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親愛的百里，怎麼樣，看見我有沒有覺得很感動啊?"
先前的微許驚訝沉澱過去，百里煙又恢復以往的平靜，“不覺得。”
東方樂臉一垮，“枉費我對你一片真心天地可鑒，百里，我可是為了你才請調到這邊來的。”
她不感興趣地看了他一眼，“回你海運部去行不行？”如果他知道她原本還有計劃打算再調回去，他是不是會跳腳?
“中午一起吃飯？”東方樂興高采烈地邀約，這點面子她總要給的吧！
“不行。”脫口而出的話連她自己都愣了愣，不知不覺，竟然潛移默化受到了程斯昂的影響，“中午我有約。”覺得自己似乎是有點不近人情，東方樂在這裏怎麼說也只和她一個人熟一點，她理應帶他熟悉一下的，“明天好了。”
得到她的承諾他才樂滋滋地走開，“你說的可別失信哦！”
百里煙點點頭回到自己辦公桌，在她以為，這件插曲應該就算結束了。
東方樂不自覺苦笑，這個女孩子還是一如既往地冷淡如常，值得慶幸的，她並不止針對他。東方樂想不到的是，在這棟大廈里，和他一起工作的公司職員中，有一個人已經出現了，這個人讓他對百里煙再也沒有了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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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斯昂和她靜靜地坐着吃炒飯。她不急，因為有話要說的人不是她，程斯昂也不急，是因為對象是百里煙。
“我記得，你最後對我說的，是關於決裂的幾句話吧。”
百里煙眉一皺，她並不是因為聽到他這樣說而緊張，要緊張也該是初次見面時可能會有的反應，她不明白的，是他為什麼現在還來提，在兩個人有了和平共處的協議后。
“你想說什麼？”
程斯昂的銀邊眼鏡總是閃着那麼典雅的光，讓人看不清他的笑究竟有沒有進入眼底，“百里煙，你一直都知道，我要個什麼樣的女人。”
是的，她再清楚不過，所以她很早就認清事實，避免自己受到過重的傷害。程斯昂要的女人，他只用了一句話就可以粉碎許多人的希望。他對女人的要求很多甚至過火，就這樣簡單，卻沒有人做到，因為，決定權在他，在他的手裏。
“我也說過，你是個好女人。”卻不是他要的，百里煙想。
她放下筷子，抬頭看着他，百里煙從來沒有怕過程斯昂，她要避免的，只是傷害，而那些傷害不是害怕所帶來的，“你說過，而且你也很明白地表示過，我和你是不可能的，我記得，你也不用提醒。如果一切平靜能平行繼續，你為什麼又去破壞，讓一切又矛盾起來?"
程斯昂覺得她現在的表情至少比她不理他時要讓他開心許多，他了解百里煙，可能比她自己還要了解得多，“娃娃，你在生氣。”
百里煙聽罷，還是皺眉，然後表情和緩，繼續吃自己的飯。
“百里，我曾經以為你會是我最好的朋友，畢竟，從很早以前，我和你就已經很有默契了。”見她不抬頭不說話他不以為然，“可能，你也是很了解我的，就如我了解你一樣，有些東西不需要說你我心裏都會明白。”也有可能，因為太過於了解，而忘記最本質的東西。
“所以這次見到你，我發覺，我和你是可以共同做一件事的。”
吃完飯，正好聽他說到中斷點，她問：“你的目的？”太習以為常了，對程斯昂，她幾乎習慣性去問這樣的話。
他溫和地笑着，後背往後靠了靠，“百里，我想，我們是可以結婚的。”
結婚？時間停頓，她恍惚，她想，是自己聽錯了。
“你沒有聽錯。”罪魁禍首笑得無害，百里煙蹙眉，腦子裏一片空白。
“我喜歡你，你喜歡我，為什麼我們不能結婚？”
她有些懵了，當初她決定不再和這個人有任何聯繫，因為不能和他在一起，尚且不曾想過結婚這麼遙遠的事，現在他開口說可以結婚，可以結婚?！笑話不好笑！
“程斯昂，你說實話，你的目的，究竟是什麼？”
