此行顯然並不是毫無準備地倉促而來,他帶的人手雖然不多,卻都是仔細挑選出來的,個個精明能幹,身手不凡,並且各有所長,職司明確,把行程中的一切安排得井井有條,完全不需要雷聿操心。
有了這樣的得力下屬,雷聿自然可以騰出大把的時間和精力,並全部放在了衛昭的身上。
馬車走得極慢,慢得差不多趕得上牛車的速度了。這樣的速度可以最大限度地減少顛簸,更可以盡量拖長行程,令他們抵達京城的日子晚一點。
一切都是最好的最寬敞舒適的馬車,最柔軟厚實的墊褥,最營養可口的飲食,還有,最好的傷葯和最精心的照顧。
但衛昭的身體卻恢復得很慢。
在雷聿無微不至地照料下,發熱的次數漸漸減少了,背上的傷也已徹底痊癒,但是咳嗽與胸口的悶痛卻始終沒有太大的起色,時好時壞地纏綿不去,一路上請過好幾位名醫,卻都沒有什麼辦法。
每次給衛昭服藥的時候,雷聿總是信心十足地淡淡微笑着,說他的病沒有什麼大礙,再吃幾服藥就會好了。只有在衛昭看不到的時候,他的眉頭才會深深地鎖起來。
其實他比那些名醫更清楚衛昭的病是怎麼回事積勞過度、氣血耗竭下內傷的幾次反覆,留下了難以治癒的病根。這個身體已元氣大傷,需要長時間的精心調養才會慢慢恢復。
如果能帶衛昭回去……雷聿搖搖頭,強迫自己拋開這個無法實現的念頭,起身去端新熬好的湯藥。
回到車廂里,衛昭卻已經睡著了。看樣子睡得不大安穩,夢裏不知遇到了什麼,微皺着眉,唇抿得很緊,睫毛不時輕跳一下,蒼白的臉上寫滿了憂慮與疲憊。
然而這已經是難得的安眠時刻。一直守在衛昭身邊,雷聿知道他常常整夜無眠,卻還極力壓抑着難忍的咳聲,靜靜地躺在床上不動,讓自己以為他已經入睡。
其實哪裏瞞得過自己呢?只是不忍心拆穿他罷了……
放下碗,小心地坐到衛昭身邊,雷聿凝視着那張憔悴中也難掩溫文清秀的消瘦臉龐,忍不住伸出手,在蒼白的臉頰上輕輕撫過。
那一刻,他真有替衛昭撫平眉間憂慮的衝動。
衛昭啊衛昭,你一定要顧慮得這麼周全,操心這麼多人的命運,而情願選擇由自己承擔起這份難以承受的重壓么?可你又能否承受得住?
靜靜凝視着衛昭的睡顏,雷聿的眼中光芒閃動,有複雜的神情瞬息變幻。
深深吸一口氣,雷聿用力閉上眼睛,再睜開眼時,眸光已恢復往日的深沉。
心中已作出了一個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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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人們稱作“閻王殿”的刑部,單從外表看上去,跟其它各部也沒什麼兩樣,不過是普普通通的一所院落。
就連一般人心目中森嚴冷厲的刑部大堂,其實也不象人們想像中那樣,擺滿了各式的刑具與枷鎖,充滿了犯人的哀呼和慘叫,甚至連空氣中都帶着濃厚的血腥味。
那不過是刑部官員例行提審、畫稿判案、辦理公事的場所,而真正審問犯人的地方是在後院,就在刑部大牢的前廳。一道高達丈二的厚厚磚牆隔開了不相干的閑雜人等,隔斷了犯人凄厲的叫聲,也阻擋了陽光的射入與空氣的流通,使得整座後院都帶上了一股陰森森的味道。
陰暗的光線,森嚴的守衛,不時響起的滲人聲音,以及混和了血腥與死亡味道的陳腐氣息,足以令每一個來到這裏的人不寒而慄,也使得刑部大牢成了一般人望而生畏的地方。
能被派到後院審問的,都是經驗豐富、手段狠辣的積年好手,老蔣老錢更是其中的佼佼者,號稱連死人嘴裏都能問出口供來。但此時兩人卻在偏廳里愁眉苦臉地對坐發獃,顯見是遇上了難以解決的大麻煩。
“今天已經是初四了……離上邊給出的期限還有三天。”
“三天怎麼夠用?那老傢伙是塊硬骨頭,按律又不能動大刑,非得慢慢地跟他熬,才能熬出口供來。請上邊再寬限半月吧。”
“已經寬限過兩次了,還怎麼跟上邊說?”
“可當初誰又想得到,這老傢伙竟然這麼難對付?早知道不如讓你來。”
“我那個也一樣,看上去文文弱弱的,誰知道,唉……”
“那個姓衛的品級低,可以隨意用刑的。”
“我知道。”
“那還愁什麼?”
