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反應
與英國的名之為《中英北京修好條約》的條約,是一份密約。出於各自的考慮,許多條文雙方都不願意公之於眾,但畢竟天下沒有永遠的秘密,在德比伯爵回到英國后,急於向公眾及維多利亞女王呈現保守黨新政府的功績,一些條文漸漸的被有心的人知曉了。
這些條文包括:
一,兩國將締結五年為期的長久和平,友好,合作的國家關係,期滿后如雙方意願,可以延長與約文同等的年限中英前期條約的基礎上,沿海增加旅順,延吉,溫州,北海;沿長江增設大通,安慶,湖口,武**,6溪口,沙市,重慶為通商口岸,凡在英國及英屬殖民地註冊之商船,均可停泊。英籍及英屬殖民地之商貨,不得收取厘金借香港期約為9方友好商定,將於交還香港給中國方將提供財政及技術支持,在旅順,威海,為中國之海軍建造軍港,英國遠東艦隊有權使用上述軍港約有效期內,中國政府擔保境內之煤鐵礦,可且只可由本國自行開採,或與英國公司合作開採。不得將次權力,分享至第三國方向中方提供一千萬英鎊政府無息貸款,換算成中國幣製為六千六百六十六萬兩白銀。英方有權派遣官員,監督此項貸款的用途去向。中方保證此項貸款中的三分之二,用於採購英方所能提供的特殊商品。貸款由中國政府之海關收入作為擔保方將無償為中方每年培養一百名海軍軍官國新建6軍之基礎訓練,如需雇請外籍教官,同等條件下,英國籍者優先方新建教育場所,需有三分之一的數目課授英文。日後該批教育場所之學生若有留學英國的需求,英方將提供無息教育貸款條約自雙方用印換文之後施行。
當然,條文上頭自然地會有文縐縐的格式,但總體內容,就是這九條內容。嚴格來說,這是一份不平等條約,但不平等的國力想要得到一份平等的條約,談何容易?載深用印的時候,軍機諸位重臣都在看着,很有些人是視為恥辱的。
“今日之辱,是為明日之榮奠基。”載深倒是沒有什麼太多的感慨,畢竟這是他所需要的一份合約,今日之英國地位即相當於日後之美國,而今日之中國,何嘗能比日後強硬無比,外交部噼里啪啦忙着扇世界各國耳光,國富民強,儼然世界級大國的中國?眼下這份合約,已經是好得不能再好了。載深慨然嘆了一句道:“朕在藩邸時即說過,時移世易,如今的天下,早已不是先賢時候的天下了。所謂天朝上國,不得諸位及朕躬,天下臣民們一體振作,何來天朝上國?換約吧。”
文祥,李鴻藻,已經淚流滿面,跪在地上長久不肯起來。李鴻章等人雖說明白這是要強國勢在必行的路,但也終究是不免神傷。載深當然要做些思想工作:“自道光年以來,這是頭一份未經敗仗而簽的條約,有所不同。唯其不同,方顯可貴,自明歲起改元,一切的一切,都靠諸位了。”
而幾個小時之後的倫敦,內閣及議會卻是一片歡騰,這是奠定英國在遠東長久利益的一份合約。意義遠遠不局限於約文所限定的五年或是十年,要知道,中國的海6軍都在重組新建,而新建的6海軍,都將難以避免的打上英國的烙印,這是未來幾十年的利益!更重要的是中國將有三分之一的適齡受教育之兒童,將會接受英文教育,甚至還會有相當一部分要到英國留學。將來中國的文官武官系統,都不可避免的會產生一大批親英官員,這又是何等的利益!
世界上的事就是這樣,不可能皆大歡喜。儘管中英之間的秘密外交接觸不太引人注目,但德比伯爵的遠東之行,很顯然不會只是一次旅行而已,法國和俄國的外交人士,很快就得到了準確的信息。其中反應尤為激烈的,當屬俄國。
俄皇亞歷山大二世尼古拉耶維奇此時正在黑海地區的利伐蒂亞行宮度假,因為與來自德國的皇后,黑森-萊茵家族的奧古斯塔.瑪麗郡主的感情並不融洽,此時陪伴在他身邊的是本國貴族之女葉卡特琳娜.多爾戈魯.卡婭郡主,在接到外交大臣熱梅尼的報告之後,勃然大怒,刀叉砸在盤子裏,濺起的鵝肝醬噴了卡婭郡主一頭一臉,但沙皇陛下卻絲毫沒有打消怒氣,幾乎是咆哮着對熱梅尼吼道:“一定要給愚蠢的韃靼人教訓!”
於是,中國的西北,東北,以及蒙古防線,便有風聲鶴唳的氣象了。不過這會兒是冬季,誰也不敢在這個季節在西伯利亞地區動手。所以,最先有動向的,只是伊犁方向而已。左宗棠的摺子報告,說伊犁的三千哥薩克近期再次獲得增援,人數應該在五千上下。而以騎兵為主的阿古柏回部,也有蠢動的跡象,這會兒正是草枯馬肥的季節,對於騎兵來說,春天反而不是運動的好季節,這個氣候之下,大片平原,長途奔襲反而便利。左宗棠的摺子已經有所準備,正主力防備阿古柏的回部,至於伊犁的俄軍,倒並沒有太過牽扯兵力。
在北京的軍機大臣們已經為此事議了好幾天了,前線軍情是斷斷不宜北京一手一腳的指揮的,但情勢生變化,而英國人的援助遲遲未到――已經用貸款向英國先期訂購的一?行營炮,英國人已經答應用印度駐軍的舊貨折價先行運送。但畢竟是海路迢迢,預計要到明年春天裏,才能運到左宗棠軍中,遠水救不了近渴了。
不過儘管軍機諸位大佬們有些憂心左宗棠,但載深還是篤定的,畢竟他知道左宗棠在西疆會建立怎樣的軍功。天山南路已經完全在他的控制之下,之所以不拿下,只不過考慮到後勤線還沒有完全建立起來,從天津到玉門關一線的商隊,已經絡繹不絕的將各種物資堆積到大營之中,只待來年開春,就要全線進軍肅清天山南路的。南路一拿下,北路的回部跟區區五千哥薩克,能有什麼作為?