“到結婚的時候了。”就是這樣，他總得結婚，她遲早也要過這一關，與其兩人再去尋找陌生的人，不如找自己熟悉的人更好。
“你家裏是不是逼得很緊？”她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還可以這麼冷靜地坐在這裏和他討論他家的事，應該是拂袖而去才對的。
他聳聳肩，不承認也沒否認。
“因為這些，你放棄找你想要的伴侶？”找她？何必！
“百里，結婚只是一件很平常的事，你我都要走這一關。”
很平常的事？是啊，對他來說，只是為了省掉許多不必要的麻煩。
“你為什麼選我？”這麼多人，願意和他結婚的不會在少數。況且，他知道她對他有感情，不該選一個會有可能牽扯的人才對。
程斯昂抬眼看着她的眼睛，緩了緩似乎考慮該怎麼說出口，“因為，你是永遠不會約束我的人。”
婚姻，只是為了用來成全他的自由。百里煙諷刺地想，他還真是信任她啊！“我做不到。”
“你做得到。”沒有人比百里煙更適合來演這個角色，因為他和她，是在合作，只關默契，無關情愛。
“我不做這樣的事，你利用我。”她該哭吧！程斯昂明白她對他的感情，但他更清楚她的性格，即使她再怎麼避免，即使隔了這麼多年，他還是知道，百里煙的冷淡，正是他所需要的。
“你也可以利用我。”各取所需，他不吝嗇。
“我家裏沒人逼婚。”百里煙站起來，“從現在起，我不認識你。”說完準備走人。
“娃娃，你不是一直都很想和我在一起嗎？為什麼有這個機會你又把握呢？為什麼不賭一把呢？”至少他對她的感覺一直都是很好的，“我給你三天時間考慮，希望你能給我我想要的答案。"
三天！可以決定一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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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里煙告訴了錢小月和莎莎。錢小月堅決反對，婚姻豈是兒戲，程斯昂他說怎麼樣就要怎麼樣啊！所以錢小月完全同意她辭職。
可是錢小月堅決的態度並沒有解決百里煙心中的問題，莎莎看出了她的遲疑，“百里，你自己問自己一句，你是不是還喜歡，或者說是愛着程斯昂。”
百里煙死皺着眉，一句話也沒說，莎莎便明白了，這個問題的答案，從來沒變過，“這件事，你要考慮清楚，有關你永遠的幸福。”
“我拒絕。”百里煙說這三個字語氣很重，彷彿是要鎮定住自己的心緒，不讓慌亂。
莎莎看她根本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於是拍拍她的臉，“再想想吧，不管你做任何決定，我們都會支持你。”看持反對意見的錢小月馬上要接口反駁，莎莎搖搖頭，示意她最好別開口。
“百里，其實程斯昂最後說的那一句話，你可以考慮的，就算當初你和他在一起，最終的結果，無非也就是分手和結婚兩種。現在既然有這個機會，你何不試一試?讓他在婚後愛上你，程斯昂自己也說了你可以賭一把。這算不算是，他給你的承諾呢？”
百里煙伸手按了按太陽穴，“我自己想想。”莎莎拉着錢小月出來，留一塊安靜的地方讓她考慮。
“你怎麼勸她去和程斯昂好呢？你不知道這樣子會讓她受到傷害的嗎？”錢小月不滿地對莎莎說。
“你不是她，你不知道她想要什麼，也許她會受傷，但至少她努力過就不會後悔。”
錢小月不同意，“能避免為什麼不讓她避免，就算要學會承受也不一定非得要傷害。”
“可是她還愛着程斯昂，為什麼不讓她爭取一次，試一次?將來說不定程斯昂會愛上她。”
“如果程斯昂能愛她早就愛了，以前不愛將來就會愛了嗎？況且你也聽到了，他之所以提出結婚完全是為了成全他的自由！”
“換個角度看，不也是可能成就她的愛情嗎？”
錢小月氣極，她說一句，莎莎總能找到一句來頂她，“你不是百里，你當然不介意傷害的人不是你！”
“你也不是她，你怎麼就知道她不想試一次?"
