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娜娜拿起電話,開始抽抽噎噎地泣道:“彪哥,你現在能不能來我這兒?我需要你。”又夾着哽咽的聲音。“好,我等你,你快點來。”掛上電話,比了個OK手勢。
“怎麼樣,我的演技進步不少吧?”娜娜得意地對蜜婕說道。
換作平常,她的表現絕對能贏得五星級的評價,但蜜婕現在沒心情欣賞。“石彪要來,那,那我先走了。”蜜婕連忙起身,不想見到他。
“你的皮包!”娜娜從後面喚住她。
蜜婕三步並作兩步地跑回來。“謝謝!”伸手欲取回皮包,娜娜卻制止她。
“別慌!留下來,看彪哥怎麼說。”娜娜安撫道。
“娜娜,別鬧了,快把皮包還給我,我真的不想再見到他,給我!”說到最後,蜜婕的口氣已經是半瘋狂、半焦灼的乞求了。
“不給,除非你留下來。”娜娜硬是不還她皮包,蜜婕的車鑰匙還在皮包內,她非拿不可。
“給我,不然,我真的要翻臉了。”蜜婕脹紅了臉,氣憤的再次要求。“算了,我叫計程車!!”這附近根本叫不到計程車,但蜜婕一心只想馬上消失,她怕石彪馬上就到。
“蜜妞,你不後悔嗎?”娜娜的聲音阻止蜜婕拉開門的手,她回頭注視娜娜。
“你難道不想知道彪哥對你的感覺嗎?”
“我——”蜜婕突然軟弱得無法決定,她的腳像生了根似的無法跨出大門。
娜娜自信地為她關上大門。“別怕,我和你站在同一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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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分鐘后,石彪果然出現,而蜜婕已依娜娜的安排藏身於和客廳相連的和室。
“發生了什麼事?是不是阿狗或馬強又來騷擾你?”石彪冷靜問道。眼中的怒焰不點自燃,像憤怒的雄豹。
娜娜仍是不住地抽噎。
石彪耐心靜候她的回答。
“那天阿狗來找我,他說他還是深愛着我,不能沒有我,要找回到他的身邊。”娜娜終於斷斷續續地說道。
“那你想嗎?”
“我看到他,就不禁想起以前我們在一起的快樂時光,我忘不了他,畢竟他是我的第一個男人。”娜娜神傷地說道。
“這我明白,你是個好女人,阿狗配不上你。”
“我知道他這麼說無非是想再利用我,可是我仍免不了覺得遺憾,為什麼,原本相愛的兩個人會變成這種地步?難道愛就這麼不可靠,不能信賴嗎?”她真的痛心地流出眼淚,為蜜婕,更為自己。
“你沒錯,錯的是阿狗,是他放棄像你這樣的好女人,這樣的真愛。“石彪安慰道。
娜娜捉住他的手,迷惘地望着他。“告訴我;這世界真的有真愛嗎?”
石彪肯定地點頭。
“你怎麼確定?你又不曾遇見過。”娜娜不信地說道,其實已經偷偷地布下誘餌,引他上鉤。
“相信我,我確實知道。”石彪堅定地說道。
“就算有,像我這樣的殘花敗柳也遇不了。”娜娜難過而自憐地說道。
“別這樣,你一定會遇到一個真心愛你的好男人,倖幸福福的廝守終生。”石彪鼓勵道。
“不可能的,你別安慰我了!”
“天底下沒有不可能的事,你要有信心。”他再度鼓勵道。
“我知道自己有幾兩重,能有現在這樣的生活,我已經很滿足了,我不敢再奢求愛。”她不具信心地說道。
“娜娜——”
“別再說了,像我們這種人,一個是黑社會老大,一個曾做過妓女,愛情對我們來說不過是個美夢,一個可望而不可及的美夢。”言及於此,連她自己也分不清是真是假,只覺傷心的淚無法控制地不斷滑落。
“相信我,連我都能找到真愛,你一定也能。”石彪出人意表地說道。
“我不信,你不必捏造事實來安慰我。”娜娜沒忘記職責,又再度布餌,誘他吞食。
“是真的,我什麼時候騙過你!?”