值得擔心的倒是庫倫一線,要防備那裏,少不得要蒙古馬隊幫忙。如今的皇后是蒙古人,所需要做的,就是給蒙古親王格外恩典了。前一段時間替伯彥訥謨詁出氣,殺了對他無禮的神機營兵將,這份人情還有所不夠,但載深畢竟是後世來的人,對這年頭讓蒙古王公歸心的法子還有所不熟悉,沒奈何,只好回宮去求教皇后。
“就是漢人的法子,和親啊。”阿魯特氏謔笑一聲:“都說皇上聖聰天縱,怎麼沒想起來這一條呢?可惜我肚子不爭氣……”說著,容色一暗,載深也不知道是哪裏出了問題,自己雖說政務繁忙,但在這上頭也算是勤力的了,加之有沒有別的女人分寵,很奇怪這幾年下來了,居然是一點點有子息的意思都沒有。
不過這是急不來的事情,載深沉默了片刻,只聽阿魯特氏倒是自己排解開了,聲音恢復平常,嘆道:“興許是我不好,是了,在府里就跟了您的兩個回福晉,一直也沒加名分,不如,皇上您給個恩典?”
這兩人載深是從來都沒碰過的,倒不是人長得不行,而是確實沒那個興緻。載深笑了笑搖頭道:“如今正在跟回部開仗,還是過了這陣兒再說吧。再有,你也不要說什麼備充後宮的興頭了,朕眼下心思不在這兒。太耗錢了,再說,先帝剛去……”
經過這一陣閑話,載深的心思已經轉開來了,頓時有個主意冒上來:“七叔老悶在家裏,懷的是個畏罪的心,這也是我一頭心思。不如這樣,伯王家的小子,指了給七叔家的大格格,怎樣?這個我管不着,要你的懿旨的。”
阿魯特氏一點頭,顯然也是很贊同這個意思,不過還是笑了笑道:“不是我的懿旨,得請老佛爺出面。”
這就很好辦了,如今的老佛爺就是慈安皇太后了,她已經很少管事了,安心在宮裏閑養着,老太太最愛辦的,就是這種撮合小輩的事,跟她一說準定沒問題。載深笑了笑,這件事便算是揭過了。
於是趁着冬至這一天的小年節,伯王之子那爾蘇,與醇往長女的親事,便算是指定了下來。爾後伯王又有恩寵,指派巡閱蒙古各部,以收安定人心之效用。又請了雍和宮幾個活佛陪同一併巡視,對幾個主要的札薩克親王,郡王,載深都有各種彰顯恩遇的賞賜。
這會兒的蒙古各部,基本都信喇嘛教,載深本人跟喇嘛教又有千絲萬縷的關係,這一頭再用蒙古親王走一遭,蒙古人心向背,那是不用再擔心了。
接下來的,就是關外防務。這是極頭疼的地方,還是那個問題,關外人太少了。鮑已經開始籌組遼東新軍,預備的規模是四萬人,這已經是將關外屯墾的人力抽走掉相當一部分了,而且,還都是青壯勞力。這就勢必要影響來年的耕作生產。
藉著這個機會,開放遼東邊禁!載深不由得下了決心,這是他早有的計劃,唯其這樣,才能不讓關外大片肥沃的土地荒廢,唯其這樣,才能為下一步所謂“民族”的改革完成奠基。
但這個決定的阻力不小,先的阻力,就來自於上頭那位老佛爺。慈安太后是正經的滿洲大戶人家,當然不肯讓“滿人根本之地”開放出來,大批的漢人湧入,關外,還談什麼滿洲人的根本重地?
這老太太說理說不通,但強行辦,載深也不忍心。只好瞞着她。
軍機處五個,加上沈葆楨等人構成的新政班子,基本上已經整理完畢來年要施行的新政條目,這會兒忽然接到旨意,要新加開邊條目。
“這是順理成章的事情。”李鴻章是地方上上來的,他淮軍征戰過得地方,闖關東的大有人在,說以第一個贊同:“那道邊牆,能攔得住人?與其虛耗人力守着,還不如徹底開了,省開支是一條。再一個關外地廣人疏,唯有人過去了,關外膏腴之地,才談得上於朝廷有助力。光靠墾邊局那幾個人,什麼時候才能把邊墾的完?”代擋住關外的,只是柳條編成的所謂“柳條邊”,人真要過的話,不用廢太大的事。)
恭親王,文祥寶?等都是滿員,到底還是有些心思的。不過也知道這是大勢所趨,不言聲也點頭了。
這就好辦了。
“明兒就是小年了,軍機處照例留人值班就是。該入京覲見的地方督撫,行文諮會,吃住怎麼安排,都要有個章程,辦完這一樁事,就等着過年了!”臘月下旬了,載深終於也清閑了一陣,年尾雖說事多,不過那是辦事的人事多,這會兒,皇帝已經沒有什麼重要的政務急務需要處理了。
現在等的,就是元旦的到來,要改元了。
節即元旦。)