錢小月和莎莎互瞪着對方，良久，各自才舒一口氣，想笑。
“行了，我們兩個在這裏爭半天也沒有用，要她自己拿主意才行，百里煙並不是軟弱的人，我們都應該相信她。”
錢小月點點頭，也只能靜觀其變了。
百里煙在裏間將兩人的話聽得一字不漏，她不得不承認自己已經開始動搖了。程斯昂知道她感情上的弱點，她也知道程斯昂的意圖，為了得到他想要的東西，是可以犧牲他自己某些利益甚至不計一切的。這一點，她很早就明白，很早。
他可以用一生的幸福去換取自由，婚姻對他來說，可能只是一場戲，演成了，他的任務就結束了。他選她，可能會有些委屈，畢竟他不愛她卻有可能要在以後的每天都面對一個自己不愛的人。
百里煙明白，就算她曾經多麼想和他在一起，現在有這個機會了，而且機會還是他親手給的，但以後的日子會很不好過，就算能在一起也會是相敬如賓。程斯昂選她是看中了她會合作，她可以冷靜，冷靜得不會當著他的面感情用事，甚至可以很有條理很清晰地分析其中的利害得失！他信任她，相信她是個不會糾纏為難他的人，這樣看來，她何必讓自己，再受這些委屈!
百里煙跳起來抓起手機翻電話薄，接通，他的聲音傳來的速度如此之快。
“想好了？”
“我答應你。”是的，她答應他，她有一千個可以不答應他的理由，她也試圖說服自己，可是有一個足以打倒這一千個理由的理由，是她愛他！無法，否認。
“我知道你會作出最好的選擇。”
百里煙苦澀地笑了笑，想着他也看不見，“你這麼自信？”可以想像程斯昂現在的表情，如果他在公眾場合，他會微笑着接聽這個電話，沒有任何多餘的情緒；如果他單獨待在一處，此刻他的銀邊眼鏡可能已被摘下，少了掩飾他得意的東西，臉部表情必定很非凡，得意是她給他的，怨不得別人。
“我相信你，我們這樣，不是很好嗎？”聲音中聽得出笑意。
“見面再談。”說完她掛了電話，很平靜，終身大事就這樣在一個電話里很平靜地決定了？這下子，該想想，怎麼和家裏人交代了。
程斯昂一個人在家，如百里煙所料，銀邊眼鏡被擱置在一邊。
百里煙，慶幸是他的朋友，不久的將來，還會是他妻子。也許百里煙本身並不是厲害的人，但她能猜透他的心思，對他來說，是對手的話，就很危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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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一年南陽九中
“程斯昂，你覺得這個名額該給誰？”市裡評優秀，每次每班卻只有一個名額，優秀的學生這麼多，班主任不好拿主意，所以把團支書和班長叫來，想聽聽兩人的意見。
其實班主任叫程斯昂來別有用心，因為爭議最大的就是他和學委，班長百里煙向來不爭這些，可以先不考慮。如果程斯昂推薦他自己，那麼——
“給學委。”程斯昂說這話的時候，一旁百無聊賴的百里煙抬頭看了他一眼，隨即又去玩自己的手指頭。
班主任有些驚訝，“你這麼認為？說說你的理由。”是現在的高中生都太難把握還是怎麼回事?程斯昂，這個外校考進來的學生，總讓人抓不着邊兒。
“評優秀的話，難道學委還不夠優秀嗎？眾所周知的。”
班主任點點頭，“那你為什麼不推薦你自己，或者是百里煙呢？”
他笑着打量了百里煙一下，“班長自己都沒說要，至於我，老師，我才剛當上團支書，我想，需要再穩定一些。”
班主任滿意地點點頭，“不錯，你的想法很好，也很顧全大局。百里煙，你有什麼意見嗎？”這個女生也奇怪，學習活動什麼都不算積極，選班委的時候她卻以壓倒性的最高票當選班長。
百里煙整整挎包，準備走人，“沒意見。”她能有什麼意見?
“好，那你們去吧。”程斯昂算得上是主動退讓出來，這讓班主任輕鬆不少。他們班學委是個心高氣傲的人，如果兩強相爭，必定折損班級團結氣氛，這是班主任最不希望看見的事，尤其是在這個新組建的班級里。好在程斯昂識大體，看來，下一個優秀是該留給他了。
可班主任絕對想不到，她的心思都在程斯昂的算計之中。
一路走來，他見百里煙都沒有說話，不禁想逗逗她，“怎麼了，我沒推薦你不高興啦？”
百里煙看他一眼，“我不會是你的對手。”別把那些招術用來提防她。
他一愣，“怎麼說？”
“你太精，我不是你的對手。”何況她從來都不想要那些東西。
程斯昂快走兩步擋在她面前攔住她，“你知道什麼？”不可能，她怎麼可能知道他的心思?班主任都沒看出來，她能知道什麼?