“真的?”
“真的。”
“我還是不信,除非你告訴我是誰。”娜娜耍賴地說道。
“我不能確切的說出是誰。前幾天,她主動來向我告白,我很感動,我知道這對一個女孩子來說不是件容易的事,可是,我還是狠下心來拒絕她,我的心裏比誰都後悔,然而……只能說是時機不對。”石彪終於吐露心事,可是娜娜仍不滿足。
“到底她是誰?跟我說嘛!”她使上粘纏的功夫。
“為了大家好,我不能說。”他的嘴比蛤蠣的殼還緊。
“難道是你不愛她,所以才拒絕她?”娜娜旁敲側擊。
“如果真是如此,我就不必後悔了。”他間接回復娜娜的問題。
“是不是蜜妞?”娜娜忍不住跳入主題。
“娜娜——”石彪阻止道。
“嘿!你只說不能說,可沒叫我不準猜。還有,你剛說不會騙我,所以不準撒謊。”娜娜提出遊戲規則,當然每一條款都是對她有利的。
“我總有緘默的自由吧!?”他突然有種誤上賊船的感覺。
“知情不報,罪加一等。”一個顯然不屬於娜娜的清亮嗓音驟然揚起。石彪震驚地探向聲源。
“何況,我們已經擁有足夠的證據逮捕你。”蜜婕已走出和室,雙眼炯炯,面帶笑容地走近石彪。
“你藏在那裏多久了?”石彪突然驚慌地問道,完全失去素日冷靜的模樣。
“你說呢?”蜜婕不答反問。
石彪的眼睛射向娜娜,不敢相信娜娜居然夥同蜜婕來設計他。
“別瞪我。我只是看不慣明明相愛的兩個人卻不能在一起。問題都在於你,男子漢大丈夫,敢愛敢恨,幹麼遮遮掩掩,龜龜毛毛。”娜娜反而聲討他的不是。
“你不明白。我有我的苦衷。”石彪苦惱地低語。
“我不想知道你有什麼苦衷,我只要再問你一次:‘你愛我嗎?’”蜜婕莊嚴而慎重地看着他,認真地問道。
石彪俯視她的臉龐,她是如此的精緻而美麗,若不是那雙盈滿愛意的眼眸,他幾乎不能相信,她居然會愛上他,喔,光是望着那雙盈滿愛意的的眼眸,就能感受其中的溫暖與甜蜜,一股熱切湧向她的衝動頃刻而出,他渴望……
“他會說嗎?說我想望的三個字?還是,還是又叫我失望?”蜜婕梭巡他的神情,他沉默得令人害怕,但他的眼眸為何如此熾熱,又充滿溫柔地凝視她,彷彿含有無限的憐惜與渴慕……蜜婕的心臟失去節奏,胡亂地怦跳,威脅要跳出胸口。
“彪哥,趕快說呀!管他什麼苦衷,告訴蜜妞‘你愛她’。”娜娜焦急地搖旗吶喊。
偌大的烏雲陡然罩上他的臉。石彪猛一顫抖,氣息粗重地想起一切,想起他自己,一個黑社會,是的,黑社會!他咬緊牙,提醒自己,嘴角亦抿成青色。
蜜婕的心陡然下沉。“他的臉色為何變得如此難看?難道他在怪我?怪我纏他,怪我教他為難,他一點也不愛我!?可是他剛才的眼神,那種神情……”
“彪哥,你還等什麼?快說呀!”仍是娜娜。
石彪卻充耳不聞,毫無反應,也不吐一言一語。
巨大的沉默如鐵鞭般咻咻地鞭笞着蜜婕。“他一點也不愛我,一點也不,一點也不……”好一晌,她只能立在原地,任由這些聲音淹沒她,一次又一次。
石彪明白他的沉默傷害了她,他能從她奇異濕潤的眼眸中察覺這一點。他痛恨自己是使她傷心的人,善良耀眼的她應該是歡笑的,縱使憤怒,也該是最美麗的火焰,如今傷害她、令她落淚的卻是他。天!他寧可傷害自己,也不願傷害她!
