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袁憶晴站到尹季剛身旁，專心的看着他。一直以來，這個女人都有一種能安定他心情的力量，她總能在他最煩躁的時候，靜下心來做出決定。

那一刻，尹季剛的心真的有着強烈的顫抖。深切的愛意，再加上無盡的感恩，他這一輩子都註定要眷戀着她。

不知道是誰說的，愛一個女人，還不足以讓一個男人死心塌地，只有既愛她又感謝她，才會讓這個男人此生止於此，再也走不出她的身邊。

他的崛起是因為她，他能夠這麼順利的度過創業的困境，也是因為她……不是別人，就是她……

「阿毛與小胖出去了嗎？」袁憶晴見他沒回答，又問了一次。

他點點頭，「我想下午就放他們假算了，反正妳要回袁家，而我……也有事情要處理。」

袁憶晴嘟着嘴，「你真的不跟我一起回去？」

摸摸她的頭，整理她散落在頰邊的髮絲，「抱歉，我必須去談一筆生意，跟對方談好的……明天我再去找妳……」

抱歉，他說了謊！這是他生命中第二次對她撒謊，而這兩次都是為了讓她離開他身邊。

「不然今天我跟你一起去談生意，明天再回家？」

他搖搖頭，「爸既然希望提早看到妳，妳就先回去陪他。」他口中的爸，是指袁憶晴的父親。

「可是……」她猶豫着，似乎還想說服他。

尹季剛不給她說太多話的機會，免得自己會被說服。他一把抱住了她，將她安置在自己懷裏，「乖！妳先回去，如果今天來得及，我一定會趕去找妳。」

「這是你說的喔！你一定要來找我。」窩在他懷裏，「其實我好希望你可以跟我一起回去，向他們證明我過得很幸福、很快樂……」

「妳覺得快樂嗎？」

用力點頭，「當然……」

「快樂就好了……」

這樣他就再也沒有遺憾了……

輕輕推開她，「東西都準備好了嗎？」

「都準備好了，包括要送老爸老媽的禮物，還有哥哥們的，全部準備好了……嘻嘻……」

「笑什麼？」

勾住他脖子，袁憶晴笑說著，「沒有啊！只是突然覺得我老公也是一個心思很細膩的人。」

這些禮物統統都是他準備的，一樣不差，他甚至比她還行，因為她每次買禮物給娘家那些男人，都頭疼的要死。

「謝謝稱讚。」他微笑以對，突然聽見外頭傳來的喇叭聲響。

「誰啊？」袁憶晴納悶。

該送她走了……「小晴，我幫妳叫了計程車，他會送妳回袁家，現在妳該出發了。」

袁憶晴提着好幾個袋子，慢慢走往門口。她不知道這是再一次的離別，她的嘴角甚至還帶着即將返家的微笑。

然而尹季剛卻深切的感受到心裏的痛楚，她背對着他往門口走去，這一幕畫面幾乎教他發狂。他真想叫住她，他想再看她的面容一眼……她是他永遠看不夠、也永遠不想放棄的女人。

可是，再留住她是不會有好事的……他不能這樣害小晴，應該讓她走、讓她離開這裏。現在她的安全，比他的眷戀不舍更加重要。

可是……他捨不得……

「小晴！」他叫住了她，連他自己都驚訝自己竟然真的開口了。

袁憶晴回過頭看着他，嘴角還是不變的微笑。「怎麼了？」

尹季剛深吸一口氣，壓抑自己心裏的痛，「小晴，還記得那份省油引擎的設計書嗎？」

「記得啊！」

「妳還記得設計書放在哪裏嗎？」

袁憶晴點點頭，她之前將東西放在衣櫃深處，還被他罵說這麼重要的東西怎麼可以亂放。

「我把東西交給妳了，小晴，麻煩妳幫我處理，這是我這輩子最大的夢想，麻煩妳了。」