百里煙微皺了皺眉，有些不高興他擋了她的路，“你真的要我說？”
他點點頭，這段日子兩人的關係日漸趨好，他想她應該是很好的朋友。
百里煙撇撇嘴，“你最清楚不過，市級優秀評完，緊接着就會有一個省級優秀。現在你把名額讓給了學委，以退為進，省級的那個，班主任於情於理必定是留給你；相反，如果剛剛你執意不退讓，省級的這個自然就會是學委的。雖然損失了一點，卻沒有因小失大，怎麼看你都賺，划算了。”
程斯昂驚訝之餘有些呆愣，“你怎麼會這麼了解?班主任都——”
百里煙推開他自己向前走，“班主任沒看出來是因為她不知道你已經了解了這套學校所謂的遊戲規則，而且她也沒想到你這個高一的學生會有如此縝密複雜的心思。”百里煙想想又補上一句，“季然多少也提醒了你幾句對不對？”當官這門子的道行，季大書記最精通不過。
程斯昂看着她，“他也提醒過你？”所以她才明白他前後所有的考量？
“我用得着嗎？如果你和他們一起混，季然必定會說上兩句，他精於此道，說不定現在也在辦公室做着和你剛剛一模一樣的事。”
程斯昂忍不住伸手彈了彈她的腦門兒，“你倒分析得很透徹。”
“我說了你太精，現在沒有要問的了吧。”說了這麼多話，她覺得有些口渴。
他笑着瞅瞅她，“不耐煩了？”他可不介意百里煙看穿他，“你覺得我這樣做錯了嗎？”他這個年紀就算計這些。
“關我什麼事。”自家愛好，別人說對說錯他還不是照做。
程斯昂笑笑，果然是標準的百里答案，“去看打球？”
“不去了。”
“那七人也去。”
“不去。”
“我要上場的。”
她遲疑了一下，“不去。”
“你幫我拿一下東西?"
“我又不是免費小工！”
“走吧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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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海集團分公司
“既然答應了，就該有些喜悅的表情。”
百里煙不自覺摸摸臉，她又沒有愁眉苦臉的。將決定告訴莎莎和錢小月的時候，莎莎自然支持鼓動，錢小月見反對無效后，也只得被迫接受。以往結婚在她們腦子裏面只是一個籠統的概念，具體該怎麼操作，渾然不知。
這一點上，程斯昂明顯比她們強許多，他說一切他都會處理。
“公司里的人，我會通知到。”向來職場人都有一個心照不宣的規矩，同在一家公司工作，男女關係最好單純些，好在他和她屬不同部門，也不常在一層樓上碰面，工作上的牽扯沒有那麼多。
百里煙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需要通知其他人嗎？”她以為只要拿着身份證到公證處去領個紅本本回來就行了。
程斯昂抿着唇笑了笑，“當然，一生就那麼一次，要慎重對待。”
一生就那麼一次，這算不算是某種間接的承諾呢？
“通知你爸媽那邊沒有？”
百里煙點點頭，本以為這個消息可能會在家裏掀起軒然大波的，讓她倍感意外的是家裏人似乎很輕鬆很容易就接受了這個事實，是太希望她嫁人了吧。
“他們後天過來，那七個人——”
百里煙想了想，“你願意就通知他們吧。”
七個人能鬧，她只希望能夠很安靜地把事情辦完，這個婚姻，就像兒戲，其實是沒有必要弄得那麼像模像樣的。
程斯昂扳過她的肩膀，“也許，我們結婚的動機不正確，但就這個事實，我們都應該慎重對待。”他知道百里煙的心思，不過兩人結婚可不只是兩個人的事。
百里煙肩一低讓他的手從肩膀上滑下來，她做得流暢，意思也很明顯，不過看似簡單的動作卻不是人人都可以做到的。程斯昂並沒有打算放過她，手快地攬住她的腰，看她眉頭死命一皺，盯着他。
“我們要結婚了，你遲早得習慣。”他並沒有打算和她做一對相敬如賓的夫妻，他和她的關係也沒有那麼僵不是嗎?