“哼!換你試試就知道。那小子……”
老錢眯着眼,恨恨地冷哼了一聲。回想起自己審過的那個犯人,現在仍覺得心有不甘。幹了這麼多年,什麼樣的犯人沒見過?可象他那樣的還真是第一次遇上。也不答話,也不分辯,根本就是不開口,不管使出怎樣的手段,都沒辦法讓他發出一點聲音。
沉默得可怕。
更讓人害怕的是他的眼神。一點都不兇狠,也不惡毒,甚至看不出一絲怨氣,淡淡的,涼涼的,象是什麼都看得明白,又象是什麼都不在意了,沉靜得宛如一潭秋水,即便在最痛楚的時候也不起什麼波瀾。
他不怕遇上凶的、橫的、甚至不要命的,那些人他都有辦法對付。可是這個人……不知為什麼他有點害怕,心裏隱隱覺得,自己的牌子怕是要砸在他手裏了。
可是怎麼跟上面交待?
還不如對付那姓丁的,至少有不動大刑的理由搪塞一下。這一個,連點借口都沒有……
“這個案子,上面好象重視得很,三天兩頭地問起。再這麼拖下去,只怕飯碗要保不住了。”
老蔣嘿一聲冷笑。“你以為呢?這是霍大人交待下來的案子,不然上邊會那麼緊張?不過也輪不到你發愁,這個案子要真辦砸了,丟飯碗的少不了,不差咱們這兩隻。”
“真的?這案子到底什麼來頭?”
老蔣不出聲。
過了半天,才悠悠地說了一句話。
“朝廷里的事,最好少問。”
作為刑部的中下級胥吏,老錢和老蔣自然不知道,在朝廷之中,以靖安侯霍平、大司馬霍安為首的霍氏家族及其影響和控制的勢力集團,正在向東齊國內門第最高貴、地位最顯赫、權力也最重的周氏一族發起攻擊。
由於東齊王所持的默許甚至是縱容的態度,以及端懿皇后的暗中支持,使得這場門閥之爭漸漸由小及大、由暗轉明、衝突越來越尖銳激烈。
官場中人的嗅覺往往是最靈敏的。一年之內,頗受寵愛的寧貴妃和鄭淑妃先後生下二皇子蕭哲和三皇子蕭棣,立即受到東齊王的封賞,寧家與鄭家的外戚也紛紛加官進爵。相形之下,兩年前皇長子蕭冉出生時,沒有得到任何封賞的靜妃和周家就顯得備受冷落。
周氏一族明顯的失寵,使許多大臣轉而投向正受寵幸的霍氏家族。霍家本就對權傾朝野的周氏一族心懷不滿,早就想要取而代之,現在覺得時機已到,自然是毫不猶豫地動手了。
而備受關注、一拖再拖的丁延之一案,則恰恰成為了周、霍兩派權力鬥爭的直接戰場。
由於東齊王並沒有公開表示支持霍家,而周氏一族歷經兩朝,勢力也頗為根深蒂固,尤其是一直牢牢掌握着北疆的武衛三軍,使霍家也不能不心存忌憚,只能寄望於盡快扳倒丁延之,令霍炎掌控住北疆的數萬大軍,才能在這場權力鬥爭中佔到上風。
對於這些情形,衛昭早已看得再明白不過,更知道刑部受霍家的影響和控制,必然會在自己身上使盡手段,以得到他們想要的東西。
面對這種毫無公正可言的審問,任何辯駁都是多餘的,他只能選擇保持沉默。
當然,付出了沉重的代價。
刑部大牢陰冷而潮濕,幾乎常年見不到陽光。而關押重犯的囚室更是深在地下,一排排蜂窩般的狹小房間昏暗而骯髒,大小僅容一人坐卧,沒有燈,只能從鐵門上方的窄窄窗格中透進一絲昏黃的光線。
一名獄卒提着燈,穿過狹窄而低矮的走廊,在一扇鐵門前停住了腳。
“就是這間,進去吧。時間不要太久了。”打開鐵門上的大鎖,那獄卒對身後的女子說。態度一反往日的粗魯兇橫,居然帶上了幾分和氣。
“嗯。”一身素衣的纖弱少女輕輕應了一聲,拿出一個早就準備好的紙包,悄悄塞到獄卒手中。
“不是已經……”獄卒有點意外地咕噥了一聲,接着馬上閉上嘴,掂一掂分量,滿臉笑意地把紙包揣進懷裏。
“還得麻煩這位大哥,在外面幫忙守着點。如果有人來的話,先來打一聲招呼。”
“好好好,沒問題。”獄卒滿口答應着,笑嘻嘻地轉身走了。
見那獄卒漸漸走遠,少女才推開沉重的鐵門,走進那間低矮的囚室。
一關上鐵門,頓時覺得眼前一暗。少女定了定神,睜大眼睛努力適應昏暗的光線。藉著鐵門上窗格里透進的一點微光,總算勉強看清了室內的情形——房間裏面空蕩蕩的,幾乎什麼也沒有,牆角里一個模糊的人影倚壁而坐,一身黑色的囚服,微垂着頭,看不清楚面容。
“衛大哥?”少女試探地低低叫了一聲。
牆角里的人微微動了一下,抬起頭,轉向少女所在的方向。
“小雲?”微帶訝異的聲音略顯低沉暗啞,少女卻還是立即認出了那熟悉的語調。
“衛大哥!”這一次的叫聲不再有猶豫,而是帶上了幾分哽咽。
“小雲,你別過來。”衛昭靜靜開口,攔住了丁晚雲向前的腳步。“再近我反而看不清你,你還是就在那裏吧。”
丁晚雲依言停步,眼睛仍緊緊凝視着衛昭,勉強壓抑着情緒的激蕩。“衛大哥,你……還好么?”