她臉上露出燦爛的笑容，「好……等我回來以後，我們一起去申請專利，然後再找廠商談，別擔心，一定會成功的。」

他的心血結晶，每一分每一毫都值得喝采。她還記得他成功設計出產品的那天，他們兩人高興的抱在一起歡呼的畫面。

他是這麼的努力啊……

袁憶晴再度轉過身，準備出門離開。再度看見她的背影，讓尹季剛的心又痛了起來，呼吸甚至有點急促。

老天！這種要失去她的感覺，他到底該怎麼熬過去？他胸口像是梗住了一樣，不停的感受到痛楚，自己到底該怎麼辦？

於是，他又衝動的叫住她……「小晴？」

袁憶晴又停下腳步，回過頭看他。「又怎麼了？」

不如她乾脆留下來好了，看他一副事情交代不完的樣子……真是讓她想走也走不開。

「我……」

回頭走到他面前，「你真的不要我留下來陪你？我看你一副很捨不得我的樣子。」他的不舍讓她心裏很是高興。

「不是……我是要說，」他咽了咽口水，「小晴，我把那些模型車，統統送給妳好不好？」

她搖頭失笑，「我又不會玩，而且你不是搜集了很多年嗎？」

「妳就告訴我，妳要不要嘛？」

「不要！」她用力搖頭，但是又趕緊追上一句話解釋，「因為我不會玩，而且我也比較喜歡看你玩。」

看他認真研究那些模型車的外型，是她小時候的一部分美好記憶。她記得，那個頑皮的小男生突然收起玩性，專心研究着模型車，然後教她這個機械白痴該怎麼玩，可惜她永遠沒有學會。

突然，尹季剛又開口，「那……小晴，我把公司交給妳了，請妳幫我好好照顧公司。」

他的一切統統都要留給她，由於事情發生得匆匆忙忙，他無法規畫太多，但他相信聰明的袁憶晴都能夠想到……畢竟她是他最得力的助手。

終於，袁憶晴像是感覺到他奇怪的地方了。她一步步走到他面前，仰頭凝視着他，「你到底怎麼了？為什麼一直說這些奇怪的話？」

他好像在交代什麼……

尹季剛收住不舍的情緒，開口催促她，「沒事，妳趕快出門吧！別讓司機等太久了。」

這次換她不想走了，「不行！你必須先告訴我，你到底怎麼了？」

他為什麼要交代這些事情？這樣的他讓她很不安，為什麼她會有那種再也見不到他的感覺？

他到底怎麼了？

「我沒事，別擔心。」

盯着他平靜無波的眼神，「我不相信！你一定有事……」

為了制止她那聰明的腦袋開始思考，尹季剛用了最原始的方法，將她很很摟進懷裏，低頭深吻着她。她則完全靠在他身上，任由他一再攻佔。

「唔……怎麼回事……」

袁憶晴小臉微紅，覺得天旋地轉。這個男人……總是用這種招數來讓她閉嘴，不過……挺有效的就是啦！

「妳再不出門，我怕妳就出不了門了！」尹季剛貼靠着她的額頭，喘氣說笑着。

臉一紅，袁憶晴趕緊轉身走人，臨了還是回頭交代一聲，「你明天一定要來喔！」

沒有點頭，只有微笑，他揮揮手，送她離開。

再見了，小晴……永遠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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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了袁家，袁憶晴很開心的四處分送禮物，晚飯後也跟父母與哥哥們聊天聊到很晚，訴說著嫁給尹季剛這段時間以來的點點滴滴。