“我以後再適應。”百里煙撇撇嘴，“程斯昂，你現在後悔還來得及。”提醒他，是為了避免將來產生糾紛時把責任全部推到她身上。
他失笑，他怎麼可能會後悔，人是他自己選的，百里煙這個女人有時候還真是會讓人頭痛，不過——
“你多慮了，決定做一件事是不需要後悔的，不過，你想後悔的話，就來不及了。”因為，他不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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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司一部分的人聽說兩人要結婚，多少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當知道兩個人以前就是老同學，於是為這件事找到了一個理由，很快又欣然接受。
百里煙覺得這些人奇怪，就算她和程斯昂以前不認識，現在兩個人結婚，其他人也沒必要覺得很不可思議；就算兩個人以前認識，現在結婚，這些人也沒有覺得理所當然，她自己的事，別人來評頭論足，不奇怪嗎？
“丫頭，我可先告訴你，別以為結了婚就可以欺負我學生了！”馮清遠可能是得知這個消息后最高興的人，心裏挺樂的，因為他可以和百里煙保持長久的鬥嘴關係，這不近水樓台了嘛！
百里煙瞅了馮清遠一眼，“馮老，是我嫁給他，你着急做什麼？還是你也有個女兒，原本想和他送作堆的?"
見到馮清遠，她臉上就比平時多了一份活力的神采，也許正因為這樣，馮清遠才覺得有趣、喜歡挑釁，百里煙又豈會不知呢。
“我有女兒還輪得到你！沒辦法，只好勉為其難接受了。”
百里煙不以為然地笑笑，馮老怪，他以為他誰啊！
“百里煙！”突兀的一聲叫喊，破壞了相對和諧的氣氛。程斯昂朝門口看了看，那個男人，她說是她以前的同事，同事？有必要這樣氣急敗壞嗎？程斯昂玩味地笑了笑。
馮清遠見這陣勢感覺氣氛不對，甩甩手，“老頭子自個兒閃邊走人咯！”他多識趣。
百里煙看見東方樂並沒有多大表情，東方樂有多緊張有多氣急敗壞是他家的事，如果她給過東方樂希望，她會負責任，可是，她連丁點兒的幻想都沒給過他，他要難過，可以說是他咎由自取吧。
東方樂看着一旁戴着銀邊眼鏡垂着眼瞼喝茶的男人，看不清他的表情，似乎悠閑自得，但壓力，這個男人所帶給他的壓力，並不若表面上來得那樣輕鬆。
東方樂隱忍了滿腔的激烈情緒，對着百里煙，“我有話給你說，出來一下。”
“你進來，有什麼話就在這裏說。”她這麼做，也是為了避免他可能情緒過激惹出什麼麻煩來。
“你告訴我，你要結婚這件事，不是真的！”
百里煙靜默，抬頭看他，啟唇：“是真的。”
東方樂的腦子就“嗡”的一聲彷彿被鍾打得沉響，手指一出，指向程斯昂，“和他?"
“是的。”
“你當我是什麼？”她明明知道自己喜歡她，卻從來沒有任何錶示，連稍微的關心都沒有！他為了她請調，她卻沒有說她要結婚、沒有告知他丁點兒的消息，她當他東方樂是什麼？就算僅僅是朋友，也不會絕情至此！
“我從來沒有當你是什麼。”頂多是同事，是曾經的上司。
從來沒有當他是什麼！東方樂自嘲地苦笑，到頭來就是這麼一回事，什麼都不是，他所付出的，她根本從來沒領過情，“百里，你當真絕情!"