“蜜婕,”他急切地開口,繼而遲疑如何措辭。“也許……”
蜜婕卻將他的嘗試解釋成同情。“我想你已經說得夠清楚了,是我自作多情,一廂情願。”屈辱傷心的淚濕滑兩頰,但蜜婕並不試着遮掩或拭去。
“蜜妞?”娜娜慌亂地喚她。“彪哥?”
蜜婕轉向娜娜,勉強露出一個笑容。“無論如何,謝謝你為我做的,我會記得這份情的,再見。”她飛奔而去,彷彿有鬼魅追逐般地一步也不停留。
她的手伸向門把,石彪卻一把攫住她的手,在她來不及反應之前,將她強擁入懷,並以灼熱的唇覆上她,石彪的吻是急切而絕望的,他將所有未出口的話都傾注在吻里,蜜婕可以感覺到:石彪並不是全然無情的,甚至……她不再被動地接受,她熱切地配合,試圖藉着肢體上的親密窺探他的真實情感。
狂吻的兩人早已忘了一旁瞠目卻笑容滿面的娜娜。
良久,石彪始氣喘吁吁地抽開身,臉上寫滿難以掩飾的激動與渴望。
“這算什麼?不愛我卻要我?”石彪的吻讓蜜婕鼓起勇氣。
“我不是聖人,也不是古人,但如果我就這麼讓你二度離去,我辦不到,我會一輩子痛苦!”石彪緊擁她,說出她渴望已久的柔情。“我愛你,原諒——”
蜜婕輕輕覆住他的唇。“別說了,有你這一句就夠了!不管你有怎麼樣的苦衷;是黑社會也好,我都不在平。我只知道,我愛你,這輩子我只愛你一個人。不管未來如何,只要你還愛我,我就永遠也不離開你。”她情深意切地對他說,像是表白,更像是誓言。
“蜜婕。”石彪動容地望着她。
蜜婕亦深情地凝望着他。
“咳!”是娜娜。“對不起,我不想壞人好事,可是你們好像忘了我的存在?”她戲謔道。
蜜婕難為情地掙開石彪的胸膛,羞、羞死人了!
“你還敢說,我還沒跟你算帳咧!”石彪出言恫嚇。
“嘿!還沒過完河就想先拆橋啊?”娜娜仍不知死活。
蜜婕和石彪會心地相視一眼,異口同聲笑道:“拆,現在就拆。”同時走向娜娜,拿起沙發上的抱枕,猙獰地對她展開報復。
“救命哪!”“忘恩負義。”“君子動口不動手。”到最後“大人有大量。”腹背受敵的娜娜只能如此求饒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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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日子,蜜婕一輩子也忘不了。
初識情愛滋味的她,熱切地享受和石彪共有的甜蜜時刻。她帶着他到祖居,告訴他每件傢具和古鐘的故事,卻驚喜地發現他將古鐘偷偷修好,她問他技巧何在,他卻故作神秘不告訴她;她帶他到淡海,告訴他這片海洋對她的意義,他卻在隔日送她一個沙漏,告訴她沙漏里盛滿淡海的沙;她也告訴他許多不曾告訴他人的心事。
“蜜婕,”石彪反覆咀嚼這兩個字。“蜜婕,為什麼大家都叫你蜜妞,而不是好聽的蜜婕?”
“我的第一部戲,就是失怙的富家女,小名就有個妞字,觀眾看後印象深刻,就把妞字套在我的名字上,所以大家都這麼稱呼。”她解釋道。
“那你喜歡我怎麼叫你?”
“都好。”
“蜜婕!我還是比較喜歡你的本名。”他停頓一會兒。“咦,石蜜婕也挺順耳的!”