或許尹季剛真的不用親自來，單憑她臉上的幸福微笑與光彩，就足以說服所有人她是幸福的。

只是，袁家的人還是很捨不得，捨不得這個聰明又一向嬌生慣養的女兒，必須跟着尹季剛一起白手起家、一起辛苦工作。

第二天早上，袁家正在佈置袁父的壽宴會場，袁憶晴則在一旁看着，同時卻也心不在焉的看着牆上的時鐘。

「都九點了……」

季剛怎麼還不來？

袁憶晴心裏的不安逐漸增加，再加上她想起昨天臨走時，尹季剛的怪異模樣，她內心的恐懼感一下子陡升。

終於再也忍不住了，袁憶晴拿起電話撥打尹季剛的手機，但卻驚訝的發現他根本沒有開機。

放下話筒，袁憶晴再也壓抑不住心中不停竄升的恐懼，她往門口走去，準備回家一探究竟。

「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什麼都九點了季剛卻還沒來……媽？」

袁母站在她面前，淺笑着拉拉她的手，「小晴，媽有一樣東西要給妳看。」

停住腳步，「媽，等我回來再看。」

袁母臉上的笑容褪去，顯然有點慌忙，「妳要去哪裏？」

袁憶晴站在門口，開始換穿鞋子，「我要回家去一趟。」

「回家做什麼？」

「我要去找季剛，他答應我今天早上就會來找我的，可是他到現在還沒有來，我要去找他。」

袁母大喊一聲，「不！妳不能去。」

袁憶晴一愣，「為什麼？」

袁母想了又想，看左看右，終於說出一個理由，「今天是妳爸作壽，妳當然不能回去。」

袁憶晴微笑以對，「媽，我只是去一下，順便把季剛帶過來，我們馬上就回來了。季剛是爸的女婿，既然今天是爸生日，那季剛也應該要在的，不是嗎？」

說不定，那個男人是不好意思過來。唉！男人喔！

袁憶晴轉身出門，反正她已經鐵了心，今天一定要把老公帶過來不可。

「小妹，妳不可以出門。」這時，袁憶晴的哥哥們都出聲攔住了她，甚至還把大門關起來。他們神情中那副焦急的模樣，讓袁憶晴心中的警鈴大響。

「你們是不是瞞着我什麼事情？」

眾人撇過頭，沒有一個人願意解釋原因。袁憶晴也火大了，她本來就是個固執的人，尤其是扯到尹季剛的事情，更不要有人妄想可以攔住她。

「讓開，我一定要去。」

「妳不能去啊……」

瞪着幾個兄長，「那就告訴我為什麼。」

「這……」眾人支支吾吾的，沒一個人願意開口。

袁憶晴看向一旁的父親，「爸！到底是怎麼回事？」

袁父嚴肅着一張臉，「別問我，我從一開始就不贊成他們這樣做。」

說什麼要保護袁憶晴，所以絕對不能讓她回去。可是，尹季剛也是他的女婿，就像是他的兒子一樣，若是他，他會一併保護這雙兒女，沒有偏私。

只是……沈威揚說過，尹季剛那孩子不肯……只希望他不要有事……

不然他無法想像袁憶晴該怎麼辦？

心裏已經慌亂到不知所措的地步，她想要推開擋住她的人，「我一定要回去，他是我的丈夫，我要帶他來這裏……」

「妳不能讓他過來！」她的三哥放聲一喊。

袁憶晴全身僵硬，不敢相信她的兄長竟然會說這種話，那話里明顯的輕視，幾乎要刺痛她的心。

「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她憤恨大吼。

「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

袁憶晴含着淚水，「如果你是用這種心態來看我的丈夫，那你應該早點告訴我，這樣子我就永遠都不會再回來。」

「小晴……」

「滾開，誰都不準攔我！」她惡狠狠的說著，所有人都愣住了。

不料，袁憶晴才一打開門，正當所有人都急得不知如何是好時，外頭有人沖了進來──是阿毛與小胖！

「大嫂……大嫂……」看他們兩人氣喘吁吁的，顯見是匆忙趕來。

她心下一緊，「怎麼回事，你們怎麼會在這裏？」

阿毛緊張的說：「大嫂，老大不見了……」

「怎麼會不見，他不是在廠里嗎？」

小胖接話，「今天早上我跟阿毛一起回到車廠，結果發現老大不見了，而且車廠裏面被砸得亂七八糟。」他不敢說出來的還有……地上那一攤一攤的血跡。

袁憶晴差點沒昏過去，全身更是顫抖不已。現在的她已經猜出大致的狀況，原來昨天尹季剛的怪異，真的是其來有自。

他再度騙走了她，他又推開了她……可是為什麼，到底是為了什麼？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她並不是第一次被他瞞住，可是現在的她竟然深切的痛恨自己為什麼當初沒有追問……可是就算追問他會說嗎？

不會……

「大嫂，現在我們該怎麼辦？」

袁憶晴沒回話，卻立即轉過身看向父母與兄長。她直覺，這些人一定知道內情，否則他們剛剛不會那樣死命攔阻她。

「媽，妳告訴我，到底怎麼回事？」

「我……」

握住她的肩膀，她重重的晃着母親，「媽，不要再隱瞞我了，老老實實告訴我……」

「可是……」

「媽……」她大吼，眼眶已經落下淚水，「我老實告訴你們，如果季剛……季剛發生了什麼事情，我也不會獨活的！」

「妳這孩子，妳怎麼可以這麼傻……」

「快點告訴我，現在，一五一十的都告訴我！」袁憶晴不顧自己的淚水已經濕了眼眶，仍大聲吼叫，「告訴我……」

袁母崩潰了，這樣瞞她本非她所願，但她只是擔心女兒的安全，擔心女兒無法得到幸福。

「我也不清楚是什麼狀況……前幾天威揚打電話告訴我，說……」

其後，袁母全盤托出一切，而這從她口中說出的事實真相，幾乎讓袁憶晴崩潰，頓時一陣昏天暗地。

她多想就這麼昏過去也不願意承認，尹季剛現在可能面臨危險，而這一切，都只是因為他想要保護她。

尹季剛……你這個笨蛋……笨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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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季剛失蹤了整整三天，沒有人知道他去了哪裏。袁憶晴一個人回到車廠等待，儘管她焦急的快要發瘋了，但她已無處可尋。