百里煙一皺眉，他說錯話，她對他根本從來就沒有多餘的感情，哪來的絕情？算了，她這次原諒他。
“你們的婚姻根本就是假的，是一場交易！百里煙，你竟然把自己的婚姻甘願淪為一場交易！”
百里煙一抬頭，雙目凝神盯着他，“你說什麼？”
東方樂撇嘴嘲笑，“你以為我不知道嗎?我去問過錢小月，她都告訴我了！她原本就不同意。”
眼裏的溫度突然驟降，她的眼神好刺！“你探聽我的私隱？”
“你敢做還怕有人探聽嗎？”東方樂已經口不擇言。
百里煙猛地伸手一耳光打醒他，“東方樂，你一廂情願夠了嗎?從我認識你至今，你問問你自己，我給過你希望嗎？你帶給我的困擾和麻煩，我沒計較，因為你我之間，僅此而已。”
“我和你除了工作根本沒有其他任何交集，你自作多情，在海運部已經讓我很煩。”
“你以為你喜歡一個人，我就該做出同等的回應嗎？我不回應，就是我對不起你。”
“……”
東方樂很難聽到她講這麼多話，一時沒反應過來，以至於被她一把揪住衣領都沒來得去想。
“他。”百里煙伸手一指旁邊的程斯昂，“如果每段感情的付出都必須要得到回報，那我比你受傷更深。幾年前他不回應，我走，我發誓絕對不會去為一個不愛自己的男人傷神；幾年後他突然要求結婚，我答應，我算什麼？
“小丑嗎？東方樂，你是男人我是女人，你我都遇到不做回應的人，你覺得，你會比我傷得更深嗎？”鬆手放開他，東方樂重心不穩地向後踉蹌了幾步，啞口無言。
百里煙二話不說往門口走，程斯昂伸手一攔，“去哪兒？”
“讓開。”從頭到尾她說話的語氣並沒有太激昂，卻仍然感覺得到她的怒氣。
程斯昂放她走，不禁自嘲，幹嗎拿他來做反面教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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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和程斯昂的婚禮，很簡單卻也很慎重。程斯昂的父親很早就過世，所以馮清遠作為男方父輩接受了禮拜。
百里煙還是覺得婚姻定義很模糊，沒有什麼實在感。她的婚禮，她就像看戲的一樣，看別人高興，自己卻很平靜。爸媽來了，臉上有笑，她和程斯昂看上去天作之合，雙方家長都沒什麼好挑的，自然滿意高興。
衛天沒來，據說有事，七人中各有工作，只來了三個。季然和宿吉都帶了女朋友，唐城也帶來了夫人，三位的伴侶據說還是同一所大學的，很巧。三個女生都很好，屬於她不討厭的類型，也談不上多喜歡。
她原先住的公寓退了，程斯昂早先就在這邊貸款買了房子，他媽媽也會住在這邊，錢小月說她這個婚結得虧死，以後還得分擔付息交房貸款。也許這就是結婚的不同，夫妻義務，她覺得這樣，還好。
“百里。”突然，一個輕不可聞的男聲輕輕地喚她。
百里煙偏頭，哦，是他。
“恭喜。”東方樂很不自在地上前，回想那天的情景，覺得自己很丟臉。以後，還是做朋友比較好，至少可以做好朋友。
百里煙點點頭，他說這兩個字，夠了，所表達的意思，完全囊括，無需其他多餘的話。東方樂沒有多留就走開，這是明智之舉，他，已懂得選擇。
身後悄然伸過一隻手環住腰，她下意識想動突然又想起什麼，制止了自己的行為。
“你得習慣。”他說。
百里煙看着身邊的這個男人，她的新郎，“我知道。”
程斯昂，銀邊眼鏡、純白西裝，永遠這麼典雅高貴的人。出身普通平凡，卻造就了不庸質，所以他不普通，她很早就知道了，這就是他的厲害之處。
看得出他今天心情很好，笑容很有感染力，“今天你結婚。”
百里煙彷彿也感染了他的喜悅，神情也顯得愉快，“今天你也結婚。”
“很漂亮，所以，要高興。”伸出自己的手，他知道，她會搭上來。
百里煙交出自己的手，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原來就這麼簡單。
兩掌相貼，她突然覺得，也許，一切都是皆有可能的，就算是合作，她和他，也是絕無僅有的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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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里煙遇到了一件生平以來她自認為最難的難題——她需要和他睡在一張床上嗎？