“是喲,你想得美!”她笑着白他一眼。
“哈哈,說你不想。我記得好像是某某人先向我示愛,懇求我接受她!”他惡劣地誇大前事。
“你還說!”蜜婕半羞半憤地捶他一拳。
石彪笑着拉住她的手。“兇巴巴的母老虎。”他緩緩低下頭,眼中盈滿濃濃的傾慕與愛意。
蜜婕心跳怦然地迎上他,石彪的唇輕輕拂過,逐漸加深和掠奪,一股難以置信的熾熱迅速燒融她的四肢,蜜婕頓覺雙膝虛軟,無力負荷,只能柔軟信賴地伏靠在石彪寬厚堅實的身體上,簡單的動作卻使石彪滾燙的熱情一發不可收拾蜜婕不確定事情是如何發生的。前一刻她緊緊挨向石彪寬闊的胸膛,顫抖於他狂猛濃烈的擁吻,瘋狂地沉醉在蠱惑神智的喜悅,她也毫不吝惜地回應。突然,石彪如火灼燙地推開她。
“該死!”一陣模糊的詛咒聲。
半晌,蜜婕始回神了悟。“活該,自作自受。”她毫不留情地取笑,卻頰生紅霞。
石彪瞪她一眼。“還笑,是誰害我這麼難受!?”他低頭看着自己的下半身,還強拉她看着。
蜜婕笑着躲開。“不要,噁心死了!”
她和石彪有過協定,其實是出自石彪的主意:除非經過上帝的祝福,否則不跨越男女間的親密關係。也就是不進行婚前性行為。
蜜婕明白石彪的苦心。石彪是個成熟的男人,有正常的需要和慾望,可是為了保護她、愛惜她,卻甘心主動訂立界線,即使她願意為他付出一切。可見他對她的用心是如此的認真而深沉。
幾次兩人共處,總有情難自禁的親密擁吻,甚至肉體貼觸舉止,可是石彪總在緊要關頭懸崖勒馬。蜜婕喜歡取笑他難受的挫敗模樣,內心卻深受感動而更愛他。
一會兒工夫,石彪似乎平靜了些。“我們還是聊天比較安全。”
“你想聊什麼?”蜜婕厚道地配合他,雖然她比較喜歡玩親親的遊戲。
石彪沒錯過她的表情,警告地瞪她一眼。“你長得也不頂難看,怎麼會沒交過男朋友?”他含蓄地提出好奇的問題。
“不頂難看?”蜜婕大聲叫嚷。“你最好馬上去掛眼科急診,我這種還叫‘不頂難看’!”她氣忿地說道,即使不在意美貌的她,也不能忍受自己在情人的眼中只落個“不頂難看”的形容。
“好、好、好,是我失言。”石彪迭聲道歉,並改口說:“絕世大美女。”
“貧嘴!”蜜婕不免喜孜孜地嗔道。“你猜我青春期是啥模樣?”
“刁鑽、古靈精怪、十足的校園美女。”
“那你就錯了。”她得意地睨視他。
“不是嗎?難不成你現在的美貌和身材都是拜科技所賜,整型過的?”石彪大驚小怪地端詳她。
蜜婕噗哧一笑。“去死啦!我還科學怪人咧!”
“跟你說,我從小就長得比同年紀小孩高,小學畢業的時候,就已經有一六七,一六八。高高瘦瘦,長手長腳,一點也不討人喜歡。國中時甚至足足有一七二,連同班的男生都比不過我,所以他們就常取笑我的身材,說我是大雪人,大腳哈利。”
“他們只不過是嫉妒使然,別介意。”石彪了解地說道。
“還好,我的功課一直都不錯,不然什麼‘四肢發達、頭腦簡單’這些稱呼可能也少不了吧!?”蜜婕自我解嘲地憶道。
“直到我高中的時候,戲劇性的,呃,這裏。”她比比上半身,又比比後下半身。“還有這裏,突然像吹氣球似的,變得前凸后翹。剛好,那時教育部又解除髮禁,我也順着時興,放下西瓜皮,把頭髮留長,結果——”
“結果成了眾所矚目的校園美女。”石彪如此猜測道。
“沒那麼誇張,不過那些嘲笑我的男生居然開始注意起我,尤其是昔日特別惡毒的男生還偷偷寫情書,跟蹤我補習,回家。”
“那你的反應如何?”他好奇地問道,為她的故事所吸引。
“你猜?”她故意吊他胃口。
“你一定沒給他們好臉色看!”他肯定地說道。
“算你聰明。”她心不甘情不願地贊道。“那時候,我還是高中生,一方面聯考將近,二方面我覺得不必理會這種膚淺幼稚只重外表的男生,所以根本不將他們放在心上。”
“那大學呢?總不至於大學的男孩子都瞎了眼,還是你又被打回原形,丑得沒人要?”石彪故意逗她,他喜歡看她嬌嗔生氣的樣子。
她瞪他一眼,偏不上當。“直到大學,延續高中的好運和外貌,也有男孩子向我示好,其中不乏一些條件不錯的追求者。但我心裏總免不了懷疑:如果我還是以前的醜小鴨,他們還會喜歡我、追求我嗎?所以大學時代的感情生活是完全空白的。”她停下來,啜了口水。“畢業后,因為沒有感情負擔,又不想馬上就業,就直赴美國留學嘍!”