沈威揚正在找人，不管是那幫混混，還是尹季剛。而長住在南部的尹家父母，接擭消息后也匆匆忙忙趕到台北了。

她原本很堅強的，卻在看見尹父尹母后，抱着他們痛哭。她怕……她好怕……

然而，不願意見到的噩夢還是成真了……

尹季剛失蹤的第四天，沈威揚打了通電話給她，他告訴她，四名在逃的歹徒已經落網，而尹季剛則被早起登山的老人家發現倒卧在山溝里。

那一段路，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趕過去的，她只知道當自己到達醫院的急診室時，那迎面而來的消毒藥水味，讓她想要嘔吐、讓她全身不停發抖。

尹父尹母趕來了，甚至連袁家的人全都來了，但這些人都不是她在乎的對象，因為她的目光，全被那個躺在病床上的男人給吸引了過去。

她終於見到他了……卻是在這種狀況下。

蹲在病床旁邊，她看着她的丈夫，下意識伸出顫抖的手想要撫摸他……老天！他怎麼會傷成這樣……

原本俊朗的面孔幾乎全毀，甚至還有刀痕，身上衣物更沾滿了血跡，破碎的襯衫底下隱約可見鞭痕……

「季剛……」帶着哭音，她輕喚他的名字。

醒醒，是我，我是小晴，是你最愛的小晴，我求你，醒來看看我……

一旁的護士催促着，「小姐，我們必須趕緊急救，請妳讓開。」護士說完就推開袁憶晴，將病床緊急推進手術室里。

尹父抱着尹母在一旁哭泣，所有人都不敢置信面前這一幕。沈威揚這時才開口，「我們是在山裏一間工寮找到那群人，他們三天前綁走尹季剛，就將他帶住山上……凌虐。後來他們準備逃難，才急忙將昏迷的尹季剛扔到山溝里自生自滅……」

話才說到一半，袁憶晴突然像發了瘋似的，衝到沈威揚面前，揪住他的西裝外套，兩眼又紅又腫，佈滿淚水，口裏吐出惡狠狠的話語，「沈威揚……」她緊緊揪住他，「你這個小人，你竟然利用我……我真想殺了你……」