程斯昂洗澡出來就看見她傻愣愣地盯着床，“怎麼了？”這張床夠大夠軟，有什麼問題？
百里煙一回頭看見他僅着浴袍，這在視覺上給了她很大的衝擊！她一輩子也沒想過會看見程斯昂這個樣子，她再清冷再怎麼無所謂也知道非禮勿視！
“我們，要睡在一起嗎？”
程斯昂偏頭一笑，“先去洗澡。”
百里煙幾乎沒尖叫！搞什麼?趕緊一頭撞進浴室，沒隔兩秒又衝出來東望望西望望。
程斯昂再次想笑，“你的東西在左邊第二格。”
莎莎幫她搬的東西，卻忘記告訴她放哪兒了！百里煙臉微紅地跑過去拉開抽屜馬上又抽回去一半，裏面全是她的貼身衣物，他卻在她背後看着她的一舉一動，這感覺不好，非常不好！
拿了衣物又衝進浴室，如果她沒有聽錯，他在外面笑得樂不可支，百里煙想磨牙，低咒了一句：“白痴。”不知是在罵自己還是罵他。
十五分鐘后她從浴室出來，站在床尾看着他，覺得這房間似乎有些小，空氣不流通讓她覺得熱！
“我們要睡在一起？”她想過這個問題，也做好準備打算分房睡，可是，今晚，有很多人盯着。
“我們已經結婚了，我也沒打算要和你做一對相敬如賓的夫妻。”他拍拍身邊的床位，“過來。”
百里煙走過去，給自己做心理建設：結婚了，已經結婚了！
程斯昂看出她很緊張，其實不用說她，他自己也多少有些心緒起伏，結婚，大家都頭一次啊！
“娃娃，成為程夫人的感覺如何？”摟過她的腰，半強迫她靠近自己，他知道，今晚要是他不主動，就真的是什麼都別想做了。
百里煙半躺在床上動都不敢動一下，睡覺，請儘快熄燈睡覺!
“沒有感覺。”她還是叫百里煙，又沒改姓程。
程斯昂半側身趴在她身上，看她反應，百里煙可老實，直接伸手推人，“我看我們還是分房睡！”
想溜！他手腳並用困住她，“百里，今晚是我們新婚第一夜，俗稱：洞房花燭夜，你覺得分房睡合理嗎？”
她扯扯嘴角，“我們需要行夫妻之禮嗎？”問得很含蓄哦，洞房？她沒這概念，而且他提出結婚，是合作，不是她現在想的那樣！她現在在想什麼啊?
“當然，你是我老婆，而且還是惟一合法的，夫妻同房是很正常的事，你緊張什麼？”百里的反應未免太好笑了，他是結婚，不是交易。
百里煙咽了咽口水，“你的意思，做妻子的責任與義務，我要去完成？”見他點點頭，她叫出聲，“你之前為什麼沒有說清楚！”是他誤導了她，還是她的理解能力太差？
程斯昂趁她精神不集中的時候，在她唇上啄了一下，見她目瞪口呆，沒想到她也有這麼可愛搞笑的一面。
他從來都不討厭她，甚至可以說喜歡，並不是一定要上升到愛的程度才可以親近一個人，就算他不愛她，喜歡，也夠了。
“我以為，你應該是理解結婚的含義的。”百里煙懵了，之前她還沒有任何結婚的感覺，程斯昂的感覺來得太快，他的行為也不是她能預料的。
見他整個人要巴過來，百里煙伸手一擋，身體往床邊滾去。他眼明手快抓住她抱進自己懷裏，翻身壓住，銀邊眼鏡取下，危險！
“百里，還是覺悟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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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斯昂雖然是貸款買的房子，可日子過得並沒有想像中那麼緊湊，後來她才知道他並不止為“藍海”一家公司工作，前年他已經開始在準備考CPA，他的人生早就規劃得相當好了。
連錢小月都不得不承認，嫁給程斯昂，在某些方面來說，她是幸福的，丈夫不一定要有錢，但一定要上進，程斯昂，做得還好。
開始在每天早晨醒來睜開眼看見身邊睡着另一個人時，百里煙常常會有想尖叫的衝動，夜晚也總是失眠。兩個人慢慢地磨合了一段日子，正確地說，應該是程斯昂幫百里煙適應他自己的存在，日子久了總會習慣，至少現在她睡醒第一眼看見他，只是愣一下而已，不會想要尖叫了。
和婆婆的關係，談不上多熱情多好，相安無事就是了。她本不是個多熱情的人，她婆婆好像也不喜多話，兩個不愛碎嘴的人拼在一起，除了平靜還是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