難怪!石彪聽完她的故事,不禁感到既心痛又慶幸。心痛她青春期所蒙受的尷尬嘲弄。慶幸的是,若非如此,他又何德何能,能得蜜婕的芳心相許,何況是見不得光的黑社會!?
石彪憐惜地擁緊她,珍重地輕吻她的額頭。“那你又怎麼會愛上我?”
“我也不曉得,可能是你的眼睛吧!?”蜜婕突然彆扭起來。
“眼睛?為什麼?”石彪後退一步,好奇、不解地盯着她。
“不要問我,我也不曉得。反正,就是這樣啦!”一抹紅暈飛上她的臉頰。蜜婕難為情地將臉藏進他寬厚的胸膛,逃避他的盤問。“那你呢?你為什麼愛我?”她不服氣的逼供,想看他的反應。
石彪卻好整以暇地說道:“沒辦法,有一個大葫蘆。”他連說帶比的。“呃,老是說愛我,我被她煩得受不了了。剛好,我也喜歡大葫蘆,所以嘍!”他以她傲人的身段作文章。
“王八蛋!你最好說清楚誰是大葫蘆?”蜜婕捏他腋下的肌肉,報復他的出言不遜。
“唉,還沒說完。我是說,剛好我也喜歡大葫蘆里的東西。”石彪稍一停頓。“其實,我早就愛上大葫蘆,只是沒告訴她。”石彪緩慢低下頭,深情地吻住她。
蜜婕亦感動而深情地回應他,完全沉醉在相愛的幸福里。
良久,兩人各自回家后,她才氣憤地想起一件事:王八蛋,誰是大葫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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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就在這樣幸福的感覺里急速流過,快得令蜜婕驚訝,轉眼間“真情相約”的拍攝工作已接近尾聲,即將殺青,只剩她和耀仔的鏡頭就全片OK了。
“好棒,總算片子要殺青了,我從來都不知道拍片這麼辛苦,幾乎把所有的精力、情緒都掏空。”說這話的是娜娜,她一直以為拍電影只要裝裝樣子,把自己弄得漂漂亮亮,引人注目就行了,哪曉得會這麼辛苦!?
蜜婕和石彪莞爾一笑。“不然,李導怎麼會讚賞你,還說要簽你為下一部戲的女主角!”蜜婕說道。
“這一切都是你和彪哥的功勞,不然我也不可能拍完這部片子。”娜娜感激道。“更不用說是下一部戲了。”
“別傻了,要不是你自己肯努力,誰幫得了你?”蜜婕真誠地說道,她知道娜娜為這齣戲付出了多少心血,多少汗水,原本乾淨如新的劇本也翻得快爛了。
“是啊,那些徹夜台詞練習,還有反覆聽課排演的日子,光想到就覺得恐怖,若不是有過人的決心與毅力,誰能忍受這種長期的學習過程。”石彪亦敬佩地贊道,為娜娜輸入信心。
石彪的話勾起蜜婕的回憶,她想起當初整他的壞心眼,不禁心虛地朝他瞄去,而石彪也適時地捕捉到她的眼神,報以瞭然的笑容。
“還好,一切都過去了。”石彪語帶雙關地說道。
“只可惜,我和蜜婕的合作部分已經拍完,以後也不知道會不會有機會再合作,再向你學習。”娜娜遺憾地說道。
“隨緣吧!反正來日方長。而且你還會遇見比我更有才華、實力的演員,可以學得更多。”蜜婕安慰她。“其實,生活就是最好的老師。你只要多觀察、多思考、多體驗,就會有意想不到的發現。”
娜娜用心聽着蜜婕的話,並認真地記住。
“對了,聽說整部戲就剩你和耀仔的部分沒完成?”娜娜問道。
“嗯,因為這部分一直拍不好,李導怕拖延進度,所以留到最後拍。”
“那你現在有把握嗎?”娜娜關心地看着她。
“試試看,反正量力而為。”蜜婕淡然而道。她的心思已不在這裏。她注意到石彪不但已沉默很久,而且似有心事。她推推他的手,喚回他的注意力。“彪,怎麼了?”