看着眼前她惡聲惡氣的模樣，沈威揚慚愧到不知該如何回話，只能低垂下頭。

「你利用我……你利用季剛對我的捨不得，你利用季剛對我的歉疚，你引他跳進這個陷阱，你這個小人……小人、小人、小人、小人……」

她連番的放聲大吼，讓所有人都呆住了。

袁憶晴的幾個哥哥趕緊上前攔住了她，「小晴，妳不能這樣說威揚，他也是為妳好……」

「你們滾開，你們也是一樣！」她推開所有親人，「你們自以為是，還有你，沈威揚，你是什麼東西，你憑什麼自以為是說關心我、擔心我？不用！在我心裏，你什麼都不是……」

袁母哭紅了眼，上前想要安慰女兒，「小晴，別這樣，妳冷靜點……」

「妳不要過來，妳也是一樣。」袁憶晴邊哭邊笑，表情慘烈，「你們是什麼樣的家人？竟然聯合外人一起來欺騙我……」

「小晴……」

「不！」袁憶晴突然表情一變，又哭又笑說著，「不能怪你們，你們根本不可能影響我們……只要季剛相信我……」

她蹲在地上放聲痛哭、絕望已極，「只要季剛相信我……相信我對他……生死不離……你們根本影響不了我們……」

說到底，他還是不相信她……

不是說好，牽手就是要走一輩子的嗎？

尹季剛，你說謊，你怎麼可以利用我對你的信任。到頭來，竟然又說是為了我好……我不要，我寧可不要。

回來……請你回來……

哭了好久，像是哭累了一樣，她緩慢的站起身，看着眼前這一群人。她知道自己失態了，她根本不應該怪他們。「爸，媽，哥哥，對不起，我失態了。」

「孩子……」她這個虛弱的樣子，讓袁母更為傷心。

袁憶晴堅定的說著，語氣里有着不悔，「但是我還要請求你們一件事情，請你們永遠……都不要再來找我，不要再來看我……」

「不要這樣……」

「對不起，我必須這樣做。」擦乾眼淚，「如果我想念你們，我會回去看你們……」

轉過身，她沒再回頭，眼神轉看向尹父尹母，「爸，媽，對不起，季剛他……」然而她話未說完，又是一串串淚珠滑落。

尹母抱住了她，「小晴……」

就這樣，哭泣聲此起彼落的持續着，眾人則繼續等待。一個小時、兩個小時過去了，終於，手術室燈熄滅，醫生也走了出來。

袁憶晴走上前，「醫生，請問我先生怎麼樣了？」

醫生拿下口罩，「他傷得很重，左腿斷了，肋骨也斷了好幾根，臉部也有刀傷，但這些都沒有大礙，比較嚴重的是他腦部明顯曾受到重擊導致顱內出血，雖然緊急動了手術、降低腦壓，可是現在他的昏迷指數還是很低……」

「他……能活着嗎？」

醫生與護士彼此對望，還是決定說出最殘忍的事實，「可以，但是我們擔心，他會一直昏迷下去，永遠也無法清醒。」

袁憶晴一震，勉強讓自己站穩腳步。

「真的沒有希望了嗎？」

「有！如果他能夠自行排除腦部積血，那麼就會有清醒的機會，但這一切還必須要看他自己的生命力與求生意志。」

「那就是還有希望了？」

「沒錯！」

袁憶晴點點頭，向醫生鞠躬，「謝謝你。」

她不會放棄的，只要還有希望，即便相當渺茫，她都會緊緊抓住這絲希望，等待奇迹。

這是她說過的，她會等他，一直在這裏等他……

現在，她必須堅強起來，如果這是尹季剛要她面臨的考驗，她會欣然接受，她不會躲避……

如果他真的這麼狠心……她也不會躲避的……

看着尹季剛從手術室被推了出來，她走上前去瞧着病床上的他，他看起來虛弱憔悴，面色慘白中帶着瘀傷與血跡。

她跟上前去，亦步亦趨的看着病床被推入加護病房。門口站着的阿毛與小胖，兩人才管不了丟不丟臉，已經哭紅了雙眼。

「大嫂……」

看着他們兩人，她斥道：「哭什麼，沒有大哥，還有大嫂在啊！」這話說來一點說服力也沒有，因為袁憶晴自己也是眼眶濕潤着。

走進加護病房前，袁憶晴說：「阿毛，小胖，車廠暫時要麻煩你們撐着……」

「沒問題，大嫂，沒問題……」

走進病房，室內光線有點昏暗，隱約可以看見護士在為尹季剛調整點滴，另一名護士則拉開了窗帘，頓時光線滿室，刺向她的眼。

努力睜開眼睛，她走向病床，謝過護士的幫助。

護士離去，尹家雙親、袁家人，還有阿毛與小胖，都站在門口。

袁憶晴站在床邊看着丈夫，臉上有着微笑，也有着傷痛。

拿起一旁的毛巾，她輕輕擦拭他臉上的血污，那近乎乾涸的血漬，似乎已經流淌了許久，久到難以抹去。

「你又推開我了……」話語一出，她淚水再落，「這是你第二次把我推開了……」

她繼續溫柔的說著，「你累了，我知道，現在你好好睡吧！但是……」她邊說邊溫柔撫摸他平整的短髮。

無法自制的傷痛侵吞割蝕，心已幾近碎裂，「但是不要睡太久喔……」

最後她整個人跪在床邊，緊握住他的手。

「你好傻，你以為可以把我推向幸福，事實上，你已經把我推向悲劇了，這是你希望看到的嗎？你這麼愛我，你希望我這麼痛苦嗎？」

親吻他的手，「這一次，不要怪我不能體諒你，你推不開我的，我會一直留在你身邊……」

「我會留在這裏等你，一直等下去……」

沒錯，她在報復他，他要她幸福，她偏要讓自己不幸。若他永遠不醒過來，她也永遠不會離開。

一年、五年、十年、二十年，甚至是一輩子，縱使他永遠不醒，她也會一直等下去，等到白髮、等到死去，然後在另一個空間國度里，她會告訴他……

你沒有把我推向幸福，反而把我推向痛苦，因為沒有你，我不會幸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