“我很好。”衛昭輕鬆地笑了笑,半開玩笑地道,“你不是也看見了?有手有腳,平安無事,有什麼可擔心的?”
聽了衛昭輕鬆的回答,丁晚雲咬唇不語,卻慢慢地低垂了頭,半晌,一滴眼淚自頰邊滑落,落在她腳邊的泥地上。
“唉,還是這麼愛掉眼淚。”衛昭無奈地嘆口氣,近乎寵溺地柔聲安慰道,“別哭別哭,我們不是都好好的?”
“這樣……還能算是好好的么?”丁晚雲低低地哽咽道,“先是爹爹,接着又是你,一個一個被關進來,罪名又都這麼嚴重,讓人怎麼放心得下?拖了這麼久,又不定罪,又不許探監,娘都擔心得病倒了,整天只念着盼你們早日出來……”
“放心,我們很快就出來了。”衛昭溫言道,“回去告訴你娘不必擔憂,這又不是謀逆大案,沒有什麼大不了的,我和你爹都不會有事。”
“真的么?”丁晚雲垂淚道,“衛大哥,你以前從來沒騙過我,我也一直最信你的話。可是這次……我爹他……”
“怎麼了?”衛昭一怔,語聲里頓時帶上了幾分焦灼,“難道你爹……可是他有爵位在身,可免刑責,應該沒人能難為他。莫非刑部的人還敢對他逾矩用刑不成?”
丁晚雲搖了搖頭,沒有回答,眼淚仍然不住滾落。衛昭正要繼續追問,卻見她突然擦了擦淚水,對着自己跪了下來。
“衛大哥,求求你,求你救救我爹吧。”
衛昭神情一震,似乎想要挺身坐起,但是身子只動了一下,最終還是沒有起身。
“你起來,告訴我丁將軍到底怎麼了?他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他現在暫時還沒事,可是……處境卻危險得很。”丁晚雲緩緩站起身,低聲道,“靠着安遠侯的爵位,刑部確實不敢對他妄加刑責,只能慢慢地耗着審問。儘管他們使盡手段,但以我爹那倔性子,自然是無論如何都不肯低頭認輸的。霍家要奪取北疆兵權,勢必要扳倒我爹不可,怎麼肯容他不認罪。再加上周丞相一直在暗中周旋,努力設法營救我爹,對霍家的壓力也頗為不小。霍家急於打開僵局,耐心越來越差,對這個案子,已經不想再拖下去了。”
衛昭一直安靜地聽着,這時突然插口道:“你是不是得到了什麼消息?”
丁晚雲輕輕點頭,身子有些輕微的顫抖,聲音還勉強保持着鎮定:“刑部里一直有人給我通消息,所以我才能知道案子的進展。今天,那人說……如果我爹還不肯認罪,霍家就要……就要暗中下手害死我爹,再偽造一份假的遺疏,做出他畏罪自盡的假象。這樣的話,我爹的性命……”
“給你通消息的人是誰?”衛昭眉頭微皺,思索地道,“他的消息可靠嗎?”
丁晚雲臉上微微一紅,躊躇地道:“那人……是我娘族中的親戚,對我們一直很照顧。他在刑部的地位不低,人緣又好,消息應該靠得住的。至少,此前還從沒出過差錯。”
“你爹知道這消息了么?”