石彪回神,分別回視好奇的娜娜和關心的蜜婕。“沒什麼,可能是最近為公司策劃一系列新片宣傳工作,酒店生意也進入旺季,比較忙,所以精神有點不濟,sorry!”
“組織呢?也比平時活躍嗎?”蜜婕想如此問道,卻終於忍住,說不出口,她承諾過不過問石彪的“事業”。
“公司和酒店,馬強也有責任,就分擔工作給他,不必凡事親自打理,責任太重了!”娜娜理所當然地說道。她畢竟曾在酒店和公司待過,自是了解其中的職權運作。
“我明白。”石彪簡短地說道,卻未同意或解釋。
蜜婕仔細端詳他的臉,找不到任何令人生疑之處。但以她和他相交的程度,她的直覺告訴她:石彪有事瞞她,而且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過幾天我得出遠門商洽公事。”石彪突然如此說道。
蜜婕睜大眼睛。“你又要出國?”
“嗯。”
“去哪?多久回來?”
“嘿,還沒娶進門,就開始盯人?”石彪開玩笑,未直接回答。
“你總得告訴我去哪,萬一有急事找你,怎麼辦?”蜜婕不理會他的玩笑,她已看穿他的規避方式。每次他出遠門總是如此,從不交代去處,也無從聯絡,就像失蹤了一樣,得過好一段時日,他才又出現,蜜婕總以為他去做壞事,與其他幫派火併,但又找不到任何傷口或證據。她怕極了,她怕有一天他會一去不回或死在外面。
“如果有事,就找阿義,他可以負責一切。”石彪吩咐道。
“李志義,他畢竟不是你!”蜜婕一口拒絕。她可以遵守約定,不過問他的“事業”,可是她不能忍受石彪沒有交代的失蹤,放她一人在擔心,今天她一定要問清楚。蜜婕雙眼堅定地逼視他。
“放心,阿義是可以信賴的人,如果真有他決定不了的事,他會問我的。”石彪仍未回答,只是重複之前的話。
“為什麼我不能直接找你,而要透過他?”她忍不住動怒地說,她並不是非要石彪說“兄弟重要還是她重要?”她只要求起碼同等的權利。口氣中已有壓抑不住的火氣。
“蜜妞,別這樣,也許彪哥有他的苦衷,他怕你擔心所以才不告訴你。”娜娜試圖打圓場。
“可是,他愈不說,我愈是擔心。”蜜婕忍不住說出心裏的話。“你們知道嗎?每次他說要出遠門,我就開始擔心,怕他去做犯法的事,或者被人殺死,我一想到,就急得快發瘋。”
“蜜婕——”石彪開口欲言,試圖撫慰她的情緒。
“尤其是每次你一出門就失去音訊,總要好幾個禮拜,甚至幾個月才回來,回來之後,卻帶着一臉的疲倦,好像去參加戰爭,可是身上又找不到傷口或證據,於是我更擔心,我擔心你究竟做了什麼?殺了多少人?”她停頓一會兒,發現除了眼中的苦惱,石彪的臉上找不出任何蛛絲馬跡。“請你體諒我,我只是一個平凡的想和我愛的男人廝守在一起,平凡安全快樂地在一起,難道這也是過分的奢求?”蜜婕激動又無奈地說道。
娜娜手足無措地看着她,沒想到恩愛相配的他們,還是有問題所在。
石彪則變得面無表情,寬實的嘴唇抿得更緊,幾乎成一直線。“或許,我們根本就不該在一起。”他終於開口,與其說是告訴蜜婕,更像是譴責自己。
蜜婕的臉色頓成雪白,她最擔心的事終於發生了!
“彪哥,你怎麼可以說這種話?”娜娜發難責怪石彪。”蜜妞,你別當真,彪哥是無心的,你知道他很愛你的。”並連聲安撫蜜婕。
蜜婕起身,走至石彪面前,雙眼睜大,直直看入他的眼底。“你說的是真的?”你後悔和我在一起?”
石彪閉上雙眼,似乎要防止蜜婕窺出他的秘密。突然急速的呼吸聲顯示他的情緒亦不平靜。
蜜婕眼也不眨,耐心地等候他的答案。
“彪哥。”娜娜出言提醒。
石彪睜開雙眼,清澄無偽地注視蜜婕。“不,我不後悔愛上你,從不!”
“彪——”蜜婕激動得呼喊,他一直沉默地緊閉雙眸,久得幾乎讓人絕望。她以為,他真的後悔了……她忍不住投入石彪寬厚的胸膛,她需要更強烈、更踏實的安全感。
石彪緊緊地擁住她,在她耳邊喃喃說:“相信我,再給我一點時間。在適當的時候,我會把一切都告訴你,不會再讓你擔心。”他既是安慰,亦是保證地承諾。
蜜婕微退開身,但仍在他的懷裏。她深深地看着他,有為難,有無奈,卻有更深的懇求與愛意,她不由點點頭。“只希望這一天早日到來。”她喟嘆着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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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晚上,蜜婕心事重重地看着電視,她擔心又懷疑石彪的遠行,卻無能為力。心煩的她也無心準備明天的鏡頭,於是她想看看電視,也許聒噪嘈雜的電視節目可以干擾她不安的心,讓她暫時跳脫現實。
蜜婕強迫自己對男主持人的低級笑話引得大笑。“哈!哈!哈!”
“什麼電視,這麼好笑。”蜜婕的笑聲引得美雯走出房門。“咦,還有眼淚。”她好奇地伸手到蜜婕的臉旁。
“我自己來。”蜜婕慌張地拭拭眼角,微濕的手指!
美雯專註地看看電視,又專註地看看蜜婕。“你有心事。”她的口氣是肯定而非疑問的。
“阿彪又要出遠門了。”蜜婕低低吐露。
“噢!你向他問清楚了嗎?”蜜婕曾告訴她石彪遠行的事,所以美雯能了解她的心情。
“問了,可是他還是不說。問急了,他卻說我們不該在一起,又說有苦衷,時機不對之類的話。”蜜婕不勝苦惱地告訴好友。
“那你覺得後悔了嗎?”美雯反問她。
蜜婕搖搖頭。“我認識阿彪的時候,就很清楚他是黑社會。向他表白時,我也考慮過現實和未來,可是和他在一起,是我這輩子最快樂的事。我從來就沒有後悔過,只是忍不住為他擔心。”
“或者,你何不乘現在還來得及,和他分手。以你的條件,不一定非得愛得這麼委屈,這麼辛苦。”美雯務實地建議,亦是為好友抱不平。
“不,雖然他的失蹤會令我擔心,發狂。但如果要我離開他,我寧可死!”蜜婕毫不猶豫地拒絕。
“蜜婕——”
“別說了。”她制止美雯。“你不明白我的心情,誰叫我愛上這樣的男人?”
“蜜婕,聽我說,你這樣下去只會愈陷愈深、愈無法自拔。美雯焦急地一口氣說完。“及早回頭吧!”
蜜婕卻似聽而不聞。“我先去睡了,明天還得拍片,有好幾個特寫鏡頭,我可不想頂着兩圈熊貓眼,挨李導的排頭。”她邊說邊走向房門,留下身後的美雯。
唉!情字真是害人不淺。望着蜜婕落寞的背影,一向明亮活潑的美雯也不禁如此憂鬱的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