“我剛剛已經跟他說了。可是他……他天生是寧折不彎的性子,寧可拚了一條命,也不肯向霍家低頭,認下他們編造的罪名。不管我怎麼哭,怎麼求,他只說軍人三十不為夭,四十不惜命,他活到五十幾歲,已經覺得很是滿足。只囑咐我重託周丞相,死後也要為他伸冤到底,還他一個清白的名聲,他在泉下也可安心了。”
衛昭嗯了一聲,不再說話,仰頭靠在牆壁上靜靜出神。過了良久,才緩緩道:“小雲,你想要我做什麼?”
……
低頭略略沉默了片刻,丁晚雲才決然抬起了頭,道:“衛大哥,我求你招出我爹的罪狀,好讓這案子可以結束。”
“你真的要我這麼做?”衛昭的神情十分平靜,並沒有露出意外之色,“這是他的案子,他的名聲。明知道他把名聲清譽、原則立場看得重於性命,你我兩個人仍可以違背他的意願,擅自替他做主么?”
“可他是我爹,是我娘一生所託的丈夫,不只是東齊的大將軍。”丁晚雲咬唇道,“依照東齊律例,有爵位者除謀逆外不受極刑。即便他的罪名再重,最多也不過削籍流放,永不敘用。我們娘兒兩個,情願他背着那些罪名,跟着他流放到天涯海角,也要我爹好好地活着。”
衛昭的眼中光芒一閃。“即使他一輩子鬱鬱不樂,心有不甘?”
“那也勝過眼睜睜地看着他冤死獄中。”
這麼說,你是為了你爹的性命,要我出賣你爹了?
一句話已經到了嘴邊,又被衛昭咽了回去。有些事情是沒辦法向丁晚雲解釋,也很難解釋清楚的無論有怎樣充分的理由,作為下屬,這樣的行為就是出賣,無須解釋,也無可否認。
“丁將軍性情剛直,嫉惡如仇,容不下半點骯髒與虛偽,即使到了生死關頭,也寧為玉碎不為瓦全。”衛昭輕輕嘆了口氣,道,“如果他知道自己是被最親近最信任的下屬所出賣,而被坐實了編造的罪名,丟官去職,削籍流放,再也無法洗雪冤枉,再也無法領兵上陣,以他那烈火般的性子……真的能好好地活下去么?”
丁晚雲呆了一下,想到父親可能的反應,臉色不禁變得煞白,眼淚止不住又流了下來。
“衛大哥,依你說,要怎樣才能救得了我爹?只要能救他一條性命,無論要付出多大的代價我都情願。”
衛昭沒有回答,只是靜靜凝視着她臉上的神情。過了一會兒,突然道:“小雲,是誰讓你來求我的?”
丁晚雲一怔,略略遲疑了片刻,似乎不知該怎樣回答,衛昭已經接着道:“是周丞相,對么?”
“……是。”丁晚雲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點頭承認。
聽到意料之中的答案,衛昭閉了一下眼睛,神情在剎那間變得異常疲倦。
再開口時,連語聲都帶上了幾分蕭索。
“周丞相還說了什麼?”
“沒有了。”覺察到衛昭神情的變化,丁晚雲小心翼翼地低聲回答,“我接到消息后便去見周丞相,求他救救我爹的性命。周丞相徘徊良久,考慮再三,最後只教我這樣求你,還說……你會知道該怎麼做。”
“你會知道該怎麼做……”衛昭澀然一笑,把這句話輕輕重複了一遍,只覺得心裏一片清明,卻彷彿有些隱隱發冷。
這,才是周丞相真正的意思吧?可是他不肯說出來,不肯明白地提出要求,只讓小雲來求自己,讓自己看到她的柔弱,她的無助,她的眼淚。
其實不必這樣的,就算小雲沒有來,只要知道這個消息,自己也一樣會做出相同的決定。
如果是那樣的話,心裏反而會覺得安然,因為一切完全是自己的選擇,純出自願。
不象現在……
“小雲,你放心。回去等着消息吧。”衛昭向丁晚雲溫和地笑了一笑,柔聲道,“我確實知道該怎麼做。你爹他……不會有事的。”
得到衛昭肯定的回答,丁晚雲卻沒有流露出欣喜,反而有些憂慮地望着衛昭,“衛大哥,可是你……你不會有什麼事吧?“
“沒什麼。”衛昭微笑搖頭,“別擔心,我好得很。快回去吧,這裏不是你久呆的地方。”
丁晚雲‘嗯’了一聲,卻始終流連着不肯離開,臉上的神情微帶疑惑,又夾雜着幾分不安,似是隱隱覺察到有些不對,卻又不知道是什麼。直到衛昭反覆催了幾次,才又絮絮地囑咐了幾句,依依不捨地轉身離去。
目送着丁晚雲纖秀的背影消失在門后,衛昭才長長吐出一口氣,軟軟地靠在牆壁上,彷彿全身的力氣都已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